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更致命的是,从车上下来的警察叔叔,让男神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爸”。
为了拿下男神,我决定在市区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烟花炸响的瞬间,我也确实看到了他眼里的光。
只是紧接着,乌拉乌拉的警笛声撕碎了浪漫。
更致命的是,从车上下来的警察叔叔,让男神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爸”。
未来公公一边做记录一边笑到发抖,还调侃替我交罚款的男神。
“这个月你都送进来三个了,怎么,帮你老子冲业绩?”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1
我抱着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躲在公园那棵最老的法桐树后,心脏跳得像揣了只没头苍蝇。
初夏的晚风带着点黏腻的热,吹在我脸上,却丝毫降不下我脸颊滚烫的温度。
手表指针终于慢吞吞地指向晚上九点五十分。
这个时间,周彦南应该刚结束实验室的工作,会像往常一样,穿过这个公园回男生宿舍。
这是我精心计算了半个月才确定的最佳路线和时机。
口袋里的烟花棒硌得我大腿有点疼,但我心里却像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泡泡。
远处,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小径尽头。
白衬衫,黑裤子,肩上随意搭着个双肩包,步履从容,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那就是周彦南,我们医学院公认的高岭之花,也是我林小溪暗恋了整整一年,今天准备豁出去攻略的对象。
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林小溪,你可以的!成败在此一举!”
眼看他越走越近,几乎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在路灯下投下的淡淡阴影。
我猛地从树后跳出来,同时用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了放在空地上的那几个烟花筒的引信。
刺啦一声,引信冒出火花。
周彦南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停住了脚步,略带诧异地抬起头。
就是现在!
我手忙脚乱地举起那束巨大的玫瑰,清了清嗓子,准备喊出排练了无数次的告白词。
“周彦南,我……”
“咻——嘭!”
第一朵烟花在我身后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轰然炸开,绚烂夺目,金色的流火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完美!
我看到了周彦南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烟花的璀璨,甚至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成功了!他肯定被震撼到了!
我心头狂喜,勇气倍增,扯开嗓子大喊:“我喜欢你!请你……”
“乌拉——乌拉——”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像一把冰冷的剪刀,毫无预兆地剪断了我的告白,也剪碎了这漫天的浪漫。
我僵在原地,举着玫瑰的手停在半空,眼睁睁看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闪着红蓝交替的刺眼光芒,一个利落的甩尾,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门打开,下来两位穿着警服的人。
走在前面的那位大叔,肩章显示级别不低,脸上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扫过一地狼藉的烟花屑,又落在我手里那束可笑的玫瑰上。
跟在他身后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已经开始拍照取证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完了。
市区严禁燃放烟花爆竹,抓到罚款五百或者拘留。
我这不光是放了,还放得这么声势浩大,人赃并获。
我的人生,还没开始恋爱,就要先留下案底了吗?
绝望像冷水一样从头浇到脚。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边一直沉默的周彦南,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带着点无奈的语气,对着那位领头的警察大叔开了口。
“爸。”
我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彦南,又看向那位警察大叔。
爸?
周彦南叫他爸?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烟花燃烧后的硝烟味,和我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警察大叔挑了挑眉,视线在我和周彦南之间转了个来回,嘴角那抹笑意终于藏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一边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记录本和笔,摇着头说:“哟,这回还是个联合作案?”
我手里的玫瑰,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2
我就这么抱着我的双肩包,缩在派出所询问室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感觉屁股底下的寒意一路窜到了天灵盖。
头顶的白炽灯管明晃晃地照着,把我所有的尴尬和慌张都照得无所遁形。
刚才那一路上,我是怎么上的警车,怎么进的派出所,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只记得周彦南和他爸坐在前面,气氛有种诡异的和谐。
而我,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现行犯,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
“姓名。”
周父,哦不,周警官坐在我对面,已经收起了刚才在外面的笑意,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虽然那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林小溪。”
“年龄。”
“二十。”
“哪个学校的?学什么专业?”
“A大……艺术设计学院……”
我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头垂得更低了。
给A大丢人了,给艺术设计学院抹黑了。
“知道市区不能放烟花吗?”
“知道……”
“那为什么明知故犯?”
