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想到我会是陪伴谢晋到最后的一介文人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5 12:06 1

摘要:胡思华,1943年生于上海,是中国著名作家、记者。其代表作《大人家》生动记录上海名门胡治藩家族百年历史,具有重要文学价值 [5]。他长期担任《东方教育时报》专刊主编,新闻作品多次荣获上海新闻奖、中国教育报刊通讯类金奖等荣誉。胡思华与导演谢晋合作密切,谢晋曾计划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是陪伴谢晋到最后的一介文人

胡思华,1943年生于上海,是中国著名作家、记者。其代表作《大人家》生动记录上海名门胡治藩家族百年历史,具有重要文学价值 [5]。他长期担任《东方教育时报》专刊主编,新闻作品多次荣获上海新闻奖、中国教育报刊通讯类金奖等荣誉。胡思华与导演谢晋合作密切,谢晋曾计划将其小说《大人家》改编为电影,但因谢晋突然离世未能实现。

如此地,紧紧地贴近“中国的黑泽明”——谢晋;人生的机缘真是太令人意外。

一个命运艰难,孤独而倔强老头。

你看他倔强而顽强的样子,多么像艺术史上的一个先辈。

谁?

以上的话,是2008年10月17日星期五所写。

2008年10月15日星期三晚上,我和妻请谢公,在他家边的饭店晚餐。

贴近而看清他的孤独与倔强,准备写下来;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他正在走出黑暗,所以用Out of Darkness来做标题。

2008年10月18日星期六上午十点半,我和妻开车到谢公家,按照我与谢公的约定,准备接他去吃川菜;谢公的女婿郑先生,笑着向我抱歉:“啊呀,对不起,我忘了打电话告诉你,谢先生被上虞的人接走了,去参加母校的校庆,不过他今天晚上就会来,我跟他说,你们明后天再碰头吧。”

其实,那时,连郑先生都不知道,谢公已经退回中国艺术史里。

谢公去,我下面的文字,随之要转换角度了。

他实实足足,已经八十五岁了,这样的年纪,在一般人,能坐在养老院的墙角,晒晒太阳聊聊天,就很不错了。

可他倔强地选择孤独,一个人,仍然奔忙;他停不下来。

命运收紧,带走他的唯一智力正常的儿子——事业与希望的继承者。

他走出黑暗,孤独而倔强地走出黑暗,带着对刚刚要开始的,新的工作的期望与兴奋,却一脚踩空,跨进了黑暗。

在尘世,忽然之间,他不再孤独,吸引了全部的目光;终于领会到了,他是国宝。

天堂看门人的脸上,有调侃的笑容,谢公知道,天堂看门人调侃一笑的意思:你老哥不是正忙着吗?

谢晋只好也报之以开心的一笑,还是他那洪亮的大嗓门:“不小心一脚踩空了。”

我能有资格写上面的话。是因为近。

谢公在世前的最后一周,我比所有的人,更懂他——他把我叫到跟前,脸对脸地倾诉他的内心。

一年半前,2007年的3月,我应谢公约去他家;谢公言明:他要拍《大人家》。

我兴奋之余,在博客里写了一篇“夜谈”,向网友报道了这件事;并且也为自己做了一点心理的准备和情绪的预留。

我在“夜谈”里写道:“不过,谢导毕竟八十四了,仍有这一番雄心;单这一份老骥之心,也动人;动当代人,感后代人;其实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还写道:“感谢上苍,能和一个这么有成就的‘大家’心灵相通,足矣。”

不过,这一件“谢晋拍大人家”的动议,对我来说,却总有一点雾里看花的感觉;我想这也许是孤独的谢晋,也有他的无奈。

我是被约出去逛公园看电影之后的,等待好逑的郎君再约的淑女。

如此岁月蹉跎,一晃,就到了奥运之年的,第四个月头。

忽然,新民晚报刊登了“谢晋要拍大人家”的消息,随后也有不少媒体跟进;于是谢公来电招唤。

谢公赐宴,要我做一点准备,提点想法。于是我在本博客里面,发表了一篇“小骥学老骥”。

然后,花又回进了雾里;谢公也没有再招唤我。

之后,有了种种的事情,地震,奥运,丧子……

我的父亲教我:做人要坦气。

在冠盖云集的场合,我与谢公一非世交,二未共事;何德何能,愣往前凑?

