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暖黄色的光照出他略显疲惫的脸,也照出他白色衬衫领口上,一抹不属于我的口红印。
周五晚上七点,陈凯回来了。
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暖黄色的光照出他略显疲惫的脸,也照出他白色衬衫领口上,一抹不属于我的口红印。
空气里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我惯用的清冽木质香,而是甜腻的、带着侵略性的花果香调。
我正弯腰从鞋柜里拿他的拖鞋,动作顿了一下。
心里像是被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不疼,但很麻。
十年了,我已经能精准分辨出这股味道属于谁。
苏晴。
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却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娶回家的女人。
我直起身,把拖鞋在他脚边放好,脸上没什么表情。
“回来了?吃饭了吗?”
他换鞋的动作很自然,好像那抹口红印只是不小心蹭到的颜料。
“在外面跟客户吃了点。”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我。
我接过来,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不属于我们家的温度。
“今天公司事多,累死我了。”他打了个哈欠,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把自己摔了进去。
我没说话,拿着他的外套走到阳台,把它挂在专门用来通风的衣架上。
晚风吹来,带着小区花园里桂花的香气,冲淡了那股甜腻。
我看着楼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心里一片平静。
甚至有点想笑。
客户?
哪个客户会用“斩男色”的口红,还把香水喷得像刚从香水厂里打捞出来一样?
陈凯,你撒谎的水平,十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回到客厅,他已经打开了电视,体育频道震耳欲聋的解说声充满了整个空间。
茶几上,我下午刚切好的水果拼盘,他一块没动。
我走过去,关掉了电视。
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不悦地皱眉:“干嘛?”
“陈凯,”我看着他,声音很平,“下周三,儿子学校开家长会,你去还是我去?”
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
“下周三?我……我那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要不还是你去吧。”
又是这样。
儿子的每一次家长会,每一次运动会,每一次需要父亲出场的场合,他都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点点头,没再争辩。
“行,我去。”
说完,我转身进了厨房,开始收拾碗筷。
洗碗机嗡嗡地工作着,像是我心里压抑了十年的嗡鸣。
十年前,当我第一次发现陈凯和苏晴的事情时,我哭过,闹过,像个疯子一样摔东西。
我质问他为什么,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着说他错了。
他说他跟苏晴只是逢场作okeng,一时糊涂,他最爱的人是我和这个家。
他求我不要离婚。
他说,公司刚起步,离婚会影响声誉,影响股价。
他说,儿子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我看着他声泪俱下的脸,看着旁边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儿子,心一点点冷下去。
我没同意离婚。
但我提了一个条件。
“陈凯,你想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
“我不会再查你的手机,不会再问你的行踪。”
“但是,这个家,你不能动。你每个月的收入,除了你的零花钱,必须全部上交。家里的财政大权,必须在我手里。”
他当时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以为我会要他跟苏含断干净。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大概在他看来,用钱来买自由,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他甚至可能觉得,我不过是个爱钱的、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庸俗女人。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他在外面彩旗飘飘,我在家里稳坐后方。
他每个月按时把工资卡和公司分红交给我,我则扮演着一个温柔贤惠、识大体的妻子角色。
亲戚朋友都羡慕我,说我嫁了个好老公,会赚钱,还顾家。
我每次都笑得像朵花。
顾家?
是啊,每个月按时给家用,算不算顾家?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夜深了,陈凯早已在主卧睡得鼾声如雷。
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在书房里核对这个月的家庭账目。
水费,电费,燃气费,物业费……
儿子这个月的钢琴课续费,八千。
我妈上周住院的检查费,三千二。
陈凯给他爸妈买的按摩椅,一万五。
还有……上周三,他从备用金里取走的三万块。
账单上写着“业务招待”。
我笑了。
苏晴上周在朋友圈里晒了一个新的爱马仕包,入门款,价格正好是三万左右。
真巧。
我关掉Excel表格,打开了另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是这十年来,我整理的所有账目。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陈凯转给苏晴的每一分钱,买的每一个包,每一件首饰,我都用不同的颜色标注了出来。
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十年了。
快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起了个大早。
陈凯还在睡。
我给他留了张字条,说我带儿子去上兴趣班,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然后,我开着我那辆开了八年的大众,去了本市最大的花鸟市场。
清晨的市场,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夹杂着各种鸟儿清脆的叫声。
我没有去看那些娇艳的玫瑰和百合,而是径直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悠闲地喝着茶。
他面前摆着几盆不起眼的绿植,叶子长得倒是很精神。
“王伯,”我笑着打招呼,“又来打扰您了。”
王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笑了。
“小林来了啊。今天想要点什么?”
