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整整五年，我维持着精准到分的上下班时间，从不参与任何形式的加班，拒绝了每一次部门聚餐，在这里，我没有能称之为朋友的同事。
在上海市的“启明科技”大厦里，我是一个活在阴影里的人。
整整五年，我维持着精准到分的上下班时间，从不参与任何形式的加班，拒绝了每一次部门聚餐，在这里，我没有能称之为朋友的同事。
我的工位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堆积如山的废纸箱和一台几乎报废的备用打印机。电脑屏幕上，永远滚动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数据流。
新空降的技术总监赵峰，上任不到一周，就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我这个公司里最扎眼的“闲人”。
当人事总监孙婧当着整个开放办公区的面，让我去一趟她的办公室时，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那种夹杂着好奇与幸灾乐祸的眼神，我早已习以为常。
一份《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被平推到我的面前，我只是波澜不惊地提出唯一的问题：
“赔偿金什么时候可以到账？”
在我收拾好个人物品准备彻底离开时，孙婧还是没忍住，追上来问我：
“陈默，你能不能说句实话，你在公司这五年，到底在负责什么？我把公司的系统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任何你的项目记录。”
我抬眼看着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平静地告诉她：“明天，自然会有人通知你们。”
没有人能预料到，这句简单的话，会像一颗被悄然启动的定时炸弹，在第二天将整个启明科技彻底引爆。
更没有人知道，被他们轻率裁掉的这个“闲人”，正是整个公司最核心机密——【明镜】系统的唯一守门人。
01
陈默在清晨六点四十分准时转醒。
窗外，上海市的天空还泛着鱼肚白，他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距离设定的闹铃响起，还有整整二十分钟。这是他五年如一日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精准到从不需要任何外部工具的提醒。
陈默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然后穿上衣柜里早已备好的一件深灰色衬衫和黑色休闲长裤。他的衣柜里，清一色挂着十件款式、颜色几乎毫无差别的衬衫。
厨房的餐桌上，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和一片全麦吐司已经备好。他有条不紊地咀嚼着，视线越过餐桌，落在客厅墙壁正中悬挂的那幅书法上。
那是一幅笔力遒劲的草书，只写了两个字：“明镜”。落款是一个小小的“秦”字印章。
七点三十分，陈默准时锁门离开。
他居住在上海市一个很普通的旧式居民小区，距离公司所在的中央商务区，需要换乘一次地铁，总共四站路。
他总能在八点十五分，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地出现在启明科技大厦的旋转门前。
今天，也和过去一千八百多个工作日一样，陈默的身影准时融入了涌入大厦的上班人潮中。
“陈工，早上好！”大厦门口负责安保的王叔笑着跟他打招呼。
“王叔，早。”陈默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丝极其罕见的笑意。
王叔大概是这栋摩天大楼里，唯一会主动和他说话的人。
陈默走进电梯，径直按下了十八楼的按键。
电梯轿厢里站着几个同公司的职员，他们热络地交换着关于周末去哪里游玩的心得，或者抱怨着最新的项目进度。没有人留意到站在最角落里的陈默，仿佛他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踏入办公区，陈默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位于最深处的工位。
他的位置被备用打印机和一人多高的废纸回收箱夹在中间，是整个办公室里最容易被忽视的死角。
桌面异常整洁，除了一台公司统一配发的笔记本电脑，只有一盆小小的仙人掌，一个结构复杂的木质鲁班锁，以及一张他与一位白发老者的合影。
照片的背景是上海市的海边，白发老者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如鹰，而旁边的陈默则是一脸严肃，嘴唇紧抿。
陈默启动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击，输入了一长串由数字、字母和特殊符号组成的复杂密码。
没有人清楚他每天的工作内容。
他的工作档案在公司系统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人事资料上也只标注着模糊不清的“系统维护”四个字。
但他每天都坐在电脑前，专注地工作八个小时，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出一行行外人看来如同天书的代码。
“【明镜】系统扫描完成，安全状态：优。”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弹出一行绿色的小字。
陈默轻轻点头，继续进行日常的安全巡检和数据关联分析。
系统日志显示，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共计拦截了三十七次不同来源的外部数据探查，其中有三次被标记为“高危”级别。这些信息都被自动归档进一个经过三重加密的隐藏日志里，从不向公司的任何公开系统提报。
陈默打开了一个名为【明镜】的加密应用程序，界面极其简洁，只有几个不断跳动的核心数据指标，全部都显示为安全的绿色。
他熟练地敲击了几下键盘，微调了其中两个参数的阈值，然后开始了他今天的例行巡检。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区入口处的玻璃门被推开，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
“赵总监来了！”有人压低声音在工作群里发了条消息。
陈默连头都没有抬，手指依旧在键盘上稳定地敲击着。
赵峰，新上任的技术总监，一个月前从沪市一家知名的跨国公司空降而来。刚满四十岁的他，拥有光鲜亮丽的海外MBA背景，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精英气场。
他领着一群部门主管，一边大声谈笑，一边走进了办公区。
“各位，我再强调一遍，今天下午两点，我要看到技术部所有人过去半年的项目进度和个人绩效报告。报告必须详细记录每个项目的参与程度，以及你个人在其中做出的具体贡献。”赵峰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区，声音洪亮而清晰。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低低的附和声。
有人立刻打开电脑，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过去的文档；有人则开始和身边的同事交头接耳，商量着如何包装自己的工作成果。
整个办公区瞬间从安静变得忙碌，每个人都想在新领导面前留下一个积极能干的好印象。
陈默依旧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对周遭的一切仿佛毫无察觉。他刚刚在数据流中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异常信号，需要立刻编写一段小程序来追踪和修复。
“喂，那个角落里的，你也听见我的话了吧？”赵峰突然拔高了音量，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了陈默。
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甚至有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那个被新官点名的人究竟是谁。
陈默这才缓缓抬起头，迎上赵峰审视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听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赵峰的眉头微微皱起。
