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我把返城名额让给战友,他回城后,却举报我偷窃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1-15 12:41 1

摘要:信封是牛皮纸的,很硬挺,上面的字却不是李卫东的。他的字我认得,歪歪扭扭,跟虫子爬似的,但这字,方方正正,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冷气。

邮递员老王把那封信递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刨木头。

八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木屑都卷着边儿,散发出一股焦香。

“建军,北京来的信。”

老王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稀罕劲儿,好像那不是一封信,是啥圣旨。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心里咯噔一下。

北京。

除了李卫东,我想不出第二个会从那儿给我来信的人。

信封是牛皮纸的,很硬挺,上面的字却不是李卫东的。他的字我认得,歪歪扭扭,跟虫子爬似的,但这字,方方正正,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冷气。

发信地址是:红星机械厂保卫科。

我心里那点仅存的战友情谊,瞬间凉了半截。

保卫科给我来信干什么?

我爹拄着拐杖从屋里挪出来,眯着眼问:“谁啊?”

“北京来的。”我撕开信封,没多想。

信纸很薄,就一张,上面是打印的字。

“陈建军同志:关于你涉嫌盗窃我厂职工李卫东同志财务一事,请于收信后十日内,来我厂保卫科接受调查,逾期后果自负。”

嗡。

我的脑子,就像被马蜂蜇了一下,瞬间就炸了。

盗窃?

我,陈建军,盗窃?

还他娘的是盗窃李卫东的东西?

我捏着那张纸,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咋了,建军?”我爹看我脸色不对,凑了过来。

我一把将信纸攥成一团,塞进口袋。

“没事,爹,一个战友开玩笑呢。”

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爹没再问,他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说的事,拿钳子也撬不开我的嘴。

可我的心,已经不是钳子撬了,是被人拿大锤一遍一遍地砸。

李卫东。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在我心里扎了两年。

八六年,我们从南边的战场上下来,部队给了一个返城指标。

我们那个连队,就一个。

所有人都盯着,眼珠子都红了。

那时候能回城,就意味着铁饭碗,意味着商品粮,意味着跟我们这些刨土坷垃的彻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按军功,按资历,那个名额都是我的。

连长亲自找我谈的话,说:“建军,委屈你了,但名额报上去了,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我当时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回城,离开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给我爹妈在城里买个好房子,让我妹也能风风光光嫁人。

我连我爹爱喝的二锅头,我娘爱吃的稻香村,都盘算好了。

就在名单公示的前一天晚上,李卫东跪在了我面前。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在月光底下,哭得像个孩子。

“建军哥,救救我娘,你救救我娘!”

他一边哭,一边磕头,额头在水泥地上磕得砰砰响。

他说他娘得了重病,快不行了,就想在死前再看他一眼。

他说他要是拿不到这个名额,回不了城,他这辈子都得背着不孝的罪名。

“建军哥,你本事大,在哪儿都能活。我呢,我就是个废物,离了城里,我啥也不是。”

“这个恩,我记你一辈子。以后我李卫东的命,就是你的!”

我看着他,想起了战场上,他替我挡过一发流弹的碎片,虽然只是擦破了皮。

也想起了他每次写家信时,念叨他娘做的红烧肉。

我的心,软了。

我把他扶起来,说:“卫东,别说了,大老爷们儿的。”

第二天,我去找了连长。

我说,我爹妈身体还硬朗,村里也需要我,这个名额,我自愿让给李卫东同志。

我记得连长看我的眼神,跟看个傻子似的。

他拍着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建军,你会后悔的。”

我当时梗着脖子说:“报告连长,我陈建军这辈子,做事从不后悔!”

李卫东走的那天,来跟我告别。

他眼睛红红的,抓着我的手,说了一堆“大恩不言谢”的话。

他说,等他在城里安顿好了,一定想办法把我也弄过去。

我笑了笑,让他赶紧走,别误了火车。

他走了。

两年,一封信都没有。

我没怪他。

我知道,城里人忙,生活压力大,可能把我这个乡下战友给忘了。

人性嘛,不就是这么回事。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没忘了我。

他不但没忘,还给我准备了这么大一份“惊喜”。

盗窃?

我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到底偷了他什么?

