摘要:我退后半步,盯着那扇熟悉的、胡桃木色的防盗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钥匙插进锁孔,转不动。
金属和金属之间,发出一种极其顽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是我的错觉。
我退后半步,盯着那扇熟悉的、胡桃木色的防盗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又试了一次,用了点力。
还是不行。
锁芯被换了。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胸膛。
我掏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拨通了林晚的电话。
响了很久。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遥远的、公式化的礼貌。
“我进不了门了。”我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一样平静。
“哦。”
一个“哦”字,像一堵墙,把我后面所有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闻到楼道里别人家飘出的、油腻的饭菜香。
“你把锁换了?”
“嗯。”
“为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像羽毛轻轻搔刮着砂纸,刺耳又冰冷。
“江枫,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房子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我想换个锁,需要向你汇报吗?”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有那么几秒钟是完全空白的。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林晚,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这个家,这家公司,都跟你没关系了。你的东西,我会让阿姨打包好,明天给你送到你朋友老王那里去。别再来这里了,也别再给我打电话。”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举着手机,维持着通话的姿势,像一尊被风化了的雕像。
楼道的声控灯“啪”地一声灭了,世界陷入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幽白光,照亮我那张写满不可置信的脸。
公司法人改成她名字,是上周的事。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阳光很好,我特地买了她最喜欢的白玫瑰。
我跟她说:“老婆,咱们准备投的那个新项目,风险有点大。万一折了,我怕牵连到个人资产,影响到你和这个家。”
“所以我想,把公司法人变更为你的名字。这样,公司层面的风险就由‘法人林晚’承担,而我作为股东,个人资产是受保护的。这是对我们这个家,最稳妥的一道防火墙。”
我当时说得情真意切。
一方面,这确实是出于风险隔离的专业考虑。
另一方面,我私心里,也想把这当成一份礼物,一份极致的信任。
你看,我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林晚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她接过花,眼圈红了,抱着我说:“老公,你对我太好了。可是我什么都不懂,我怕我做不好。”
“没事,”我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你什么都不用做,挂个名就行。所有的事情,还有我呢。”
“法人”两个字,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词。
对当时的我来说,它代表着“信任”和“爱”。
现在我才明白,对现在的她来说,它代表着“权力”和“全部”。
我真是个傻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自以为是的傻子。
我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走出单元门,晚风一吹,我打了个冷战。
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外套,钱包,车钥匙……我的一切,都在那扇我再也进不去的门里。
我摸遍了全身口袋,最后只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二十七块钱现金,和一部即将没电的手机。
我站在小区的花园里,看着我们那层楼的窗户。
灯亮着,温暖的橘色光芒,和我刚认识林晚时,在她那个三十平米出租屋里看到的灯光一模一样。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
为了省钱,我们买菜专挑晚上菜市场快收摊的时候去。
我骑着一辆吱嘎作响的二手自行车,她坐在后座,抱着一堆便宜的蔬菜,笑得像个孩子。
她说:“江枫,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要买一个大大的房子,装一盏最亮的灯。”
现在,房子有了,灯也亮着。
可房子里的人,却要把我扫地出门。
手机震了一下,是银行的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支出1500000.00元,活期余额0.32元。】
我盯着那串零,看了足足一分钟。
那是公司账上最后的备用金,我为了方便,绑定的是我的个人卡。
她动作真快。
釜底抽薪。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给老王打了个电话。
“喂,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公司加班呢,累得跟狗一样。你呢?大老板,今天这么早收工?”老王的声音永远那么有穿透力。
“我……我现在能去你那儿待一晚吗?”
老王那边沉默了一下。
“出事了?”
“嗯。”
“地址发我,我过来接你。”
“不用,我打车过来。你那儿……有泡面吗?”
