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小姐是吧?这里是XX银行信贷部,跟您核对一下,您于本月三号申请的二十万个人消费贷已经审批通过,预计二十四小时内放款。”
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跟甲方死磕一张设计图。
“林小姐是吧?这里是XX银行信贷部,跟您核对一下,您于本月三号申请的二十万个人消费贷已经审批通过,预计二十四小时内放款。”
我脑子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嗡的一声。
“什么?”
我怀疑自己幻听了。
“二十万?贷款?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对面公式化的声音顿了顿,又报了一遍我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一字不差。
我心里咯噔一下。
手下意识地摸向桌上的钱包,打开,卡片夹层里,我那张身份证,不见了。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谁。
除了她,这个家里,没人有这个胆子,也没人有这个动机。
我挂了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直接拨给了我老公,沈浩。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老婆,正开会呢,啥事?”他那边很嘈杂。
“沈浩,我身份证不见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边沉默了两秒。
就这两秒,已经宣判了死刑。
“啊?是不是掉哪儿了?你再找找,开完会我帮你找。”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不自然的镇定。
我笑了,是气笑的。
“沈浩,银行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我申请了二十万贷款。”
“……”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你说话。”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老婆,你先别急,那个……这里面有点误会。你先回家,我们回家再说,行吗?我妈她……唉,总之你先回来。”
“你妈?”
我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就挂了电话。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带着灼人的温度。我抓起车钥匙冲出公司,一路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
家里的防盗门虚掩着,我一推就开。
客厅里,三个人,坐得整整齐齐。
我婆婆,张桂芬。
我小姑子,沈婷。
还有我老公,沈浩,他居然已经先我一步到家了。
茶几上摆着一堆水果,削好的苹果,剥好的橘子,我婆婆正殷勤地往沈婷嘴里塞。
好一幅母慈女孝的温馨画面。
如果忽略掉她们脸上如出一辙的心虚,以及我老公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
我走过去,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三个人同时一哆嗦。
“我身份证呢?”我开门见山。
婆婆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不敢看我。
小姑子沈婷把头埋得更低了,活像一只鹌鹑。
只有沈浩,他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想拉我的手。
“老婆,你听我解释……”
我甩开他。
“我问,我身份证呢?”我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婆婆脸上。
张桂芬被我看得受不了了,梗着脖子,终于开了口。
“不就用了下你身份证吗?咋呼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但那股理直气壮的劲儿,瞬间点燃了我。
“用了下?张桂芬,你管这叫用了下?你偷我身份证去办贷款,这叫用了下?”
“什么叫偷!说得那么难听!我不是跟你儿子说过了吗?你是我儿媳妇,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也拔高了音量。
我简直要被这神逻辑气笑了。
“一家人?一家人就可以不经我同意,盗用我的个人信息去干这种犯法的事?”
“什么犯法不犯法的,你别吓唬人!”张桂芬一拍大腿,“婷婷做生意缺点钱周转,她哥手头紧,我想着你不是有那个什么……信用好嘛,就借你的名义用一下,我们又不是不还!”
“对啊,嫂子,”一直没说话的沈婷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就是想开个服装店,启动资金差一点,我哥和我妈也是为了帮我……我们肯定会按时还款的,不会影响你信用的。”
我看着她,这个比我小三岁的小姑子,从小被我婆婆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疙瘩。
大学毕业换了八份工作,没一份超过三个月。前年说要开奶茶店,沈浩拿了五万块给她,半年不到,店倒了,钱也打了水漂。去年说要跟朋友去南方做服装批发生意,又拿了三万,结果是传销,人是回来了,钱没了。
现在,她又要做生意了。
而且一开口,就是二十万。
“你们会还?拿什么还?”我冷冷地问,“沈婷,你上次开奶茶店的五万块,还给你哥了吗?”
沈婷的脸瞬间涨红了,“那不是……那不是亏了吗……”
“亏了就不用还了?那是沈浩的钱,也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现在,你们又想用我的名,我的信用,去借一笔更大的钱,让你再去亏一次?”
“你怎么说话呢!你怎么能这么咒我女儿!”张桂芬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有你这么当嫂子的吗?盼着小姑子倒霉?”