“陈默。”
“什么时候入职的？”
“五年前。”
“你在哪个项目组？”
“系统维护。”
赵峰双眼微眯，追问道：“系统维护？具体是哪个系统？”
“公司所有内部系统。”陈默的回答依旧简短，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赵峰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当着整个部门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下不快。
“好，那今天下午，把你的工作内容和绩效报告也一并交上来。”赵峰最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陈默再次点头，然后便低下头，继续专注于屏幕上的代码。
赵峰转身离开，在经过技术部主管马东身边时，他压低声音问道：“那个人是谁？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马东赶紧凑过去，用更低的声音回答：“哦，他啊，叫陈默，在公司待了五年了。但说实话，赵总监，没人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大概就是做些系统维护的杂活吧。从来不参加团建，也从不加班，跟个隐形人一样。”
赵峰若有所思地回头瞥了一眼角落里陈默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
02
上午十一点，陈默像往常一样，去了公司附近巷子里的一家小面馆吃午饭。
他总是有意避开公司食堂人满为患的高峰期，选择一个人安静地用餐。
面馆老板是个热情的上海本地人，早就认识他了。见他进门，便熟练地朝着后厨喊道：“一碗三鲜打卤面，多加一份黄瓜丝，温水一杯！”
“今天还是一个人啊，小陈。”老板端着面过来，笑着搭话。
“嗯，习惯了。”陈默简单地回应。
老板摇了摇头，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公司里就应该多跟同事们走动走动，人脉广了，工作才好开展嘛。”
陈默只是微笑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甚至享受这种不被打扰的状态。在他看来，复杂的人际关系远比不上代码来得直接和纯粹。
吃完午饭，陈默准时返回公司，继续上午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注意到，主管马东和几个技术部的核心员工正聚在一起，不时地朝他这边张望，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陈默并不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屏幕上那段即将完成的代码上。他正在编写的这个安全补丁，对公司核心数据的安全至关重要，尽管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下午两点整，赵峰的办公室里，各部门递交上来的绩效报告堆成了小山。
他一份份地翻阅着这些材料，眉头越皱越紧。
当他看到陈默提交上来的那份薄得只有一页纸的报告时，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和不悦。
“把技术部的马东给我叫过来。”他对自己的秘书吩P咐道。
五分钟后，马东敲门走进了总监办公室。
“赵总监，您找我？”
“嗯，坐。”赵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然后将那份薄得可怜的文件推了过去，“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叫陈默的员工，到底是什么情况。”
马东有些意外地问：“陈默？他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赵峰的指尖敲击着桌面，“这是他交上来的绩效报告，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日常系统维护、服务器安全巡检、后台数据整理’。没有一个具体的项目名称，没有一项可量化的贡献指标，什么都没有。”
马东拿起那份报告，上面确实只有几行极其简短的文字，连他这个技术主管都看不明白具体的工作内容。
“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在我们技术部挂着名，但我从来没见他参加过任何一次核心项目的技术讨论会。”赵峰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疑。
马东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赵总监，陈默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性格很孤僻，话也很少。我接手技术部的时候他就在了，当时他的前任上司也是说他负责一些系统维护的工作。”
“可他在公司待了整整五年！”赵峰的眉头紧锁，“这完全不合逻辑。一个人在一家公司五年，却没有任何看得见的工作成果？他的直属上级到底是谁？”
马东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以前的刘总监？但是刘总监去年就已经离职跳槽了。”
“那现在呢？”
“现在，好像没有人直接管他？”马东试探着回答，“他就在那个角落里自己干自己的活，也从来不需要我们分配任务。说实话，我们部门的核心项目开发，都用不上他，他做的那些工作都太边缘化了。”
赵峰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一家公司不养闲人，尤其是在当前这种市场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下。我们需要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创造出明确的、可以衡量的价值。”
“那您的意思是？”
“先观察他一段时间。”赵峰沉吟着说，“另外，你让IT部的安全专员，监控一下他的电脑活动和网络行为，我要确切地知道，他每天到底在电脑前干什么。”
马东立刻点头：“好的，赵总监，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后，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陈默那个怪人，平时不合群也就算了，连部门内部的技术分享会都从不参加，现在被新来的总监盯上，也算是活该。
当天下午五点整，当办公室里的大多数同事都还在埋头加班时，只有陈默一个人准时地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离开。
“看，又是第一个走的。”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每天准时来准时走，从不加班，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是怎么在公司待了五年的。”
“嘘，小声点。听说新来的赵总监已经开始调查他了，估计他蹦跶不了几天了。”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陈默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锁好电脑屏幕，拿起自己的背包，径直向门口走去。
在经过赵峰的办公室时，他注意到赵峰正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陈默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区。
在电梯下行的途中，陈默拿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秦老”的联系人，发送了一条经过加密处理的消息：“有人开始调查我了。”
很快，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收到了回复：“知道了。按原计划行事，保持低调。”
陈默将手机放回口袋，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五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忽视、被审视、被怀疑的状态。
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工作，对他而言，才是真正重要的使命。
03
