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赵莉莉的婚礼请柬,像一颗精准投喂的深水炸弹,在下午三点半,这个办公室里最死气沉沉的时刻,被扔进了部门微信群。
赵莉莉的婚礼请柬,像一颗精准投喂的深水炸弹,在下午三点半,这个办公室里最死气沉沉的时刻,被扔进了部门微信群。
“”
电子请柬做得花里胡哨,烫金的“囍”字几乎要从屏幕里跳出来,背景是她和未婚夫在希腊拍的婚纱照,蓝顶白墙,海风吹起了她价值不菲的头纱,也吹起了她脸上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我叫林未,在这家半死不活的广告公司做设计,做了四年。
赵莉莉,我的同事,坐我斜对面,我们俩的关系,大概就是那种“中午可以一起点外卖,但绝不会分享最后一块锅包肉”的塑料情谊。
群里沉默了三秒。
然后,像排练过一样,祝福的表情包和“恭喜恭喜”的文字刷了屏。
我捏着鼠标,指尖冰凉,默默地在对话框里敲下“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然后选了个最不走心的玫瑰花表情,点了发送。
完成任务。
我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喝不出咖啡味的凉水,灌了一口,试图压下胃里因为没好好吃午饭而泛起的酸水。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会像过去所有同事的红白喜事一样,在客套的祝福和私下真实的吐槽中,平稳落地时,赵莉莉发了第二条消息。
这条消息,没有表情包,没有花哨的字体,只有一行冷冰冰的、带着命令口吻的黑字。
“谢谢大家哈!为了图个吉利和方便统计,咱们关系这么好,就统一随礼5888吧!爱你们哟~”
最后那个“爱你们哟~”和它后面跟着的波浪号,像一条油腻的毛毛虫,在我屏幕上蠕动。
5888。
我盯着这四个数字,感觉眼睛被刺了一下。
我一个月工资,扣掉五险一金,到手八千出头。
房租,水电,通勤,吃饭,每个月像一台精准的机器,不多不少,正好刮掉我六千。
剩下的两千,是我给自己留的救命钱,是下个月万一生病了的医药费,是我想攒钱换掉这台卡得像拖拉机的电脑的希望。
5888,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吉利数字。
它是我两个多月的喘息。
是我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时,唯一能抬头看一眼天空的缝隙。
现在,赵莉莉要用她那场与我无关的盛大婚礼,把这条缝隙,用水泥给我堵死。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之前刷屏的祝福戛然而止,空气里只剩下中央空调有气无力的嗡鸣,和每个人强装镇定的呼吸声。
我能感觉到,斜对面的赵莉莉,正抬着她那张刚做了热玛吉的脸,像个监工一样,扫视着我们这群沉默的“劳工”。
她的眼神里,没有新娘的喜悦,只有一种“我通知到位了,你们看着办”的压迫感。
我的微信立刻开始震动,不是群消息,是私聊。
第一个弹出来的是刚来三个月的实习生,小鱼。
“未未姐……我没看错吧?是5888?不是588.8?”
小鱼一个月实习工资三千五,住着最远的郊区,每天通勤三个小时。
5888,是她一个半月的工资,是她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钱。
我回她:“你没看错,我也希望我瞎了。”
第二个是隔壁组的老王,一个四十多岁,孩子刚上初中的男人。
“这赵莉莉是疯了吧?抢钱啊?她老公不是开公司的吗?差这点钱?”
我敲字:“可能就是因为不差钱,才觉得我们所有人的钱都不是钱。”
老王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我儿子下学期补习班的费用一万二,我刚交完。我老婆要是知道我随礼随五千多,能把我腿打断。”
我看着屏幕,一个字都回不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被账单、KPI、孩子的补习班费用、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红色炸弹”包裹得密不透风。
而赵莉莉,她活在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钱是数字,人情是交易,婚礼是一场需要用别人的血汗来装点门面的盛大演出。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不想再看那些充满焦虑和愤怒的私聊。
我需要冷静。
我打开我的记账APP,看着上面红红绿绿的数字。
房租:3200。
水电网:350。
通勤:400。
伙食预算:1500。
……
每一笔,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切割着我那点可怜的薪水。
我闭上眼,都能闻到月底吃泡面时,那股廉价调料包混合着心酸的味道。
赵莉莉可能从来没闻过。
她用的是上千块的香水,喝的是手冲咖啡,午饭是上百块的轻食沙拉,据说她未婚夫刚给她换了辆红色的mini cooper。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凭什么我要用我两个月的挣扎,去为她的“吉利”买单?