“我不是咒她,我是陈述事实。”我的耐心已经耗尽,“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不同意。沈浩,马上去银行,取消这笔贷款。如果已经放款,立刻想办法还上。”
沈浩一脸为难,“老婆,贷款审批都通过了,现在取消恐怕……”
“那就还上!二十万,你们从哪弄来的,就从哪还回去!”
“嫂子,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啊!”沈婷哭了起来,“我都跟人家铺面谈好了,定金都交了!你不借,我那定金怎么办?我做生意也是想为家里分担啊!”
我看着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心。
为家里分担?说得真好听。
“张桂芬,我最后问你一次,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我转向婆婆。
张桂芬被我连名带姓地叫,脸上挂不住了,索性耍起了无赖。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啊!铁石心肠啊!看着自己小姑子有难都不帮一把!不就是二十万吗?我们婷婷以后赚大钱了,还你四十万!现在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娘俩啊!”
沈浩一看他妈坐地上了,顿时慌了神。
“妈,妈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去扶,张桂芬一把推开他,哭得更来劲了。
“我不管!我没法活了!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她这是要逼死我啊!”
客厅里一时间鬼哭狼嚎,鸡飞狗跳。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看着眼前这出荒诞的闹剧,看着那个手足无措、试图两边安抚的男人。
我的丈夫。
我突然觉得,无比的疲惫和寒冷。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后两步,拿出手机。
当着他们三人的面,我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沈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林蔓!你干什么!你疯了?!”
我侧身躲开,对着电话清晰地说道: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
“我婆婆盗用我的身份证,在银行办理了二十万的贷款,我认为这涉嫌盗窃和诈骗。”
电话那头的接警员愣了一下,随即专业地询问我的地址和具体情况。
客厅里,哭声戛然而止。
张桂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忘了继续嚎。
沈婷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沈浩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一种彻骨的冰冷。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蔓,你真行。”
“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我挂了电话,迎上他的目光。
“绝?沈浩,偷我身份证去贷款二十万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觉得绝?”
“那是我妈!那是你婆婆!”他几乎是在咆哮。
“所以呢?你妈就可以犯法?你妈就可以把我的人生绑在你们家的无底洞上?”
“什么无底洞!不就是二十万吗?至于报警吗?家丑不可外扬你懂不懂!你让警察来了,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家?我妈这张老脸往哪搁?”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所以在你眼里,你妈的面子,比我被人冒名贷款二十万更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浩烦躁地抓着头发,“钱我们可以想办法还,但你不能报警!你现在马上给警察打电话,说你搞错了!快点!”
“不可能。”我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沈浩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我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候,张桂芬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朝我扑了过来。
“你个小!白眼狼!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她张牙舞爪地想来抓我的脸。
沈浩眼疾手快地从中间抱住了她。
“妈!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她都报警了!她要抓我去坐牢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看着自己老婆欺负你妈!”张桂芬在沈浩怀里拼命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沈婷也吓傻了,只会站在一边哭。
“嫂子,你别这样,求求你了,你撤销报警吧……我不要开店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绝不会相信,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婚姻。
警察来得很快。
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一进门,看到这乱糟糟的场面,也是愣了一下。
“谁报的警?”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警察问道。
“我。”我举了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当着警察的面,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我每说一句,沈浩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张桂芬一开始还想狡辩,说什么“开玩笑”“一家人商量好的”,但在警察严肃的盘问和银行贷款申请记录的初步证据面前,她的谎言不堪一击。
警察告诉我们,这已经构成了盗用他人身份证件罪,并且由于涉及金额巨大,可能还涉嫌贷款诈骗。
需要我们双方都去派出所做详细的笔录。
当警察说出“跟我们走一趟吧”的时候,张桂芬的腿彻底软了。
她瘫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沈婷“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沈浩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他没有看他妈,也没有看他妹妹,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深夜。
因为事实清楚,证据初步确凿,张桂芬被暂时留置,需要进一步调查。
沈浩去办了手续,全程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深夜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
沈浩和沈婷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三个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到了停车场,沈浩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没有发火,也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也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林蔓,你满意了?”
我没说话。
“把我妈亲手送到警察局,让她在里面过夜,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特别痛快?”