我指了指其中一盆长得像杂草一样的植物。
“还是老样子,断肠草。”
王伯手里的茶杯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小林,这玩意儿……可不能乱用啊。”
我笑了:“您放心,我就是……喜欢研究研究。”
王伯没再多问。
他利索地帮我把那盆断肠草包好,递给我。
“老规矩。”
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他手里。
这是我跟王伯之间的默契。
王伯年轻时是国内顶尖的植物学家,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隐居在这个市场里。
他认识我爸,算是故交。
我爸去世后,他一直把我当半个女儿看待。
这十年,我每个月都会来他这里,买一些“特别”的植物。
有时候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蘑菇,有时候是能让人神经麻痹的草药。
而这断-肠-草,是毒性最烈的一种。
当然,我不是真的要用它来做什么。
我只是在做一场漫长的实验。
实验的对象,是陈凯。
我需要精准地知道,每一种植物,在什么样的剂量下,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以及,如何让这些效果,看起来像是某种常见的疾病。
比如,心悸,头晕,或者……慢性的肾功能衰竭。
我抱着那盆断肠草,回到了车里。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看着副驾驶座上那盆绿油油的植物,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陈凯,你以为我默许你跟苏晴来往,是为了你的钱,为了这个家吗?
你错了。
我是在等你。
等一个,让你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的机会。
中午,我带着儿子在外面吃了肯德基。
小家伙吃得满嘴是油,开心地跟我讲着学校里的趣事。
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这个家,是我和他唯一的庇护所。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下午,我把儿子送回家,自己又出了门。
我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高端茶馆。
推开包厢的门,一个穿着旗袍、气质温婉的女人正坐在里面泡茶。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闺蜜,赵静。
赵静现在是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专打离婚官司。
“来了?”她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我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她给我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问。
赵静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都办妥了。你名下那几套房产,还有你那个投资公司的股权,都已经做了婚前财产公证。就算现在陈凯跟你离婚,他也一分钱都拿不走。”
我接过文件,仔细地看了一遍。
这十年,陈凯给我的钱,我一分没乱花。
除了家庭的正常开销,剩下的,我全都用来投资了。
房产,基金,股票,还有一个小小的文化传播公司。
陈凯对此一无所知。
他以为我只是个会记账的家庭主妇。
他不知道,我大学学的,是金融。
我曾经,也是拿过CFA证书的金融分析师。
“辛苦你了,阿静。”我把文件收好,由衷地感谢道。
赵静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
“小林,你真的……想好了吗?要走到那一步?”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
“阿静,你知道吗?哀莫大于心死。”
“十年前,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现在支撑我活下去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我的儿子。”
“第二,就是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赵静没再劝我。
她知道我的脾气。
我们又聊了些别的,大多是关于彼此的近况。
临走时,赵静忽然叫住我。
“小林,苏晴那个女人,最近好像不太安分。”
我脚步一顿。
“怎么了?”
“我听人说,她最近一直在打听你儿子的学校,还总在学校附近转悠。”
我的心,猛地一沉。
苏晴,你终于要忍不住了吗?
你想干什么?
想从我儿子身上下手,来逼我退位让贤?