我连他家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我这辈子,手脚最干净,战场上捡条命回来,靠的是一身力气和一手木匠活养家糊口。

村里谁家盖房子、打家具,不夸我陈建军手艺好,人实在?

现在,一封信,就要把我这半辈子挣来的名声,全毁了。

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认了。

我得去北京。

我得当面问问他李卫东。

你他娘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来了。

我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里面是我所有的家当。

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这是我这两年给人打家具,一分一毛攒下来的。

我拿了两百块,剩下的留给爹娘。

我跟我爹妈说,要去北京给一个大老板做一批家具,得去一阵子。

我娘给我煮了十个鸡蛋,我妹把我的破帆布包缝了又缝。

临走前,我爹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个油纸包。

“拿着,穷家富路。”

我打开一看,是二十块钱,皱巴巴的,带着一股烟味儿。

那是他的养老钱。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爹,我……”

“去吧,男人在外,别丢了咱老陈家的脸。”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没敢再看他们。

我怕我一看,就走不了了。

坐在去县城的拖拉机上,风呼呼地往我脸上刮,跟刀子似的。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李卫东,你最好给我一个说法。

不然,我陈建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这条命,不介意跟你换了!

从县城到北京,坐的是那种最慢的绿皮火车。

车厢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空气里混着汗味、泡面味、还有厕所飘来的骚味。

我找了个角落蹲下,啃着我娘给的凉鸡蛋。

旁边一个大哥看我这样,递给我一根烟。

“兄弟,去北京打工?”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我现在没心情跟任何人说话。

我的脑子里,全是那封信上的字,和李卫东跪在我面前的样子。

一个画面是黑白分明的背叛,一个画面是声泪俱下的恳求。

这两个画面搅在一起,让我恶心得想吐。

两天一夜。

火车终于哐当哐当,驶进了北京站。

我背着帆布包,随着人流走出车站,一下子就懵了。

高楼。

汽车。

到处都是人。

那声音吵得我耳朵嗡嗡响,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我耳边说话。

我捏着口袋里那张写着地址的信纸,手心全是汗。

红星机械厂。

我找了个戴红袖章的大爷问路。

大爷很热情,给我指了路,让我去坐公交车。

我看着那跟长龙一样的公交车,没敢上。

我怕坐错了。

我决定走过去。

我以为不太远,结果我从天亮走到了天黑。

脚底板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等我终于找到红星机械厂的大门时,那两扇生了锈的铁门已经关了。

门口传达室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我敲了敲窗户。

一个睡眼惺忪的大爷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问:“干嘛的?”

“大爷,我找人,我找保卫科。”

“下班了!明天再来!”

大爷“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看着“红星机械厂”那几个掉漆的红字,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这城市太大了。

大得好像能吞掉一切。

我在厂子附近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

五块钱一晚上,一个大通铺,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呼噜声此起彼伏。

我闻着空气里发霉的味道,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在厂门口等着。

八点钟,厂门一开,我就冲了进去。

我逮着个人就问:“同志,保卫科在哪儿?”

那人给我指了指最里面一栋小红楼。

我跑到小红楼,推开保卫科的门。

里面坐着三个人,正在抽烟喝茶看报纸。

为首的是个方脸,四十多岁,看我一眼,问:“你谁啊?”

“我叫陈建军,我收到你们的信,来接受调查。”

我把那封信掏出来,放在他桌上。

他瞥了一眼,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

“哦,你就是陈建军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

“信上说我盗窃,我想问问,我偷什么了?”我压着火气问。

“偷什么了,你自己不清楚?”旁边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说。

“我不清楚!我两年没来过北京,我怎么偷?”我的声音大了起来。

方脸把报纸一摔,桌子拍得震天响。

“嚷嚷什么!这里是保卫科,不是你家菜市场!”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几乎是贴着我的脸。

“我们接到李卫东同志的实名举报,说你去年来北京找他,走的时候,顺走了他一块上海牌手表。”

“那块表,是他结婚的时候,他岳父送的,一百八十块钱!”

我愣住了。

上海牌手表?

一百八十块?

我去年根本没来过北京!

“我没有!我去年一整年都在我们村里,全村人都能给我作证!”

“作证?你们一个村的,串通好了,谁信?”瘦高个冷笑。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我再说一遍,我没偷!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我们说了算。现在,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我们要检查!”

