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饭桌上,程宇的爸妈、孟思瑶的爸妈、我和程宇,以及孟思瑶身边那个万年不变的跟班陆景明,满满当当坐了一桌。
01
“安安,你别多心,思瑶她就是这个性子,没什么恶意的。”
程宇把一块排骨夹到我碗里,语气带着点哄劝。
我看着碗里那块油光锃亮的糖醋排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孟思瑶的拿手菜。
今天她特意下厨,说是要给我们庆祝结婚一周年。
饭桌上,程宇的爸妈、孟思瑶的爸妈、我和程宇,以及孟思瑶身边那个万年不变的跟班陆景明,满满当当坐了一桌。
其乐融融,除了我。
孟思瑶就坐在我对面,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天使。
她刚刚就是用这副天使面孔,对程宇的妈妈说:“阿姨,您看您,皮肤还是这么
好,不像我们做设计的,天天熬夜,脸都快熬垮了,是吧,乔安姐?”
她喊我姐,我却只比她大三个月。
我是一家小设计公司的合伙人,忙起来确实昏天暗地,最近眼下的乌青重得遮瑕膏都盖不住。
程宇的妈妈立刻拉过我的手,满眼心疼:“安安啊,工作别太拼了,身体要紧,你看你都瘦了。”
孟思瑶又接话:“是啊,女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事业心太强,有时候会顾不上家里的。不像我,就喜欢待在家里做做饭,研究研究插花,比较恋家。”
她一边说,一边给程宇盛了碗汤,动作自然得像是演练了千百遍。
程宇笑着接过来:“就你懒,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里的宠溺浓得化不开。
我捏着筷子,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一个闯入了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界的不合时宜的外人。
陆景明就坐在孟思瑶旁边,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吃饭,偶尔给孟思瑶递一张纸巾,或者帮她把转盘上的菜转到面前。
他的存在感很低,低到如果不是他那张脸实在过分出众,我可能都会忽略他。
我认识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每一个人,孟思瑶是程宇从小玩到大的邻居,陆景明又是孟思瑶的邻居。
他们三个人,像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
而我,是后来者。
“乔安姐,你怎么不吃呀?”孟思瑶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胃口?你喜欢吃辣,我今天特地少放了好多辣椒呢,怕你上火。”
她话说得体贴又周到,可我听着,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她记得我喜欢吃辣,却又自作主张地“为我好”,剥夺了我唯一的喜好。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没有,很好吃,就是最近胃不太舒服。”
“胃不舒服?”程宇的妈妈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有了?”
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肚子上。
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思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姨,您想多啦,乔安姐事业心这么强,哪有时间要孩子呀。”
她又转向我,一脸天真地问:“对吧,乔安姐?你跟程宇哥是不是商量好了,先打拼事业?”
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点头:“嗯,我们暂时……还没计划。”
其实是我还没计划,程宇提过几次,都被我岔开了话题。
我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孟思瑶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婚姻里。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回家的路上,我开着车,程宇坐在副驾。
车里的气氛很沉闷。
“你今天怎么了?”程宇先开了口,“从吃饭的时候就板着个脸,我妈都看出来了。”
“我没怎么样。”我盯着前方的路况,声音平淡。
“还没怎么样?”程宇的音量高了一点,“思瑶跟你说话,你也爱答不理的,她好心好意为我们庆祝,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程宇,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我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她说的那些话,你一句都听不出来吗?她是在夸我吗?她是在拿她的清闲和贤惠,来对比我的忙碌和‘不顾家’!”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程宇皱着眉,一脸不耐烦,“思瑶就是那个性格,说话直来直去,她要是真对你有意见,会当着我爸妈的面说吗?”
“她就是知道你爸妈在,知道你会护着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乔安,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们又一次因为孟思瑶吵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我们谈恋爱开始,孟思瑶就像一个幽灵,无孔不入地渗透在我们的生活里。
她会半夜十二点给程宇打电话,哭着说她失恋了。
她会穿着程宇的旧T恤在家里晃悠,说还是他的衣服舒服。
她会当着我的面,挽着程宇的胳膊,说“程宇哥最好了”。
而每一次我提出异议,程宇的回答都是那句:“你别多心,我们就是兄妹感情。”
兄妹?