当天晚上，启明科技IT部门的安全专员张伟，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监控同事陈默的电脑活动。
作为公司的网络安全负责人，张伟对这类任务并不陌生，但这一次，他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马主管，监控一个同事的电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他向马东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是赵总监亲自下达的指示。”马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调道，“而且，我们需要了解他到底在做什么样的工作，这关系到我们整个部门的资源优化和人员配置。你就把它当成一次例行的内部安全审计来执行好了。”
张伟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开始着手设置监控程序。
他在公司的核心网络交换机上布置了几个监控探针，理论上，这可以捕捉到公司内部任何一台终端设备的网络行为和系统操作记录。
然而，第二天一早，张伟就拿着一份空白的报告，敲响了赵峰办公室的门。
“赵总监，情况有点奇怪。”张伟的脸上写满了困惑，“我们完全无法监控到陈默那台电脑的任何活动。”
“什么意思？”赵峰皱起了眉头。
“我们在公司的网络中枢设置了最高权限的监控点，但是陈默的电脑似乎被一层特殊的防火墙保护着，我们的监控程序根本无法穿透进去获取任何数据。每一次尝试连接，都会被对方的系统自动拒绝和阻断。”
赵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就更可疑了。一个普通员工的电脑，根本不应该具备这种级别的安全防护。他是不是在利用公司的资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张伟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回答：“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他负责维护的系统本身就非常特殊，需要极高级别的安全防护措施？”
“那他为什么不在工作报告里写清楚？”赵峰立刻反问，“而且，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有相应的安全权限变更申请记录，但是我查过了公司的所有流程系统，什么都没有。”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人事部：“给我接人事部的孙婧总监。”
十分钟后，人事总监孙婧来到了赵峰的办公室。
“孙总监，我想看一下陈默的完整人事档案。”赵峰开门见山地说道。
孙婧有些意外：“陈默？出什么事了吗？”
“我在梳理部门人员情况的时候，发现这个人非常特殊。在公司工作了整整五年，但是没有任何明确的工作内容记录，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一个核心项目。”
“哦，我明白了。”孙婧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调出了陈默的人事档案，递给了赵峰。
赵峰仔细地翻看着，档案上显示，陈默毕业于国内一所顶尖的大学，计算机科学专业。五年前通过常规的社会招聘渠道入职公司，职位是“系统维护工程师”。
工作内容的描述非常简单：“负责公司内部系统的日常维护与安全保障”。他的直属上级最初是已经离职的刘总监，在那之后，这个职位就一直处于“待定”状态。
档案里没有任何项目参与的记录，也没有任何绩效评估的结果。
最奇怪的一点是，他的薪资水平并不算低，这五年来，一直维持在技术部门中上游的水平，虽然没有过明显的增长。
“这太不合理了。”赵峰合上平板电脑，“一个人在公司待了五年，没有明确的工作成果，也没有人直接管理他，却拿着一份不低的薪水？”
孙婧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我接手人事部才一年多，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按照公司的规定，每一个员工都应该有明确的岗位职责和定期的绩效考核才对。”
“你能不能查一下，他当初到底是谁招进来的？”赵峰追问道。
孙婧翻阅了更早的电子存档记录：“他的入职审批人是公司的创始人秦董事长，当时的面试官是刘总监。”
“秦董事长亲自批准的？”赵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有点意思。”
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赵峰开始密切地关注陈默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陈默每天都像一个精准的机器人，准时上下班，从不早到也从不晚走，更不参加任何部门的聚会和活动。
更奇怪的是，他几乎不和任何同事进行交流，午餐时间永远是一个人去公司附近那家不起眼的小面馆，然后准时回来继续工作。
赵峰开始有意无意地将陈默排除在所有的部门会议之外，但陈默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他试图通过其他的技术渠道去了解陈默的工作，但都收效甚微。
就连公司的系统日志和服务器的访问记录，也无法显示出陈默的任何具体操作，仿佛他的一切活动，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彻底隐藏了起来。
赵峰越来越确信，这个叫陈默的人，绝对不简单。他要么是公司里某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安插进来的“特殊人物”，要么就是一个混了五年的“老油条”。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决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天傍晚下班后，赵峰独自一人留在了办公室里。他打开自己的电脑，用技术总监的最高权限，登录了公司的高级管理后台系统。
他开始系统性地搜索任何与“陈默”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录，工作日志、系统访问记录、项目参与情况，甚至是门禁刷卡记录。
然而，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除了每天规律的打卡记录之外，他几乎找不到任何与陈默相关的实质性内容。
“奇怪，这太奇怪了。”赵峰自言自语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家公司工作了五年，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数字痕迹？”
就在这时，他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告框：“检测到非授权的关联性访问，系统日志记录已启动。”
赵峰心里一惊，迅速关闭了这个警告窗口。
他并不知道，他刚才的这一次搜索行为，已经被【明镜】系统的安全日志完整地记录了下来。而这个日志，整个公司里，只有陈默一个人能够看到。
04
第三周的周一，启明科技的管理层召开了一次紧急的战略会议。
公司的CEO江浩一脸严肃地向所有部门负责人宣布：“根据最新的市场分析报告，以及董事会的决议，我们需要进行一次‘结构性优化’。简单来说，就是裁员百分之十五。”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需要在本周五之前，提交裁员的初步名单。优先考虑那些绩效长期不达标、以及岗位价值不明确的员工。”江浩继续说道。
会议结束之后，赵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第一时间就在自己的裁员名单上，写下了“陈默”这两个字。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考虑。在他看来，陈默就是那种最典型的“岗位价值不明确”的员工。
五年来没有明确的工作职责，没有任何可以量化的业绩贡献，甚至连他的工作内容都无法被监控。
这样的人，继续留在公司里，完全就是在浪费宝贵的资源。
但出于一种莫名的谨慎，赵峰还是决定再做最后一次的尝试。
当天下午，他主动走到了陈默的工位前。
陈默正在角落里专注地敲击着键盘，看到赵峰走近，他抬起头，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陈默，能和你聊几分钟吗？”赵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友善一些。
