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空调的冷气开得不足,黏腻的晚风从没关严的窗缝里钻进来,混着楼下大排档的孜然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周铭的妹妹周莉,又来打秋风了。
时间是周五晚上九点,地点是我们租的那个两室一厅。
空调的冷气开得不足,黏腻的晚风从没关严的窗缝里钻进来,混着楼下大排档的孜然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周莉的目标是我刚到手两天的新手机。
她眼睛发亮,话说得却像沾了蜜:“嫂子,你这手机真好看,比我那个旧款强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顿“鸿门宴”的主菜终于端上来了。
我笑了笑,把手机屏幕按熄,揣回兜里:“刚换的,还不太会用。”
“哎呀,多用用就会了嘛,”她挨着我坐下,胳膊几乎贴着我,“我帮你试试功能?”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抢了。
我攥着口袋里的手机,像护着最后一点体面。
“小莉,这部是我自己攒钱买的,旧的那个我才给你没多久。”
她撇了撇嘴,那张和周铭有七分像的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委屈。
“嫂子你就是小气,我哥赚钱不都给你花了?你花他的钱买手机,给我用用怎么了?”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
周铭赚钱给我花?
他每个月工资一到手,先雷打不动转一半回老家,剩下的,除了房租,就是我们俩的开销。
我俩工资差不多,可我还得贴补家用,给他时不时“救急”的爹妈弟妹塞红包。
里里外外,我花的比他多得多。
这手机,是我拿了半年绩效奖金,咬牙买给自己的奖励。
我还没开口,周铭就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
他把西瓜往茶几上一放,很自然地对我说:“小晚,一部手机而已,小莉喜欢就给她吧。你那个旧的还能用。”
我旧的那个,上个月刚被周莉“喜欢”走了。
现在她嘴里的“旧款”,就是我的上一个手机。
我看着周铭,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此刻他的脸在顶灯下显得那么陌生。
“周铭,这是我买给自己的。”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他一副“我懂你但你要顾全大局”的表情,“可小莉是自家妹妹,她难得来一趟,看上了就当哥嫂送的礼物。你别这么不懂事。”
“不懂事”三个字,像三根针,扎在我心上。
为了他口中的“懂事”,我把我的裙子、包、化妆品,一件件变成了他妹妹的“礼物”。
我为了“懂事”,在他妈说“女孩子不用那么好的,都是要嫁人的”,把我看上的房子换成了现在这个离我公司一个半小时车程的老破小,只因为离他公司近。
现在,轮到我的手机了。
周莉见她哥撑腰,胆子更大了,直接伸手过来想从我兜里掏。
我猛地站起来,躲开了她的手。
“周莉,别太过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嫂子你怎么了?”她眼睛无辜地望着我,好像我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我就是看看……”
“够了!”我终于没忍住,吼了出来。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只有空调还在有气无力地嗡嗡作响。
周铭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林晚,你发什么疯?吓到小莉了!”
我看着他护在周莉身前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悲哀和心酸淹没了我。
原来,我才是那个外人。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周铭,我们分手吧。”
周铭愣住了。
周莉也愣住了。
“你说什么?”周铭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分手。”我重复了一遍,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这日子我过够了。你们一家子,我伺候不起。”
我没再看他们,转身回了卧室,拿出我那个28寸的行李箱。
我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些书和衣服。
那些我曾经以为是“家”的证明——情侣杯、合照、他送我的第一个毛绒熊,我一样都没拿。
周铭跟了进来,堵在门口,脸上是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愤怒。
“林晚,你闹够了没有?为了一部手机,你至于吗?”
“至于。”我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这不是一部手机的事,是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你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无限度满足你家人私欲的扶贫工具?一个可以帮你装点门面,让你在家人面前有面子的‘富贵太太’?”
“我告诉你,我不是。我辛辛苦苦上班赚钱,不是为了给你妹妹薅羊毛的。”
我说的每个字都像刀子,不仅割向他,也割向我自己这三年眼瞎心盲的青春。
他被我这种直白的斗争逻辑气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不可理喻!”
