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及笄当晚,姐姐突然捂住我的嘴,把我藏在床底,含泪给我带上玉镯(完)
及笄当晚,姐姐突然捂住我的嘴,把我藏在床底,含泪给我带上玉镯(完)
我及笄那晚,夜色刚沉,姐姐就火急火燎地把我推搡着塞进了床榻底下。
我心里一咯噔,还当是隔壁那个屠夫又不死心,上门来逼亲了。
可姐姐的反应全然不对。她猛地捂住我的嘴,手抖得厉害,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摸出个玉镯,眼里含着泪,颤巍巍地给我戴上。
我躲在床底,从缝隙里透进来的清冷月光中,眼睁睁看着姐姐被人活活折磨至死。
当那颗头颅滚落在地的刹那,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恰好照亮了凶手的脸。
领头的是个贵女,我认得她——皇后的亲侄女,尚书府的嫡小姐,长宁郡主。
她那双淬了毒的眼睛,轻蔑地扫过地上身首异处的姐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声音像毒蛇吐信:「一个贱胚子,也配让谢郎牵肠挂肚?还痴心妄想进门为妾?千刀万剐都是你活该。」
我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是啊,活该千刀万剐。
所以,这对男女,也必须由我亲手送去千刀万剐。
1. 葬姐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浑身僵硬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姐姐倒在血泊里,已经不成人形。我颤抖着抱起她的头,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她的眉心,瞬间冰凉。
许久,我抬起头,目光如炬,望向京城最繁华的那个方向。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抠出了血。
那里,是尚书府。
我没钱买棺材,只能用一双手,在后院给姐姐刨了个坑。
安葬她时,邻里的窃窃私语飘了过来。
「沈家大丫头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死得这么惨,该不会是……风流债吧?」
「快别胡说!女人家活在这世上多难啊。再说沈家姐妹俩那水灵的模样,保不齐是哪个天杀的起了歹心,遭了横祸!」
她们猜对了一半,这确实是风流债。
但我的姐姐,从头到尾都是被拖下水的那个。
我在新坟前,像个石雕一样坐了一整天。
入夜,我把家里仅剩的口粮分装好,挨家挨J户放在了邻居门口,算是谢过他们往日的照拂。
做完这一切,我背上最后一点盘缠,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今往后,我踏上的,是一条不死不休的复仇路。
2. 登场
京城依旧车水马龙。
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们议论尚书府嫡女和永义侯府独子的婚事,人人称颂他们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这天造地设的一对,自然就是长宁郡主,和谢舟。
他们俩自幼订婚,本该早就完婚。
可不知怎么,谢舟那边总找借口,把婚期一拖再拖。
坊间传闻,是长宁郡主放下身段,一连三次登门侯府,才把这婚事给敲死了。
这些桃色八卦,随着秋风吹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旁人闻到的是风流,我闻到的,却是我姐姐的血。
大喜之日很快到了。就在他们成婚这天,我在街角重新支起了馄饨摊。
喜庆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经过,隔着涌动的人群,我迎面撞上了谢舟的目光。
他骑在马上,高高在上,在看到我脸的那一刻,眼里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几乎要溢出来。
他当然震惊。
我早就摸清了,永义侯府的小侯爷,平生最爱吃馄饨。
而我姐姐,当年在这条街上,有个雅号,叫「馄饨西施」。
一碗馄饨,十三个铜板,皮薄馅足,汤鲜味美。
姐姐在世时,总是笑意盈盈地招呼客人,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如今,还是那个摊子,还是那个味道。
可惜,卖馄饨的人,换成了我。
3. 立威
馄饨摊又开张了。
老主顾们闻着味儿就找来了,生意好得不行。
歇息的间隙,总有人问起姐姐。我从不瞒着,只是把姐姐的死因隐去了,只说她命苦,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我这副孤苦伶仃的模样,惹得众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我只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里藏着太多东西,反而更让他们心疼。
其实,我知道谢舟在哪。
他每天都坐在对面茶楼二楼的雅座,那个位置,视野最好,能把我的摊子看得一清二楚。
但我一次都没抬头看过他。
我只管低头煮馄饨,招呼客人。
我的馄饨卖多久,他那扇窗就开多久。
我也知道,还有另一双眼睛,在暗处死死盯着谢舟。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天,我正低头找钱,一只脚猛地踹翻了我的锅。
「哪里来的狐媚子,穿得这么寒酸就敢出来勾引人!你到底是卖馄饨,还是卖笑的!」
一个丫鬟叉着腰,满脸狰狞地骂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强压下滔天的恨意,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我抬起头,换上一副惊恐又可怜的表情,望向丫鬟身后的人。
我能感到长宁郡主的身子僵了一下。
毕竟,我这张脸,和姐姐几乎一模一样。
但她很快就放松了。她知道我不是姐姐,姐姐可没我这么会演戏。
她一放松,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丫鬟嘴里的「勾引」,不过是我穿着粗布麻衣,忙得满头大汗罢了。
不等我开口,周围的百姓就炸锅了。
「哪家的恶奴,大白天的欺负一个小姑娘!」
「主子是谁啊?戴着个帽子不敢见人吗?」
「就是!不就是卖个馄饨,至于这么作践人吗?犯了哪条王法了!」
长宁郡主戴着帷帽,对周围的指指点点充耳不闻。
我趁着乱,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刚掉在地上的馄饨,踢到了那丫鬟脚边。
街角的野狗闻着肉香,猛地扑了过来。
丫鬟吓得尖叫,慌不择路地往后躲,一把撞掉了长宁郡主的帷帽。
帷帽滚落在地,四周瞬间安静了。
长宁郡主那张艳丽的脸,此刻铁青。
京城谁不知道,长宁郡主是以「温柔贤淑」闻名的。
可眼前这主仆俩的做派……
大家伙儿都看傻了眼。
我赶紧抓住机会,跪在地上:「民女见过郡主。是不是民女的摊子吵着郡主在茶楼听戏了?如果是,民女这就走,求郡主别生气。」
我这一开口,众人恍然大悟。
确实,我这摊子生意太好,整天吵吵嚷嚷的,吵到对面茶楼也说得过去。
人群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声解围:「郡主向来通情达理,肯定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的。」
这话一出,附和声一片。
长宁郡主被架在火上烤,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点头。