我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长椅上等待的周彦南。
他倒是淡定,背挺得笔直,眼神放空,好像眼前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他只是在某个地方排队等着叫号。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老实回答:“我……色令智昏……我错了,警察叔叔……”
周警官手里的笔顿了顿,终于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行吧,看你是初犯,态度也还算端正,就不拘留了,等会儿交个罚款就能走。”
他合上记录本,“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种事了,多危险呐,追求……呃,表达心意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玩火。”
我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
“谢谢叔叔!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只要能让我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我以后一定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时,刚才在外面拍照的那个年轻警察端了杯水过来,放在我面前,笑眯眯地说:“小姑娘,勇气可嘉啊。”
我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双手捧着那杯温热的水,感觉更烫了。
周警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朝着周彦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小子,可以啊。”
周彦南这才把目光转过来,没什么表情。
周警官走过去,用记录本轻轻敲了敲周彦南的肩膀,声音带着明显的戏谑,音量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听见。
“这个月你已经‘送’进来三个了,怎么着,真帮你老子我冲业绩来了?”
旁边几个正在忙碌的警察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纷纷投来好奇又善意的目光。
“周哥,你这儿子厉害啊,净吸引些胆大的姑娘。”
“这回这个更生猛,直接放炮仗了。”
我恨不得把脸埋进那杯水里。
周彦南面无表情地听他爸说完,才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却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
“爸,前两个是来问路的,只有这个,”他目光扫过我,顿了顿,“是您亲手抓的。”
周警官一愣,随即拍着大腿笑得更大声了。
“对对对,这个是我业绩!是我业绩!”
我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而周彦南就是那个平静地叙述猴子品种的饲养员。
完了。
这下不仅在男神面前社死,还在男神他爸和男神他爸的同事面前,把脸丢尽了。
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灰暗了。
3
罚款五百块。
当警察姐姐把那个印着二维码的牌子递到我面前,和蔼可亲地说“支付宝微信都可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
空的。
早上出门太激动,换了个漂亮的小包,只装了手机、钥匙和口红。
钱包安稳地躺在宿舍抽屉里睡觉。
我赶紧解锁手机,颤抖着手指点开支付软件。
余额显示:327.5元。
这个月才过了一半,我妈给的生活费已经见底了。
那几筒为了营造“盛大浪漫”效果的进口烟花,几乎花光了我这个月所有的余粮。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不是,继续伸着也不是,脸上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热度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那个……我……”我支支吾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烟花被抓已经够丢人了,现在连罚款都交不起……
警察姐姐举着牌子的手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同情。
周警官在一旁看得真切,叹了口气,转身一把将坐在长椅上的周彦南拽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去,帮人家小姑娘把罚款交了。”
周彦南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是无奈?是嫌弃?还是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精?
他默默掏出手机,走到二维码前面,扫码,输入金额,支付。
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谢谢……回去我就还你……”我声如细蚊,头几乎要埋到胸口。
他还是没应声,付完款就站到了一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例行任务。
“好了,手续齐了,以后可别再犯了。”周警官大手一挥,算是放行。
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塞到周彦南手里,指了指外面。
“天这么晚了,你负责把人家小姑娘安全送回宿舍。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周彦南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我如蒙大赦,赶紧从那张冰冷的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腿都有些麻了。
我朝着周警官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警察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叔叔!谢谢大家!我保证再也不犯了!”
周警官笑着摆摆手,把我们送到门口,临了还拍了拍周彦南的背,压低声音,但那音量依旧清晰地飘进我耳朵。
“这个月都第三个了,你就算要给你爹增业绩也不是这么个增法。对人家姑娘态度好点,听见没?”
周彦南没理他,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看了我一眼。
“上车。”
我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车,系安全带的动作都因为紧张而显得笨拙。
周彦南绕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周警官还站在车窗外,笑眯眯地冲我挥手。
“小姑娘,路上小心啊,别怕,这小子开车稳当。”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刚想说“叔叔再见”,周彦南已经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把派出所门口那盏明亮的灯和笑容可掬的周警官甩在了身后。
车窗外是流淌的城市灯火,车窗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我偷偷用余光打量开车的周彦南。
他侧脸的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冷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专注地看着前方。
我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手指绞着背包带子,觉得必须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可怕的寂静。
哪怕一句废话也好。
“那个……周叔叔,他……平时也这么……幽默吗?”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干巴巴的。
周彦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淡淡地回应,视线依旧看着路面。
“分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后半句,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他对你,算是格外满意了。”
我:“……”
好的,天又被聊死了。
我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夜景,内心一片哀嚎。
林小溪,你这场烟花,可真是放到姥姥家去了。
4
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我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进门,祈祷舍友们都已经睡了。
可惜事与愿违。
“砰!砰!”两声轻响,彩带从头顶飘落,伴随着舍长小圆和闺蜜阿琳压低的欢呼。
“欢迎我们凯旋的女英雄!”