就因为我们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呼吸着同一片被二手烟污染过的空气吗?
荒谬。
我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和赵莉莉的对话框。
我想问她,你凭什么?
我想问她,你知道5888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意味着什么吗?
但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我知道,我问了也没用。
她会用一百种“哎呀都是为了大家好”“我们关系这么铁”“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之类的漂亮话把我堵回来。
在她的世界观里,我如果拒绝,就是我不懂事,是我不大气,是我的问题。
这就是最让人恶心的地方。
她不仅要抢你的钱,还要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让你觉得自己不给钱就是一种罪过。
下午剩下的时间,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没人说话,只有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音,比平时更响,带着一种泄愤似的烦躁。
赵莉莉倒是心情很好,踩着她那双Jimmy Choo的高跟鞋,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去茶水间冲了杯花茶,一会儿又拿着小镜子补她那完美的口红。
她每经过一个工位,那个人就会把头埋得更低一点,假装自己忙得天昏地暗。
一种无形的压力,像一张网,把我们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的人像参加百米冲刺一样,瞬间就跑没影了。
我磨蹭到最后一个走。
经过赵莉莉的座位时,我看见她桌上放着一个爱马仕的本子,上面用秀气的字体列着一个名单。
是全部门同事的名字。
我猜,她大概是准备在名字后面,一个一个地打上“√”。
那个√,价值5888。
我走出写字楼,晚高峰的冷风吹在脸上,有点疼。
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把天空染成一种暧昧的橘红色。
很美,但这种美丽不属于我。
我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在“满20减5”的凑单区里,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只点了一份16块钱的麻辣烫。
连加一份泡面都舍不得。
因为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四个数字。
5888。
回到家,我那间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显得比平时更加狭小和破败。
我把麻辣烫放在小桌上,打开电脑,想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私活。
那是一个给别人画头像的单子,一张50块,画完能有200块的收入。
够我吃一个星期的晚饭了。
可我对着空白的画板,一笔都画不下去。
赵莉莉那张带着优越感的脸,和那个“5888”,像两个幽灵,在我脑子里飘来飘去。
我烦躁地关掉软件,靠在椅子上。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赵莉莉。
她把我拉进了一个新的微信群,群名叫“莉莉&远哥的幸福见证团”。
群里除了我们部门的同事,还有公司其他部门的一些人,大概四五十号。
一进群,我就看到她发的一条新公告。
“亲爱的小伙伴们,为了方便统计和安排座位,请大家在本周五之前,将心意转到我的支付宝账号:138。转账时请备注姓名哦,比心~”
下面,是她的支付宝收款码。
那二维码,黑黢黢的,像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紧接着,她发了第一个红包。
总额200块,分成了50个。
群里立刻有人抢了,然后发“谢谢老板娘!”“老板娘大气!”
我没点。
我知道,这个红包不是白拿的。
这是诱饵。
是她提醒我们“该交钱了”的优雅方式。
果然,没过几分钟,一个我不认识的,应该是她闺蜜的人,在群里发了一张转账截图。
转账金额:5888。
备注:祝我最爱的莉莉新婚快乐!
下面,赵莉莉立刻回复了一个“mua~”的表情。
这一下,压力直接拉满。
这是在杀鸡儆猴。
不,是杀鸡给猴看。
她在告诉我们,看,有人已经交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我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我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而我,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接下来的两天,是漫长的煎熬。
办公室里,大家见面打招呼的音量都变小了,眼神躲躲闪闪,生怕和对方聊起这个话题。
赵莉莉的“幸福见证团”群里,陆续出现了第二张、第三张转账截图。
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大概是她别的部门的朋友,或者干脆就是她找来演戏的“托儿”。
每出现一张截图,赵莉莉就会在群里热情洋溢地感谢一番,顺便再发一个小红包。
我们部门的人,除了小鱼,没人敢抢。
老王私聊我说:“这哪是红包,这是催命符。”
我深以为然。
周三中午,我正在工位上啃着自己带的三明治,赵莉莉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她手里端着一杯星巴克,香草拿铁的甜腻气味,瞬间盖过了我三明治里那片廉价火腿的味道。
“未未,忙着呢?”她笑吟吟地在我桌边停下。
我咽下嘴里的面包,抬起头:“还行,莉莉姐,有事吗?”