她瞪我的那一眼,恨不得把我活剐了。
我忍着笑,低头收拾一地狼藉。
这时,她突然开口,给我指了个「好地方」——隔壁的巷子口。
那里是清净,再也不会吵到她听戏了。
因为那条巷子通往的,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梦春阁」。
她这是要让那些达官贵人来「光顾」我。
看着她嘴角得意的狞笑,我却笑得比她还甜,乖巧地磕头谢恩。
「谢郡主恩典。」
我装得,就像一朵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洁的白莲花。
4. 上钩
长宁郡主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才在巷口摆摊的第二天,就有几个满身酒气的醉鬼,摇摇晃晃地过来出言不逊。
能从梦春阁出来的,非富即贵。
这次,再也没人敢替我出头了。
我也不指望他们,收起了那副可怜相。我心里那股杀意翻腾,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陪着笑脸,一边跟他们打太极,一边不动声色地在他们袖口、脚边撒了点迷药。
用量精准。
不出片刻,几个醉汉就东倒西歪,人事不省了。
跟来的小厮们吓得魂飞魄散,七手八脚地把人抬走,生怕主子在我这出了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几天后,又是一个收摊的夜晚。
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却发现一个人影坐在了我的摊位上。
是谢舟。
月光把他的人影拉得很长。我假装不认识,客气地行礼:「公子,真不巧,今天的馄饨都卖光了。」
谢舟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就在我快要装不下去,怀疑自己是不是演过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哑:「那不是还有一碗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手里端着的,那是留给我自己的晚饭。
我故作为难:「这是民女……」
「我不嫌弃。」他打断了我。
我把馄饨放在他面前。
在他低头的一刹那,我看到他的呼吸明显一窒。
他看到我手腕上的玉镯了。
那个他亲手雕刻,送给我姐姐的玉镯。
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吃得无比安静。
吃完,他丢下一锭银子,转身就走。
等我反应过来追出去时,他已经钻进了巷口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握着那锭银子,慢慢勾起了嘴角。
鱼儿,上钩了。
5. 英雄救美
第二天傍晚,那辆熟悉的马车又停在了巷子外。
我心里有了底,眼角瞥见梦春阁又出来几个醉汉,他们那黏糊糊的眼神让人作呕。
这次,我没准备迷药。
「小姑娘,跟了爷,还卖什么馄饨啊?」
「对啊,把爷伺候舒坦了,抬你做小妾,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只油腻的手伸了过来,要抓我的胳膊。
我慌忙躲闪,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几位爷行行好,今天真的卖完了,你们想吃明天再来吧……」
眼看就要被抓住,那道身影终于动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隔开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
那几个醉汉酒意正浓,刚想骂人,一看来人是谢舟,酒立马醒了大半,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强忍着镇定,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碎银。
谢舟皱眉看我。
我把银子递过去,声音还在抖:「公……公子,昨天你给的钱太多了,这是找你的。」
谢舟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我,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
他不接,我只好把钱塞给旁边的侍卫,转身继续收拾我的摊子。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我手里的碗。
我吓了一跳,赶紧抢回来。
「带路。」谢舟没多说,直接推起了我的小摊车。
他身后的侍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还是恪守本分,一言不发。
我们就这样,一个推车,一个领路,在月光下沉默地走着。
直到我在一扇摇摇欲坠的破门前停下,谢舟的眉头才锁了起来。
推门进去,屋内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
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墙皮大块脱落,床上只有一床打了无数补丁的薄被。
秋风从破了洞的窗户灌进来,「吱呀」作响,比外面还冷。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切,目光最后停在那张快散架的椅子上。
我看出他的嫌弃,赶紧跑过去,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椅子上本就不存在的灰。
「公子,您坐。」我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推给他,然后去倒了两杯凉茶。
坐定后,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我一直在等的问题。
「日子过得这么苦,为什么不把手上的镯子当了?好歹能换个像样的住处。」
我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玉镯,轻声说:「这是我姐姐唯一的遗物。她生前最宝贝这个了,我舍不得。」
我清楚地看到,谢舟的眼里闪过一丝剧痛。
他沉默了许久,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如歌。」我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谢舟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声音开口:「明天别来巷口了,回你原来的地方去。我保证,没人敢再为难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甚至有些狼狈。
我站在门内,笑了。
6. 往事
我知道,谢舟什么都明白了。
我姐姐,沈青冉,就是当年那个和他海誓山盟的姑娘。
爹娘死得早,我跟姐姐两个人相依为命。
我们很早就在那个茶楼边上卖馄饨。
姐姐疼我,总是攒下几个铜板,打发我去茶楼里听评书。
所以,谢舟认识姐姐,却从没见过我。
但我见过他。
我见过他怎么天天雷打不动地来吃馄饨,也见过他一跟姐姐说话就脸红,姐姐看他一眼,他就羞得低下了头。
我姐姐一辈子循规蹈矩,却偏偏栽在了谢舟那些廉价的甜言蜜语上。
他用几句情话就哄得姐姐动了心,却忘了自己早就有了订婚的郡主。
长宁郡主找上门来,带人砸了我们的摊子, 骂姐姐是勾引小侯爷的狐媚子,闹得人尽皆知。
其实街坊邻居都看得明白,明明是谢舟先主动招惹的。
可谁敢得罪尚书府和侯府呢?