“怎么样怎么样?烟花告白成功了吗?周大男神是不是感动得当场就……”
她们的声音在看到我如同霜打茄子般的表情时,戛然而止。
小圆凑近我,借着走廊的光仔细看了看我的脸。
“小溪,你……这表情不像是告白成功,倒像是告白到一半被雷劈了。”
阿琳也发现了不对劲:“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了?周彦南那家伙拒绝你了?不能吧,搞那么大阵仗……”
我脱下鞋,有气无力地把自己摔进椅子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比被雷劈,比被拒绝,惨烈一万倍。”
在她们俩好奇又担忧的目光注视下,我把从烟花炸响到坐在周彦南他爸车里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宿舍里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死寂。
然后,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小圆和阿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两个人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眼泪都飙出来了。
“哎哟我不行了……小溪……你真是个人才!”小圆捶着桌子。
“被未来公公亲手抓了现行……还是在告白现场……哈哈哈哈!小说都不敢这么写!”阿琳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
我幽怨地看着她们:“喂,你们还是不是我姐妹了?我都这么惨了……”
“惨?姐妹,你这明明是走了大运好吗!”小圆终于止住笑,一拍大腿,“你这叫什么?这叫直接打通了终极关卡!见过父母了!虽然场合有点特别,但结果是好的呀!”
阿琳也猛点头:“就是!周彦南他爸看起来还挺喜欢你的?还让他儿子送你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家长这关,你过了!捷径啊姐妹!”
我被她们俩的奇葩逻辑惊呆了。
“拜托,那是抓我进派出所!喜欢我?喜欢我给他们所增加业绩吗?”
“哎呀,过程不重要,结果导向嘛。”小圆摆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根据我看了八百部婆媳剧的经验,公公好搞定,家庭就和谐了一半。你这一步,走得虽然惊险,但效果拔群!”
我哭笑不得。
正当我们吵吵闹闹的时候,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写着:「小溪同学你好,我是周彦南的父亲,周建军。」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阿琳问。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们,声音发颤:“……终极关卡……他……他主动加我了。”
宿舍里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是更兴奋的尖叫。
“快通过!快通过!”
我颤抖着手指点击了“接受”。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小溪同学,安全到宿舍了吧?」
我赶紧回复:「到了到了,谢谢周叔叔关心!」
「到了就好。今天吓坏了吧?别往心里去,年轻人嘛,敢爱敢恨,挺好的,就是以后方式方法要注意,安全第一。」
我看着这条充满长辈关怀,却又带着一丝促狭意味的信息,心情复杂。
「叔叔我知错了,保证没有下次了!」
「哈哈,知道错就行。对了,下周我们所里有个面向社区的防火防盗防诈骗宣传讲座,你要不要来听听?增强一下安全意识。」
我:“……”
小圆和阿琳凑过来看到消息,更是激动得不行。
“看!我说什么来着!家长已经开始邀约参加家庭活动了!”
“这进展神速啊小溪!”
我看着手机屏幕,欲哭无泪。
我这算不算是,被未来公公重点监控起来了?
5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尽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周彦南的路线,食堂都挑最偏僻的角落,速战速决。
那五百块钱,我第二天就用支付宝给周彦南转了过去,附言:「罚款,谢谢。」
他收钱了,但没回一个字。
很好,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我也没指望他能回什么。
倒是周叔叔,不,周建军的微信,变得活跃起来。
他会给我分享一些真正的“防诈骗”案例链接,比如「震惊!花季少女为何为爱一掷千金?」、「警惕!冒充高富帅的杀猪盘陷阱!」。
还会偶尔“手滑”发给我一些周彦南小时候的光屁股照片(虽然很快就撤回),或者抱怨一句「这小子又泡实验室不回家吃饭了」。
每次收到他的消息,我都心惊胆战,又觉得有点莫名的温暖。
这位警察叔叔,好像真的没把我当外人,而是当成了一个……需要重点关怀的迷途少女?