“沈浩,是她自己犯了法。”我一字一句地回答。
“犯法?”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一家人之间,借用一下身份证,周转一下钱,在你眼里就是犯法?”
“那在你眼里是什么?是理所当然?”
“就算她做得不对,你不能私下解决吗?我们是一家人!你为什么非要捅到警察那里去?你把我们沈家的脸都丢尽了!”
“我丢的是你们沈家的脸,可她丢的是我的人生!”我终于也忍不住了,声音拔高,“那不是两千块,不是两万块,是二十万!沈浩!我凭什么要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他红着眼睛低吼,“为了钱,你连亲情都不顾了!我妈都六十岁的人了,你让她怎么在街坊邻居面前做人?你让她以后怎么活?”
“她偷我身份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以后怎么活?万一这笔钱还不上了,上征信黑名单的是我!被人催债的是我!以后买房买车都受影响的也是我!”
“都说了我们会还!我们会还!”
“你们拿什么还?拿沈婷那永远开不起来的店,还是拿你妈那点可怜的退休金?”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踉跄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
一直抽泣的沈婷突然冲了上来,推了我一把。
“你胡说!我哥有钱!我哥会还的!”
我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看着沈浩。
“是吗?沈浩,你告诉她,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沈浩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结婚三年,一起付了首付买了现在这套房子,每个月要还七千块的房贷。我的工资比他高一些,但也有限。为了攒钱装修,为了以后要孩子,我们省吃俭用。
我们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十万。
拿什么去还那二十万?
卖房子吗?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沈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地停止了哭泣,不安地看着她哥。
良久,沈浩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决绝。
“林蔓,我以前觉得你虽然有点娇气,但本性是善良的。我没想到,你心能这么狠。”
“连自己的婆婆都能送进警察局。”
“我妈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白眼狼。”
“你这么做,跟六亲不认有什么区别?”
六亲不认。
这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里。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爱了五年,嫁了三年的男人。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或者说,我认识的那个他,只存在于没有和他家人产生冲突的时候。
我和沈浩是大学同学,但我们是在毕业后第三年才在一起的。
那时候,他刚刚考上我们市的公务员,而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设计公司,每天加班到昏天暗地。
他会算好我下班的时间,开车到我公司楼下等我。
会在我来例假的时候,给我煮好红糖姜茶,用保温杯装着送到我手里。
会在我跟甲方吵架受了委"屈后,笨拙地抱着我,说“不干了,我养你”。
那时候的他,温柔,体贴,眼里有光。
我们谈了两年恋爱,顺理成章地见了家长。
第一次去他家,张桂芬对我还算客气,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笑得一脸和善。
只是那顿饭,我吃得有点不是滋味。
饭桌上,张桂芬不停地给沈婷夹菜,嘘寒问暖,对自己儿子沈浩反而不怎么搭理。
沈浩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张桂芬立刻就说:“哎呀,你别光顾着给蔓蔓夹,多给你妹妹夹点,她最近学习累,要多补补。”
那时候沈婷还在上大学。
我当时只觉得,大概是母亲都比较疼女儿,没太往心里去。
后来接触多了,我才慢慢发现,张桂芬的偏心,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在她的世界里,女儿沈婷是天,是地,是她的一切。
儿子沈浩,仿佛只是一个为这个家,为她女儿服务的工具人。
沈婷要买新手机,张桂芬会直接给沈浩打电话,让他转钱。
沈婷要跟同学去旅游,张桂芬会理直气壮地让沈浩报销。
我们准备结婚买房的时候,我爸妈出了二十万,想着他们家也相应地表示一下。
结果张桂芬两手一摊,说家里没钱。
“钱都给婷婷交学费和生活费了,你们年轻人,多靠自己奋斗奋斗。”她是这么说的。
沈浩当时很尴尬,跟我道歉,说他爸走得早,他妈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妹俩不容易。
我体谅他,也心疼他,所以什么都没说。
婚后,这种偏心更是变本加厉。
张桂芬隔三差五就带着沈婷来我们家,名义上是“看看儿子儿媳”,实际上就是来打秋风。
今天顺走一箱牛奶,明天拿走几斤水果。
沈婷看上我一支新买的口红,张桂芬会说:“哎呀,蔓蔓你口红那么多,这支就给你妹妹吧,她皮肤白,涂这个颜色好看。”
我看上一个包,犹豫了半天没舍得买。沈婷知道了,转头就让张桂芬找沈浩要钱,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我跟沈浩抱怨过很多次。
他每次都说:“我妈就那样,你别跟她计较。”
“婷婷还小,不懂事,你多让着她点。”
“都是一家人,别分那么清楚。”
一次又一次,我选择了妥协和忍让。
我以为我的忍让,能换来家庭的和睦,能换来沈浩的体谅。
我错了。
我的退让,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直到今天,他们终于把手伸向了我的底线。
而我的丈夫,那个曾经说要保护我的男人,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指责我六亲不认。
多么可笑。
我看着沈浩冰冷的脸,心也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沈浩,在你心里,是不是只要我无条件地满足你家人的所有要求,才叫不六亲不认?”