姐姐被伤透了心,带着我躲到了乡下的庄子里,断了所有念想。
走的那天,谢舟追来了,送来了这个玉镯。
他说是他亲手刻的,他发誓,一定会娶姐姐,哪怕是做妾。
可姐姐的心已经死了。
我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长宁郡主的嫉妒心,却容不下姐姐活在这个世上。
现在,这枚见证了他们「情意」的玉镯,戴在了我的手上,成了我讨债的铁证。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送他们俩,一起上路。
7. 冲突
小侯爷英雄救美,还把人送回了家。
这种花边新闻,长宁郡主第二天就知道了。
我特意花钱,让说书的把这段「美谈」传遍了京城。
长宁郡主果然被引爆了。
她气冲冲地带人堵住了我的摊子,指着我的鼻子就骂,说要扒光我的衣服浸猪笼。
我刚开口求饶,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打得我眼冒金星。
就在她的家丁要来抓我时,谢舟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没再当缩头乌龟。
长宁郡主刚要发作,谢舟反手一耳光,直接扇在了她脸上。
「你敢为了这个贱女人打我!」长宁郡主疯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们俩,「谢舟!你是不是早就跟她勾搭上了!」
她像个泼妇一样扑上去厮打谢舟。
而我,只是红着眼圈,捂着脸,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
我知道,我的长相不如郡主明艳,但我这种清冷又脆弱的气质,这种和姐姐如出一辙的脸,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谢舟的眼神里,心疼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他一把钳住郡主,厉声让侍卫把这个「疯女人」带回府。
众目睽睽之下,谢舟脱下自己的大氅,温柔地披在我身上。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
风向彻底变了。
「早就听说郡主善妒,没想到这么粗俗不堪!」
「可不是,当街打人,还欺负这么个可怜姑娘……」
听着这些议论,我藏在大氅下,冷笑不止。
长宁郡主,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我故意瑟缩了一下,露出脖子上的红痕。
谢舟的呼吸一重,二话不说,打横将我抱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抱上了侯府的马车。
我知道,他肯定去查了。
他一定去了乡下庄子,查到了姐姐的死讯,查到了姐姐死得有多惨。
他知道,这世上敢这么对姐姐的,只有长宁郡主。
所以他才会当众打她,为我出头。
他是愧疚吗?还是在气姐姐宁死不屈,或是气郡主心狠手辣?
可他忘了,他自己,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在马车上,一滴滚烫的泪砸在我的脖子上。
谢舟哭了。
他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僵硬地伸出手,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仿佛在安慰他。
他哭得越伤心,我心里越是冰冷。
没有半点感动,只有恶心。
8. 进府
谢舟把我安置在了他城郊的一处别院,金屋藏娇。
我听说,长宁郡主都快疯了,满京城地悬赏,要找一个卖馄饨的女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舟对此不闻不问,只当不知道。
但我可不是来享福的。
这天,谢舟再来别院时,我备下了一桌酒菜,还有一盘我亲手包的馄饨。
他有些意外,我却站起身,对他福了一礼。
「多谢小侯爷这段时间的庇护。只是如今因为我,您和郡主闹得满城风雨。如歌不想让您为难,打算今天就离开京城,还您和郡主一个清静。」
「不行!」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急了。
见我一脸决绝,他猛地把我拉进怀里,抱得死紧,低吼道:「如歌,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绝不让你当个不明不白的妾!」
他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演得情深义重。
可惜,我不吃这套。
我靠在他怀里,柔弱无骨:「可是,郡主已经是您的正妻了,她怎么会容得下我呢?」
提到郡主,谢舟一脸不耐:「那桩婚事是爹娘逼的,我只当她是妹妹!如歌,你进了府,有我护着,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听到这,我差点笑出声。
好一个「只当她是妹妹」。
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到处留情,还要把脏水泼到父母之命上。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看我低头浅笑,以为我是高兴,把人抱得更紧了。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的眼神冷得能结出冰来。
我强忍着恶心,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9. 暗斗
谢舟的动作很快。
三天不到,小侯爷要纳妾的消息就传遍了。
诡异的是,长宁郡主这次居然没闹, 反而对外放话,说为夫君开枝散叶,是她做妻子的本分。
等我一脚踏进侯府大门,我才明白了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老夫人眼看郡主进门三个月,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急了。
请来太医一把脉,好家伙,郡主是天生宫寒,极难有孕。
永义侯府可就谢舟这一个独苗,传宗接代的重任哪能耽搁?