挂了电话,我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XX小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太难看了。
到了老王家,他已经开好了门。
一个四十平米的一居室,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空气里弥漫着外卖和熬夜的味道。
但很奇怪,我闻着这股味道,紧绷的神经竟然松弛了一点。
“到底怎么回事?”老王递给我一瓶冰水。
我没接,直接走到厨房,熟练地找出他藏在柜子最深处的合味道海鲜面,烧水,撕开包装。
等水开的间隙,我靠在厨房门框上,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说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老王听完,半天没说话,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操。”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
我苦笑了一下。
是啊,人才。
能亲手把自己十年心血打包送人,还把自己搞得身无分文,可不是人才么。
“那你现在怎么办?公司是她的了,钱也没了,房子也没了。”老王一脸担忧。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大脑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乱七八糟,找不到一个线头。
热水“咕嘟咕嘟”地响着,泡面独有的香气飘了出来。
我端着泡面,坐在老王那个快散架的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吃着。
很烫,但我感觉不到。
胃里空得发慌,心里也空得发慌。
老王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先住我这儿吧,天塌不下来。”
我点点头,没说话。
那一晚,我睡在沙发上,一夜无眠。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因为楼上漏水而留下的一块淡淡的水渍。
那水渍的形状,有点像一张扭曲的人脸。
我和林晚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我想不明白。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个城市打拼。
我做销售,她做设计。
那时候是真的苦。
我为了一个单子,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
她为了一个方案,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
我们住在城中村的握手楼里,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隔壁夫妻的吵架声,和楼下大排档的划拳声。
可我们不觉得苦。
因为下班回家,推开门,总有个人在等你。
一碗热汤,一句“你回来啦”,就能抚平所有疲惫。
后来,我创业了。
用我们俩攒下的所有积蓄,加上跟亲戚朋友借的一笔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
公司刚起步,比打工还累。
我既是老板,也是业务员,还是司机。
林晚辞掉了她的工作,成了我的第一个员工。
她既是设计师,也是行政,还是财务。
那间租来的小办公室,白天是我们奋斗的战场,晚上就是我们睡觉的家。
我们买了两张行军床,就睡在办公桌旁边。
我到现在还记得,有天晚上加班到深夜,我们俩都饿了,但附近的外卖都关了。
林晚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到一包过期的方便面。
她把面饼掰成两半分给我,说:“老公,等我们公司做大了,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那天晚上,我对着那半块方便面,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生活的。
后来,公司慢慢走上正轨,我们搬出了办公室,租了像样的房子。
再后来,我们买了房,买了车。
林晚的人生,也从设计师、行政、财务,变成了“江太太”。
她不再需要为了一个方案熬夜,也不再需要为了省几块钱跟菜贩子讨价还价。
她每天的生活,就是逛街、美容、下午茶,和朋友们聊聊八卦,晒晒新买的包。
我以为,这就是我承诺给她的“好生活”。
我以为,她会一直是我身后那个温柔的、支持我的女人。
是我错了。
人是会变的。
第二天早上,我被老王的电话吵醒。
“江枫,你赶紧看公司群!”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点开那个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的公司微信群。
群里炸了锅。
林晚发了一条全员公告。
【通知:因公司发展需要,经研究决定,免去江枫先生在公司的一切职务。即日起,江枫先生不再代表本公司进行任何业务活动。特此通知。】
下面还附了一张盖着公司公章的红头文件。
那公章,鲜红得刺眼。
群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各种消息开始刷屏。
有震惊的,有疑惑的,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回复“收到”的。
我看到几个老员工在下面小心翼翼地问:“林总,这是什么情况?江总呢?”
林晚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冒了出来。
是张副总。
一个我亲手提拔起来的人。
张副总发了一段话:“各位同事,这是公司的正常人事变动。林总将带领我们开启新的篇章,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工作,共创辉煌。”
后面跟了一排“支持林总”、“共创辉煌”的马屁。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感觉心脏被人用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
这些人,昨天还叫我“江总”,今天就成了“林总”的人。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我的秘书,小安,发来的私信。
【江总,您还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我的鼻子一酸。
整个公司,可能只有她还记得我这个“江总”了。
我回复:【我没事。】
【江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公司气氛很不对劲,林总把您的办公室锁了,还让IT部把您所有的系统权限都删了。】
【一言难尽。】
【您现在在哪里?方便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老王的地址发给了她。
半小时后,小安提着一个文件袋,出现在老王家门口。
她看到我胡子拉碴、穿着不合身T恤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江总……”
“进来吧。”我侧身让她进来。
老王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出门了。
“江总,这是怎么了?”小安把文件袋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哭腔。
“如你所见,被鸠占鹊巢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小安咬着嘴唇,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东西。
“江总,这是我从您办公室里偷偷拿出来的。林总让人清理您的东西,我怕有些重要的东西被扔了。”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些项目的旧合同,还有几张我和林晚早年的合影。
照片上,我们笑得灿烂又青涩。
“谢谢你,小安。”
“江总,您别跟我客气。”小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法人变更是您自愿的吗?”