我捏紧了手里的包,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我知道了。”
回到家,陈凯已经回来了。
他难得没有看电视或者玩手机,而是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我。
看到我进门,他立刻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
我换了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跟朋友喝了个下午茶,怎么了?”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我。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我气笑了。
“陈凯,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我们就说好了,互不干涉。”
“我没问你每天晚上都跟哪个‘客户’吃饭,你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我的私人空间?”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关心你。”
“关心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苏晴吧。”
“听说,她最近挺闲的,都闲到去我儿子学校门口踩点了。”
陈-凯-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冷地看着他,“陈凯,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女人。”
“她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头发,我让她,还有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靠在门板上,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愤怒,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感,在我心里交织。
陈凯,这场游戏,你已经开始失控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很压抑。
陈凯大概是被我上次的话吓到了,回家早了,也不怎么出门了。
他几次三番想跟我说话,都被我冷着脸挡了回去。
我知道,他在害怕。
他怕我真的把事情闹大,怕我手上有他出轨的证据。
他更怕的,是苏晴那个不的女人,真的会做出什么伤害我儿子的事。
毕竟,儿子是他唯一的软肋。
也是我,唯一的底牌。
周三,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去参加儿子的家长会。
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我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我想到我跟陈凯的大学时代。
那时候,他还是个穿着白衬衫,会在图书馆里为我占座的青涩少年。
我们一起吃食堂,一起泡图书馆,一起规划着未来。
他说,以后要开一家自己的公司,让我当老板娘。
他说,要给我买大房子,大钻戒。
他说,要一辈子对我好。
誓言犹在耳边,可那个说要爱我一辈子的少年,早已面目全非。
家长会结束,我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晴。
她穿着一条精致的连衣裙,化着完美的妆,靠在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旁边。
看到我,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向我走来。
“林姐。”她笑得一脸无辜,好像我们是多年的好友。
我站住脚,冷冷地看着她。
“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她拨了拨自己的大波浪卷发,“就是想跟你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别啊,林姐。”她拦住我的去路,“我们聊聊陈凯,聊聊你儿子,怎么样?”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挑衅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
“你想聊什么?”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站在这里,多不好看。”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
我跟她走了进去。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给自己点了一杯最贵的猫屎咖啡。
“林姐,你喝什么?”她假惺惺地问。
“白水,谢谢。”
服务员走后,她终于撕下了伪装。
“林-姐,十年了,你霸占着陈太太这个位置,不累吗?”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不累。”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
“陈凯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我。这十年,他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有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多吗?”
“你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守着一个空壳子的婚姻,有意思吗?”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
“苏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第一,我不是霸占着陈太太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我们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
“第二,他爱不爱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他儿子的妈,是他公司的隐形股东,是他所有财产的合法继承人。”
“而你呢?”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算什么?”
“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一个靠男人养着的金丝雀?”
“苏晴,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有意思’这三个字?”
苏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你别得意!陈凯说了,他会跟你离婚,然后娶我!”
“是吗?”我慢悠悠地喝着水,“这话他跟你说了十年了吧?怎么,还没兑现?”
“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他要是真想娶你,十年前就娶了,还用等到现在?”
苏-晴-被我-堵得哑口无言,眼圈都红了。
“林薇!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用孩子绑着他!你卑鄙!”
“卑鄙?”我笑了,“比起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我这点手段,算得了什么?”
“苏晴,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挑明了。”
“陈凯,我不会让给你。陈太太的位置,你也别想。”
“你如果安分守己,我可以让你继续当你的金丝雀,每个月领着陈凯给你的‘零花钱’。”
“但你如果敢动什么歪心思,尤其是动我儿子……”
我凑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说完,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被我的眼神吓到了,脸色惨白,愣在原地,像个木雕。
我没再理她,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走出门口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痛快。
这十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恶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吐了出来。
苏晴,你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懦弱女人吗?
这十年,陈凯教会了我隐忍,而你,教会了我残忍。
回到家,陈凯竟然也在。
他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紧张。
“老婆,你回来了。家长会顺利吗?老师没说什么吧?”
我看着他这张虚伪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陈凯,你演戏不累吗?”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老婆,你……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见到苏晴了。”
我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儿子学校门口。”
“她把我堵住,说你答应了要跟我离婚,娶她。”
“陈凯,这是真的吗?”
陈凯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慌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老婆你别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跟你离婚!”
“是吗?”我冷笑,“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我不知道啊!”陈凯急得团团转,“这个该死的女人!我回去就找她算账!我警告过她不要来找你的!”
“你警告过她?”我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所以,你知道她想来找我?”
陈凯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尴尬。
“我……我只是……”
“你只是怕她来我面前乱说话,影响你‘家庭和睦’的好男人形象,对不对?”
我一步步逼近他。
“陈凯,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一边在我面前扮演好丈夫,好父亲,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和便利。”
“一边又在苏晴那里许着空头支票,享受着偷情的刺激和新鲜。”
“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该围着你转?你是不是觉得,我林薇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这十年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陈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
“老婆,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每个月给她多少钱?你给她买了多少个包?你带她去过多少次马尔代夫?”