啊呀呀,岔了。

引老爹大怒。

终于,九天之前的2007年10月10日的中午,我和堂兄思申,思和,及本博客主人康健,在上海秀美的小镇朱家角,正围坐美食……我手机响了,来电人的抱怨声,宏亮到连他们都能听到:“你怎么回事,我找了你半年呀!”

谢公重复,你的电话号码是错的……

我解释,我搬了,给过新的号码了,等等……

谢公重复,你的电话号码是错的……

好吧,我明天晚上,去你府上,当面讲。

10月10日的晚上,我再次接到谢公的电话:你的电话号码是错的……我再解释……好吧,好吧,我明天晚上,七点钟,准时到你家。

10月11日晚上七点钟,唯一剩下的儿子,生来智障的,已然白发的“阿四”开门,以有点意外的神态,看着身后的,谢公的女婿郑先生;我对郑先生解释,谢导叫我来。

郑先生似乎想起了什么,把我与妻让进去,在过道里对我说,他已经睡了,晚饭喝了点,最近他有点糊涂……

郑先生叫起来老爹,老爹把我们让到书房。

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指着书桌正中的,我的罪状——两本《大人家》。

一本《大人家》的后面,有我手写的,搬家前的座机号和我的手机号,那是我后来又给谢导备用的。

一本专门做了赠书贴,提着“赠谢晋大师”,正式赠送的《大人家》,只有我搬家前的座机号——你看看,这是你自己写的吧!

谢导为此,颇为耿耿,几次重复强调…….我东看西看,摸这摸那,如小学生;忽然我听出了老爹的真意——我明白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原来人都软弱,每个人都如此,名声响亮到谢公这样程度的人,也如此。

谢公反复强调:我想不通,你怎么半年不找我,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你出事了。

他拍着《大人家》,指着那一页,你看,你还是很看得起我的呀,你写的谢晋大师呀。

我明白了,两个人,想岔了。

幸亏。

幸亏我随身带了一份打印件;看过本博客的人,都看到过的“此时此地致谢公”的打印件,那是我在一个半月前所写,为的是慰问爱子去世的谢公。

在那一刻,我后悔了,的确没想到谢晋的孤独与倔强。他不碰电脑,没秘书,说来不信,连手机都不用;而且,出门也根本不让人陪,走路也不让人搀;有一次下班时分,我妻心惊,护着他穿过汽车哗哗的斑马线,刚刚走到人行道边上,老爹就立刻甩掉了搀扶的胳膊,那股子犟劲,令我妻终身难忘。

谢公看一眼打印件,强调一番,再看一回打印件,再强调几句,再看看打印件,放下,再看看;我拿过一张纸,找支笔,写三个字,递到听力很差的老爹眼前:

误会了。

他笑了,伸过手来。

像两个小孩子。

我得请谢公吃饭,我小声对妻说。

妻小声埋怨我,上次是谢导请的我们,你还说了要回请,赖账赖到现在。

我小声解释,我不是不好意思往前凑吗!

于是,我用笔,谢公用大嗓门,约定下周三,15日,下午五点去接他。

我与妻提前了一刻钟到谢公家。

阿四说,被人接出去了。阿四身后还是那位郑先生应门,说老爹下午2点多被人接出去了,他在老爹出门时,还提醒过老爹,《大人家》的作者胡先生五点钟要来接你去吃饭的。

郑先生估计,谢公会回来的,因为拍摄《大人家》是他经常提到的事情。

忽然就过了五点,郑先生坐过来,闲谈老爹的近况,说老爹大不如前了,真是有点糊涂了。

郑先生看钟,笑着说:“从前他老说,宁肯我等别人,也不能叫人家等我,我看他今天怎么说,不过,从前他真是很守时的。”

天暗下来,郑先生开了灯,有一点忧虑:“老头子别不是忘了吗?”“阿四”也开始东转西西转。

郑先生坐在我身边转话题。郑先生说,谢导这些天整天说,现在是两件大事,拍《大人家》,看好妈妈的病。(指谢导夫人);浙江省要搞《大人家》,谢导说,他起码要到杭州去上半年班;这些天他心情好了不少。