周四中午,我为了躲开人流,特意拖到一点才去食堂。
打好饭,我端着餐盘习惯性地往最角落的座位走。
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心跳漏了一拍。
周彦南居然也在食堂,而且就坐在离我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对面,坐着一个长发飘飘,气质很好的女生,两人似乎正在讨论什么,面前还摊开着一本书。
是……他女朋友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酸涩,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想赶紧溜过去。
“林小溪。”
一个清冷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我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
周彦南正看着我,那个女生也抬起头,好奇地打量我。
“过来说一下上次的实验报告。”周彦南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愣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是在叫我?在现在这种情形下?
那个女生看看周彦南,又看看我,脸上露出一个恍然和略带暧昧的笑容,她合上书,站起身,对周彦南说:“那你先忙,师兄,我回头再问你。”
说完,她冲我友好地点点头,端着盘子离开了。
我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挪到周彦南对面坐下,餐盘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我小声问。
周彦南抬眼看我,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没有。一个师妹,问点课题上的问题。”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推到我面前。
是我上次交上去那份,被他批注得“体无完肤”的实验报告。
“你的错误,”他翻开一页,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语气平淡无波,“很有代表性。”
我脸一红,羞愧感涌了上来。
“够开一个小型的错误类型标本展了。”他补充道。
我:“……”
好吧,还是那个毒舌的周彦南。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这种熟悉的、带着点嫌弃的语气,我反而比刚才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时,放松了一点。
至少,他没因为烟花事件而彻底无视我或者厌恶我。
“谢谢……我回去一定好好改。”我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报告,小声说。
“嗯。”他合上笔记本,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再看我。
我坐在他对面,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盘子里的米饭,心跳依旧很快,但原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刚才……算是在帮我解围吗?
用这种……独特的方式?
6
周末,我竟然真的鬼使神差地去了周叔叔说的那个社区安全讲座。
地点就在他们派出所的会议室。
我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大爷大妈,周叔叔穿着警服,正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我悄悄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最不显眼的角落坐下。
周叔叔一眼就看到了我,讲话的间隙,朝我这边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发放的宣传材料。
讲座内容其实很实用,讲了很多常见的诈骗手法和防火防盗知识。
周叔叔讲得生动有趣,穿插着各种真实的案例,台下的大爷大妈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和讨论。
我听着听着,也渐渐入了神。
“……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周叔叔话锋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这边,“谈恋爱的时候更要保持清醒!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什么刷单诈骗、投资诈骗,盯的就是你们!”
台下的大爷大妈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我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还有啊,表达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要合规合法!”周叔叔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比如你可以请人家看个电影,吃个饭,散散步,对不对?非要去放烟花,那不行,危险,还违法!”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有几个热心的大妈甚至回头朝我这边看过来,脸上带着慈祥又八卦的笑容。
我恨不得把脸埋进宣传册里。
周叔叔,您这案例教学,也太因地制宜了吧!
讲座结束后,周叔叔被一群大爷大妈围着问问题。
我趁乱想赶紧溜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周叔叔在后面喊我:“小溪!等等!”
我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
周叔叔摆脱了人群,笑呵呵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崭新的保温杯。
“怎么样?听了有点收获没?”
“有,很有收获,叔叔您讲得真好。”我由衷地说。
“哈哈,觉得有用就行。这个给你。”他把保温杯塞到我手里,“所里发的福利,我们这群大老粗用不上这粉嫩嫩的颜色,你们小姑娘用正合适。”
那是一个淡粉色的保温杯,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小兔子图案,确实很女生。
“这……叔叔,这太不好意思了……”
“拿着拿着,别客气。”周叔叔大手一挥,“对了,下周末彦南奶奶过生日,家里吃个便饭,你要不要也来热闹热闹?”
我惊得差点把保温杯掉在地上。
家……家庭生日宴?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叔叔,这……不太合适吧?我……”我慌得语无伦次。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太太就喜欢热闹,人多吃饭香。”周叔叔拍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彦南那小子肯定不说,你就当是……来给他奶奶个惊喜?”
我看着周叔叔充满期待和鼓励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且,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想去!