“对,我不可理喻。”我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所以,别再来找我了。”
经过客厅时,周莉还坐在沙发上,像个木雕。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门口换鞋。
周铭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林晚,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哪里都对不起我。”我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自己都惊讶,“你最大的对不起,就是让我觉得,我的付出和爱,都喂了狗。”
我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深夜的楼道,声控灯应声而亮,又在我身后倏然熄灭。
像极了我的爱情。
我拖着箱子站在路边,等了十分钟才打到一辆车。
坐上车,我报了地址,一个我很久没回去,却永远是我退路的家——我妈和继父的家。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但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心里是空的,麻木的,像一场大病初愈后的虚脱。
车开到小区门口,我付了钱,拖着箱子往里走。
夏夜的风终于带了点凉意,吹在脸上,有点疼。
我妈家的灯还亮着。
我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
我妈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
“晚晚?你怎么这个点拖着箱子回来了?跟周铭吵架了?”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妈,我分手了。”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快步走过来,接过我的箱子,拉着我坐下。
“怎么回事?那小子欺负你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书房的门开了。
江驰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旧T恤和短裤走出来,头发还有点乱,像是刚睡醒。
他是我的继兄,我妈嫁给江叔叔时,他已经上大学了。
我们不常见面,关系也说不上多亲近,就是客客气气的。
他是个医生,在市三院上班,忙得脚不沾地。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我脚边的行李箱上。
“怎么了?”他问,声音有点沙哑。
我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气得直拍大腿:“我早就看那个周铭不是个好东西!一家子都是吃现成的,没一个省心的!我们晚晚真是瞎了眼!”
我低着头,听着我妈的数落,心里那点仅存的委屈,终于泛了上来。
鼻子一酸,眼眶热了。
但我还是忍住了。
为那种人生气,不值。为那种人哭,更不值。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我妈气咻咻的喘息声。
我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到江驰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
“林晚。”
我抬起头。
他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客厅的暖光灯在他头顶打下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看着我,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心疼,有愤怒,还有一丝……我说不出的东西。
他的眼眶,竟然有点红。
我还没哭,他一个外人,倒先红了眼。
我愣住了。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和我结婚。”
“我娶你。”
我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当机。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出现了幻听。
我妈也惊得张大了嘴,手里的遥控器“啪”地掉在了地上。
“小驰,你……你说什么胡话呢?”
江驰没理我妈,他的眼睛一直牢牢地锁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表情里,确认什么。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太过灼热,让我不敢直视。
“我没开玩笑。”他重复道,声音比刚才更沉,“林晚,和我结婚。”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江驰,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他第三次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我认真的。”
我看着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我们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
他今天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还是说,他可怜我?同情我?
“你是因为可怜我吗?”我问出了口。
江驰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对我的这个问题很不满。
“不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是想让你以后,再也不用受这种委屈。”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我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妈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江驰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这孩子疯了?你们是兄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江驰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那也不行!这叫什么事啊!传出去别人怎么看?”
我听着他们的争执,脑子里一团乱麻。
周铭,分手,手机,结婚……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撞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站起来,打断了他们。
“妈,哥,你们别吵了。”我叫他“哥”,想提醒他我们的关系。
“我很累,想先去睡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江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你先休息。”
我逃也似的躲进了我的房间。
这个房间,自从我搬出去和周铭同居后,就一直空着,但我妈每周都会打扫。
被子是刚晒过的,有阳光的味道。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终于允许自己释放所有情绪。
没有嚎啕大哭,眼泪就是无声地,一滴一滴,砸在枕头上。
为我死去的爱情,也为我这可笑的三年。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中醒来的。
我顶着两个核桃似的肿眼泡走出房间,看到餐桌上摆着小米粥、小笼包,还有一碟我最爱吃的凉拌海带丝。
我妈和江叔叔都不在,应该是去晨练了。
江驰穿着家居服,正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煎蛋。
看到我,他动作顿了一下。
“醒了?快去洗漱,过来吃早饭。”
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昨晚那个惊天动地的求婚,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默默地洗漱,然后坐到餐桌前。
小米粥熬得火候正好,又糯又滑。
我喝了一口,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谢谢。”我低声说。
“不客气。”他把煎蛋推到我面前,“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我们沉默地吃着早饭,谁也没提昨晚的事。
就在我以为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周铭。
我直接挂断。
他锲而不舍地又打了过来。
我再次挂断,然后把他拉黑。
没过两分钟,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晚!你什么意思?拉黑我?”周铭咆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免得耳朵被震聋。
“周铭,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分手?我同意了吗?你说分手就分手?林晚,你别忘了,你住的房子是我租的,你……”
“房子我会尽快搬走,房租我会按天数转给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了。”
“你给我回来!”他吼道,“你现在翅里长硬了是吧?是不是找到下家了?”