方脸指着我说。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我当过兵,流过血,保家卫国,不是回来让人当贼一样搜身的!

“你们凭什么!”

“就凭这里是红星机械厂!”

两个年轻的保卫干事围了上来,作势要动手。

我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我只要一动手,这事儿就彻底说不清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帆布包扔在地上,把口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三百块钱里剩下的那一百多块,我爹给的二十,十个凉鸡蛋的蛋壳,还有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他们翻来覆去地检查,连我的鞋底都没放过。

什么都没找到。

方脸的脸色有点难看。

“手表呢?你藏哪儿了?”

“我没偷!哪儿来的手表!”我一字一顿地说。

“嘴还挺硬。”方脸冷哼一声,“人你先别走,这事儿没完。我们得找李卫东同志来对质。”

“对质就对质!我还要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我在保卫科坐了一上午。

没人理我,没人给我一口水喝。

我就像个犯人一样,被晾在那儿。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开了。

李卫东走了进来。

两年不见,他胖了,白了,穿着一身的确良的干部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跪在我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农村兵了。

他看到我,眼神躲闪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二十五六岁,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条连衣裙,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卫东。”我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科长,这就是陈建军。”他对方脸说。

方脸点了点头,指着我问李卫东:“你确定,就是他偷了你的表?”

李卫东犹豫了一下。

他身边的女人立刻掐了他一把,声音尖利地说:“当然确定!不是他是谁?去年他来我们家,住了一个星期,走的时候我爱人的表就不见了!”

“我们当时还想着,都是战友,算了,别把事做绝了。没想到他还不知悔改!”

我看着那个女人,又看了看李卫东。

“李卫东,你看着我的眼睛。”

“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来过你家?”

“我什么时候偷了你的表?”

李卫东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女人却往前一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个乡下来的穷鬼,偷了东西还敢嘴硬!卫东心善,念着旧情,我可不认!那块表是我爸给我爱人的,必须找回来!”

“你闭嘴!我没跟你说话!”我冲她吼道。

“你吼什么!做贼心虚啊!”女人不甘示弱。

“够了!”方脸又拍了桌子。

他转向李卫东,语气严厉:“李卫东,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李卫东涨红了脸,终于开了口,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科长……就是……就是他拿的。”

“我们当时看他可怜,从乡下来,没地方住,就让他住下了。没想到……”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我笑了。

我笑出了声。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卫东,你真是好样的。”

“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你是怎么跪在我面前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你娘快死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你这条命都是我的?”

李卫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身边的女人脸色也变了,她厉声打断我:“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跪不跪的!你少在这儿攀扯关系,转移话题!”

“我胡说?”我指着李卫-东,“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没跟我说过这些话?”

李卫东低着头,浑身发抖。

“科长,你看他,他这是在威胁我们!”那女人又叫了起来。

方脸皱着眉头,显然也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陈建军,过去的事跟现在的事没关系。现在说的是偷表的事。”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我往前一步,逼近李卫东。

“如果不是我把返城名额让给你,你现在还在我们村里刨地!你哪儿来的机会进这个厂?哪儿来的机会娶上城里媳妇?又哪儿来的这块一百八的上海表!”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在小小的保卫科里回荡。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那个嚣张的女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卫东,眼神里全是问号。

李卫东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流,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冷笑,“当年我们连队的连长、指导员,还有那么多战友,都看着呢!要不要我把他们都找来,跟你当面对质!”

“你!”李卫东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够了!”那女人突然尖叫一声,她冲过来,一把推在我胸口。

“你个不要脸的!看我们家卫东现在出息了,就想来敲竹杠是不是?编出这么一套瞎话,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偷了东西,就得去坐牢!”

我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事儿,恐怕不是李卫东一个人的主意。

“我再说一遍,我没偷。”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就是诬告。诬告陷害现役军人家属,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我的身份档案里,退伍军人这一栏,写得清清楚楚。

那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还会说这个。

方脸科长清了清嗓子,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陈建军,既然你说你没拿,那我们就再调查调查。但是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北京。”

他这是在和稀泥。

也是在给我,或者说给李卫东他们,一个台阶下。

“好,我不走。”我说,“我就在北京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查出个什么名堂来!”