“好……好吧……谢谢叔叔邀请。”我听见自己细若蚊蝇的声音答应了。
“太好了!到时候让彦南去接你!”周叔叔高兴得像个孩子,又叮嘱了我几句路上小心,才被同事叫走。
我抱着那个粉色的保温杯,站在派出所门口,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
我这算是……正式打入“敌人”内部了?
7
周彦南奶奶生日那天,我纠结了整整一个上午,穿什么衣服,带什么礼物。
太正式了显得刻意,太随意了又显得不尊重。
最后,在舍友们的参谋下,我选了一条看起来乖巧又不会过于隆重的连衣裙,又去商场精心挑选了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作为给奶奶的礼物。
下午四点,周彦南的车准时停在了宿舍楼下。
我深吸一口气,拎着礼物袋,故作镇定地走下楼梯。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全程没敢看周彦南的眼睛。
“地址。”他言简意赅地问,发动了车子。
我报上小区名字,是他家,也是上次我被“抓”去派出所的起点。
一路上,我们依旧没什么交流。
车里的空气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偷偷瞄他,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看起来比平时穿衬衫时柔和了一些,但侧脸的线条依旧冷峻。
他知不知道我要去?
是他爸强迫他来接我的,还是他自己也……
我不敢往下想。
车子驶进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安静小区,停在了一栋单元楼下。
周彦南熄了火,却没立刻下车。
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脸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林小溪。”他叫我的名字。
“啊?在!”我紧张地应道。
“我奶奶心脏不太好,”他语气平淡,却让我心里一紧,“受不了太刺激的场面。”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瞬间爆红。
“我……我不会的!我今天很乖!真的!”我急忙保证,就差举手发誓了。
周彦南看着我慌乱的样子,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嗯。”他推开车门,“走吧。”
周彦南的家比我想象中要朴素温馨很多。
开门的是周叔叔,系着一条格格不入的卡通围裙,脸上堆满了笑容。
“来来来,小溪快进来!就等你们开饭了!”
客厅里,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笑眯眯地招手。
“这就是小溪吧?快过来让奶奶看看,老周念叨一整天了。”
我赶紧走过去,把礼物递上:“奶奶生日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坐快坐。”奶奶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眼里满是欢喜,“这孩子,长得真俊。”
周彦南跟在我身后,叫了声“奶奶”,就被周叔叔支使着去厨房端菜了。
饭菜很丰盛,都是家常菜,但香气扑鼻。
周叔叔厨艺居然相当了得,周妈妈去世得早,这个家看来主要是周叔叔在操持。
饭桌上,气氛比我想象中要轻松愉快得多。
周叔叔妙语连珠,不停地给我夹菜,奶奶也慈爱地问了我很多学习和生活上的事情。
周彦南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吃饭,但偶尔也会接一两句话,或者被周叔叔调侃得无奈摇头。
我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小溪啊,”奶奶给我盛了碗汤,笑着说,“我们家彦南,性子闷,不会说话,以后你多担待点。”
我一口汤差点呛在喉咙里,脸又红了。
“奶奶……我们……不是……”
周叔叔在一旁哈哈大笑:“妈,您这话说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咱们就别操心了。”
周彦南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淡淡地说:“奶奶,她只是我一个……需要重点辅导学业的学妹。”
我的心,因为奶奶的话刚刚飘起来一点点,又因为他这句冷静的界定,轻轻地沉了下去。
哦,只是学妹。
需要重点辅导学业的那种。
我低下头,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刚才觉得香甜可口的饭菜,忽然有点没了滋味。
原来,在他心里,我真的就只是这样一个存在。
8
从周彦南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周叔叔和奶奶一直送到门口,奶奶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常来玩。
周彦南依旧负责送我回学校。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我心头的些许闷胀。
车内依旧安静,但我却不像来时那么局促了。
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还算愉快的家庭聚餐,也许是因为……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他都说清楚了,只是学妹。
那我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今天,谢谢你的款待。”我望着窗外的流光溢彩,轻声说。
“嗯。”他应了一声。
沉默再次蔓延。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奶奶的话,你别有压力。”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饭桌上那句“以后你多担待点”。
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又被勾了起来。
“我知道。”我扯了扯嘴角,“奶奶是开玩笑的,我不会当真的。”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车子快到学校时,经过一个大型购物广场,广场的巨型显示屏上,正在播放一个音乐节的宣传片,灯光绚烂,人潮汹涌。
我无意识地看了一眼。
忽然,周彦南放缓了车速,甚至靠边停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却解开了安全带,对我说:“下车。”
“啊?还没到学校……”
“买点东西。”他说着,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我只好懵懵地跟着下车。
他带着我,没有走向商场,而是走向广场旁边一家……看起来很火爆的冰淇淋店。
排队的人不少,大多是年轻的情侣或者带着孩子的家长。
周彦南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但他却一脸平静地排在了队伍末尾。
我站在他身边,有点手足无措。
他……要买冰淇淋?