“是不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妈和你妹把我拖进泥潭,毁了我的人生,才叫善良?”
他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没这么说。但凡事都有个度,报警,太过了。”
“是吗?”我惨然一笑,“或许在你看来,这只是‘度’的问题。但在我看来,这是‘是’与‘非’的问题。”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做错事的人,是张桂芬。”
“她今天敢偷我身份证去贷款,明天就敢偷家里的房产证去抵押。这个口子,我不能开。”
我说完,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沈浩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
沈婷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哥,现在怎么办?妈还在里面……”
我没有听他怎么回答。
我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将他们和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我没有回家。
那个地方,暂时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把车开到闺蜜萧晴楼下,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我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崩塌。
我趴在方向盘上,哭得泣不成声。
萧晴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句“等我”,就匆匆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她穿着睡衣跑了下来,拉开我的车门,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在萧晴那间不大的单身公寓里,我喝着她给我热的牛奶,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萧晴听完,气得直接爆了粗口。
“我操!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偷身份证贷款?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这一家子是吸血鬼吗?”
她看着我,一脸心疼。
“蔓蔓,你报警,做得对!百分之百对!这种事,就不能惯着!有第一次就有第一万次!”
朋友的理解和支持,像一股暖流,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可是,沈浩他……”我哽咽道,“他说我六亲不认。”
“放屁!”萧晴一拍桌子,“他那是被他妈和他妹常年PUA,脑子拎不清了!典型的愚孝男!什么叫六亲不认?难道要你打落牙齿和血吞,背上二十万的债,看着那对极品母女拿着你的钱去潇洒,这才叫‘顾全大局’?去他妈的大局!”
“他现在只是被亲情绑架了,觉得你让他没面子,让他妈受苦了。你给他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我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我自己。
萧晴看着我,叹了口气。
“蔓蔓,你就是太善良,总把人往好处想。但有些人,是不会想明白的。在他的认知里,他妈和他妹,永远是第一位。你这个老婆,是可以被牺牲,被委屈的。”
“你这次要是心软了,撤了案,帮他们把这个窟窿堵上。我敢保证,下一次,他们会给你挖一个更大的坑。”
我沉默了。
萧...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我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
是啊。
结婚这几年,类似的事情,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发生过不少。
每次沈浩都是那套说辞。
“我妈不容易。”
“我妹还小。”
“你多担待点。”
而我,每一次都担待了。
结果呢?
结果就是今天。
这一晚,我在萧晴的床上翻来覆覆,一夜无眠。
手机很安静。
沈浩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也没有发一条信息。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
刚坐下,沈浩的电话就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你现在在哪?”他的声音沙哑又疲惫。
“公司。”
“我请了律师,妈暂时可以取保候审。但是,案子还在。”他顿了顿,“林蔓,我求你,你去撤案,行不行?”
他的语气,不再是昨晚的指责,而是一种近乎哀求的卑微。
我心口一窒。
“沈浩,你知道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银行那边也是受害者,他们不会同意的。”
“我去跟银行谈!只要你这边撤诉,表明是家庭内部纠纷,银行那边不会追究的!大不了,我们把钱还上!”