郡主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给我敬茶时,老夫人看我的眼神也谈不上喜欢,冷冰冰的:「进了侯府,就守侯府的规矩。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好好伺候小侯爷,早日诞下子嗣。只要你安分,侯府保你一世富贵。」
我低眉顺眼地应了。
旁边的长宁郡主,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当场把我戳穿。
但碍着老夫人在,她只能忍着。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新婚当晚,谢舟刚进我的院子,锦绣堂的丫鬟就哭着跑来了。
「小侯爷!不好了!郡主忽然犯了头疾,疼得在床上打滚,嘴里一直叫着您的名字!」
谢舟脸色一变,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冲,还不忘喊人去请大夫。
他好像完全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倒不意外。
等他走了,我自己扯掉了红盖头。
我的陪嫁丫鬟还想劝我,我懒得听,直接和衣躺下,一觉睡到天亮。
演了这么久,我太累了。
第二天去请安,长宁郡主的丫鬟果然把我拦在院子外,皮笑肉不笑地说:「姨娘稍等,郡主和小侯爷正在用早膳。」
屋里传来两人和谐的笑声,我面无表情。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天已经入冬了,寒风跟刀子一样刮。
我故意穿得很单薄,就在我感觉自己快冻僵的时候,门开了。
我瞅准时机,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昏过去之前,我看到谢舟一脸惊慌地朝我扑过来。
我赌对了。
等我再睁眼,对上的是谢舟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
「如歌,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脸关切。
我没说话,只是虚弱地往门外看了看。
谢舟秒懂,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已经罚了锦绣堂的下人。以后,你也不用去给她请安了。」
我还是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最吃我这套。
他叹了口气,温柔地帮我掖好被角:「如歌,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这时,我才点点头,顺势倒进他怀里。
那位金尊玉贵的郡主,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听说谢舟免了我的晨昏定省,她在锦绣堂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气归气,半天不到,她还是领着那天那个为难我的丫鬟,上门“赔罪”了。
那丫鬟跪在地上,白净的脸蛋上赫然多了一道血痕,看样子是被利器划伤的。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一派大度,“不计前嫌”地受了这份礼。
郡主转身要走,那丫鬟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扑上去想扯她的裙角,却被她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她倒在地上,慢慢转过头看我,眼神里没有卑微,反倒是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平静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玉珠。”她答得不卑不亢。
我看着她那股赴死般的倔强,从匣子里取出一罐药膏递给她:“这是凝血灵蛇膏,上好的伤药,涂上,不留疤。”
玉珠的手颤抖着抚过脸上的伤口,那双本已麻木的眸子瞬间蓄满了泪,滚滚而下。
没等我再说什么,她“扑通”一声磕了个重头:“夫人!奴婢是郡主派来监视您的!可您……您心太善了,奴婢不忍害您,奴婢坦白!日后但凡夫人有命,奴婢万死不辞!”
我摩挲着腕间的玉镯,声音很轻却很稳:“既然如此,你可愿为我所用,做我的眼睛和耳朵?”
玉珠猛地抬头看我,随即郑重叩首。
郡主自诩高贵,却永远不懂人心。想拿捏一个人,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在她最绝望时拉她一把,做她的救世主。她便会用命来还。
如今,玉珠对我言听计从。她递给郡主的消息,自然都是些鸡毛蒜皮。反倒是锦绣堂那边的风吹草动,我一清二楚。
我知道了她急于子嗣,背地里求仙问卜;也知道她常在谢舟面前追忆往昔,试图换取一丝垂怜。那份卑微,与那晚的狠辣判若两人。
可她所有的努力,都在谢舟无意中瞥见我摩挲着腕间玉镯、怔怔出神时,化为了泡影。
我长睫微颤,缓缓抬眼,什么也没说,眼泪却先一步滑落。
他瞬间慌了神,指腹笨拙地擦去我的泪,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眼角。
一旁的玉珠机灵地开口:“小侯爷,夫人是想起了姐姐的生辰,伤心了一整天,晚膳都没用几口。”
这话一出,谢舟明显僵住了。
他反应过来,将我紧紧揽入怀中,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可那份温柔,像是在看我,又像在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人。
11. 苦肉计
接下来几日,谢舟竟真的没再去锦绣阁,反而日日都宿在我的韶光院。
终于,一个瓢泼雨夜,郡主失魂落魄地闯了进来,连鞋都没穿。丫鬟的惊呼和隐约的猫叫混在雨声里:“郡主,您会着凉的……”
谢舟与我对视一眼,终是沉着脸闯入雨中,将人拉了进来。
“长宁!我警告过你,不许踏足韶光院!”他声音陡然拔高。
郡主吓得一缩,随即哭道:“夫君,我只是来寻你送我的生辰礼……那只小猫,我不是故意闯的。”她捧着怀里湿透发抖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望着谢舟。
谢舟却猛地僵住,视线越过她,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玉镯,故作镇定地开口:“郡主也是爱惜小猫,小侯爷快带郡主去换身干爽衣裳吧,莫染了风寒。”
郡主闻言,很配合地抖得更厉害,起身时脚步一软,便朝谢舟怀里倒去。
谢舟扶住了她,却只是唤来丫鬟:“送郡主回锦绣堂。”自己分毫未动。
郡主虚弱地喊着“夫君”,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却淬满了毒。
人一走,谢舟立刻带歉意将我揽入怀中,声音温和:“明日,我也送你一只猫,好不好?”