有哪家的兄妹,会分享同一个水杯,会知道对方银行卡的密码?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重新发动车子,不想再跟他争吵。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程宇去洗澡了。
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我拿起来一看,是孟思瑶发来的朋友圈。
一张照片,是今天饭桌上那盘糖醋排骨的特写,拍得很好看。
配文是:他说,还是熟悉的味道。
下面第一个点赞和评论的,是程宇。
他评论了两个字:最好。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又冷又硬。
我点开孟思瑶的头像,翻看她的朋友圈,她设置了三天可见。
可就是这三天的内容也足够让我窒息。
前天,她发了一张电影票根,《爱在黎明破晓前》,配文:N刷,经典永不过时。
我记得,程宇那天晚上加班,很晚才回来。
大前天,她发了一只猫的照片,那只猫我认识,是程宇大学时养的,后来带回家,一直放在他爸妈那里。
配文是:小没良心的,这么久没见,还认得我。
照片的背景,是程宇房间的书架。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陆景明。
那个在饭局上沉默寡言的男人。
我听程宇提过,陆景明喜欢孟思瑶,喜欢了很多年,几乎是他们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孟思瑶,一直吊着他,不接受,也不拒绝。
一个念头像一颗疯狂的种子,在我心里破土而出。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段关系里受尽委屈?
孟思瑶,你不是喜欢玩暧昧,喜欢享受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吗?
你最在意的,除了程宇,应该就是那个把你当成全世界的陆景明了吧。
我拿出手机,找到陆景明的微信。
头像是黑色的,朋友圈也一片空白。
我犹豫了几秒,点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
“你好,陆先生,我是乔安,今天在饭局上见过。冒昧打扰,是想跟你咨询一个设计方面的专业问题。”
我看着那行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知道,一旦我按下发送键,很多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02
消息发出去后,我等了很久。
久到程宇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问我:“还不去洗澡?”
我“嗯”了一声,把手机屏幕按灭,扔在沙发上。
心里有些自嘲,乔安啊乔安,你是不是疯了?
竟然想用这种方式去报复。
这不像我,一点都不像我。
我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屑于用什么迂回的手段。
可面对孟思瑶这种段位的选手,我的直截了当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用处。
我起身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掉心里的烦躁和憋闷。
等我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了一条新消息。
是陆景明回的。
只有一个字:“说。”
言简意赅,甚至有点冷淡。
我盯着那个字,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他没有不理我。
我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真的找了一个我们公司最近在做的项目里遇到的技术难题,发给了他。
我知道他是建筑设计师,而且在业内小有名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果然,不到五分钟,他就回了一大段话过来。
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还附带了一张手绘的结构分析图。
专业,且高效。
我认真看完,真心实意地回了一句:“太感谢了,陆先生,你帮了我大忙了。”
他又回了一个字:“嗯。”
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我看着聊天界面,有点哭笑不得。
这人,还真是惜字如金。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他不是一个随便跟人搭讪的轻浮男人。
第二天是周六,我不用上班。
程宇一早就被孟思瑶的电话叫走了,说是她家里的水管爆了,让她一个女孩子在家手足无措。
我躺在床上,听着程宇在客厅里匆匆忙忙穿衣服的声音,以及他压低了声音安慰电话那头的人:“别怕,我马上就到。”
心里一片麻木。
我甚至都懒得再跟他吵。
等他走了,我才慢悠悠地起床,给自己煮了碗面。
吃完面,我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陆景明的微信。
我想,我需要一个更合理的理由去接近他。
请教问题只能用一次,下一次呢?