给我?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排了大概十分钟,轮到我们。
“要什么口味?”他转头问我。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口味,下意识地说:“香……香草吧。”
“两个香草甜筒。”他对店员说。
拿着两个递过来的冰淇淋,他把其中一个塞到我手里,然后转身就往回走。
我拿着那个冰凉凉的甜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走到车边,他拉开车门,示意我上车。
我坐进车里,看着手里开始微微融化的冰淇淋,又看看旁边已经重新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的周彦南。
他并没有看我的意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刚才那个排队买冰淇淋的举动,只是他一时兴起。
我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冰凉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浓郁的奶香。
很甜。
甜得我鼻子有点发酸。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一边冷静地划清界限,一边又做着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
周彦南,你才是那个最大的骗子。
9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滑。
我和周彦南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平稳期。
他依然会在我实验课做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皱着眉头过来指点几句,语气依旧算不上温柔。
但偶尔,在食堂碰到,他会极其自然地坐在我对面,然后把我餐盘里我不爱吃的青椒默默夹走。
他依然话不多,但我发给他的关于实验报告修改的消息,他总会回复,虽然通常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嗯。」、「这里不对。」、「参考课本Pxx页。」
而周叔叔的微信,则成了我了解他动态的另一个重要窗口。
「小溪啊,彦南这小子又熬夜看文献,你说说他!」
「所里今天聚餐,喝多了两杯,哈哈,想起你上次来家里,奶奶可喜欢你了。」
「最近有那种冒充防疫人员的诈骗,你们小姑娘自己住要当心啊!」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隔着屏幕的关怀,甚至会主动跟周叔叔分享一些学校里有趣的事情。
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他们家一个……编外人员?
直到初冬的一个周末,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我接到周叔叔的电话时,他声音里的焦急几乎要透过听筒溢出来。
“小溪,彦南在医院!”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
“他……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别急,就是打球的时候脚扭伤了,有点严重,我这边有个紧急任务走不开,你能不能……”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我抓起外套和钱包,几乎是冲出了宿舍。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急诊室,找到周彦南所在的隔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靠在病床上,左脚踝肿得老高,已经打上了厚厚的石膏,脸色因为疼痛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冷静。
一个护士正在给他做最后的检查。
看到我满头大汗、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周彦南和护士都愣了一下。
“你……”周彦南微微蹙眉。
“周叔叔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我冲到床边,语无伦次地问,眼睛急切地在他身上扫视,最后定格在那只打着石膏的脚上。
护士姐姐笑了笑:“没事,就是踝关节扭伤,韧带有点拉伤,骨头没事,固定休息几周就好了。你是他妹妹吧?别担心。”
我没顾上解释,只是看着那只脚,心疼得不行。
“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彦南看着我,沉默了几秒,才说:“你怎么来了?”
“周叔叔给我打的电话,他临时有任务过不来。”我老实地回答,目光还黏在他的脚上,“很疼吧?”
他移开视线,声音低了些:“还好。”
护士交代完注意事项就走了,隔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我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彦南忽然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的口气。
“林小溪。”
“啊?”