我故意把“姐”字咬得很重。
她好像没听出来,把咖啡放在我桌上,说:“看你天天喝速溶,对身体不好。这杯请你的。”
我看着那杯咖啡,上面印着星巴克绿色的logo,像一个嘲讽的鬼脸。
我说:“谢谢,不过我喝不惯带奶的。”
我的胃不好,喝牛奶会不舒服。这件事,以前一起点外卖时,我跟她提过。
她显然不记得了。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没事,那你尝尝看嘛,说不定现在能喝了呢?”
她没有要把咖啡拿走的意思。
我知道,这杯咖啡不是白给的。
这是“鸿门宴”的开场白。
“莉莉姐,有话就直说吧。”我放下三明治,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未未,我看群里……你还没动静呢。是不是最近手头比较紧啊?”
来了。
她终于还是亲自下场了。
我看着她,她的妆容很精致,眼线画得一丝不苟,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可我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真诚的关心。
只有试探和催促。
我说:“是有点紧。你知道的,我们做设计的,工资就那么点。”
我故意把“我们”两个字说得很清楚。
我想提醒她,你也曾经是“我们”中的一员。
她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唉,是啊,都不容易。不过呢,未未,你想想,我们同事一场,关系这么好,我结婚这么大的事,你肯定得来吧?”
“再说了,这钱也不是白出的。我老公说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他公司那边要是有什么设计的小活儿,肯定优先考虑咱们自己人。”
她开始画饼了。
一个虚无缥缥,一戳就破的饼。
她老公是开什么公司的,我不知道。就算有活儿,凭什么给我?公司有业务流程,我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用这种话来当诱饵,她是不是觉得我跟小鱼一样好骗?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莉莉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5888,确实有点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
我决定摊牌。
我不相信,她还能当着全办公室的面,逼我转账。
赵莉莉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
她直起身,抱着胳á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也冷了下来。
“林未,你这就没意思了。”
她连“未未”都不叫了,直呼我的全名。
“我结婚,一辈子就一次。请大家来,是看得起大家。定这个数,也是图个吉利,不想搞得乱七八糟,有的多有的少,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别人都没说什么,怎么就你特殊呢?”
她这句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我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同事听见。
我感觉到几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她在孤立我。
她在给我贴上一个“不合群”“斤斤计较”的标签。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什么叫“别人都没说什么”?
私聊里骂得最凶的就是他们!
现在一个个装得跟鹌鹑一样,就因为我把头探出来了,所以我就成了唯一的“刺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莉莉,我不是特殊。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的经济状况,不允许我这么做。如果我为了你的‘吉利’,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你觉得这合适吗?”
“再说了,随礼是心意,不是摊派。你这样规定金额,还建群收款,跟强制集资有什么区别?”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赵莉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她可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我,会这么直接地顶撞她。
“林未!”她拔高了音量,“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强制集资?我好心好意请你们参加婚礼,分享我的喜悦,在你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难听?”
“我告诉你,做人不能太自私,只想着自己。你要考虑一下集体的氛围!”
她又开始给我扣帽子。
“自私”“不考虑集体”。
我气得笑出了声。
“集体?哪个集体规定了同事结婚必须随礼5888?公司的制度手册里写了吗?还是劳动法里有这一条?”
“赵莉莉,你别在这儿偷换概念。自私的到底是谁?是你,还是我们这些辛辛苦苦挣点钱,连病都不敢生的人?”
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我们。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莉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个调色盘。
她大概是没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
她指着我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林未,你行。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把地板踩得“咚咚”响,像在宣泄她的愤怒。
那杯她“请”我的星巴克,还孤零零地立在我的桌角,冒着凉气。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凉的疲惫。
我知道,我彻底得罪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果然。
下午,总监张哥就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张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发际线很高,肚子很大,常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Polo衫,信奉“和气生财”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让我坐下,给我倒了杯茶,然后一脸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小林啊,我听说你跟莉莉在办公室吵起来了?”
我点点头:“不算吵架,只是就事论事。”
张哥叹了口气,揉了揉他那光亮的额头:“小林啊,你来公司也四年了,不是新人了。有些事,要学着灵活一点。”
“莉莉这件事,是做得有点不妥。但是,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又是女孩子,面子薄。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这就不太好了嘛。”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反胃。
什么叫“女孩子,面子薄”?