我点开他的头像,放大,那是一片纯粹的黑色,什么都看不清。
我忽然想起昨天饭局上,他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干净利落的小臂。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我记得,他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一点汤汁溅到了袖口上。
他当时只用餐巾纸随意擦了擦,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应该有点洁癖。
一个想法在我脑中成型。
我翻出昨天穿的那件衣服,在衣柜里找了一条看起来差不多的丝巾,然后用手机对着它们拍了一张照片。
我把照片发给了陆景明。
“陆先生,不好意思,又要打扰你了。昨天吃饭的时候,你的袖口是不是不小心沾到油渍了?我这有一款专门去油渍的清洁剂,效果特别好,想着你可能需要,就冒昧问一下。”
我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他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说我观察力比较敏锐。
这一次,他回得很快。
“不用,谢谢。”
三个字,礼貌又疏离。
我感觉自己像个上门推销的,被人客气地请了出去。
挫败感油然而生。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不再自讨没趣。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陆景明对孟思瑶的喜欢,可能已经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任何女人的接近在他看来都是徒劳。
我打开电脑,准备把昨天没做完的设计稿画完。
刚投入工作没多久,手机又响了。
我以为是程宇,拿起来一看,竟然还是陆景明。
他发来一张照片,是他那件灰色衬衫的袖口,上面果然有一小块暗色的油渍。
照片下面跟着一句话:“什么牌子?”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清洁剂的牌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戏!
我立刻把自己胡乱编造的那个牌子发了过去。
他回:“好。”
我以为对话就此结束,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一句。
“你先生呢?”
我看着这四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为什么突然问起程宇?
是在试探我吗?还是单纯地随口一问?
我斟酌了半天,回道:“他朋友家水管坏了,去帮忙了。”
我没有提那个朋友是孟思瑶。
“哦。”
他又恢复了那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模式。
我有点琢磨不透他。
这个男人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不知道藏着什么。
下午的时候,我正在专心画图,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程宇回来了,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陆景明。
他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衬衫,手里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
我当时就懵了。
“你……你怎么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
我低头一看,里面是我刚刚“推荐”给他的那款清洁剂,还有一些水果和零食。
“你这是……”
“谢礼。”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不用这么客气……”我连忙摆手。
“应该的。”他看着我,目光很平静,“顺路过来。”
我不知道他这个“顺路”是从哪里顺到我家的。
但人都到门口了,我总不能把他晾在外面。
“那……进来坐会儿?”我侧身让他进来。
他换了鞋,走进客厅。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们家,他很自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我们家的装修是我自己设计的,简约的北欧风格,以黑白灰为主色调。
“你设计的?”他问。
“嗯。”
“不错。”
能得到他的夸奖,我心里竟然有点小小的得意。
我给他倒了杯水:“你随便坐。”
他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坐姿很端正。
客厅里一时间有些安静,气氛有点微妙。
我绞尽脑汁地想找个话题。
“那个……你袖口上的油渍,洗掉了吗?”
“还没。”
“哦哦,那个清洁剂效果很好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嗯。”
对话再次陷入僵局。
我感觉自己快要尴尬死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然后按了挂断。
可没过几秒,电话又响了。
他再次挂断。
如此反复了几次,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我猜电话那头的人八成是孟思瑶。
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估计也只有她了。
“是不是……有急事?”我试探着问。
“没有。”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抬眼看我,“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是肯定。
看来,孟思瑶家的水管,程宇一个人是搞不定的。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恶作剧般的快感。
我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选了一家评价很好的海鲜餐厅,点了一大份香辣蟹和几样小菜。
然后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陆先生,为了感谢你今天特地跑一趟,我请你吃饭吧,就在家里吃,不介意吧?”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探究。
过了几秒,他点了点头。
“好。”
03
外卖送得很快,香辣蟹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
我把菜一样样摆在餐桌上,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
“喝点?”我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
陆景明看着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给他拉开拉环,递到他手里。
“尝尝这个,这家店的招牌。”我戴上一次性手套,掰下一只硕大的蟹钳,放到他碗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吃。
他的吃相很斯文,不像程宇,吃起东西来总是风卷残云。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餐桌上只有螃蟹壳被剥开的清脆声响。
气氛虽然安静,却没有了刚才的尴尬。
美食果然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方式。
一罐啤酒下肚,我的胆子也大了一点。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我看着他,没话找话。
他咽下嘴里的蟹肉,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才开口:“习惯了。”
“习惯了?”