“你真当我眼瞎心盲吗?”
“我告诉你,陈凯!我什么都知道!”
“我之所以忍了你十年,不是因为我爱你,更不是因为我离不开你!”
“我是在等!”
“等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脸,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一个,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机会。”
陈凯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擦掉眼泪,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要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转身回了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和陈凯之间最后一点虚伪的和平,也被打破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刺刀见红了。
我一点也不怕。
因为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接下来的一周,陈凯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晚归,不再应酬,每天准时回家,甚至还主动下厨,做一些我爱吃的菜。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讨好。
他大概是真的怕了。
怕我把他出轨的证据捅出去,怕我真的跟他鱼死网破。
我对他突如其来的“殷勤”,照单全收。
他做的饭,我吃。
他买的礼物,我收。
但我从不给他好脸色。
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交流,一句话都没有。
整个家,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这种诡异的平静,在周五的晚上,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我正在书房看书,陈凯突然推门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盒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婆,这个……送给你。”
我瞥了一眼,是卡地亚的经典款手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搓着手。
“老婆,我们……我们谈谈好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不,有的。”他急切地说道,“老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跟苏晴,已经断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你就……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把手镯放在我的桌上,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拿起那个手镯,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陈凯,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是苏晴吗?”
他愣住了。
“难道不是吗?”
我笑了。
“苏晴,不过是你无数个情人中的一个。没有苏晴,还会有李晴,王晴。”
“我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是你。”
“是你的贪婪,你的自私,你的不负责任。”
“陈凯,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尊重。”
“你只爱你自己。”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是的……我爱你,我爱这个家……”
“爱?”我冷笑一声,“你的爱,就是一边跟我说着甜言蜜语,一边把钱大把大把地花在别的女人身上?”
“你的爱,就是让我独守空房十年,自己去外面风流快活?”
“陈凯,收起你那廉价的爱吧,我嫌脏。”
他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一直以来的伪装和讨好,终于被撕破。
他突然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林薇!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面目狰狞,双眼通红,“我已经道歉了!我已经跟她断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你非要把这个家毁了才甘心吗!”
我被他摇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用力地推开他。
“毁了这个家的人,是你,不是我!”
“陈凯,你给我滚出去!”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摔门而去。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婆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林薇!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们陈凯哪里对不起你了!”
“他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在家里享清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男人嘛,在外面逢场作okeng,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吗!”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陈凯离婚,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听着电话那头尖锐的声音,心里一片冰冷。
这就是陈凯的家人。
在他们眼里,儿子出轨是小事,媳妇闹离婚,就是大逆不道。
“妈,”我平静地开口,“您说完了吗?”
婆婆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
“说完了,就该我说了。”
“第一,陈凯赚的钱,不是他一个人赚的。他公司的启动资金,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嫁妆。这些年,我在家里操持家务,教育孩子,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也是我的付出。”
“第二,逢场作okeng?妈,您管一个持续了十年的婚外情,叫逢场作okeng?”
“第三,离不离婚,是我和陈凯两个人的事,好像还轮不到您来做主。”
“我……”婆婆被我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陈凯肯定是在我这里碰了钉子,所以跑去跟他妈告状了。
想用他妈来压我?
太天真了。
下午,陈凯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把一个文件夹,狠狠地摔在茶几上。
“林薇,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走过去,拿起来一看。
是一份律师函。
苏晴,竟然以“侵犯名誉权”和“人身伤害”为由,把我告了。
还索赔一百万。
我气得直想笑。
这个女人,真是刷新了我对“无耻”二字的认知。
“陈凯,这就是你说的,跟她断了?”
我把律师函甩在他脸上。
“你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陈凯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我……我没想到她会来这招……”
“你没想到?”我冷笑,“我看你是巴不得她这么做吧?”
“你想用她来逼我,让我知难而退,然后你就可以继续坐享齐人之福,对不对?”
“我没有!”他大声反驳。
“没有?”我指着律师函上的签名,“陈凯,你别把我当傻子。苏晴一个没工作没收入的女人,哪来的钱请这么贵的律师?”
“这笔律师费,是你出的吧?”
