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三点，急诊抢救室的灯光依旧刺眼。32岁的李晴穿着浸透汗水的护士服，机械地给昏迷患者擦拭身体，指尖的触感冰凉而麻木。这是她值的第17个连轴夜班，五年前那个眼里闪着光、立志“救死扶伤”的姑娘，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沉重的脚步。同事们都说，李晴这五年，像经历了一

凌晨三点，急诊抢救室的灯光依旧刺眼。32岁的李晴穿着浸透汗水的护士服，机械地给昏迷患者擦拭身体，指尖的触感冰凉而麻木。这是她值的第17个连轴夜班，五年前那个眼里闪着光、立志“救死扶伤”的姑娘，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沉重的脚步。同事们都说，李晴这五年，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死亡”——不是生理上的终结，而是职业理想、身心健康与生活热情的逐步消亡。

2019年，李晴从医学院护理专业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进入省会城市三甲医院急诊科。彼时的她，对护士这份职业充满憧憬，总想着用专业知识守护生命。第一次成功配合医生抢救回心梗患者时，家属含泪道谢的模样，让她坚定了“做一名好护士”的信念。

急诊科是医院最忙碌的战场，每天要接诊上百名患者，外伤、急症、重症层出不穷。李晴给自己定了规矩：随叫随到，凡事多做一点。患者输液时，她会多问一句身体感受；老人行动不便，她主动帮忙搀扶；夜间值班，她把每个病房的呼叫铃检查一遍才放心。入职第一年，她就凭借细致周到的服务，获得了“患者最满意护士”的称号。

但这份热情，很快被无休止的加班和高压工作消磨。急诊科护士缺口常年存在，李晴平均每周要值4个夜班，每次值班长达12小时。遇到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连续工作24小时更是常态。她的生物钟彻底紊乱，白天睡不着，夜里精神紧绷，最严重时，她连续半个月每天只睡3个小时，靠咖啡和功能性饮料硬撑。

身体的透支只是开始，心理的压力更让人窒息。急诊科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年轻的伤者、绝望的家属、无力回天的抢救，这些画面在李晴脑海里反复浮现。有一次，她接诊了一名和自己妹妹同龄的车祸伤者，尽管医护人员拼尽全力，还是没能留住生命。看着家属崩溃大哭的样子，李晴在值班室躲着哭了整整一夜，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看到年轻患者就忍不住心慌。

更让她寒心的是医患矛盾。有一次，一名患者因抢救无效离世，家属情绪激动，指着李晴的鼻子辱骂，甚至动手推搡。尽管知道家属是悲痛过度，李晴还是被那句“你们护士就是冷血，只知道收钱”刺得遍体鳞伤。她想解释，想辩解，但领导只让她“忍一忍，别激化矛盾”。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职业选择：“我掏心掏肺照顾患者，为什么换来的是误解和伤害？”

从那以后，李晴变了。她不再主动和患者闲聊，工作时面无表情，机械地完成输液、打针、记录等流程。同事们察觉到她的变化，劝她“别太较真”，但只有李晴知道，心里的那束光，正在一点点熄灭。

2021年，李晴被确诊为中度抑郁症和焦虑症。医生建议她休假治疗，但科室人手紧张，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带病工作。她开始失眠、脱发，食欲急剧下降，体重在三个月内掉了20斤。每次上班前，她都要做半小时心理建设，才能鼓起勇气走进医院；下班后，她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拒绝和任何人联系，甚至出现了自残的念头。

家人察觉到她的异常，多次劝她辞职。但李晴放不下五年的职业积累，更害怕离开熟悉的领域后无所适从。她试着自救，服用抗抑郁药物，利用仅有的休息时间去做心理咨询，但高强度的工作让治疗效果大打折扣。有一次，她在给患者扎针时，因为手抖得厉害，连续两次都没成功，患者不耐烦地抱怨：“你会不会打针？不行就换个人！”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她，她当场扔掉针管，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失声痛哭。

科室主任终于注意到她的状态，强制让她休假一个月。在家的日子里，李晴却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她习惯了急诊科的快节奏，突然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看着朋友圈里同学们晒出的旅游照片、温馨家庭日常，再对比自己的处境，她越发自卑。休假结束后，她重新回到岗位，却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回当初的热情，甚至对医院的气味、声音都产生了本能的抗拒。

这五年里，李晴见证了太多同事的离开。有的考公上岸，有的转行做了医美，有的因为身体垮了彻底告别护理行业。曾经和她一起入职的三个姑娘，如今只剩下她一个。每次送别同事，她都既羡慕又焦虑，羡慕他们能解脱，焦虑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2023年冬天，一场流感疫情让急诊科再次陷入超负荷运转。李晴连续工作36小时后，在给患者测量血压时突然晕倒。醒来时，她躺在自己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身边同事忙碌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医生告诉她，她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长期的抑郁和焦虑导致免疫力下降，必须立刻停止工作，专心治疗。

这次晕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晴终于鼓起勇气，递交了辞职信。办理离职手续那天，她穿着便服，最后一次走遍了急诊科的每个角落。曾经熟悉的抢救床、输液架、呼叫铃，此刻都变得陌生。她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来这里面试的场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一切都充满希望。而现在，她带着满身伤痕，狼狈离场。

离职后的半年里，李晴一直在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和身体调理。她搬回了老家，每天陪着父母散步、养花、做饭，慢慢找回了生活的节奏。抑郁症状逐渐缓解，失眠的情况也有所改善，但那段五年的“漫长死亡”经历，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我不是不爱这份职业，而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李晴在日记里写道，“护士这份工作，需要专业，更需要被理解、被尊重。当身体和心理都达到极限时，再伟大的理想也会被现实击垮。”

李晴的故事，不是个例。在我国，医护人员的职业倦怠问题日益突出。据《中国医护人员心理健康状况白皮书》显示，近70%的医护人员存在不同程度的职业倦怠，急诊科、重症医学科、手术室的医护人员倦怠率更是高达80%以上。长期超负荷工作、医患关系紧张、职业压力大、缺乏足够的休息和心理支持，这些都是导致医护人员身心俱疲的重要原因。

他们是守护生命的“白衣天使”，却常常被忽略了自己也是普通人。他们会累、会哭、会崩溃，也需要被关心、被理解、被善待。李晴的五年“漫长死亡”，是千万医护人员困境的一个缩影。她的离开，不仅是个人的选择，更是对医疗行业现有问题的无声控诉。

如今，李晴偶尔会关注以前同事的动态，看到他们依然在急诊科坚守，她既敬佩又心疼。她希望自己的经历能让更多人关注医护人员的身心健康，希望医院能完善排班制度，给医护人员足够的休息时间；希望社会能多一份理解和包容，少一些误解和伤害；希望每一位“白衣天使”都能在守护生命的同时，也守护好自己的身心健康。

“如果有一天，医疗行业能让医护人员不用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挣扎，不用在健康和责任之间妥协，我或许还会回来。”李晴说。这句话，道出了无数医护人员的心声。

守护生命的人，不该被生命透支。愿每一位医护人员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愿他们的理想不再被现实消磨，愿这样的“漫长死亡”故事，不再重演。因为只有当医护人员身心健康、充满力量时，才能更好地守护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健康。

来源：宁静姿态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