我点了点头:“是我自己蠢。”
“不对,”小安摇了摇头,眼神很坚定,“林总她……她好像早就准备好了。法人变更手续一办完,她第二天就约见了张副总和几个部门主管,单独聊了很久。而且,她还找了新的律师和财务顾问。”
我心里一沉。
原来,不是临时起意。
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而我,是那个亲手为她铺好路,并递上屠刀的皇帝。
“江总,公司现在……很乱。”小安继续说,“林总虽然拿到了法人的位置,但她根本不懂业务。好几个核心客户都指定要跟您谈,她见了两次,都谈崩了。现在公司里人心惶惶的,张副总他们仗着林总撑腰,开始排挤我们这些跟您比较近的老员工。”
“她不懂?”我冷笑一声,“她不需要懂。她只需要坐在那个位置上,享受胜利果实就行了。”
“可是这样下去,公司会垮的!”小安很激动。
“垮了,也跟我没关系了。”我说。
我说的是气话。
怎么可能没关系。
那家公司,就像我的孩子。
我看着它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它的每一块砖,每一张桌子,每一个像素,都渗透着我的心血。
现在,有人要把它毁掉,我怎么可能不心疼。
“江总,您不能就这么放弃!”小安看着我,眼睛里有光,“这公司是您一手做起来的,凭什么让她抢走?”
“我拿什么争?”我摊了摊手,“白纸黑字,法人是她。钱,房,车,所有能证明我过去的资产,都在她名下。我现在,一无所有。”
“不,您还有我们。”小安说。
“我们?”
“对,还有我,还有李工,还有设计部的几个老人……我们都只认您这个老板。”
我看着眼前这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在我众叛亲离的时候,反而是这个平时话不多、安安静静的秘书,给了我最大的支持。
“小安,谢谢你。但是……没用的。”
“江总,”小安突然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您还记不记得,在做法人变更之前,您让我准备过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我一时想不起来。
那段时间太忙了,我每天要处理的文件堆积如山。
“一份……《股权代持协议》。”
小安的每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我的脑海。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想起来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
当时我准备变更法人,虽然是出于对林晚的信任,但毕竟涉及整个公司,我不可能完全没有后手。
我咨询过律师朋友,他给我提了个建议。
在变更法人之前,私下里签一份《股权代持协议》。
协议的核心内容是:林晚虽然在工商登记上是公司法人和股东,但她只是名义上的代持人,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和所有权,仍然归我江枫所有。她只是代我持有股份,无权对公司资产进行处置。
这份协议,一式两份,我和林晚签字。
为了增加法律效力,我还特地让小安拿着协议去公证处做了公证。
当时林晚还问我这是什么。
我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哦,我说:“这是个补充文件,万一你以后嫌麻烦,不想当这个法人了,我方便把公司再转回来,省得你再跑一趟。”
她当时没多想,笑着说我考虑得真周到,然后就签了字。
因为这件事办得很私密,只有我和小安,还有那个律师朋友知道。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突然,打击太大,我竟然把这最关键的一招给忘了!
我一把抓住小安的手,声音都在发抖。
“协议呢?协议在哪里?”