“我们拿什么还?”我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把我们那套房子挂到中介去。”
我愣住了。
那套房子,是我们俩一起奋斗的见证。从选地段,到跑楼盘,再到后来一个钉子一个钉子地装修,倾注了我们多少心血。
那是我们在座城市里,唯一的根。
现在,他为了给他妈和他妹填补窟窿,要卖掉我们的家。
“沈浩,你有没有想过,卖了房子,我们住哪?”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们可以先租房子住。等以后……等以后我再想办法……”
“没有以后了。”我打断他。
“沈浩,在你决定卖掉我们家,去填一个无底洞的时候,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瞬间紧张起来。
“离婚吧。”
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林蔓!你再说一遍!”他咆哮起来。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这日子,我过够了。我不想我未来的人生,永远都在为你们家的烂事买单。”
“就因为这点事?就因为我妈用了你身份证贷了款,你就要离婚?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不是因为这一件事,是因为所有事。”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沈浩,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最亲密的人。在你心里,你妈和你妹,永远排在我前面。”
“在你家人和我发生冲突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站出来,坚定地维护过我一次。”
“你只会让我忍,让我让,让我退。”
“现在,我退到悬崖边上了,退无可退了。”
“我不想跳下去,所以,我只能选择转身离开。”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或许在他看来,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是啊,比起他伟大的亲情,我那点委屈,我那二十万的债务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蔓,你别冲动。我们……我们再谈谈。”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慌乱。
“没什么好谈的了。沈浩,我意已决。”
我挂了电话,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静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加班,开会,画图,跟甲方沟通。
我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萧晴怕我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让我暂时搬到了她家。
每天晚上回到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和一个愿意听我吐槽的朋友。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期间,沈浩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联系我。
他来公司楼下堵我,我让保安请他离开。
他通过我们共同的朋友给我带话,我一概不理。
他甚至找到了我爸妈那里。
我爸妈一开始听说了这件事,也很震惊,但他们是明事理的人。
我爸只说了一句:“我女儿没做错。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
有了家人的支持,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一周后,我委托的律师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沈浩已经同意离婚了。
但是,他在财产分割上,提出了异议。
他要求,房子归他。
理由是,房子是他沈家的根,他不能没有。他可以把他名下的那部分存款都给我,作为补偿。
我听完律师的转述,气得差点笑出声。
我们的存款加起来不到十万,他名下的,撑死五万。
他想用五万块,换走这套价值数百万的房子的一半产权?
他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在他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告诉他,不可能。”我跟律师说,“房子,要么按市场价,他买下我这一半;要么,卖掉,一人一半。没有第三种选择。”
“另外,关于张桂芬的案子,我的态度很明确,一切依法处理。我不会出具任何谅解书。”
律师表示明白。
这场拉锯战,比我想象的要漫长。
沈浩那边,显然是不愿意卖房的。
他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他给我发了很长很长的邮件。
邮件里,他回忆了我们从相识到相恋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过往,那些他对我好的瞬间。
他说他知道错了,他不应该逼我。
他说他现在很痛苦,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他深爱的妻子,他夹在中间,快要疯了。
他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只要我愿意撤案,愿意不离婚,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我受一点委"屈。
他甚至说,他可以带着我搬出去住,跟他妈和他妹彻底断绝来往。
如果是在一周前,看到这封邮件,我也许会心软。
但是现在,不会了。
一个男人,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反思和承诺。
这种承诺,太廉价了。
更何况,断绝来往?
他说得轻巧。
血缘亲情,是那么容易断的吗?
今天他可以为了我,跟他妈断绝关系。
明天,他就会因为内疚和自责,加倍地补偿回去。
到时候,我面临的,只会是一个更加复杂和痛苦的局面。
我没有回邮件。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沈婷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带着哭腔。
“嫂子……不,林蔓姐。”她改了口。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妈吧。”
“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在里面待了几天,人都瘦脱相了。医生说她高血压犯了,很危险。”
“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想做生意想疯了,才怂恿我妈去拿你身份证的。”
“那二十万贷款,我不要了!一分钱都不要了!我们想办法还给银行!求你高抬贵手,去跟警察说,你原谅我妈了,好不好?”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心悔过的意思。
但我没有动摇。
“沈婷,现在不是我放不放过她的问题。”我平静地说,“是法律会不会放过她。”
“她犯了罪,就应该承担后果。这不是菜市场买菜,可以讨价还价。”
“可是她是我妈啊!我就这么一个妈了!”她尖叫起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真是铁石心肠!”她骂了一句,然后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铁石心肠吗?