陈默点了点头：“可以。”
“我想更详细地了解一下你的工作内容。我看了你提交上来的那份简报，说实话，我还是不太清楚你具体在负责什么。”赵峰直接切入了主题。
陈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负责公司内部系统的安全维护。”
“具体是哪些系统？你每天的工作流程是什么？”赵峰继续追问。
“所有核心系统的安全巡检、潜在漏洞修复、外部入侵防护、以及核心数据备份。”陈默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
赵峰注意到，陈默的电脑屏幕已经被锁定，他完全看不到对方之前在操作什么。
“那你能不能展示一下你的工作成果？比如说，最近你修复了哪些重要的漏洞，或者成功防御了哪些网络攻击？”赵峰试探性地问道。
陈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开口说道：“这些信息都属于公司的核心安全机密，按照规定，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进行讨论。”
赵峰的耐心正在一点点地被耗尽：“陈默，作为技术部的总监，我有权力了解我部门里每一个人的工作内容。如果你连向你的直属上级汇报工作的基本意愿都没有，那我不得不严重怀疑你的工作价值。”
“我理解您的疑虑。”陈默平静地回应道，“但是，有些工作的性质，就决定了它不适合用常规的方式来进行评估。如果您对我的工作有任何疑问，可以直接向秦董事长进行询问。”
“秦董事长？”赵峰挑了挑眉毛，“你的意思是，你直接向董事长汇报工作？”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只是建议，如果您有疑问，可以向他求证。”
赵峰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陈默看了好几秒钟，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他心中的那个决定，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坚定了，这个人，必须裁掉。
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他太过于特立独行，既不融入团队，也不遵循公司的常规管理流程。
这样的人留在团队里，只会是一个无法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周五上午，所有部门的裁员名单都提交到了人事部。
下午，人事总监孙婧拿着最终确认的名单，去见了CEO江浩。
当她从CEO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摞用红色文件夹装着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都确定了？”总经理的助理凑过来小声问道。
孙婧点了点头：“嗯，第一批一共三十个人，下周一开始陆续约谈。”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没有，都是常规的流程操作，公司会按照劳动法的规定，支付N+1的经济赔偿金。”孙婧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技术部的赵总监特别点名，要优先处理他部门的一个叫陈默的人，说是那种在公司混了五年，却找不到任何具体贡献的。”
“哦，就是那个总坐在角落里，几乎不跟人说话的那个？”
“对，就是他。赵总监说，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闲人’，优化掉对部门来说是好事。”
助理点了点头：“那就按照计划来执行吧。不过，既然是赵总监特别点名的人，处理的时候可能还是要谨慎一点。”
孙婧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我会亲自跟他谈的，确保整个流程都规范合法。”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新的一周开始了。
陈默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公司，在那个偏僻的角落工位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首先检查了【明镜】系统的安全日志，确认了过去两天没有任何异常的访问记录。
然后，他打开了【明镜】程序，简洁的界面上，几个核心的状态指标都显示为正常的绿色。
他注意到，最近有人多次尝试搜索与他个人信息相关的数据，系统自动记录下了这些行为，但并没有触发警报，因为搜索者的权限足够高。
陈默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清楚，那位新来的技术总监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
五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怀疑和审视的感觉。
每一次公司高层发生变动，总会有人对他的存在和工作产生疑问，但最终这些疑问都会不了了之。
不过这一次，他感觉到有些不一样。
那个叫赵峰的新总监，比以往任何一个对他产生好奇的人，都更加坚决地想要“弄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
而且，陈默还注意到，在过去的两周里，赵峰多次尝试在公司的服务器上安装外部的安全系统。这些尝试，全都被【明镜】系统在后台默默地拦截了。
这些外部系统，表面上看是为了增强公司的网络安全，但实际上，它们都存在着严重的后门隐患。
陈默不确定这是赵峰的技术水平不够，还是他有意为之，但这无疑增加了他的警惕心。
上午十点，办公区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人事部的几名员工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时地朝着人事部办公室的方向投去紧张的目光。
很显然，裁员行动已经正式开始了。
有人看到市场部的一个老员工被叫进了人事办公室，二十分钟后，他面如死灰地走出来，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没有人敢上前去询问，但所有人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午，又有几个人被叫去了人事部，回来之后，都是同样的结局：收拾个人物品，然后黯然离开。
陈默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依旧全神贯注地投入在自己的工作里。
他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段极其复杂的代码，看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安全协议的更新。
实际上，他是在为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做着最后的准备。
如果他真的被公司裁掉，那么【明镜】系统，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应对方案。
下午两点整，人事总监孙婧的身影出现在了办公区。
她脚上的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的“哒哒”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生怕一抬头就对上她的眼睛。
孙婧在办公区的中央停下了脚步，她环顾四周，然后用一种不大不小，却恰好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陈默，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一瞬间，整个办公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那个最偏僻的角落工位上。
有人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人则悄悄地和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交换着幸灾乐祸的眼神。
陈默抬起头，平静地看了孙婧一眼，然后轻轻地关闭了电脑上的所有程序，锁上了屏幕。