我转身走出了保卫科。

阳光刺得我眼睛疼。

我站在厂区的大路上,看着工人们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地去食堂吃饭。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我陌生的、叫做“幸福”的东西。

而我,像一个孤魂野鬼,站在这片不属于我的天地里。

口袋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

我不知道能在北京撑多久。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如果我灰溜溜地回去了,那“小偷”的帽子,就一辈子都摘不掉了。

我爹娘,我妹,我们老陈家,在村里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我回到那家小旅馆。

老板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在防着我偷他那床破被子。

我没理他。

我躺在通铺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大片霉斑,像一张扭曲的人脸。

是李卫东的脸。

也是那个女人的脸。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为了一块表?

我不信。

一百八十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

他犯不着为了这点钱,冒着跟我撕破脸的风险。

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我想起那个女人在保卫科说的那些话,想起她看李卫东的眼神。

她叫张兰,我后来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是这个厂里副厂长的女儿。

李卫东,是倒插门。

一个靠着老婆家势力上位的男人。

一个把自己的尊严和过去,都踩在脚下的男人。

我的存在,就像他身上的一块疤。

一块他拼命想揭掉,却又无能为力的疤。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记得那件事,他李卫东就永远都洗不掉“受人恩惠”这四个字。

他那个高傲的老婆,恐怕更不能容忍自己丈夫的历史里,有这么不光彩的一笔。

所以,他们要毁了我。

用一个最简单,也最恶毒的办法。

偷窃。

一个乡下人,偷了城里亲戚的东西。

这故事,多合理,多让人信服。

只要这个罪名坐实了,我陈建军就成了一个有前科的贼。

一个贼说的话,还有谁会信?

我再跟别人说,我把返城名额让给了他,别人只会觉得,这是贼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在敲诈勒索。

好狠的计策。

好毒的心肠。

我想明白了这一切,浑身的血都冷了。

这不是简单的背叛。

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得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可我一个外地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能怎么办?

我忽然想起了我们连长。

他叫张爱国,转业后,好像也分到了北京。

但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单位。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就去红星机械厂附近转悠。

我不敢走远,怕保卫科随时找我。

我每天就买两个馒头,就着旅馆里的免费开水,就是一顿饭。

钱,在一天天减少。

心,在一点点下沉。

我试着跟厂里的工人打听李卫东。

一提起他,工人们的表情都很微妙。

有人说他会来事,巴结领导,是个“小白脸”。

有人说他运气好,娶了副厂长的女儿,一步登天。

也有人,压低了声音,跟我说了一件事。

“听说啊,厂里最近要分房子,还要提拔一批年轻干部。”

“李卫东是重点培养对象,他岳父下了大力气的。”

分房子。

提拔干部。

我心里那根弦,又被拨动了。

果然。

果然是为了这个。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污点”,都可能成为他晋升路上的绊脚石。

而我,就是他最大的那个“污点”。

知道了原因,我心里的愤怒,反而平静了一些。

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恨意。

我必须找到张连长。

我跑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

一次又一次地说明情况,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

“对不起,我们不能随便透露个人信息。”

我嘴皮子都磨破了,腿都快跑断了。

终于,一个看我可怜的老同志,被我缠得没办法了,偷偷帮我查了一下。

“张爱国……好像是分到了市政公司。”

市政公司!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跑到市政公司,那又是一个大单位。

我从一楼问到五楼,终于在一个挂着“工会”牌子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

他比以前老了,头发也白了不少,但那身板,还跟在部队时一样挺拔。

他正在看文件,听到有人叫“张连-长”,抬起头。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愣住了。

“陈……建军?”

“连长!”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从接到信,到坐火车,到被搜身,到被诬陷,我一直没哭。

我觉得男人流血不流泪。

可是在看到自己老领导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眼泪。

张连长赶紧站起来,把我拉进办公室,关上门。

“建军,你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我身上的破衣服,看着我瘦得脱了相的脸,满眼都是心疼。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

我每说一句,张连长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我说完,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

“李卫东这个忘恩负义的!”

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建军,你放心!这事儿我管定了!”