“好。”
我本还想着如何让她吃瘪,没承想她自己撞了上来。她这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偏偏触碰了谢舟心中对我最深的亏欠。
这晚的闹剧,到底还是传进了老夫人的耳朵。
隔天一早,她身边的孙嬷嬷就来传话,让我过去。一进屋,就见长宁郡主坐在老夫人身边,正拿着帕子拭泪,满脸委屈。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她看似不满,我却从那审视中看出一丝“中意”。也是,长宁郡主是皇后的侄女,身份尊贵。老夫人这婆母,平日里也不敢苛责她。如今,我们两个“争风吃醋”,倒恰好给了她拿捏郡主、立威的机会。
果然,老夫人沉声斥责:“荒唐!为了一只猫,搅得侯府鸡犬不宁!你们二人嫁入侯府,首要是开枝散叶。堂堂郡主,与一介妾室争风吃醋,成何体统!传出去,侯府的脸面何在!”
这话明着是劝,实则是借机敲打。郡主就算再不甘,她不易有孕却是死穴。
最后,她也只能借口不适,狼狈地走了。
老夫人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言,只留给我一句“严于律己”。
回去后,我特意让玉珠把谢舟要另送我一只猫的消息,‘不经意’地传到锦绣堂。 听说郡主气得当场摔了杯子,锦绣堂的下人又遭了殃。
玉珠回来时,手背上多了一道血痕,说是被郡主的鞭子梢带到了。我拿金疮药给她,她却低声说,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特意去“提醒”了郡主,让她注意“隔墙有耳”,莫损了侯府名声。
我冷笑。原以为老夫人算个明白人,到底也是一丘之貉。仗着身份,视人命如草芥。
皇权富贵,果然无情。我虽自诩不善,也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12. 皇后寿宴
谢舟一回来,郡主又换上了那副贤良淑德的面孔,甚至主动说要带我出门,添置些新衣裳首饰,好参加皇后的寿宴。
夜里,谢舟将我揽在怀中,温声道:“如歌,长宁她本性不坏,只是骄纵了些。她如今主动示好,想必是真心想与你和平共处了。”
男人啊。他哪里懂女人间的暗流汹涌。
我窝在他怀里,佯装娇嗔:“夫君都这么说了,如歌自然听您的。”
次日出门,看着郡主脸上那过分热络的笑容,我心底警铃大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一进成衣铺,她便热情地拿起一支珍珠步摇插在我发间,又挑了件石青色罗裙在我身上比量。
掌柜的立马附和:“郡主好眼光,这罗裙可是独一份!”
直到我点头,郡主才满意地让掌柜包起来。
我正思索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身后传来动静。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气度不凡。
掌柜的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去:“程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无妨,”那程小姐声音轻柔,“正好皇后寿宴在即,来添两件新衣。”
我心中一动,故意将那件石青色罗裙又拿出来比了比,声音不大不小:“掌柜的,我瞧着腰身这块儿,似乎紧了些?”
掌柜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小姐,显然轻重立判:“姑娘,这可是孤品,改不了。要不您这两日少用些饭?”
这时,程小姐身边的丫鬟开口了:“小姐,这件罗裙颜色好素净,正合您的心意!”
帷帽下伸出一只素手,摸了摸料子。
我赶紧顺水推舟:“看小姐的样子是极喜欢的,相逢即是缘,我便忍痛割爱了。”
丫鬟接过罗裙。那程小姐轻声道:“多谢。你再选一件,记我账上便可。”
我也不客气,指了指另一件胭脂色的罗裙。
刚包好,郡主就回来了。
“程小姐,好久不见。”
“见过郡主。”
郡主热情地寒暄,又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这是夫君新纳的妾室,带她来置办衣裳,好参加姑姑的寿宴。”
几句客套后,郡主拉着我离开。她脸上是计谋得逞的兴奋,而我,只怕比她更兴奋。
13. 人证物证
回府后,我旁敲侧击地向谢舟打听程小姐。
原来是将军府的独女,祖父是开国元勋,在朝中威望极高。满京城的权贵都想拉拢将军府,永义侯府也不例外。
我便将白天铺子里的事(包括换衣服)都说了。他激动地一把抱起我:“你说你与程小姐相谈甚欢?如歌,你真是我的福星!”
我心中冷哼:是福星,还是来索命的,你且看吧。
我瞥了一眼玉珠,知道“福星”这两个字,明天就会传进郡主的耳朵。
据玉珠说,郡主气得当场砸了杯子,碎片划伤了谢舟送她的那只猫。她却厌恶地让人把猫扔远点,嫌碍眼。
我摸着怀里我的猫,越发觉得她残忍。谢舟还在我面前夸郡主“慧智兰心”,那我便将她捧得再高些,让她摔得更惨。
玉珠端来那碗“补药”,我正要喝,谢舟猛地闯了进来,一把夺过碗。
我正错愕,郡主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包药渣:“妹妹,你怎么这般糊涂!这冷月草可是避孕的虎狼之药,你是不想怀侯爷的孩子吗?”
(我心中毫无波澜。我早就知道,玉珠端来的所谓“调理”身体的药,早被郡主换成了避孕的冷月草。)
我立马红了眼眶,抓着谢舟的袖子,慌乱道:“夫君,我不知道!我喝的一直都是助孕的药啊!”