她拿着5888的刀架在我们脖子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的面子?
“张哥,不是我让她下不来台,是她提的要求,让我们所有人都下不来台。”我平静地说。
张哥摆摆手:“哎,我知道,我知道。5888是多了点。但是你想想,部门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把整个团队的气氛搞僵吧?”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还怎么合作?莉莉以后就是老板娘了,她老公跟咱们行业也沾边,你把关系搞这么僵,对你以后没好处。”
他的话,句句都在理,又句句都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和稀泥”的味道。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
凭什么?
“张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所谓的‘团队气氛’,是需要我牺牲我一个月的工资去维护的,那我维护不起。”
“如果所谓的‘人情世故’,就是要我打肿脸充胖子,那我也不想懂。”
“我来公司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扶贫的。”
我的话说得很硬。
张哥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林未,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这是为你好!”
“让你给莉莉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你随个一两千,意思一下,她也不会再说什么了。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
我错了吗?
我看着张哥那张写满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在这个扭曲的职场生态里,说真话的人,反而成了异类。
拒绝不合理要求的人,反而需要去道歉。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张哥,我没错,我不会道歉。”我站起身,“如果因为这件事,公司觉得我影响了‘团队气氛’,要开除我,我认了。N+1赔偿给我算清楚就行。”
“你!”张哥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我,“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没再理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我感觉整个部门的人都在用余光瞟我。
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隔岸观火。
没有一个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一句“你做得对”。
我成了那个孤军奋战的傻子。
晚上,我收到了小鱼的微信。
“未未姐,对不起……今天我没敢站出来帮你说话。”
后面跟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我看着那行字,心里那点仅存的火气,也慢慢熄灭了。
我能怪她吗?
她只是个实习生,还没毕业,她怕得罪人,怕丢掉这份工作。
她没有错。
我回她:“没事,我懂。你别想太多。”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
“未未姐,我……我还是把钱转给莉莉姐了。我妈说,刚进社会,不要得罪人,吃点亏是福。”
我看着那句话,久久没有回复。
吃亏是福。
这句我们从小听到大的话,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和讽刺。
凭什么我们的“福气”,要靠吃这种哑巴亏来积攒?
周五,是赵莉莉规定的“交钱”截止日。
“幸福见证团”群里,除了我,我们部门所有人的名字,都被赵莉莉用“@”符号点了一遍。
“@老王 @小李 @小张 …… 谢谢亲们的祝福哦,都收到啦!周日婚礼现场见!”
她这是在公开处刑。
用所有人的“服从”,来反衬我一个人的“顽抗”。
老王给我发了个私聊,只有一个捂脸的表情。
我能想象到他转账时,心里在滴血的样子。
我也能想象到,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在“算了算了,破财免灾”的自我安慰中,不情不愿地按下支付密码的场景。
他们没有错。
在生活的重压之下,有时候,尊严是最先被舍弃的东西。
因为尊严不能当饭吃。
但我不行。
我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我今天为了所谓的“合群”,交了这5888。
那么明天,是不是就会有李莉莉,王莉莉,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退让,换不来尊重。
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索取。
下午五点半,离下班还有半小时。
我的微信,准时响了。
是赵莉莉。
“林未,就差你了。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已经毫不客气,充满了质问。
我盯着那行字,这几天所有的委屈、愤怒、压抑,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翻滚。
我想到小鱼转账后跟我说“这个月只能天天吃馒头了”的无奈。
我想到老王说“我老婆知道了,跟我大吵一架”的疲惫。
我想到张哥那副“你好自为之”的官僚嘴脸。
我想到我自己,为了省几十块钱,在菜市场跟大妈为了几毛钱的零头磨破嘴皮。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屏幕对面这个,理直气壮地问我“什么意思”的女人。
我开始打字。
一开始,我想跟她讲道理。
“莉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金额我无法接受。你的婚礼我祝福,但请不要用这种方式绑架同事感情。”
打完,我又觉得太软弱。
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我又删掉,换了一段更激烈的。
“赵莉莉,你是不是穷疯了?结婚是为了敛财吗?要不要我给你在公司门口摆个碗,大家给你众筹?”