“我就是拼了我这身衣服不要,也得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有他这句话,我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落了地。

张连-长没有食言。

他当天下午就请了假,带着我,直接杀到了红星机械厂。

他没去找保卫科,而是直接找到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姓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

张连长把自己的工作证和转业证明拍在王厂长桌上。

“王厂长,我叫张爱国,是陈建军和李卫东当年的老连长。”

王厂长一看这阵势,有点懵。

“我今天来,不是来闹事,是来反映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连长不卑不亢,把当年我如何让出名额,李卫东如何下跪恳求,以及现在李卫东如何反咬一口,诬陷我盗窃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王厂长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

他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这个……张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张连长冷笑一声,“是不是误会,你把李卫东和他老婆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还有,我要求你们厂保卫科,立刻停止对我的兵,陈建军同志的非法调查!并且,就他们粗暴无礼的行为,向陈建军同志道歉!”

张连长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

王厂长不敢怠慢,立刻打电话叫人。

很快,保卫科的方脸科长,李卫东,还有他老婆张兰,都到了。

他们看到我和张连长站在一起,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李卫东,他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几乎是被人扶着进来的。

“李卫东!”张连长看到他,眼睛都红了,“你还认得我吗!”

“连……连长……”李卫东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当不起你这声连长!我张爱国手底下,没出过你这种兵!”

张连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自己的良心呢?你娘的病好了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出发前,跟我,跟陈建军保证过什么!”

李卫东“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这次,不是演戏。

是真真实实的,吓破了胆。

他身边的张兰,也傻眼了。

她大概从来没见过自己丈夫这副窝囊的样子。

她想上来撒泼,但看了看一脸煞气的张连长,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王厂长,没敢出声。

“王厂长,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张连长转过头,“这是一个性质极其恶劣的诬告陷害案件!是一个严重的道德败坏事件!”

“我们军人,在战场上保家卫国,不是为了回到地方,让我们流血牺牲换来的战友,被人如此欺凌和侮辱的!”

王厂长连连点头:“是,是,张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厂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转头对那个方脸科长吼道:“你这个保卫科长是怎么当的!事实都没搞清楚,就随便冤枉一个好人!你立刻给陈建军同志道歉!”

方脸科长满脸通红,走到我面前,极不情愿地鞠了个躬。

“对……对不起。”

我没看他。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卫东。

他也在看着我。

眼神里,有恐惧,有羞愧,还有一丝……哀求。

他希望我能像两年前一样,再放他一马。

可是,凭什么?

我不是圣人。

我的善良,已经被他挥霍干净了。

张兰突然冲了过来,她没有去扶李卫东,而是指着王厂长,尖声叫道:“爸!你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啊!这都是他们串通好了,来讹我们家的!”

她竟然是王厂长的女婿!

不对,王厂长姓王,她爸是副厂长。

哦,原来王厂长是正的,她爸是副的。

这一刻,我全明白了。

李卫东的岳父是副厂长,正厂长姓王。这里面的道道,比我想的还深。

王厂长听到张兰的话,脸都黑了。

“你给我闭嘴!滚回家去!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下属,自己的准女婿,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

这已经不是家事了,这传出去,是他整个红星机械厂的丑闻。

“我不!”张兰彻底疯了,“就是他偷的!他就是个贼!你们都被他骗了!”

她像个泼妇一样,又想来抓我。

张连长一把拦在她面前,像一堵墙。

“女同志,请你自重!”

“今天,我们是来讲道理的。如果你们还想胡搅蛮缠,那我们就去市里,去军区反映!我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去军区”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彻底压垮了张兰最后一点嚣张气焰。

她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卫东跪在那里,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像一条死狗。

事情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厂里当即撤销了对我的所有指控,并且由王厂长代表厂方,向我郑重道歉。

李卫东,因为诬告陷害、道德败坏,被厂里开除。

听说,那个副厂长女儿张兰,也很快就跟他离了婚。

他一夜之间,从人人羡慕的“乘龙快婿”,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他奋斗了两年,算计了两年,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张连长要厂里给我赔偿。

赔偿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王厂长满口答应,说要给我安排工作,解决北京户口。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比当年那个返城名额,还要金贵。

我拒绝了。

我看着王厂长那张急于息事宁人的脸,看着这个我曾经向往过的“城里”,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厂长,谢谢您的好意。”

“工作和户口,我不要。”