郡主朝玉珠使了个眼色,玉珠“扑通”跪下,指向我。
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当即被谢舟禁足在韶光院。
屋外大雪纷飞,我跪行着去拉他的衣角,却被他厌恶地一把甩开。
郡主临走时,那得意的眼神刺眼至极。当晚,锦绣堂的下人就特意跑到我院门前,高声谈论小侯爷与郡主如何恩爱。
我听着,只觉可笑。
14. 只字未言
虽被禁足,皇后寿宴那日,谢舟还是来了。
我知道,这定是郡主“求”来的情,她迫不及待想看我出丑。
见我果然戴着那支珍珠步摇,她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丝毫没留意我宽大的披风下,另有乾坤。
谢舟上了她的马车,我便顶着风雪,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上了后面那辆。
宫门下,又遇到了程小姐。郡主一见谢舟的目光在程小姐身上停留,便生怕他动了心思,慌忙拉着谢舟快步走了,连招呼都顾不上。
大雪纷飞,人人都裹着披风,她自然也没看见程小姐今日穿了什么。
我托词昨日雪地受寒,身子不适,入席后也未曾脱下披风。席间,谢舟果然对我视若无睹,只与郡主“恩爱”有加。
酒过三巡,郡主献宝般呈上表演,说是寻来的西域舞姬。
丝竹声起,那舞姬面蒙薄纱,身段妖娆,身上穿的,赫然是那件石青色罗裙!
满堂喝彩声中,却夹杂着抽气声。郡主身边的丫鬟“适时”地大声道:“咦,这舞姬的裙子,怎么如此眼熟?”
郡主立刻高声训斥:“放肆!不过一个贱舞姬,穿的衣服,难道还有谁会自甘堕落,与之相提并论吗!”
她一唱一和,得意洋洋,却没发现满堂死寂。
这时,坐在对面的程小姐缓缓放下了酒杯,冷声开口:“郡主这话是何意?难怪方才在宫门前对我视而不见,原来是瞧不上我将军府的出身。”
郡主一愣,这才看清,程小姐脱下披风后,里面穿的,竟是和那舞姬一模一样的石青色罗裙!
她慌了神,猛地转向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来撕扯我的披风。
披风滑落,露出我里面那件胭脂色罗裙。
她彻底乱了阵脚,指着程小姐尖叫:“那件石青罗裙!那明明是我买给你的!怎么会在她身上!”
她慌乱的解释,却意外道出了真相。
不等我开口,程小姐便冷笑一声,站了起来:“那日我见这罗裙别致,便从沈姑娘手中买下了。郡主当日说是好心带妹妹添置新衣,原来是早就谋划了这出好戏,好一个堂堂郡主!”
帝后二人也清醒过来。即便皇后想护短,可程老将军的面子不能不给。
皇上沉下脸:“长宁!身为郡主,行事荒唐,毫无规矩!罚你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府!”
郡主瘫软在地。谢舟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席。
这出戏,我从头到尾,只字未言,已是大获全胜。
15. 连环局
回程的马车上,谢舟将头埋在我颈侧,声音沉闷:“如歌,委屈你了。”
我回抱住他,时机正好:“夫君,那避孕药,真的不是我……”
他抱得更紧。我知道,他信了。
果不其然,一回府,谢舟便重审了那郎中和玉珠。 两人“不堪重负”,都承认了是被郡主所胁迫。
谢舟怒不可遏,当即闯入锦绣堂,狠狠甩了郡主一巴掌。这动静惊动了老侯爷。可即便老侯爷得知原委,碍于皇家颜面,也只是重重责骂了郡主几句。
我怎能让他们如此轻易揭过。就在气氛稍缓时,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满屋子的人都喜气洋洋。谢舟抓着我的手,喜极而泣——我有了身孕。
我不用回头,都能感到背后那道要将我刺穿的阴毒目光。
整个侯府喜气洋洋,唯独锦绣堂死气沉沉。郡主“好心”送来安胎的糕点,谢舟都面无表情地让人拿银针试毒。
这份不信任,无疑深深刺痛了她。
她怕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了。她病急乱投医,竟又逼着玉珠,在我的食物里下堕胎药。
谢舟前脚刚走,他安插在我院里的眼线后脚就去报了信。
他匆匆赶回时,正看见我拈起一块桂花糕要放进嘴里。
“别吃!”他一声怒喝。
谢舟的脸色惨白。直到郎中检查结果出来:“回小侯爷,这桂花糕里,确有堕胎之物。剂量极微,不易察觉,但若是日积月累,莫说流产,恐会致女子终身不孕!”
谢舟沉默了。
我适时地扑进他怀里,哭着提起姐姐:“夫君,姐姐去时,最盼我能儿女双全……可如今,这孩子……”
我哭得肝肠寸断。谢舟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下去,将锦绣堂上下“严加看管”,形同圈禁。
听说郡主在里面疯狂泄愤。这次,不等老夫人警告,京中已流言四起,都说长宁郡主善妒残暴。不知是谁,竟挖出了她以前虐杀的丫鬟尸骨,扔在了乱葬岗,死状凄惨。
人证物证俱在,流言愈演愈烈,连带尚书府(郡主娘家)都被骂教女无方。最后还是大理寺出面,抓了几个“散播谣言”的人,才勉强压下。
此时的郡主,在锦绣堂里状若疯癫。
还是玉珠“点醒”了她:“郡主,您何不寻求外援?只要您也有了身孕,便有了底气!”