“我只是脚扭伤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指了指我,“不是得了绝症。”
他顿了顿,看着我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补充道:
“你不用摆出这种……仿佛要给我送行的表情。”
我:“……”
好吧,还是那个熟悉的,能用一句话把人噎死的周彦南。
但我悬着的心,却因为他这句欠揍的调侃,莫名地落回了实处。
还能毒舌,说明问题真的不大。
10
周彦南的脚伤,让我有了名正言顺接近他的理由。
美其名曰:报答周叔叔的照顾,以及……弥补我内心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
我开始频繁地往他租住的学校附近的公寓跑。
帮他带饭,帮他拿落在实验室的资料,甚至在他需要的时候,扶着他单脚跳去卫生间(这个过程通常极其尴尬,我俩都面红耳赤)。
周彦南从最初的抗拒——“林小溪,你不用这样。”
到后来的无奈——“放那里就行。”
再到最后的默许甚至习惯——“帮我带份食堂的排骨,谢谢。”
我像一个勤劳的小蜜蜂,围绕着他这块冰冷的石头打转,竟然也渐渐摸索出一点门道。
比如,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但递上一杯温水他会默默喝掉。
比如,他其实有点挑食,不爱吃胡萝卜和芹菜,每次都会悄悄拨到一边。
比如,他专注思考的时候,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
这些细微的发现,都让我偷偷开心好久。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真的在一点点拉近。
虽然他还是很少笑,话也不多。
直到那天下午。
我像往常一样,用周叔叔给我的备用钥匙打开他公寓的门,准备给他送晚饭。
客厅里没有人,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
是周彦南的声音,还有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声。
是那天在食堂见过的,那个气质很好的师妹。
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心里咯噔一下。
“……师兄,这次真的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这个课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妹的声音带着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
“没事,思路清晰就行。”周彦南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日料店,就当感谢你。”
我的心提了起来,握着饭盒袋子的手紧了紧。
他会答应吗?
里面沉默了几秒。
然后,我听到周彦南说:“不了,晚上有人送饭。”
师妹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说:“是阿姨吗?那好吧,下次再约。对了,师兄,我听说你脚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小伤。”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谢谢师兄!”
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
我慌忙后退几步,假装刚进门的样子。
书房门打开,师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带着点审视意味的笑容。
“嗨,是你呀。”她打了个招呼,又回头对书房里的周彦南说,“师兄,那我先走啦。”
“嗯。”
师妹离开后,我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周彦南操控着轮椅(他嫌弃拐杖不方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轮椅代步)从书房出来,看到我手里的饭盒。
“来了。”
“嗯……”我把饭盒放在餐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师妹找你有什么事吗?”
周彦南操控轮椅到餐桌边,打开饭盒,语气平淡。
“课题上的问题。”
“哦……”我低下头,摆着筷子,“她……好像挺关心你的。”
周彦南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我。
他的目光很直接,看得我有点心慌。
“林小溪。”他叫我的名字。
“干嘛?”
“你实验报告改完了吗?”他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啊?还……还没完全改好……”
“那还有空关心别人的课题?”他淡淡地说,然后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心里却像有一颗小小的糖果,慢慢化开了。
他这算是在……解释吗?
用他那种独有的,气死人不偿命的方式。
11
周彦南的脚伤好了大半,已经能拆掉石膏,慢慢行走了。
他回归实验室后,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遥远的高岭之花,我们之间那种因为伤病而短暂拉近的距离,仿佛又恢复了原状。
日子像流水一样平静地划过,转眼就到了期末。
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复习气息,我也暂时把那些旖旎的小心思收了起来,埋头在图书馆和笔记里。
考完最后一门那个下午,我拖着几乎被掏空的身体走出考场,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这是今年的初雪。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彦南发来的消息,简洁得一如既往。
「晚上有空吗?」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发消息给我,内容与学业无关。
我颤抖着手指回复:「有。」
「七点,校门口见。」
没有说原因,没有说目的。
但我却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字,一整个下午都坐立难安,把衣柜里的衣服试了一遍又一遍。
晚上七点,我准时跑到校门口,远远就看到周彦南等在那里。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灰色的围巾,身姿挺拔地站在飘飞的雪花里,路灯在他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小跑过去,呼吸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雾。
“考完了?”他看着我,语气似乎比平时温和一点。
“嗯。”我点点头,心跳快得不像话,“我们去哪儿?”
“跟着我就行。”他说着,很自然地转身走在前面。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沉稳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测。
是要给我补考庆祝?还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竟然又来到了当初我放烟花的那个公园。
只是此时公园里银装素裹,安静无人,与那晚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
他带我走到湖边的一片空地上,那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说完,转身朝不远处停着的一辆SUV走去。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又是这里……
他不会是要跟我秋后算账吧?
还是觉得我之前的行为太给他丢人,要正式警告我以后离他远点?