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着孙婧走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人事部的办公室。
一路上，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有好奇的，有同情的，但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步伐稳健，目光平静如水。
05
孙婧的办公室位于走廊的尽头，装修风格简约而现代。
“请坐。”她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语气公式化，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陈默依言坐下，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安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孙婧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用红色文件夹装着的文件，推到了陈默的面前。
“陈默，经过公司管理层的综合评估和慎重决定，我们决定与你解除劳动合同。”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这是《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请你过目。”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但并没有伸手去拿。
“按照劳动法的相关规定，公司将会支付你N+1的经济赔偿金。今天是你在公司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请在下午五点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交接和离职手续。”孙婧继续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赔偿金什么时候可以到账？”陈默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出奇。
孙婧明显愣了一下，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会是他的第一反应。
她原本预想过对方可能会质问原因，可能会为自己辩解，甚至可能会情绪激动地争吵，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冷静。
“三个工作日之内。”她下意识地回答。
陈默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伸手拿过了那份文件，只是简单地浏览了一遍。
“需要我签字吗？”他问道。
孙婧指了指文件的最后一页：“这里，还有这里。”
陈默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指定的位置，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其他问题吗？”孙婧问道。
“没有了。”陈默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孙婧叫住了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我个人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默转过身，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孙婧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你在公司待了整整五年，到底在负责什么项目？我查遍了公司所有的系统，都找不到任何与你相关的项目记录。”
陈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会按照规定填写工作交接表的。”
“不，我指的不是表格上那些流程化的内容。”孙婧追问道，“我是真的好奇，你每天在公司，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会没有任何记录？”
陈默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理解您的好奇心，孙总监。”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够决定是否要告诉你的。”
孙婧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应该知道这些信息，那么他们自然会知道。”陈默说完，便转身走向门口。
孙婧也站了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快：“陈默，你这是什么态度？公司给了你五年的薪水和平台，现在你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能说吗？”
陈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明天，自有人通知。”
说完，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孙婧一个人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满脸的困惑和不解。
“明天自有人通知？”她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默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收拾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
办公区里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但他依旧不为所动。
“哟，被裁了？”技术主管马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陈默的工位旁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陈默没有回答他，继续将桌面上的东西放进一个纸箱里。
“其实这也不意外，”马东故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确保周围的同事都能听见，“每天朝九晚五，从不加班，谁知道你这五年到底在公司干了些什么？我们部门的核心项目，你可是一次都没有参与过。”
办公区里响起了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有人偷偷地看着这边的动静，有人干脆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摆出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陈默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将最后几件私人物品，包括那盆仙人掌和那个木质的鲁班锁，都小心地放进了纸箱。
“喂，我跟你说话呢。”马东见他完全不理会自己，有些恼火，“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陈默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有什么好解释的？”
马东被他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强撑着说：“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被裁掉的人是你吗？”
“我知道为什么。”陈默简短地回答。
“哦？”马东挑了挑眉毛，“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看不见的东西，就认为它不存在。”陈默说完，便抱起了纸箱，准备离开。
马东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
“什么意思？在这里故弄玄虚吗？”他冷笑着说，“行啊，反正明天你就不在这里了，你说什么都没人在意了。”