果然,当晚尚书府便送来一个大箱子,只说是“补品”。
此时,谢舟正忙于在外面处理流言。而玉珠却发现,这已是第五次,有陌生男子在深夜悄悄进了老侯爷的书房。
我让玉珠盯紧锦绣堂,自己则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悄悄摸向了老侯爷的书房房梁。锦绣堂那边,请医问药的动静一日比一日大。
谢舟起初还皱眉,但一听说是郡主精神不济,便撇了撇嘴,只当是她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唯有我心知肚明,她那精神不济是实打实的。任谁夜夜被“冤魂”索命,也睡不安稳。我日日在房梁上装神弄鬼,这番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这晚,谢舟刚在我身边躺下,锦绣堂的管事就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郡主彻底疯了。
谢舟本想斥退下人,我却适时拉住他的衣袖,故作忧虑:“夫君,郡主近来身子一直不好,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闹出什么事……”
谢舟念及京中流言,到底还是起身了。老夫人也被惊动,拄着拐杖一同前往。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凄厉的尖叫。
老夫人勃然大怒:“鬼哭狼嚎,成何体统!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上!”
婆子丫鬟们赶紧冲进去,手忙脚乱地制住郡主。趁着众人慌乱,我悄然拿出了袖中的小镜子。
一缕微光被我折射到角落,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尚书府送来的大箱子上。
郡主一见,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指着箱子嘶吼:“它在……它在箱子里!它要我的命!你们快抓住它!”
谢舟见她疯言疯语,怒火中烧,猛地一脚踹向那箱子。箱盖翻飞,一个只穿着里衣的男人竟从里面狼狈地滚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暧昧的痕迹。
满室死寂。
郡主也愣住了。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荒唐!”
那男人见势不妙,立刻磕头如捣蒜:“侯爷饶命!奴才是被逼的!尚书大人用我家中妻儿老小威胁我,让我藏在箱中……说、说等郡主有了身孕才能放过奴才一家……”
谢舟双目猩红,一脚踹倒刚爬起来的郡主,他咬牙切齿地冷笑:“好,真是好。我说你为何日日心神不宁,原来是早就私通奸夫,做贼心虚!”
老夫人此刻也被气得口不择言:“这就是尚书府的好家教!明日我就要全京城看看,她长宁郡主是如何在侯府行此苟且之事的!”
郡主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一切。她怨毒的目光扫过我和玉珠,疯了般向我扑来:“贱女人!是你!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混乱中,我惊呼一声,一股温热的血流顺着我的腿根滑下。谢舟眼疾手快地将郡主撕开,可我裙摆间那抹刺目的嫣红,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
府里的郎中早因“流言”被他赶走,谢舟慌不择路地抱起我,疯了似的冲向府外最近的医馆。
年关将至,街上满是看烟花的百姓,见侯爷抱着个血人当街狂奔,纷纷驻足。
直到医馆的大夫沉痛地宣布:“侯爷,夫人她……小产了。”
谢舟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那可是他备受期待的第一个孩子。
匆忙赶来的老夫人闻此噩耗,当场痛哭:“作孽啊!我盼了许久的孙子……就这么没了!娶的儿媳还是个不守妇道、私通奸夫的……我永义侯府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外面看客的耳朵里。
我苍白着脸,与那大夫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谢舟不会知道,这大夫是我的人。所谓的身孕,不过是我精心伪造的假象。至于那个被赶走的郎中,从他帮郡主给我下药的那天起,就注定了结局。
这出大戏,整个京城的悠悠众口,皆是我的棋子。
明日破晓,长宁郡主秽乱侯府、尚书府教女无方的丑闻,必将传遍宫廷内外。
17. 侯府的末日
圣旨来得很快。
郡主正跪在祠堂,就被一纸诏书定了结局——削发为尼,迁往静云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我塞给宣旨的公公一个厚实的钱袋,另加一个沉甸甸的木匣。
谢舟问我那是什么。
我望着祠堂的方向,淡淡道:“不过是些小玩意,请公公在圣上面前,替侯府美言几句。”
自然会“好好关照”。
那匣子里,装的是老侯爷意图拉拢将军府不成,转而勾结敌国皇子、意图谋反的全部罪证。这些,都是我那些“扮鬼”的夜晚,伏在老侯爷书房房梁上,亲耳听来的。
至于吓唬郡主,不过是顺手为之。
昔日高高在上的郡主,此刻被婆子推搡着,连路过的丫鬟都敢朝她啐口水。老夫人更是嫌恶地让人一遍遍擦洗她走过的地砖,嘴里骂着“晦气”。
临上马车,她回头看了一眼侯府的牌匾,那目光阴毒而不甘。
她前脚刚走,老夫人后脚就忙着给谢舟物色新妇。可惜,侯府的惊天丑闻早已传遍。高门贵女不愿嫁,低门户的老夫人又看不上,连带着看我也愈发不顺眼。
我对她的刁难逆来顺受。
谢舟反倒越发怜惜我,夜夜将我紧拥入怀,声音沉闷地在我耳边呢喃:“如歌,如今我身边……只剩下你了。”
我任由他抱着,平静地计算着侯府的死期。
终于,在老夫人又一次对我横加指责时,府外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大批官兵包围了侯府,为首的将领手持圣旨,声如寒冰:“永义侯府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奉旨捉拿,明日午时,满门斩首!”
