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能让一个男人写尽女人的心酸,又能让另一个男人吼出千军万马的豪情。
一个词牌,能有多大的魔力?
能让一个男人写尽女人的心酸,又能让另一个男人吼出千军万马的豪情。
这事儿听起来就不太对劲,一个模子怎么能倒出两种完全不搭界的东西?
可偏偏就有这么个叫《忆秦娥》的词牌,它就像个老戏台,一千年里唱的都是悲欢离合的苦情戏,突然有一天,锣鼓点一变,直接上演了一出改天换地的英雄史诗。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咱们得把时间往回倒,倒到那个车马很慢、还没有纸和笔的年代。
这故事的根儿,埋在春秋时期的秦国。
秦穆公有个宝贝闺女,叫弄玉。
这姑娘不爱金银珠宝,不爱绫罗绸缎,就爱一样东西——音乐。
她爹疼她,专门给她修了个凤楼,让她在上面吹笙。
这笙,据说还是用她出生时自带的一块美玉做的。
她吹出来的调子,连天上的凤凰都能给招下来。
姑娘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秦穆公寻思着,怎么也得给闺女找个门当户对的王公贵族。
可弄玉不干,她提了个在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要求:我的丈夫,必须得是个音乐家,能跟我的笙合奏才行。
这可把秦穆公难住了,那时候的爷们儿,要么在战场上拼杀,要么在朝堂上搞权谋,谁有那闲工夫摆弄乐器?
可缘分这东西,你挡不住。
一天晚上,弄玉又在凤楼上吹笙,吹着吹着,远远地居然有箫声飘过来,跟她的笙声一唱一和,简直是天作之合。
当天夜里,她就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叫萧史的英俊男子,说自己是太华山的主人,要来娶她。
秦穆公半信半疑,派人去太华山一找,嘿,还真有这么个人,箫吹得是出神入化。
后面的事就像神话故事一样。
萧史被请到宫里,跟弄玉笙箫合奏,引来了龙凤齐鸣。
秦穆公一看,得,这就是天意,就把女儿嫁给了他。
小两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神仙眷侣,可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萧史说他尘缘已了,要回归仙班。
说完,一条赤龙从天而降,萧史骑了上去;一只紫凤也飞了下来,弄玉也跟着坐了上去。
夫妻俩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双双飞天成仙了。
留下的秦穆公,站在凤楼下,眼睁睁看着女儿飞走,想留留不住,想追追不上。
一个堂堂国君,心里那个痛啊,就剩下无尽的思念。
女儿是“秦娥”,他这个当爹的在“忆”,所以这个调子,打根儿上就透着一股子悲凉和失落,是父亲对女儿永远无法触及的思念。
这就是《忆秦娥》的底色,定了调了。
时间一下子跳到了一千多年后的唐朝。
这时候,有个叫李白的大诗人,诗写得天花乱坠,但他不满足,还想在一种新兴的文学体裁——词——上露一手。
他挑中了《忆秦娥》这个曲调。
李白是什么人?
他是天上的谪仙人,可他写起这首词来,却完全接上了秦穆公那股子伤感的气儿。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开头这几个字,就像一声叹息。
那箫声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呜呜咽咽的,把一个在月光下做着相思梦的女人给惊醒了。
李白用的是弄玉的典故,写的却是一个普通女子的离愁别绪。
那秦楼上的月亮,年复一年地照着,灞陵桥边的柳树,每年春天都会发芽,可送别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李白这首词,写得太好了,好到成了后来所有人填《忆秦娥》的范本,叫“正体”。
他用最精炼的语言,把那种思念的苦、等待的怨,刻画得入木三分。
而且他还玩了个花活儿,用了“回文”的技巧,让词句读起来一唱三叹,愁绪绕梁,挥之不去。
从李白开始,这个词牌就被打上了“悲情”的烙印。
后来的李清照写“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纳兰性德写“山重叠,悬崖一线天疑裂”,写的都是这种调调,无一例外,全是愁肠百结,伤心欲绝。
这个传统,就这么延续了上千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来到了1935年的2月。
这个时候的中国,正经历着一场天翻地覆的变革。
一支叫红军的队伍,在经历了惨痛的失败后,刚刚在贵州遵义开了一个决定命运的会议。
会议的结果,是确立了毛泽东在军队中的领导地位。
可当时的处境,那叫一个凶险,前面是国民党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后面是险峻的崇山峻岭。
红军刚打完一渡赤水,准备北上,结果碰了壁。
毛泽东当机立断,下令部队掉头,二渡赤水,回手一枪,杀向了贵州重镇遵义的门户——娄山关。
这娄山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已经被敌军占了。
拿下它,红军才能喘口气,才能有下一步的活路。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红军战士们硬是从悬崖峭壁上爬上去,跟敌人展开肉搏。
从清晨打到黄昏,终于,娄山关回到了红军手里。
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尤其是在连续受挫之后,整个部队的士气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傍晚时分,毛泽东策马登上娄山关之巅。
放眼望去,西风凛冽,群山连绵起伏,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天边的夕阳,把云彩和山峦染得一片血红。
此情此景,胜利的豪迈、征途的艰险、革命的未来,种种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就在这关口,他想起了那个千年词牌,《忆秦娥》。
他提笔写下的,却是跟李白、跟所有前人完全不同的句子。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上阕写景,写的是战场上的黎明,凄厉而雄壮。
到了下阕,画风突变:“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这几句一出来,整个《忆秦娥》词牌的意境被彻底掀翻了。
什么儿女情长,什么离愁别绪,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雄浑和开阔。
他说那雄伟的关隘,过去看来真像铁打的一样难以逾越,可我们今天,不也从头迈过去了吗?
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从头再来。
你看那苍茫的群山,像大海一样波澜壮阔;你看那夕阳,如战士的热血一般悲壮。
毛泽东这首词,不光是内容上的颠覆,在技术上,他也严丝合缝地遵守了《忆秦娥》所有的格律要求,平仄、押韵、叠句,一样不差。
他用最古典、最严苛的形式,装进了最现代、最激昂的革命情怀。
他把一个千年以来专门用来盛放个人哀愁的小酒杯,硬生生给锻造成了一座能熔铸家国天下的巨鼎。
从此,《忆秦娥》这个词牌,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
一个是李白的,属于月下秦楼,属于闺中怨妇的声声叹息。
另一个是毛泽东的,属于雄关漫道,属于金戈铁马的慷慨战歌。
李白的那首词,在文人墨客的书斋里被传抄吟唱。
而毛泽东的这首词,却被印在了课本上,让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高声朗诵。
参考资料: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 编. 《毛泽东诗词集》. 中央文献出版社, 1996.
来源:夜半三更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