打完,我又觉得太像泼妇骂街,拉低了自己的层次。
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想起我爸,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他总跟我说:“闺女,咱不惹事,但咱也绝不怕事。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这口气要是没了,人就垮了。”
对。
人活一口气。
我重新睁开眼,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决绝。
我打下了一行字。
一行我自己都觉得“恶毒”,但又无比精准的话。
“你先去挂个脑科顺便看看脸皮。”
点击,发送。
世界安静了。
我看着那句已经发送成功的绿色对话框,感觉心里堵了几天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爽。
一种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爽。
我知道,我说出这句话的后果。
我跟赵莉莉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跟这个公司的缘分,可能也快到头了。
但我不后悔。
为了我的尊严,为了我那还没捂热的工资,为了所有敢怒不敢言的“我”,这一仗,我必须打。
手机疯狂地开始震动。
是赵莉莉。
她没有再私聊我,而是直接把我们的聊天记录截图,甩到了四五十人的“幸福见证团”大群里。
然后,是一长串的语音。
我没点开听。
我能猜到她会说什么。
无非就是哭诉,就是控诉,就是把我塑造成一个因为嫉妒她嫁得好,就恶毒攻击她的心理阴暗的小人。
紧接着,群里炸了。
“天啊!林未怎么这么说话?”
“太恶毒了吧!”
“莉莉别生气,跟这种人犯不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
那些刚刚还在私聊里跟我一起吐槽的人,此刻在群里,摇身一变,都成了正义的使者,道德的楷模。
他们争先恐后地安慰着赵莉莉,谴责着我。
仿佛那5888,是他们心甘情愿、欢天喜地送出去的。
我看着那些虚伪的嘴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原来,所谓的“集体”,就是这样一个酱缸。
谁想跳出来,就会被所有人按回去,再踏上一万只脚。
我没有在群里辩解。
没有意义。
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可以抱团取暖的借口,一个可以彰显自己“合群”和“善良”的靶子。
而我,就是那个靶子。
我平静地拿起手机,找到赵莉莉的微信头像,点击,删除联系人。
然后,是那个“幸福见证团”群,退出群聊。
世界,彻底清净了。
下班时间到。
我收拾好东西,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
没有人跟我说再见。
所有人都避开了我的目光,仿佛我身上带着瘟疫。
只有经过小鱼工位时,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害怕,有同情,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冲她笑了笑,走出了这间让我感到窒息的办公室。
周末,赵莉莉婚礼。
我没有去。
我睡了个懒觉,然后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排骨和玉米,给自己炖了一锅汤。
我还去楼下的花店,买了一小束洋甘菊,插在喝水的玻璃杯里。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那些白色的小花上,很温暖。
我打开电脑,开始画那个50块钱一张的头像。
这一次,我画得格外顺畅。
下午,我接到了老王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能听到司仪声嘶力竭的喊声和音乐声。
“未未,你没来,太明智了。”老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做贼。
“怎么了?”我问。
“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啧啧,酒店是五星级的,婚车是劳斯莱斯,莉莉身上那套婚纱,听说三十多万。”
“我们这些人,被安排在最角落的几桌,跟她老公那些非富即贵的朋友,隔着老远。”
“上菜也先紧着主桌那边,我们这儿半天了,就几个凉菜。”
“最气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司仪在台上搞抽奖,最大奖是最新款的iPhone。结果呢?抽中的全是他老公那边的人。我们这边,连个阳光普照奖的充电宝都没捞着。”
老王的声音里,充满了憋屈和懊悔。
“我那5888,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今天这,连个响都听不见。”
“我们一桌子人,脸都绿了。大家都在底下骂,说还不如给你众筹,让你去把桌子掀了。”
我听着,忍不住笑了。
“王哥,现在后悔了?”
“悔死了!肠子都悔青了!我就是个大傻子!花了钱,还买了一肚子气!”老王愤愤不平地说,“对了,你猜莉莉在台上说什么?”
“说什么?”
“她拿着话筒,哭哭啼啼地说,感谢所有亲朋好友的到来,特别是她的同事们,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给了她最大的温暖。还说,有个别心怀嫉妒的人,对她进行恶毒攻击,但她选择原谅,因为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老王学着赵莉莉的腔调,阴阳怪气。
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赵莉莉穿着几十万的婚纱,站在璀璨的灯光下,扮演着一个宽容、善良、被全世界宠爱的圣母。
而我,就是那个“个别心怀嫉妒的人”。
她赢了。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她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行了,王哥,别气了。就当花钱看了场猴戏。”我安慰他。
“屁!猴戏票哪有这么贵!”老王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的夕阳。
我输了吗?