老侯爷闻言,那双利眼瞬间锁定了我,恰好看见我勾起的唇角。他嘶吼着拔刀朝我刺来,却被将领掷出的佩剑当场斩断一臂。
“沈姑娘揭发罪臣有功,皇上有旨,准其无罪出府。”
谢舟被铁链锁着拖走时,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我隔着人群,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
沈、青、冉。
他看懂了。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失魂落魄地被官兵拉走。
当夜,我使了银子,走进了那间潮湿恶臭的天牢。
谢舟见是我,挣扎着站起,他想抓我的手,被我侧身避开。他狼狈地僵在原地,许久,才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卑微语气开口:
“如歌,你还爱我,对不对?你做这些,只是在报复我对郡主的纵容,是不是?”
我残忍地击碎了他最后一点幻想:“谢舟,爱你的人,是沈青冉。不是我,沈如歌。”
见他死死盯着我,我陡然拔高了声音:“若非我姐姐因你惨死,你以为我会浪费这么多功夫,陪你演这夫妻情深、争风吃醋的恶心戏码?”
“黄泉路上,你很快就会见到郡主。到那时,你们两个,记得给我姐姐好好磕头赔罪!否则,我便是魂飞魄散,也要叫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瘫倒在地。我走上前,掐住他的下巴,将一整颗黑色的药丸尽数灌了进去,然后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他嘶哑的呼喊,很快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挣扎和哀嚎。
那药不致命,却足以让他尝遍锥心刺骨之痛。
那晚,月色冰冷,我在牢房外,静静地听了他一夜的惨叫。
次日午时,我站在观刑人群的最前方。金刀落下,他的人头滚落在地,那双悔恨的眼睛,至死都还望着我的方向。
恩怨已断。
我提上包裹,启程去了静云庵。
让郡主在里面吃斋念佛安享晚年?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18. 尾声:黑无常索命
还没到庵门口,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外面。
果然,所谓的削发为尼,不过是皇后的障眼法。郡主见是我孤身一人,脸上并无惧色,反倒有几分从容,似乎笃定我不敢在佛门净地放肆。
可惜,她身边只有两个瑟缩的丫鬟。我一步步逼近,将手里沉重的包裹随手扔到她脚下。包裹滚开,露出了谢舟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啊——!”她失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后退,却又忍不住想伸手去碰。
见她这副又怕又痛的模样,我勾起唇角,故作同情:“郡主也会怕这个?我还以为,您当初命人将他人尸首分离的时候,胆子是很大的呢。”
她闻言如遭雷击,指着我颤抖:“你……你是沈青冉!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你是鬼!你是来索命的!”
我懒得同她废话,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死死按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我要她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拔出匕首,先是割断她引以为傲的满头青丝,又一刀一刀,彻底划花了她那张娇艳的脸。
镜中的“疯女人”挥舞着手,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看着外面的天色,我松开手。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她跌入深渊的模样。
我骑着马,提着匕首,像驱赶牲畜一样,将她赶出了尼姑庵。等她跌跌撞撞跑进闹市时,身上的锦缎华服已被我划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
街市瞬间安静,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嗡鸣。
“快看,那疯婆子怎么那么眼熟……” “天!那不是长宁郡主吗?她不是去当姑子了吗?” “看她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八成是又偷人了,被人家打出来的吧!”
污言秽语灌入耳中,郡主彻底崩溃。她指着我,想向人群证明什么,而我早已隐没在人群中。趁她慌乱,我绕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轻笑:“郡主,怎么不跑了?”
她回头对上我冰冷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不择路地跑进了城郊的树林。
我缓缓跟上,堵死了她所有去路。
匕首没入她心口的那一刻,她眼中竟有了一丝清明。
“你……你不是沈青冉,”她咳着血说,“她……她没你这么狠。”
我欣赏着她的挣扎,在她咽气前一刻冷声道:“我自然不是她。我是来索命的黑无常,专收你这种恶贯满盈之徒。”
看着她带着和谢舟一样的悔恨与不甘闭上了眼,我割下了她的头颅,将它与谢舟的扔在了一起,任由野狗分食。
回城的路上,百姓还在议论方才的“疯郡主”。我趁机将早已备好的,记录着她和谢舟所有草菅人命、奢靡无度罪行的纸张撒向空中。
这下,两人彻底成了过街老鼠。茶楼的说书先生更是添油加醋,大肆宣扬。
最终,民怨沸腾,皇上被迫收回了长宁郡主的封号,连带尚书府也遭到了严厉斥责。
这对男女,总算遗臭万年。
望着初升的朝阳,我心中仍有郁结。这点报应,不够。
我最终请来高僧,设下法坛,将那两人的魂魄永世镇于地府,不得轮回,日日受蚀骨焚心之苦。
大仇得报,尘埃落定。
我看着手腕上姐姐留下的玉镯,回到了庄子上。姐姐的坟前竟没有一丝杂草,反而多栽了两行新柳,想来是朴实的庄户们一直在默默打理。
姐姐忌日那天,我当掉了玉镯,将换来的银钱分给了庄子里的各家各户,权当谢礼。
剩下的银子,我盘了间铺子,重操旧业,卖起了馄饨。
这是我思念姐姐的唯一方式。
多年后,馄饨铺的名声传遍了江湖。我也成了别人口中的“馄饨西施”,继承了姐姐当年的美名。
只是这一次,再无人敢怀着腌臜心思,前来蓄意接近。
来源:小梦琪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