“在我这里。”小安从文件袋的最底层,拿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被封得很好。
“我把两份原件都拿出来了,还有公证书。林总她……她应该不知道这份协议的存在。”
我接过那个信封,感觉像是接过了全世界。
我的手在抖,心在狂跳。
我不是一无所有。
我还有机会。
我还有一张能瞬间扭转战局的王牌。
我看着小安,郑重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小安笑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江总,我就知道,您不会输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轻举妄动。
我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林晚从云端跌落,摔得最惨的时机。
我让小安继续潜伏在公司,收集林晚和张副总他们的动向。
每天晚上,小安都会把公司的情况发给我。
林总今天又搞砸了一个客户。
张副总借着采购的名义,捞了一大笔回扣。
财务部的新顾问,正在帮林总做资产转移的方案。
人心散了,业务停了,公司成了一个空壳子,正在被一群蛀虫疯狂啃食。
我每看一条消息,心就痛一分,但同时,我的决心也更坚定一分。
林晚,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老王看我每天对着手机,时而皱眉,时而冷笑,跟个一样。
他问我:“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再不动手,公司就真被那娘们败光了。”
“别急。”我说,“我要让她站得最高,摔得最狠。”
机会很快就来了。
小安告诉我,林晚准备召开一次全体股东大会。
当然,现在公司的股东,名义上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这次大会,其实是她的“登基大典”。
她邀请了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还请了几个行业媒体的朋友。
她要向所有人宣布,江枫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她林晚的时代。
会议时间,定在周五下午两点。
地点,公司最大的会议室。
我看着小安发来的会议通知,笑了。
“小安,帮我个忙。”
“江总您说。”
“帮我准备一套西装,要最合身的那种。”
周五,下午一点四十五。
我站在公司楼下。
阳光刺眼,我抬头看着那熟悉的LOGO,恍如隔世。
半个多月,我瘦了十几斤,但眼神,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锐利。
我穿着小安送来的西装,剪裁得体,把我整个人的气势都撑了起来。
我走进大厦,前台的保安看到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拦。
但他看到了我身后的两个人。
我的律师朋友,老李,还有公证处的王主任。
我冲保安点了点头,他没敢再动。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公司门口。
门口站着两个张副总新招来的行政,不认识我。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来开会。”
“开会?请问是哪个部门的?”
我笑了笑,没回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林晚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高定的白色西装,妆容精致,意气风发。
她正在跟旁边的媒体记者谈笑风生。
张副总像个太监一样,站在她身后,满脸谄媚。
我推门进来的瞬间,整个会议室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惊讶,错愕,幸灾乐祸,同情……各种眼神交织在一起。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强装的镇定所取代。
“江枫?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而刻薄,“我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这里不欢迎你。”
张副总立刻跳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
“保安呢?保安!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把他给我轰出去!”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会议桌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就坐在林晚的对面。
我把手里的牛皮纸信封,轻轻地放在桌上。
“林晚,哦不,现在应该叫你林总了。”我微笑着看着她,“听说你今天开股东大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作为公司唯一的、真正的股东,我怎么能不来呢?”
我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林晚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公司的股东是我,法人也是我!跟你江枫没有半点关系!”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吗?”我慢悠悠地打开那个牛皮纸信封。
我拿出那份《股权代持协议》,连同公证书,推到她面前。
“林总,麻烦你看一下这个。”
林晚的目光落在协议上,“股权代持协议”那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眼睛。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副总凑过去看了一眼,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de是满脸的惊恐和不可思议。
“这……这是什么?”一个不明所以的部门主管小声问。
我的律师老李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来解释一下。”
“这份《股权代持协议》,由江枫先生和林晚女士共同签署,并经过公证处公证,具备完全的法律效力。”
“协议明确规定,林晚女士名下持有的本公司100%股权,均为代江枫先生持有。江枫先生,才是本公司唯一的实际控制人和所有权人。林晚女士作为名义持有人,无权对公司股权及资产进行任何形式的处置,也无权干涉公司的正常经营。”
老李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
所有人都傻了。
那些媒体记者,更是两眼放光,手里的相机和录音笔都对准了林晚。
这可是惊天大反转!豪门恩怨,鸠占鹊巢,最后正主携王牌归来!多好的新闻素材!
林晚的脸,从煞白变成了死灰。
她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她喃喃自语,像疯了一样。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骗你?林晚,从头到尾,到底是谁在骗谁?”