陈凯的眼神,开始躲闪。
“我……”
“够了。”我打断他,“陈凯,我不想再听你任何一句谎话。”
“既然她要告,那就让她告。”
“我倒要看看,法官会相信一个有夫之妇,还是一个知三当三的小三。”
说完,我拿起手机,拨通了赵静的电话。
“阿静,帮我个忙。”
“苏晴告我了,我要反诉她。”
“告她什么?”电话那头的赵静问。
我看着陈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她,破坏军婚。”
陈凯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你说什么?”
我挂了电话,冷冷地看着他。
“你可能忘了,我爸生前,是军区的大校。”
“按照规定,我是可以享受军属待遇的。”
“破坏军婚,是什么罪名,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陈凯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不……不可能……你爸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是吗?”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红色的证件,扔在他面前。
“你自己看。”
那是我的军属证。
是我爸去世前,特意为我办的。
他说,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保护伞。
陈凯拿起那本证件,手抖得像筛糠。
他知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破坏军-婚-罪,一旦成立,苏晴面临的,将是牢狱之灾。
而他作为过错方,在离婚财产分割时,将会净身出户。
“林薇……”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
“你这么做,是想毁了我!毁了这个家!”
“毁了你的人,是你自己。”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至于这个家……”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笑了。
“你放心,没有你,这个家,会更好。”
陈凯彻底崩溃了。
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
我知道,我赢了。
这场持续了十年的战争,我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但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为了这一天,我付出了十年的青春。
值得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赵静的办事效率很高。
当苏晴接到法院的传票,得知自己被以“破坏军婚罪”起诉时,她当场就吓傻了。
她哭着给陈凯打电话,求他救她。
陈凯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她。
他焦头烂额地来找我,求我撤诉。
他甚至跪在我面前,扇自己的耳光。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她吧。”
“只要你肯撤诉,我什么都答应你。我马上跟她断干净,我把公司所有股份都转给你,我净身出户,行不行?”
我看着他涕泗横流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陈凯,现在才说这些,晚了。”
最终,在赵静的斡旋下,我们达成了协议。
我撤诉。
作为交换,陈凯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公司的股份,房产,车辆,全部无偿转让给我。
我们,协议离婚。
儿子归我。
他,净身出户。
苏晴那边,大概是被吓破了胆,也或许是看陈凯已经一无所有,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说,她回了老家,随便找了个人嫁了。
签字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民政局的玻璃窗,照在我和陈凯的脸上。
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头发白了,背也驼了。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这十年,你……你真的,一点都没有爱过我吗?”
我看着他,想了很久。
然后,我摇了摇头。
“有过。”
“在你说要娶我的时候。”
“在你说要给我一个家的时候。”
“在儿子出生的那一刻。”
“但是,那份爱,在你第一次背叛我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他的眼圈,瞬间红了。
“所以,这十年,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默许我跟苏晴来往,你对我百依百顺,全都是……装出来的?”
我点点头。
“是。”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两行眼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下来。
他泣不成声。
“你骗了我一辈子……”
“林薇,你真的,好狠的心啊……”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感,也没有一丝同情。
我只是平静地说道:
“陈凯,我不是狠心。”
“我只是,不想再当一个任人宰割的傻子了。”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民政局。
外面的阳光,刺眼得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抬起手,挡在额前。
一个新的世界,正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离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得多。
我卖掉了原来那套大房子,换了一套小一点的,但地段和学区都很好的公寓。
陈凯的公司,我没有精力去管,委托给了专业的经理人团队。
我用手里的资金,成立了一个小小的个人工作室,做回了我的老本行——金融投资。
每天,我送儿子上学,然后去工作室。
看看盘,分析分析数据,跟客户开开视频会议。
下午,我去接儿子放学,陪他写作业,弹钢琴。
晚上,我们会一起看电影,或者去公园散步。
周末,我会带他去郊外爬山,去博物馆看展。
生活,简单,规律,且充实。
我很久没有想起陈凯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是……是小林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我的前婆婆。
“妈,您有事吗?”
“小林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你能不能,来看看陈凯?”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他怎么了?”
“他……他病了,很重。”
“是……是尿毒症。”
尿毒症。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突然想起了,王伯那里的断肠草。
想起了,我这十年来,做的那些“实验”。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他在哪个医院?”