也许吧。
如果温柔和善良,换来的是无尽的伤害和背叛。
那我宁愿,自己变得铁石心肠。
又过了一周,事情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银行的法务部门正式介入了。
他们以贷款诈骗的名义,对张桂芬提起了诉讼。
这一下,性质就完全变了。
之前,还只是我跟张桂芬之间的个人纠纷。
现在,变成了金融机构和犯罪嫌疑人之间的公诉案件。
就算我撤诉,也已经没用了。
沈浩彻底绝望了。
他终于同意了我的离婚条件。
卖房子,财产一人一半。
我们约在民政局门口见面。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我们全程没有交流,像两个陌生人一样,默默地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的心,空了一下。
八年的感情,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
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只有一种淡淡的,尘埃落定的茫然。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沈浩叫住了我。
“林蔓。”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他。
“沈浩,我不恨你。”
“我只是,不爱你了。”
“我曾经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后来我才发现,打败爱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一点一点被磨掉的信任。”
“你没有错,你只是想当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哥哥。”
“我也没有错,我只是想当一个被丈夫保护的妻子。”
“我们只是,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我说完,对他笑了笑。
那是我对他,最后的温柔。
然后,我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房子卖得很顺利。
拿到属于我的那笔钱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租了一套喜欢的公寓。
地段很好,有大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我买了很多绿植,把小小的阳台装点得生机勃勃。
我换掉了所有的床上用品,买了一套自己喜欢的餐具。
我开始学着做饭,研究各种菜谱。
周末的时候,我会约上萧晴,去逛街,去看电影,或者去郊外徒步。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规律,而又充满了阳光。
偶尔,我也会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沈浩家的消息。
张桂芬的案子,最终判了。
因为盗用他人身份证件罪和贷款诈骗罪(未遂),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并处罚金。
她没有去坐牢,但这个案底,会跟着她一辈子。
那笔二十万的贷款,因为发现及时,银行中止了放款,没有造成实际损失。
但为了打官司,请律师,沈浩卖房的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了。
他没有再买房子,带着他妈和他妹,租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
据说,沈婷的服装店,最终还是没有开起来。
她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
而沈浩,好像换了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务员,变得沉默,颓废,经常一个人喝闷酒。
有一次,萧晴在超市偶遇他。
他一个人推着购物车,买了一堆泡面和火腿肠。
萧晴说,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听到这些,我心里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
只是觉得,唏嘘。
每个人,最终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们选择了那条路,就要承担那条路上的所有风雨。
而我,也选择了我自己的路。
一条通往新生,通往自我的路。
这天下午,我正在阳台上给我的多肉浇水。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划开接听。
“喂。”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挂断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林蔓,是我。”
是沈浩。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新号码。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你……过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我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他又沉默了。
电话里,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风声。
“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妈她……她前几天摔了一跤,中风了,现在半身不遂躺在医院。”
我心里一动,但什么也没说。
“医生说,后续的康复治疗,需要一大笔钱。”
“婷婷找了份收银员的工作,一个月三千块,根本不够。”
“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林蔓,我知道我不该再来找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可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借我一点钱?”
“不多,五万,就五万。我给你打欠条,我以后做牛做马,一定会还给你。”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突然笑了。
笑自己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笑自己当初,怎么会以为,他会改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他永远,都是那个会为了家人,牺牲一切的人。
只不过,以前牺牲的是我。
现在,他想拉着我,一起牺牲。
“沈浩。”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嗯?”他立刻应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的希望。
“你知道我住的小区,安保很好吧?”
他愣了一下,“啊?”
“陌生电话,骚扰信息,都会被记录。如果情节严重,可以报警处理。”
“……”
“我不想我们之间,最后还要再在派出所见一次面。”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的电话。”
“以后,不要再打了。”
说完,我没有等他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再次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一阵风吹来,阳台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我拿起水壶,继续给我的那盆“白月光”浇水。
阳光下,叶片晶莹剔-透,泛着温柔的光泽。
真好看。
我想。
我的生活,也应该像它一样。
干净,通透,充满了阳光。
至于那些黑暗的,泥泞的过去。
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
来源:小马阅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