各种不好的念头在我脑子里打架。
几分钟后,周彦南回来了,手里却抱着几个……看起来像是烟花筒的东西!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把那些东西放在雪地上,然后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又被他轻轻眨掉。
他看向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映着雪光和远处路灯微弱的光,显得格外深邃。
“林小溪。”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知道吗?”
我傻傻地点头:“知……知道。”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弯腰,利落地点燃了引信。
刺啦——
熟悉的引信燃烧声响起。
我惊得捂住了嘴。
“咻——嘭!”
绚烂的烟花在飘雪的夜空中炸开,比我自己买的那次更加盛大,更加璀璨。
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光点,如同最华美的宝石,镶嵌在墨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雪花在烟花的光芒中飞舞,美得像一场幻梦。
我仰着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眶突然就湿了。
周彦南站在我身边,安静地看着烟花,又像是在看我。
“这次,”在烟花的爆鸣声中,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敲在我心上,“是合法的。我申请了许可。”
烟花一筒接一筒地升空,将整个湖面照亮。
最后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在夜空绽放,然后缓缓消散。
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周彦南转过身,面对着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条精致的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璀璨的烟花造型。
“上次的烟花,是开始,也是错误。”
他把项链拿出来,指尖似乎带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次的烟花,是答案。”
他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贴在我温热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低下头,额角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
“林小溪,”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缱绻,“以后想放烟花,找我。”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
“想谈恋爱,也找我。”
“我保证,合法,合规,并且……”他轻轻笑了一下,“持证上岗。”
雪花落在我们之间,又瞬间融化。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他眼里清晰映出的、傻傻的我的影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幸福的泪水。
我用力点头,扑进他带着清冷雪松气息的怀抱里,声音哽咽。
“好!”
12
新年夜。
周彦南并没有带我去什么高档餐厅,而是开车带我回了家。
周叔叔系着那条熟悉的卡通围裙来开门,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和周彦南牵在一起的手,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哎哟!可算回来了!奶奶念叨半天了!”
奶奶坐在温暖的客厅里,看到我,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
家里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比奶奶生日那天还要热闹。
吃饭的时候,周叔叔兴致极高,甚至还开了瓶酒。
“来来来,庆祝一下!庆祝我们家这臭小子,总算没砸手里!”
周彦南无奈地看了他爸一眼,在桌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奶奶也笑着给我夹菜:“小溪多吃点,以后常来,这就是你家。”
饭桌上的气氛温馨而融洽,充满了家的味道。
看着周叔叔爽朗的笑容,奶奶慈爱的目光,还有身边周彦南虽然沉默却始终带着温柔侧脸,我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我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星光,此刻正真实地温暖着我。
吃完饭,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
快到零点的时候,周叔叔突然想起什么,从电视柜底下拿出一个小箱子,神秘兮兮地递给周彦南。
“喏,拿去,带小溪找个宽敞地方。”
周彦南接过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几支小小的、手持的冷烟花。
“爸,这……”周彦南有些意外。
“放心吧,这种小的,儿童玩的那种,小区广场上好多孩子放呢,没事儿!”周叔叔大手一挥,“大过年的,总得有点动静!”
周彦南看向我,眼里带着询问。
我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穿上外套,来到楼下的小区广场上。
果然,已经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在放这种小烟花了,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夜空被远处市中心正式的焰火表演照亮,电视里传来欢呼声。
周彦南点燃了两支冷烟花,递给我一支。
滋滋燃烧的烟花棒在我们手中迸发出耀眼的金色火花,像握住了两束小小的太阳。
在漫天遥远的盛大焰火和近处孩子们的笑闹声中,周彦南借着烟花的微光,低头吻了我。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带着雪的清冷和他身上独有的干净气息。
烟花棒燃尽了,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他抵着我的额头,轻声说:“新年快乐,女朋友。”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从高岭之花变成我男朋友的周彦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新年快乐,”我笑着回应,然后凑近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未来的……老公?”
周彦南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耳根在夜色里迅速泛红。
他瞪了我一眼,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恼怒,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纵容和宠溺。
“林小溪,”他咬着牙,语气却带着笑,“你真是……”
“真是怎么样?”我得意地挑眉。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我紧紧搂进怀里,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雪花再次飘落,落在我们相拥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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