好像是。
我成了全公司的公敌,成了别人婚礼上的笑料。
可我心里,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我看着桌上那锅冒着热气的排骨汤,看着那束安静绽放的洋甘菊,看着电脑屏幕上即将完成的画稿。
我保住了我的5888。
我保住了我未来两个月的安稳。
我保住了我的尊严。
我没有输。
周一,我踏进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像走进了一个冰窖。
所有人都对我视而不见。
茶水间里原本在聊天的同事,看到我进去,立刻收声,作鸟兽散。
我成了那个不可接触的人。
赵莉莉还没有回来,大概是去度蜜月了。
但她的“余威”还在。
我的工位上,那盆我养了三年的绿萝,叶子黄了一半。
我知道,周末没人给我浇水。
以前,如果我周末不来公司,总会有好心的同事帮我照看一下。
现在,没有了。
中午,我一个人去吃饭。
下午,张哥给我派了个活。
一个又急又难啃的客户,之前几个设计师都搞不定,被退稿了八次。
我知道,这是在给我穿小鞋。
我什么都没说,接了过来。
之后的两个星期,我过得像个透明人。
没有人和我说话,没有人和我交接工作,所有的沟通,都通过冷冰冰的邮件。
我成了办公室里的一座孤岛。
那盆绿萝,最后还是死了。
我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就像扔掉过去四年,在这里积攒下的所有虚假情谊。
我开始疯狂地做私活。
下班后,周末,所有的时间,我都用来画画,做设计。
我必须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我知道,这家公司,我待不久了。
两个星期后,赵莉莉度完蜜月回来了。
她容光焕发,手上戴着一颗硕大的钻戒,在办公室的灯光下,闪得人眼睛疼。
她给我带了“礼物”。
一盒马尔代夫的沙子。
她把那个装着沙子的小玻璃瓶,轻轻地放在我的桌上,笑着说:“林未,送你的。让你也感受一下马尔代夫的阳光。”
那笑容,甜美又恶毒。
她在炫耀。
她在告诉我,你看,你为了区区几千块钱,搞得众叛亲离。而我,正在享受你一辈子都企及不了的生活。
我看着她,也笑了。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对沙子过敏。”
我拿起那个玻璃瓶,走到垃圾桶边,松手。
“啪”的一声,瓶子碎了。
马尔代夫的沙子,混杂着玻璃碎片,躺在垃圾桶里,和我那盆死去的绿萝作伴。
赵莉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未!你太过分了!”
“比不上你过分。”我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这一次,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除了疏远,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是畏惧。
也许他们终于明白,我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我是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谁想来硌一下,就得做好崩掉牙的准备。
那之后,赵莉莉没有再来主动招惹我。
但她的小动作,从来没断过。
她会跟客户说我能力不行,沟通有问题。
她会跟张哥打小报告,说我工作态度消极。
她会在我提交设计稿的最后一分钟,突然提出要修改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让我加班到深夜。
我全都接着。
客户的质疑,我用更专业的设计方案去回应。
张哥的敲打,我用滴水不漏的工作成果去搪塞。
她故意制造的麻烦,我一声不吭地加班完成。
我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精准,高效,没有感情。
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机会。
机会,在一个月后来了。
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一个新上市的国产汽车品牌的全案设计。
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一单,张哥非常重视,亲自带队。
他把我,和赵莉莉,都放进了项目组。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想利用我们之间的矛盾,形成一种“竞争”的氛围,让我们俩都拿出最好的状态。
他想坐收渔翁之利。
赵莉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在项目启动会上,她一反常态,没有针对我,而是表现得非常专业和积极,提出了很多想法。
她想赢。
她想在这个最重要的项目上,彻底把我比下去,证明她不仅嫁得好,工作能力也比我强。
我看着她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心里毫无波澜。
我只有一个目标。
做好这个项目,然后,带着这份漂亮的履历,离开这个鬼地方。
项目进行得很紧张。
我们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
我和赵莉莉,就像两台并行的机器,各自负责一部分,互不干涉,也毫无交流。
有一天晚上,已经快十二点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正在做最后的调整,赵莉莉突然走了过来。
“这个地方的配色,我觉得太大胆了,客户可能不会接受。”她指着我的屏幕说。
这是项目开始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谈工作。
我看了她一眼,说:“这是我跟客户沟通过的结果。他们想要的就是突破。”
“你确定?”她挑了挑眉,“我可听说了,这个品牌的市场总监,是个非常保守的人。”
我没说话,继续改我的图。
她在我身边站了一会儿,又说:“林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差点笑出声。
她居然有脸问出这句话。
“我有什么气好生的?”我头也不抬地说。
“为了那几千块钱,不至于吧?”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大度”,“你要是当时跟我好好说,说你手头紧,我还能不理解吗?非要闹得那么难看。”
我停下手中的鼠标,转过头,看着她。
“赵莉莉,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你结婚,别人就得掏空口袋给你凑份子?”