他这种无端的揣测和侮辱,让我觉得恶心。
“周铭,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累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嫁了个有钱的继父,你那个哥,是个医生吧?怎么,攀上高枝了,就看不上我这个穷小子了?”
他的话越来越难听。
我气得手都在抖。
就在我准备骂回去的时候,手里的手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抽走了。
是江驰。
他拿着我的手机,对着听筒,声音冷得像冰。
“周先生是吧?”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
“我是林晚的……家人。”江驰顿了顿,似乎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我不管你和她之前有什么纠葛,但从现在开始,请你离她远一点。”
“如果你再打电话骚扰她,或者出现在她面前,我会报警。”
“另外,你说得对,我确实比你有钱,也确实比你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肮脏的揣测,滚远点。”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那个陌生号码也拉黑了。
然后,他把手机还给我。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冷静得像在处理一个普通的医疗病例。
我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他不会再来烦你了。”江驰说,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
“不用。”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吃那盘已经冷掉的煎蛋,“吃饭吧。”
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明白,他昨晚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了。
那不是同情,也不是玩笑。
那是一种最直接,最笨拙的保护。
接下来的几天,周铭没有再出现。
我的世界清净了。
我请了一天假,回那个出租屋收拾我剩下的东西。
江驰不放心我一个人,请了半天假,开车陪我一起去。
打开门,屋子里一片狼藉。
周莉显然在这里住下了,我的拖鞋被她穿在脚上,我的杯子被她用来喝水,沙发上扔着她没吃完的零食包装袋。
看到我,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像个女主人一样,斜着眼睛看我。
“哟,还真搬家啊?找到新住处了?”
我没理她,径直走进卧室。
我的梳妆台上,我那套没用几次的护肤品,被她用得乱七八糟,瓶盖都没盖。
我气血上涌,但还是忍住了。
没必要和这种人计较。
我把属于我的东西飞快地装进纸箱,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江驰一直默默地帮我搬东西,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沉默,反而给了我巨大的力量。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周铭回来了。
他看到我,眼神复杂,看到我身边的江驰,眼神瞬间变得充满敌意。
“他就是你那个好哥哥?”周铭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周铭,让开。”我冷冷地说。
“林晚,我们谈谈。”他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走。
“没什么好谈的。”
“就因为一部手机,你就要跟我分手?我们三年的感情,就值一部手机?”他开始打感情牌。
我被他这种颠倒黑白的逻辑气笑了。
“周铭,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手机的问题吗?”
“那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和你妹妹无关,更和他无关。”我指了指江驰。
“你别再来烦我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周铭的目光在我和江驰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他搬着的纸箱上。
“行,林晚,你够狠。”他咬着牙说,“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凭什么觉得,我还想回来?
我没再说话,拉着江驰,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下楼的时候,我听见屋里传来周莉的抱怨声:“哥,你看她那得意样儿!不就是找了个有钱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后是周铭的怒吼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我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坐上江驰的车,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像是和过去做了一场漫长的告别。
“都结束了。”我对他说,也对自己说。
江驰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嗯,都结束了。”
他的手很温暖,干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搬回家的日子,平静又安逸。
我妈和江叔叔对我嘘寒问暖,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
江驰依旧很忙,经常值夜班,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
但他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问我吃了没,下班了没,内容简单,却从不间
断。
我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
习惯了早上餐桌上他准备好的早餐,习惯了下雨天他提醒我带伞,习惯了加班晚归时,客厅里他为我留的那一盏灯。
他再也没提过“结婚”那两个字,但我知道,那个提议,依然有效。
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我对他,是感激,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敢深想。
和周铭那段筋疲力尽的感情,让我对爱情产生了怀疑。
我害怕再次投入,再次受到伤害。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周铭的妈妈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
“林晚你这个小妖精!你把我儿子害成什么样了!分手了还把他工作搅黄了,你安的什么心!”
我一头雾水:“阿姨,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还装!不是你让你那个有钱的哥哥搞的鬼,我们家周铭怎么会被公司开除?”