婆婆告诉了我地址。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呆了很久。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的生老病死,都与我无关。
可是,情感上,我又觉得,我应该去看看。
毕竟,他是我儿子的父亲。
也毕竟,他今天的病,或许……和我有关。
最终,我还是去了。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看到了婆婆。
她比我上次见她,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背也佝偻着。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林,你可来了!你快去看看他吧,他……他快不行了……”
我跟着她,走到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里面的陈凯。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副枯槁的躯壳。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陈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走到他床边,看着他。
“你……还好吗?”
我问了一句废话。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个水杯。
我明白了。
我倒了一杯水,用棉签蘸着,湿润着他干裂的嘴唇。
他贪婪地吮吸着,像一个濒死的旅人,遇到了沙漠里的甘泉。
“林……薇……”
他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我……我对不起你……”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这一句“对不起”,我等了十年。
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听到。
何其讽刺。
“别说了。”我哽咽着,“都过去了。”
他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
“不……没过去……”
“我……我知道……我会有今天,都是……报应……”
“我不怪你……”
“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
“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告诉他……爸爸……爱他……”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手垂了下去。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滴——”的一声长鸣,变成了一条直线。
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就这么走了?
婆婆在外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
我被他们,挤到了墙角。
我看着他们对陈凯进行着徒劳的抢救,看着婆婆哭晕在地上。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我赢了吗?
我好像赢了。
我得到了所有的财产,我让背叛我的男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我比输了,还要难过?
我走出医院,外面下起了小雨。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陈凯临死前说的话。
“我不怪你。”
他不怪我?
他怎么会不怪我?
如果不是我这十年来,在他每天喝的汤里,茶里,加了那些“料”,他怎么会得尿毒症?
他怎么会死?
我才是,那个最恶毒的女人。
我杀了他。
虽然,是以一种,最隐秘,最漫长的方式。
我蹲在路边,放声大哭。
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以为,报复,会让我快乐。
我以为,胜利,会让我解脱。
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我才发现,我失去的,远比我得到的,要多得多。
我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
我失去了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我也,失去了那个,曾经善良,纯粹的自己。
这场持续了十年的战争,没有赢家。
我们,都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后来,我把陈凯公司的一半股份,转到了他父母的名下。
算是,我替他,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他的葬礼,我没有去。
我只是带着儿子,去海边,给他烧了些纸钱。
儿子问我:“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我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轻声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变成了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生活,还要继续。
我依然每天送儿子上学,去工作室上班。
只是,我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再也,填不满了。
有时候,我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
如果,十年前,我选择的是离婚,而不是报复。
那么,今天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陈凯会不会还活着?
我会不会,比现在,更快乐一点?
我不知道。
人生,没有如果。
只有后果,和结果。
我选择了一条最决绝的路,也得到了一个最惨烈的结果。
我不后悔。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孤单。
那天,我去王伯那里,想把剩下的那些“植物”,都还给他。
王伯看着我,叹了口气。
“小林,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苦笑了一下。
“王伯,都结束了。”
王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我。
“这是解药。”
我愣住了。
“解药?什么解药?”
“断肠草的解药。”王伯看着我,眼神复杂,“其实,我每次给你的,都不是真正的断肠草。”
“那只是我培育的一种,和断肠草长得很像,但毒性只有它百分之一的植物。”
“它的主要作用,不是致命,而是……损伤肾脏的过滤功能,让身体里的毒素,慢慢堆积。”
“只要及时服用解药,配合治疗,是可以痊愈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那……那陈凯他……”
“他的死,是个意外。”王伯摇了摇头,“我后来去打听了,他离婚后,自暴自弃,天天酗酒,熬夜,把身体彻底搞垮了。”
“你给他的那些‘料’,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杀死他的,是他自己。”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瓷瓶,手抖得厉害。
所以,我不是凶手?
我只是,一个推手?
这个认知,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轻松。
反而,让我觉得,更加荒谬,和可悲。
我处心积虑了十年,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复仇女神。
到头来,我不过是,命运棋盘上,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我踉踉跄跄地走出花鸟市场,阳光刺眼得让我睁不开眼。
我突然,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陈凯,你看。
我们都以为自己是玩家,其实,我们都只是,被玩弄的玩具。
十年大戏落幕,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安宁。
来源:热情的小羊isfhh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