郑先生说,你别看他糊涂,可是做起事来,他的眼睛会发亮,好像换了一个人,他真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不是因为我是他女婿才这么说的。

郑先生是个,文艺圈外,典型的老实人,我相信他多年的观察。其实,我也能感觉到, “性情中人”这四个字,似乎专为谢晋设。

……

秋天的夜色早降,窗外夜色衬华灯明亮,屋子静静的。

忽然,门铃响了,静静秋夜,门铃震耳。阿四立刻冲出客厅,消失在过道里,他转身的风,刮起欢乐;每个人在心里说:“老爹回来了”。

果然,随后阿四又出现在过道里,双手交叉,紧紧地抱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那公文包特别的显眼,因为阿四挺着胸,公文包的上面,是一张,涨满了兴奋与喜悦的脸,一张长了白发的儿童的脸。

我虽经太多的沧桑,但写到此处,不免酸楚。

……

阿四的后面,是老爹兴高采烈的声音:“我在楼下就已经找过你们的车子了。”

真是活脱脱一个,说他糊涂又清楚又机灵的老小孩。

谢公握着我的手声震屋宇:“你们已经来啦?不是说六点吗?”

郑先生对我们挤了挤眼睛。

扭脸对谢公说:“胡先生他们五点不到就来了。”

谢公重复:“我在楼下院子里,就已经找过你们的车子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笑了。

我还是疑惑,有时候觉得他走了,有时候觉得他还在。

这是10月15日的晚上,谢公在他家边的“绿杨村”里,说起他的导演儿子的话。

他的确老了。

岁月与命运,并不因为他昔日的光辉,就宽容;岁月不宽容任何人;命运更锤炼有成就的人,留给后人,未完成的遐想。

但他还是倔强地保持着平静,他讲到儿子的同学们,买了机票都赶来;谢公说:太难了,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当然,最初的话题还是《大人家》的拍摄。

谢公又一次提到,浙江省和杭州市的领导层,正在促成此事;他说有一个人,买了一百本《大人家》交给有关人,要开会研讨。

一本32元,一百本是……谢公挥挥手。

终于,那天晚上,谢公算明白讲出来,一百本三千多块钱,好好搞一搞;只是,谢公从来没有讲清楚那是谁。

后来就讲到儿子谢衍。

由于前一次写“误会了”的,成功的经验,我们备了纸笔:

谢公又握我妻子的手,阿猫向他做V形胜利手势,谢公回报一个V形胜利手势。

谢公赞我妻盛装好看,阿猫写:跟你吃饭要穿得漂亮一点。怕谢公看不明白,又加“谢晋大师”四个字,意思是:跟你谢晋大师吃饭要穿得漂亮一点。

我妻回家,想着没用了,一撕一扔;而今老大哥不在了,又被我找了回来。

那天晚上,谢公赞川菜,约了周六。

不过,最后的晚餐,还是很开心。

因为,有事可做。

他说,月末我就要去杭州开始工作了。

我写:要我陪你去吗?

谢公说:不用,到杭州我会打电话给你;你要有准备,那是很辛苦的工作,我可是会把你拖跨的。

谢公最后的话,是:我要做的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做下去。

却不料,好好的,踏空一脚。

在最后的晚餐时,谢公对着我妻,拍拍我,说:这是个干活的人;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很多什事都不做了。

我趴在他耳边吼,你做到那里,我跟到那里。

在促成伟大的,中华文化复兴的,行进团队里,有个老兵被天公请走了;为什么?天机不可测。

八十五经悲转喜,也的确功成名就,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还是,我那李玉茹阿姨仙去时,所表达的四个字,“不悲无憾”。

学会用遗憾填充希望,本是人生的必修课。

不过,行进团队边,喊加油的匹夫,能喊,还喊。

他像谁?

如此顽强地,与命运抗争的艺术家,还能有谁?

写“命运交响曲”的人。

2008年10月19日星期日 思华 写于沪西 皋碧朵边地

来源:老何话乡贤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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