我愣住了。
周铭被开除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冷静地说,“而且,我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你没有?我看你就是怀恨在心,见不得我们家好!”她开始撒泼,“我告诉你林晚,你必须给我们家周铭一个说法!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被她吵得头疼,直接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我妈的电话就响了。
是周铭的妈妈打到我妈那里去了。
我妈气得在电话里跟她大吵了一架,最后把电话都摔了。
“这都什么人啊!无赖!简直是一群无赖!”我妈气得胸口直起伏。
我心里也很烦躁。
我没想到,分手一个月了,他们还在阴魂不散。
晚上,江驰值夜班回来,看到我愁眉不展的样子,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他说了。
他听完,眉头紧锁。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他说。
“你怎么处理?”
“你别管了。”他摸了摸我的头,“安心上班,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周铭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也很愤怒。
“林晚,是不是你干的?”
“我说了,我不知道。”
“那你那个好哥哥呢?是不是他?”
我沉默了。
“林晚,算我求你了,你让他高抬贵手行不行?这份工作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周铭用这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理直气壮。
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无尽的疲惫。
“周铭,你被开除,真的是因为我或者江驰吗?”我问,“你自己在公司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继续说:“你为了拿回扣,推荐不合格的供应商,导致公司项目出了问题,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吗?”
“你……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发颤。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根据他平时的为人,诈他一下。
没想到,还真被我诈出来了。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我挂了电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原来,他不是因为我才失去工作的。
他只是习惯性地,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晚上,我问江驰:“周铭被开除的事,真的跟你没关系?”
江驰正在给我削苹果,闻言,动作停了一下。
“我只是找人,把他做过的事,‘提醒’了一下他们公司领导而已。”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说得云淡风轻。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你没必要这么做。”
“有必要。”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他而烦心。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你身后,有人。”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
酸酸的,涨涨的,还有一点甜。
我低头咬了一口苹果,脆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开。
“江驰,”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他,“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算数。”他声音有些发紧,“永远算数。”
“那……”我深吸一口气,“我们……试试?”
我不敢说“结婚”,只敢说“试试”。
江驰却笑了。
他很少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看起来特别温柔。
“好。”他说,“我们试试。”
我们“试着”在一起了。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也没有玫瑰和烛光晚餐。
一切都平淡得像水一样。
但这种平淡,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
他会把我随口一提想看的电影记在心上,然后买好票等我下班。
他知道我喜欢吃哪家店的蛋挞,会在下班路上绕远路给我带回来。
这些事,周铭从来没为我做过。
周铭只会说:“多喝热水。”
周铭只会说:“你想看就自己去看啊。”
周铭只会说:“蛋挞有什么好吃的,又甜又腻。”
原来,爱不爱,真的都在细节里。
我们的关系,我妈和江叔叔是乐见其成的。
我妈拉着我的手,感慨地说:“晚晚,你总算是找对人了。小驰这孩子,稳重,踏实,会疼人。”
江叔叔也拍着江驰的肩膀,说:“好好对晚晚。”
江驰郑重地点了点头:“爸,你放心。”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周铭。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蹲在医院的花坛边上抽烟。
我下意识地想躲开,他却已经看到了我。
他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林晚。”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冷淡。
他搓了搓手,看起来很局促。
“我……我妈病了,住院了。”
我愣了一下。
“是……是之前那个肾病?”我记得他妈妈有肾病,一直在吃药。
“嗯,更严重了,医生说……说可能要做透析。”他的声音很低落。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我讨厌他们一家,但生病总是让人同情的。
“那你……好好照顾阿姨。”我说。
“林晚,”他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希冀,“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我皱起了眉。
“我工作丢了,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小莉还在上学……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羞愧。
我看着他,心里很复杂。
我该借吗?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他们一家就是个无底洞。
但情感上,我又有点不忍。
毕竟,我们曾经相爱过。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江驰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他刚下手术,还穿着白大褂,看到我和周铭站在一起,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朝我们走来。
“怎么了?”他很自然地站在我身边,问我。
周铭看到江驰,眼神瞬间变得躲闪和自卑。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周铭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看着江驰,说:“江医生,我……我想跟林晚借点钱,我妈病了。”
江驰的目光转向他,平静地问:“哪个科?几床?”