“别人拒绝你,就是别人不大度,不懂事?”
“你用你的价值观绑架别人,还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特别无辜?”
“你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就是单纯的坏。”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她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不可理喻!”她又搬出了这句苍白的话。
“对,我不可理喻。”我转回头,继续工作,“所以,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我怕你的愚蠢会通过空气传染给我。”
她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跺了跺脚,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那天晚上,我走的时候,看见她还在电脑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狼。
我心里,有了一丝警惕。
项目提案的前一天,我把所有的设计稿都整理好,打包发给了张哥,并且在自己的移动硬盘里,做了双重备份。
这是我多年工作养成的习惯。
永远不要相信公司的电脑。
也永远不要相信你的同事。
第二天,就是提案日。
我到了公司,打开电脑,准备再最后检查一遍文件。
然后,我发现,我的文件,不见了。
我电脑里,那个存放着我半个月心血的文件夹,是空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斜对面的赵莉莉。
她今天化了个特别精致的妆,穿着一身干练的套装,正端着咖啡,和旁边的同事谈笑风生。
她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胜利的微笑。
是她。
一定是她。
昨天晚上,她留到那么晚,就是为了删我的文件。
她知道,离提案只有不到两个小时,我根本不可能再重新做出一套完整的方案。
她要让我在最重要的场合,当着所有高层和客户的面,出最大的丑。
这一招,真够狠毒的。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我几乎要冲过去,揪着她的领子,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我忍住了。
我没有证据。
我现在发作,只会像个疯子,正中她的下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还有备份。
我从包里拿出我的移动硬盘,插上电脑。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浑身冰凉的一幕。
移动硬盘,读不出来了。
电脑提示:文件目录已损坏。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不仅删了我电脑里的文件,还用病毒,毁了我的备份。
她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提示框,手脚一片冰凉。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离提案会,还有一个半小时。
张哥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林,准备得怎么样了?客户方的大老板今天亲自来,这可是我们公司今年最重要的亮相,千万不能掉链子。”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充满期待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莉莉也走了过来,假惺惺地问:“未未,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紧张了?”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张哥说:“张哥,我的文件……出了点问题。”
张哥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什么问题?”
“我电脑和硬盘里的文件,都打不开了。”
“什么?!”张哥的音量瞬间拔高,“怎么会这样?你昨天不是都检查好了吗?”
赵莉莉在一旁,适时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啊!怎么会这样?未未,你是不是操作失误,不小心格式化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演得跟真的一样。
“离提案还有一个多小时,这可怎么办啊?”她焦急地说,“要不这样吧,张哥,我的方案已经准备好了。实在不行,今天就先用我的方案去提吧。总不能让客户等着。”
她终于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她不仅要毁了我,还要踩着我的“尸体”,去领这个项目的头功。
张哥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看我,又看看赵莉莉,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我说:“林未,你现在,立刻,想尽一切办法恢复文件!如果恢复不了,你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因为我的失误,可能会搞砸整个项目。
这个黑锅,我必须背。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着我。
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鄙夷。
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鬼使神差地接了。
“喂,是林未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我,你哪位?”
“我是XX数据恢复中心的。你昨天半夜发来的邮件我们收到了。你那个加密备份文件,我们花了点时间,已经帮你破解并且恢复了。你要现在发给你吗?”
我愣住了。
加密备份?