“嗯,说得少,听得多。”他抬眼看我,目光深邃,“大部分时候,听比说有用。”
我品了品他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尤其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孟思瑶和程宇永远是话题的中心,而他,似乎总是那个最忠实的听众和旁观者。
“那你……听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感想?”我忍不住问。
这个问题有点冒昧,甚至有点挑衅的意味。
我以为他会回避,或者用一句“没什么”来敷衍我。
但他没有。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感想就是,有些人被惯坏了。”
我心里一动。
他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那你为什么还要……惯着她?”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问完我就后悔了,我有什么资格去问这种问题。
陆景明沉默了。
他拿起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因为,”他放下酒罐,声音有些低沉,“我欠她的。”
“欠她?”我愣住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答案。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爱,才心甘情愿地做孟思瑶的备胎。
“很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她为了救我,从一棵很高的树上摔了下来,腿骨折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从那以后,我就告诉自己,要对她好,一辈子对她好。”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难怪,难怪孟思瑶那么有恃无恐。
因为她手里握着一张王牌。
一张足以让陆景明对她言听计从、予取予求的王牌。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你都会原谅她?”我轻声问。
陆景明没有直接回答我。
他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在玻璃窗上倒映出斑斓的光影。
“乔安,”他忽然叫我的名字,“你是个聪明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今天找我,不只是为了咨询设计问题或者送我一瓶清洁剂吧?”
他的目光转回来,落在我的脸上,像一把锋利的刀,要把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全都剖开。
我的脸颊有点发烫,心虚地移开视线。
“我……我没有……”
“你不用紧张,”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问得如此直接,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程宇的爱和尊重,想要孟思瑶从我的婚姻里滚出去。
可这些话,我能对他说吗?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
“陆景明,”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帮我,我也帮你。”
“帮你什么?”
“帮你认清一个人,也帮你……解脱。”
我说完,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点情绪。
但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忽然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有点意思。”他说。
“那你的意思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反问。
“就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他似乎更感兴趣了,“我以为,你的敌人是孟思瑶,而我的敌人是程宇。”
“不,”我摇了摇头,“我们的敌人是他们之间那种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关系。这种关系伤害了我,也消耗了你。”
陆景明看着我,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成交。”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但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我们吃完饭,我收拾碗筷,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我忽然觉得,他和我,其实是同一类人。
都是感情里的失败者,固执地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唯一的区别是,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而他,还在坚持。
手机响了,是程宇打来的。
我按了免提。
“喂,老婆,你吃饭了吗?”程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吃了。”
“吃的什么啊?”
“点了外卖,香辣蟹。”
“一个人吃多没意思,早知道我回来陪你吃了。”
“你那边弄完了?”
“差不多了,思瑶家这水管太老旧了,费了好大劲才修好。我正准备回去了,她非要留我吃饭,说都这个点了。”
“那你就在那吃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我语气平静地说。
“好,那你早点休息,别等我了。”
挂了电话,我看向陆景明。
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撒谎了。”陆景明说。
“嗯?”
“孟思瑶家的水管,上个月刚换过新的,我亲自监工的。”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04
程宇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陆景明早在一个小时前就走了。
他带着一身酒气和一股陌生的香水味,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
那香水味我很熟悉,是孟思瑶最喜欢用的那款,甜得发腻。
“你怎么还没睡?”他看到我坐在床上看书,有些意外。
“等你。”我合上书,看着他。
“等我干嘛,不是让你早点睡吗?”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修个水管,需要这么久吗?”
他脱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又想说什么?我都累一天了,你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我没事找事?”我冷笑一声,“程宇,你敢不敢告诉我,你今晚到底在哪儿?”