周围的同事们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觉得陈默这话确实有点奇怪，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但更多的人，还是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被裁掉的员工无力的反击罢了，并没有太当回事。
就在这时，人事总监孙婧带着IT安全专员张伟走了过来。
“陈默，按照公司的离职流程，你需要在离开前，完成所有的工作交接。”孙婧的语气严肃而公式化，“张伟会监督你完成最后的工作交接和系统权限的移交。”
陈默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
他放下纸箱，重新在工位上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脑。
张伟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然后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系统界面。
“这是什么系统？”张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后台维护工具。”陈默简短地回答，“我需要做最后的数据备份和归档。”
张伟皱起了眉头，他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飞速闪过的各种命令行和代码，说道：“这些操作，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备份程序。”
“每个系统的备份流程和协议都不一样。”陈默平静地解释道。
张伟虽然心里充满了疑虑，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
毕竟，在他看来，一个即将被裁掉的员工，还能有什么权限做出危害公司的操作呢？公司的核心系统都有着极其严格的访问控制和权限管理机制。
他完全不知道的是，陈默此刻正在执行的，是一个名为“【明镜】权限转移与系统深度锁定协议”的特殊程序。
这个程序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进行数据备份，但实际上，它是在为明天系统即将执行的自动响应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旦这个程序执行完毕，如果没有陈默本人的手动干预，【明镜】系统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后，自动进入最高级别的防御模式，锁定所有管理员的访问权限，并且切断所有核心系统的外部访问通道。
孙婧站在旁边，看着陈默在电脑上飞快地操作着，她的心里依旧对陈默刚才说的那句话感到困惑。
“明天自有人通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谁会来通知？通知什么？
但她没有再问，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陈默完成最后的操作。
半个小时之后，陈默关闭了所有的程序，锁上了电脑屏幕。
“完成了。”他简短地说道，然后将公司的门禁卡和那台笔记本电脑，一并交给了张伟。
“还有其他需要我办理的事项吗？”他问道，声音依旧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孙婧看了看手中的离职流程表，说：“你的工作交接表呢？需要你填写一下具体的工作内容和交接事项。”
陈默拿过那张表格，在“工作内容”那一栏，简单地写下了“日常系统维护、后台数据整理、服务器安全巡检”这几个字，然后在“交接对象”那一栏，写上了“系统自动接管”。
孙婧看着这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交接表，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这些？”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在公司五年，就只做了这些琐碎的工作？没有任何具体的项目吗？”
陈默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的工作，不需要出现在任何项目管理系统里。”
“那你的工作记录到底在哪里？谁来评估你的工作成果？”孙婧追问道。
陈默的嘴角，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自信。
孙婧的心里，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安，但她又说不出具体是为什么。
陈默抱起自己的纸箱，转身向办公区的出口走去。
在经过技术总监赵峰的办公室时，他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里面正在和几个主管开会的赵峰。
赵峰恰好也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两人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墙对视了一秒钟，陈默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是告别，然后便转身离去。
赵峰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陈默刚才的那个眼神里，有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一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
这种感觉，让赵峰的心里莫名地一紧。
“赵总，您怎么了？”会议室里的人注意到了他的走神。
“没什么，我们继续。”赵峰收回了目光，但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真的去找秦董事长确认过陈默的情况，尽管陈默曾经明确地提示过他，可以向董事长询问。
但现在已经晚了，陈默已经离开了公司。
赵峰只能在心里希望，自己这个果断的决定，不会给公司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
06
晚上七点，陈默回到了自己位于上海市郊区的公寓。
他住在一栋有些老旧的小区里，房子不大，但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
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书法作品，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类专业的技术书籍和古典文学名著。
他放下纸箱，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走进书房，打开了自己的私人电脑。
与公司那台普通的笔记本电脑不同，这台电脑的配置极为强大。三块高清显示器组成了一个半环形的工作台，键盘是顶级的机械键盘，敲击时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陈默输入了一长串极其复杂的密码，电脑屏幕随之亮起，显示出了一个与公司内部系统完全不同的操作界面。
他打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向那个唯一的联系人发出了一条信息：“第一阶段已经完成。”
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了回复：“收到。保持警惕，明天见分晓。”
发信人的ID，是一个简单的“秦”字。
陈默关闭了通讯软件，转而打开了一个系统监控界面。
这个界面上，实时显示着他前公司启明科技所有核心系统的运行状态，从服务器集群到网络架构，从数据库到安全防护，所有的数据都一览无余。
所有的指标都显示为正常的绿色，系统运行平稳。
但在这份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含。
陈默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啤酒，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上海市璀璨的城市夜景。
五年了。
五年来，他在这里默默无闻，承受着同事们的轻视和上司的怀疑，却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职责。