“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指的,不是钱。

是清白。

是公道。

是做人的尊严。

临走前,张连-长塞给我五百块钱。

“建军,拿着。这是连长的一点心意。”

“你在北京受了这么多委屈,回去给你爹娘买点好东西,好好补补。”

我没要。

“连长,你的情,我记一辈子。但这钱,我不能要。”

“我陈建军还没落魄到要靠别人接济的地步。”

我把来时剩下的钱,加上王厂长硬塞给我的两百块“补偿”,凑够了回家的路费。

我重新坐上了那趟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

来的时候,我心里是满腔的愤怒和不甘。

回去的时候,我的心,却异常的平静。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知道,那个世界,不属于我。

我回到了村里。

村里人不知道我在北京经历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我瘦了,黑了,但眼神比以前更亮了。

我用剩下的钱,给我爹买了两瓶好酒,给我娘扯了块新布料。

我爹喝着酒,咂着嘴说:“北京的酒,就是不一样。”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又拿起了我的刨子,我的斧头,我的锯。

木头是诚实的。

你给它多少力气,它就给你多少回报。

你用心雕琢它,它就变成一件精美的家具。

你敷衍了事,它就只是一堆废柴。

它不会说谎,不会背叛,不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木匠活里。

我的手艺越来越好,找我打家具的人,从村里排到了镇上。

几年后,我用自己攒的钱,在村口盖了三间大瓦房。

我娶了媳-妇,是邻村一个很朴实的姑娘,她不嫌我穷,就觉得我人实在,手艺好,靠得住。

我们生了个儿子,很皮实,很健康。

日子过得不富裕,但很踏实。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李卫东的消息。

他就像一颗流星,在我生命里划过一道肮脏的轨迹,然后就消失了。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想起他。

想起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想起他在保卫科里那张惨白的脸。

我不知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

会不会想起,他曾经有一个战友,把一步登天的机会,拱手让给了他。

而他,却用最卑劣的方式,回报了这份恩情。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了。

有一年冬天,张连长回老家探亲,特意绕道来看我。

我们坐在新房的炕上,喝着我媳妇温的黄酒。

他看着我屋里屋外,自己亲手打的那些油光发亮的家具,看着我媳-妇和孩子,满脸的笑容。

他拍着我的肩膀,感慨地说:“建军啊,现在看来,当年你那个决定,是对的。”

“那个名额,你要了,未必有现在过得好。”

我笑了。

是啊。

如果当年我回了城,进了那个大工厂,也许我也会在那个大染缸里,为了分房子,为了提干,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变得面目全非。

也许我也会变成另一个李卫东。

从这个角度看,我甚至应该感谢他。

他用他的背叛,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

也让我,守住了我自己。

“对了,”张连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知道李卫东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摇了摇头。

“被厂里开除后,他老婆也跟他离了。他岳父嫌他丢人,找人把他从北京‘请’了出去。”

“后来听说,他回了老家,但他爹娘早就没了。他也不会干农活,又好逸恶劳,在村里混不下去,就跑到南边去了。”

“前两年,我们一个老战友去广东出差,在火车站碰见他了。”

张连长顿了顿,喝了口酒。

“在干嘛?”我问。

“扛大包。”张连长说,“在给人当苦力,搬运货物。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又黑又瘦,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们那战友想上去认他,他看见了,扛着麻袋,头也不回地钻进人堆里,不见了。”

我沉默了。

我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觉得大快人心。

我的心里,很平静。

这就是他的命。

是他自己选的。

当年,他为了逃避“刨地”的命运,不惜一切代价回了城。

兜兜转转二十年,他最终,还是在用一种更屈辱的方式,出卖着自己的力气。

而我,当年留下来刨地的人,如今却靠着一双手,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命运,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张连-长走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月光洒在那些还没完工的木料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我拿起一块木头,用手抚摸着它的纹理。

我想,人其实也跟这木头一样。

有的人,质地坚硬,纹理清晰,就算被扔在泥里,风吹雨打,也坏不了根本。只要用心打磨,终究能成器。

有的人,质地松软,内里早就被虫蛀空了,表面看着再光鲜,也经不起一点磕碰,稍一用力,就碎了。

我,陈建军,就是一块笨木头。

但我知道,我的芯子,是硬的。

来源:欢喜星为友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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