“我不就在思瑶家吗?还能在哪儿!”
“是吗?在她家吃饭,吃到身上都沾满了她的香水味?吃到这么晚才回来?”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一时有些语塞。
“你……你闻到了?”他心虚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何止闻到了,”我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还知道她家的水管根本没坏。”
程宇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怼到他面前,“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照片是陆景明走之前发给我的,是上个月他去孟思瑶家监工时拍的,崭新的水管在镜头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程宇看着照片,瞳孔缩了一下。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拿出这样的证据。
“这是……这是……”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编,你接着编。”我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他看我这副样子,知道瞒不下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行,我承认水管没坏。”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思瑶她……她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聊聊天,又怕你多想,才撒了这个谎。”
“心情不好?”我气笑了,“她心情不好,就要把你叫过去陪她一整个晚上?程宇,你把我当什么了?傻子吗?”
“她失恋了,今天刚跟男朋友分手,哭得很伤心,我能不管她吗?”
又来了,又是这套说辞。
孟思瑶的男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每次分手,程宇都是她的专属垃圾桶和疗伤顾问。
“她失恋,有她爸妈,有她的朋友,凭什么非要找你这个有妇之夫?”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程宇,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丈夫!”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没忘!”他也火了,站起来跟我对视,“乔安,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跟思瑶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就是单纯地安慰一下她,有那么严重吗?”
“清清白白?”我指着他身上的香水味,“这就是你说的清清白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个晚上,就为了‘单纯的安慰’?”
“对!就是这样!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他吼完,一把抓起椅子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
“出去冷静一下!”
“砰”的一声,门被他用力甩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瘫坐在地毯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陆景明发来的消息。
“他走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原来,他一直都在。
我擦干眼泪,回他:“嗯。”
“哭了?”
“没有。”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个地址。
“下来。”
我愣住了。
“什么?”
“我在你家楼下。”
我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果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路灯下,车窗降下一半,能看到一点猩红的火光在明灭。
是他在抽烟。
我心里一阵犹豫。
这么晚了,我一个已婚妇女,下楼去见另一个男人,算什么?
可是,一想到程宇和孟思瑶,一想到这个家里令人窒息的空气,我就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换了身衣服,拿上手机和钥匙,悄悄地出了门。
我坐进他的副驾驶,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很好闻。
“去哪?”我问。
“带你去个地方。”
他发动车子,汇入深夜的车流。
车子一路开到江边,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停下。
江风从开着的车窗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们俩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江面上闪烁的灯火。
“心情好点了吗?”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嗯。”
“想不想喝点?”
我点了点头。
他从后座拿过来一打啤酒。
我们就这样,坐在车里,一人一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跟他讲了我跟程宇是怎么认识的,讲了我们曾经的甜蜜,也讲了孟思瑶出现后的一切。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不会打断你,也不会随意评价你。
跟他聊天,很舒服,很放松。
“你呢?”我说完了,轮到他了,“你跟孟思瑶,真的只是因为你欠她?”
他喝了口酒,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是,后来……就分不清了。”
“是感激,是责任,还是习惯,我说不清楚。”
“但唯独,不是心动。”
他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沧桑。
我忽然有些心疼他。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想过,”他说,“试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她哭,看到她难过,我就心软了。”
“她很会利用你的心软。”我说。
“是啊,”他苦笑,“我比谁都清楚。”
“所以,你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目光灼灼:“那你呢?”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我……我不知道。”
“乔安,”他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烫,烫得我心里一惊。
“看着我。”
我被迫转回头,对上他的眼睛。
“离开他,”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在一起。”
我当时就傻了。
我以为我们的“交易”只是联手对抗孟思瑶和程宇。
我从没想过,他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喝多了。”我挣开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
“我没喝多,”他逼近我,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能看清他眼里的红血丝,“我很清醒。”
“乔安,从我第一次在饭局上见你,我就知道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你值得更好的。”
我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动摇了。
来源:嗣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