我什么时候……
然后,我想起来了。
在做完最终版方案后,除了本地电脑和移动硬盘,我还有一个习惯。
我会把最重要的文件,用最高强度的密码加密,然后上传到我自己的私人云盘。
这个习惯,是我刚入行时,被一个前辈坑过一次后养成的。
那个密码,复杂到我自己都记不住,只能存在手机的备忘录里。
而昨晚,在我把文件上传后,我下意识地,把这个加密文件,连同密码,一起发到了一个邮箱。
那个邮箱,是我大学时注册的,专门用来存放一些“以防万一”的东西。
我当时只是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甚至没指望能用上。
因为赵莉莉的病毒,我的电脑和硬盘都中了招,我甚至忘了我还留了这最后一手。
我没想到,这个被我遗忘了多年的习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救了我一命。
“发!立刻!马上!”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挂了电话,我立刻冲到小鱼的工位前。
“小鱼,借你电脑用一下!”
小鱼愣愣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飞快地登录我的邮箱,下载那个数据公司发来的文件。
解压。
打开。
当那些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设计稿,完整地出现在屏幕上时,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赵莉莉。
她脸上的得意和幸灾乐祸,还凝固在嘴角。
她不明白,为什么我在这种绝境下,还能翻盘。
我冲她笑了笑。
那个笑容里,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绝地反击的快意。
赵莉莉,你的死期,到了。
提案会,我大获全成功。
客户方的老板,对我提出的“破界”设计理念非常欣赏,当场拍板,就用我的方案。
会议室里,掌声雷动。
张哥笑得合不拢嘴,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林,好样的!你就是我们公司的福将!”
我看着他那张瞬间由阴转晴的脸,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小时前,他还说要我滚蛋。
赵莉莉坐在角落里,脸色惨白,像个丢了魂的木偶。
她精心准备的方案,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
会议结束后,我没有立刻离开。
我走到张哥面前,当着还没走完的客户和公司高层的面,说:
“张哥,这次提案能够成功,我还要感谢一个人。”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要感谢赵莉莉同事。”
赵莉莉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说:“如果不是她,在提案前,‘不小心’毁掉了我电脑和移动硬盘里的所有文件,我也不会有机会,展示我准备的、更加大胆的Plan B。”
我故意把“不小心”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同时,我也想向公司申请,调查我公司电脑中毒以及文件被恶意删除的事件。毕竟,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工作失误了,这涉及到商业犯罪。”
“我相信,公司的技术部门,一定能从我电脑的操作日志里,查出点什么。”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赵莉莉身上。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哥的脸,也变得铁青。
他没想到,我会在这个场合,把事情捅出来。
家丑,外扬了。
客户方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没说话。
我知道,我的职业生涯,在这家公司,已经到头了。
但我不在乎。
我要在离开前,把赵莉莉,一起拖下水。
我不会让她,好过。
事情的结局,没有任何悬念。
公司技术部从我的电脑里,查到了赵莉莉远程操作的痕迹。
铁证如山。
赵莉莉被开除了。
听说,她老公的公司,也因为这次事件,被客户方拉入了黑名单。
她想通过婚姻实现阶级跨越的梦想,碎了。
而我,也主动提交了辞职信。
张哥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多说。
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也许,他既希望我走,又有点舍不得我这个能打的“福将”。
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
我离开公司的那天,是个晴天。
我抱着我的纸箱子,里面只有几本书,一个水杯,还有那盆死去的绿萝的空花盆。
我把它也带走了。
我想留个纪念。
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对职场里虚伪的“人情”,抱有任何幻想。
走到楼下,我碰到了小鱼。
她手里拿着一杯奶茶,递给我。
“未未姐,祝你前程似锦。”
我接过奶茶,温热的。
“谢谢。”
她犹豫了一下,说:“未未姐,其实那天……我看到莉莉姐在你电脑上动了手脚。”
我看着她,没说话。
“对不起,我还是没敢说出来。”她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
“没关系。”我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那天我之所以能翻盘,是因为小鱼。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她偷偷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未未姐,试试云盘。”
是她,提醒了我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
也许,是我的反抗,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那颗种子,叫“不屈服”。
“未未姐,我下个月也要辞职了。”小鱼抬起头,眼睛里有光,“我想去考研。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我笑了。
“加油。”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喝了一口奶茶,很甜。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
也许,我会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也许,我会成为一个自由设计师。
也许,我还是会为了每个月的房租和账单,焦头烂emmmm烂额。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
我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人的“吉利”和“面子”,委屈我自己。
我的尊严,很贵。
比5888,贵得多。
来源:番茄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