“我们在一起十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任何地方。我把我认为最好的都给了你,甚至,我把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你。”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处心积虑,早有预谋,拿到法人身份的第一天,就把我扫地出门。你冻结我的资产,把我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你联合外人,啃食我的心血,把我们俩一起打拼下来的事业,搞得乌烟瘴气。”
“林晚,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们死去的爱情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混合着昂贵的化妆品,在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沟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还在徒劳地辩解。
而此时,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张副总,已经悄悄地往后退,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张副总,你别急着走啊。”
张副总身体一僵,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江总……”
“我不在的这些天,辛苦你了。”我说,“听说你帮林总谈下了好几个大单子,还为公司采购了不少新设备,真是劳苦功高啊。”
张副总的腿开始发软。
“江总,我……我那都是为了公司好……”
“为了公司好?”我冷笑,“你那些回扣,拿得也挺好吧?财务那边,我已经让律师去查了。你最好现在就去想想,该怎么跟警察解释你职务侵占的事情。”
张副总“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可能没想到,那个平时温和待人的江总,也有如此雷霆万钧的一面。
我没再看林晚,也没再看地上那滩烂泥。
我转向在场的所有员工。
“各位,让大家看笑话了。这是我的家事,也是公司的事。”
“我宣布,从现在起,我江枫,正式收回对公司的所有权和经营权。林晚女士和张建军先生,即刻起被公司除名。”
“公司这段时间造成的混乱和损失,我会尽快处理。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把公司重新做好的,我欢迎。想走的,我也不拦着,去财务部结清工资。”
说完,我环视一周。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
接着,掌声响成一片。
李工、设计部的老人、还有很多年轻的员工,都在用力地鼓掌。
他们的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希望。
我看到小安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也在鼓掌,眼睛亮晶晶的,像淬了星光。
我冲她笑了笑。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会议结束后,林晚被律师“请”出了公司。
她走的时候,失魂落魄,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她曾经拥有的一切,权力,财富,尊重……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化为泡影。
我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
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日子,我忙得脚不沾地。
安抚客户,重整团队,清查烂账……
公司被林晚和张副总折腾得元气大伤,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需要慢慢调理。
小安成了我的左膀右臂。
她不仅是我的秘书,更像是我的军师。
她帮我整理资料,分析数据,甚至在我因为压力太大而失眠的时候,她会默默地给我泡一杯安神的菊花茶。
我这才发现,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小姑娘,内心是如此的强大和细腻。
一天晚上,我们俩在公司加班,核对一份重要的财务报表。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问:“小安,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小安从一堆数字里抬起头,想了想,说:“因为江总您是个好老板。”
“好老板?”我自嘲地笑了笑,“把公司搞得差点破产的好老板吗?”
“不是的。”小安摇摇头,“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做错了很多事。有一次,我把一份很重要的合同数据弄错了,差点给公司造成几十万的损失。”
“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开除了。我哭着去找您承认错误。”
“结果您没有骂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谁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道错在哪里,下次不再犯’。然后您通宵一晚上,带着我一起把合同重新核对,最后挽回了损失。”
“从那天起,我就觉得,跟着您这样的老板,踏实。”
我愣住了。
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
一件对我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被她记了这么久。
“江枫。”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公司门口响起。
我回头一看,是林晚。
她瘦了很多,也没有了往日的精致妆容,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看起来憔悴又苍老。
小安立刻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我冲小安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们……能聊聊吗?”她乞求地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对不起。”
她说。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很苦。
“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我知道没有意义。”她苦笑着,“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想不明白。”我说,“我以为我给了你想要的一切,安稳的生活,富足的物质。可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全部。”
“不是的!”她突然激动起来,“我不是一开始就想这样的!”
“刚开始你不工作,在家里,我真的很开心。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像个阔太太一样,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可是时间长了,我越来越慌。”
“你每天都在进步,公司越来越大,你接触的人越来越优秀。而我,好像被困在了那个房子里,每天的话题只有包包、衣服和电视剧。我跟你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
“我看到你和那些女客户、女高管谈笑风生,我嫉妒,我害怕。我怕有一天,你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了,会离开我。”
“所以,当你说要把法人改成我的名字时,我心里有一个魔鬼冒了出来。它告诉我,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把你牢牢绑在我身边的机会。只要公司是我的,你就离不开我了。”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被那个魔鬼控制了。我换了门锁,转走了钱,把你赶出去……我以为我赢了,我以为我终于掌控了一切。”
“可我没想到,掌控一切的感觉,是那么的空虚和恐惧。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管公司,我看着那些报表,像看天书。我只能依赖张建军他们,任由他们胡作非非。”
“每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那张大床上,我都害怕得睡不着。我后悔了,江枫,我真的后悔了。”
我静静地听她说完,心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荒芜。
“林晚,太晚了。”
我说。
“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没有机会重来了。”
“我们的十年,在你把锁换掉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我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
“这里面有五十万。算是我们夫妻一场,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以后,各自安好吧。”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回到公司,小安还在等我。
她看到我,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我一杯温水。
“江总,报表核对完了,没有问题。”
“辛苦了。”我接过水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像一场大梦。
现在,梦醒了。
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也让我看清了更多。
看清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看清了什么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
“小安。”
“嗯?”
“明天,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见一个新客户吗?”
小安愣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比窗外灯火更灿烂的笑容。
“我愿意。”
来源:温柔花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