他一手创建了【明镜】系统，一套全方位的主动式数据取证与关联分析系统。它能够自主地识别和追踪各类异常的数据流动，并在检测到“内部威胁”时，启动最高级别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套系统在过去的五年间，默默地为秦老追查着那桩陈年旧案的蛛丝马迹，同时，也拦截了上千次针对公司的高级网络攻击，其中有数十次，都足以摧毁公司的核心业务。而这一切，都被它悄无声息地化解，公司里无人察觉。
而现在，他被公司裁掉了，因为那个新来的技术总监，看不到他的任何价值。
陈默冷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明天，当【明镜】系统检测到他的身份权限被非正常注销后，将会自动启动最高级别的“焦土”协议，锁定所有管理员的访问权限，并且切断所有核心系统的外部访问通道。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明白，那个被他们随意轻视和裁掉的角落员工，究竟掌握着怎样一种颠覆性的力量。
但同时，陈默的心里也感到了一丝失落。
五年的坚守和付出，最终换来的，却是一纸冰冷的解雇通知。
那些看不见的工作，终究还是被当成了无用的闲散。
他拿起手机，给秦老发了一条短信：“程序已经启动，十二小时后，将自动执行最终指令。”
发完短信，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随手放在了一旁。
现在，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明天的到来。
陈默坐在沙发上，翻开了一本已经很久没有读过的《基督山伯爵》。
书中的主人公，在黑暗的地牢里隐忍多年，最终完成了自己的复仇。
和基督山伯爵不同，陈默的工作虽然同样默默无闻，但至少在明天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价值，以及他所守护的那个秘密。
书读到一半，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秦老发来的消息：“确定要执行吗？这可能会让启明科技陷入巨大的混乱。”
陈默思考了片刻，回复道：“是的。除非有人能真正认识到【明镜】的价值，否则，它宁可自毁，也绝不能落入错误的人手中。”
很快，秦老回复了两个字：“明白。”
陈默放下手机，继续阅读，但他的心思已经有些不在书上了。
他知道，秦老的这条消息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即使明天启明科技出现了天大的危机，秦老也不会立即出面干预。
他要让那些只看重表面业绩、轻视核心技术的管理者，尝一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夜深了，陈默关上灯，上床睡觉。
他睡得很安稳，就像过去五年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有些教训，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地刻骨铭心。
07
第二天早上八点，启明科技的员工们像往常一样，陆续刷卡进入了位于上海市中央商务区的办公大楼，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没有人会记得昨天那个被裁掉的、无足轻重的角落员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头繁重的工作，以及关于第二轮裁员的各种传闻上。
技术总监赵峰早早地就来到了公司，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报告和文件，其中有一份，是他昨天晚上连夜赶出来的部门优化方案。
在这份方案中，他重点提到了要引入一套全新的外部安全系统，以替代公司现有的那套“陈旧、过时且效率低下”的安全架构。
“赵总，早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他的秘书敲门提醒道。
“好，我马上去。”赵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拿起平板电脑，意气风发地走向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各个部门的主管。公司的CEO江浩坐在首位，脸色看起来有些严肃。
“今天主要讨论两个议题，”江浩开门见山地说道，“第一，裁员工作的进展情况；第二，关于公司新安全系统的引入计划。”
赵峰的精神为之一振，这正是他今天准备大展拳脚的主场。
“孙婧，你先来汇报一下裁员的进展。”江浩说道。
人事总监孙婧站起身，汇报道：“截至昨天下午，第一批三十名员工的解除合同通知已经全部送达。今天将开始第二批的约谈，预计在本周之内，可以完成所有百分之十五的人员优化目标。”
江浩点了点头：“整个过程有没有出现什么特殊情况？”
“基本上都还算顺利，大部分员工都接受了公司的赔偿方案。”孙婧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只有一个例外，就是技术部的那个叫陈默的员工，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江浩似乎来了兴趣。
“他对被裁掉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应，表现得异常平静。”孙婧回忆着昨天的情景，“而且，当我问他在公司五年具体负责什么项目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明天自有人通知’。”
赵峰立刻插话道：“江总，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闲人。他在公司待了五年，项目管理系统里查不到任何他参与过的项目记录。我严重怀疑，他当初就是靠着某种关系混进来的，然后被所有人遗忘在了那个角落里。”
“明天自有人通知？”江浩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孙婧摇了摇头，“也许只是一句赌气的话吧。”
江浩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好，这件事先放一放，继续按计划进行。赵峰，你来说说新安全系统的事情。”
赵峰站起身，打开平板电脑，正准备开始他的演示：“我已经和三家国内顶级的安全服务提供商进行了初步的接洽，他们……”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IT部门的安全专员张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公司的考勤打卡系统突然无法登录了！”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我们正在紧急排查原因。”
赵峰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可能只是服务器的瞬时波动，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抱歉打扰各位领导开会，”张伟朝着会议室里的众人鞠了一躬，“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会议继续进行，赵峰详细地介绍着他计划引入的新安全系统的各种优势和预算。
然而，还不到半个小时，张伟再一次敲门冲了进来，这一次，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报告江总，现在不仅仅是考勤系统，公司的内部邮箱也全部无法登录了！而且，各个部门的员工都在反映，他们无法访问公司的项目管理平台！”
江浩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多系统故障？”
赵峰也站起了身：“我去技术部看看。”
会议被迫暂时中断，所有的高管都跟着赵峰，一起来到了技术部。
此时的技术部，已经变成了一锅粥。所有的工程师都在自己的电脑前忙碌地排查着问题，但所有人都一筹莫展。
“到底是什么情况？”赵峰大声问道。
“我们无法进入任何一个系统的后台，”一位资深工程师抬起头，满脸无奈地回答，“所有的管理员权限都被锁定了，就好像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自我保护机制被激活了。”
“什么自我保护机制？我从来没听说过我们的系统有这种功能！”赵峰皱着眉头说。
“我们也不知道，”那位工程师摊了摊手，“这个机制，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们的任何一份系统技术文档里。”