周铭愣了一下,报出了病房号。
“你等一下。”江驰说完,转身又走进了医院。
我和周铭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过了大概十分钟,江驰回来了。
他对周铭说:“我问过你母亲的主治医生了。她的情况确实需要尽快治疗,但还没到最严重的地步。”
“医药费方面,我已经帮你跟医院申请了部分减免,剩下的,可以用医保报销一部分。”
“至于你,”江驰看着周铭,“你一个大男人,手脚健全,与其在这里求前女友,不如去找份工作,哪怕是送外卖,也能赚钱给你妈治病。”
周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
“林晚的钱,也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没有义务为你的家庭买单。”江驰的声音不重,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没有。”
说完,他拉起我的手。
“我们走。”
我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周铭还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一刻,我对他最后的一点怜悯,也消失了。
江驰说得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没说话。
江驰握着我的手,也没有松开。
“是不是觉得我太冷血了?”他忽然问。
我摇了摇头。
“不,你做得对。”我说,“如果是我自己,可能又会心软。”
“我知道。”他笑了笑,“所以我才要在他开口之前,堵住所有的可能。”
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为我解决所有麻烦。
“江驰,”我看着他的侧脸,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他开车的动作顿了一下,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
“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想了想,说:“大概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的时候。”
“那时候你上高三,穿着一身蓝白校服,扎着马尾,吃饭的时候,把不爱吃的青椒,偷偷夹到我爸碗里。”
“被我发现后,你还冲我做了个鬼脸,让我保密。”
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就因为这个?”
“嗯。”他点头,“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有意思。”
“后来,你上了大学,谈了恋爱,每次回家,都带着那个周铭。”
“我看着他嘴上说爱你,却心安理得地花你的钱,使唤你做这做那。”
“我看着你一次次为他受委屈,却还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我看着你,一点点失去光彩,变得不像你自己。”
“我很难过,也很生气。气他,也气我自己。”
“气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你,别选他,选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那些年里,有个人,一直这样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的眼眶,又一次热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感动。
我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江驰,我们结婚吧。”
这一次,是我说的。
他愣住了,随即,狂喜从他眼底迸发出来。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好。”他在我耳边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们结婚。”
我们没有办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领证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民政局的玻璃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们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拍了红底的证件照。
照片上,我们都笑得很开心。
拿到那个红本本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我就这样,结婚了?
嫁给了我的……继兄?
江驰似乎看出了我的恍惚,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
“江太太,”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以后,请多指教。”
我看着他,笑了。
“江医生,也请你多指教。”
婚后的生活,平淡,琐碎,却充满了烟火气。
我们会为今天晚饭吃什么而争论,也会在周末的早晨,一起赖床。
他会帮我吹头发,我会帮他熨衬衫。
我们像世界上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样,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有一次,我加班到深夜,负责审核一个关于社区团购冷链断裂导致用户投诉的紧急项目。
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我以为他已经睡了,没想到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坐在沙发上,盖着一条薄毯,睡着了,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温水。
电视开着静音,正在播放一个无聊的健康讲座。
我走过去,轻轻地关掉电视。
他被惊醒了。
“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我心里一暖,“怎么不回房间睡?”
“等你。”他说得理所当然,“怕你回来,家里黑漆漆的,会害怕。”
我鼻子一酸,俯下身,抱住了他。
“江驰,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向我伸出手。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爱情。
他回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轻轻地蹭了蹭。
“傻瓜,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谢。”
后来,我听说,周铭的妈妈最终还是做了透析,家里为了治病,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
周莉也因为家里没了经济来源,不得不退学出去打工。
周铭换了好几份工作,都不长久,最后真的去送了外卖。
有一次,我点外卖,超时了很久。
我有些生气,准备给差评,却在看到外卖员名字的时候,愣住了。
是周铭。
他打来电话,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歉意。
“对不起,女士,您的餐送晚了,平台应该会给您赔付。真的很抱歉。”
我沉默了很久,说:“没关系。”
然后,我取消了差评,还给了他一个五星好评。
挂了电话,江驰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他说了。
他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靠在他怀里,忽然觉得很平静。
对于周铭,我没有恨,也没有同情。
他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一个教训。
他教会我,女孩子要独立,要爱自己,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尊严。
而江驰,他是我人生的归宿。
他让我明白,好的爱情,不是消耗,而是滋养。
它会让你变成更好的人,让你有勇气,去面对生活所有的风雨。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和周铭分手的夜晚。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冰冷的街头,茫然四顾。
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是江驰。
他朝我伸出手,微笑着说:“上车,我带你回家。”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原来安稳踏实,才是爱情最终的答案。
来源:多彩柳叶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