“立刻联系外部的安全专家！”江浩当机立断地命令道，“这很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黑客攻击！”
然而，事情很快就变得更加糟糕。
上午十点整，公司的客服部门开始接到海量的客户投诉，称他们无法登录公司的所有产品和服务。
十点半，公司的核心业务系统全面崩溃，所有对外服务宣告中断。
十一点，各大财经媒体开始报道启明科技发生的这起“重大技术故障”，公司的股价应声暴跌。
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混乱，员工们惊慌失措，高管们则急得团团转。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一个解释？！”江浩在办公室里咆哮着，“为什么所有的系统会同时崩溃？！”
就在这时，人事总监孙婧突然站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我想起来了，昨天陈默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明天自有人通知’……江总，您说，今天的系统崩溃，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孙婧的身上。
赵峰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你的意思是，这是陈默干的？”
孙婧点了点头：“我不确定，但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巧合了。而且，他昨天在离职之前，确实在电脑上操作了很长时间，他说是做‘数据备份’。”
“张伟！”赵峰立刻大声叫道，“昨天你监督陈默离职的时候，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操作？”
张伟努力回忆着：“他在电脑上操作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屏幕上闪过了很多我看不懂的命令行和代码，他说他是在做数据备份。”
“该死！”赵峰咒骂了一声，“立刻联系陈默！马上！现在！”
IT部门迅速调出了陈默的人事档案，拨打了他的电话，却发现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发送的邮件石沉大海，社交媒体上的账号也已经全部注销。
“派人去他登记的住址找！”江浩命令道。
但很快，派出去的人员就传回了消息：陈默的住址无人应门，邻居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过他出门。
整个启明科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客户的投诉电话被打爆，媒体的询问电话一个接一个，投资者们纷纷表示了极大的担忧，公司的股价还在持续不断地下跌。
中午时分，公司的创始人，已经退居二线多年的秦董事长，终于从外地紧急赶回了公司，他火速召开了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一走进会议室就沉声问道。
CEO江浩苦着一张脸，汇报道：“秦董，所有系统依然处于瘫痪状态，我们无法进入任何后台，也联系不上陈默。我们请来的外部安全专家说，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复杂的安全锁定协议，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破解。”
“陈默是谁？”秦董事长皱着眉头问道，显然他还不了解具体的情况。
“就是昨天被裁掉的那个技术员，”赵峰硬着头皮解释道，“在公司工作了五年，但一直负责一些琐碎的系统维护工作，没有参与过任何核心项目。”
秦董事长刚想说些什么，他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然一变。
“老徐？”他小声自语了一句，然后迅速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变得十分恭敬：“喂，徐老……”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咆哮声，即使没有开免提，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能隐约听到对方那激动到极点的声音。
秦董事长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迅速变成了震惊，然后是恐慌。
“什么？陈默是您亲自安排进来的？”他失声喊道，“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啊……是的，是的，他昨天被裁掉了……什么？！【明镜】系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公司有这个系统啊！”
电话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秦董事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挂断电话后，他浑身都在冒着冷汗，他看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
“完了，我们这次，闯下滔天大祸了。”
“徐老是什么人？”赵峰小声地问身边的孙婧。
“徐老，”孙婧压低了声音，用敬畏的语气说，“徐振邦，国内顶级的金融犯罪专家，也是上海市经侦总队的前任总顾问。听说在业界手眼通天，但已经退休很多年了。”
赵峰的心里猛地一沉，他感觉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一百倍。
秦董事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徐老刚才在电话里告诉我，陈默，是他五年前亲自拜托我，安排进公司的。”
“什么？”CEO江浩惊讶地站了起来，“为什么我们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赵峰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灾难性的错误。
“我们必须立刻找到陈默！”江浩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惜一切代价！”
秦董事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徐老已经通过他自己的渠道在联系陈默了。但在此之前，他授权我们，可以调阅陈默的完整档案，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以及那个【明镜】系统的基本情况。”
“陈默还有一份特殊的档案？”人事总监孙婧惊讶地问道，“但是，我查过公司所有的人事系统，他的档案都非常普通啊。”
“那份档案，不在常规的人事系统里。”秦董事长说着，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徐老刚才给了我一个特殊的权限码，可以访问一个被隐藏起来的最高机密等级的系统。”
他连接到了一个看起来完全陌生的系统界面，然后输入了一长串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极其复杂的授权码。
屏幕上，一个进度条开始缓缓加载。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投影幕布。
终于，进度条加载完毕。
“唰——”
幕布应声亮起，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悍然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陈默个人绝密档案】
下一秒，页面自动向下滚动。当陈默那张略显青涩的标准证件照，和紧随其后的几行文字信息呈现在屏幕上时——
“嘶……”
会议室里，骤然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有人则猛地向后靠向椅背，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
档案的左上角，那张标准证件照的下方，清晰地显示着几行简短，却足以颠覆在场所有人认知的字样：
来源：拱手江山讨你欢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