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没人告诉她，这村子二十年来娶过五个外地女人，户籍页统统卡在一个“丧偶”章上。最邪门的是，她们的男人都姓“林”，家谱里却找不到重名的爷爷。大林排行老四，所以山背后都喊他“四叔”，绣花自然成了“四婶”——听着像续弦，其实前面那四位压根没离，也没丧，就这么“没了”。

“嫁进来第七天，我婆婆半夜抱着一只黑猫出门，猫脖子上拴的是我的红腰带。”

绣花把这句话说给隔壁瘫在炕上的三爷听，三爷当场把烟袋锅子掉进了粥盆——那红腰带是新娘“压箱”用的，照老理儿，谁攥住它，谁就攥住新媳妇的魂。

没人告诉她，这村子二十年来娶过五个外地女人，户籍页统统卡在一个“丧偶”章上。最邪门的是，她们的男人都姓“林”，家谱里却找不到重名的爷爷。大林排行老四，所以山背后都喊他“四叔”，绣花自然成了“四婶”——听着像续弦，其实前面那四位压根没离，也没丧，就这么“没了”。

她后来才懂，猎户们嘴里的“走山”不是打猎，是送货。山货篓子底层有暗格，冰坨子里冻着熊掌、豹胎、一根根带指甲的“猴手”——外边传说能壮阳、治癌、给大老板换命。最抢手的是“血骨”，就是新娘第一回落红的垫子，晾成干，磨成粉，价比黄金。谁家要是弄成一包，够盖三层小楼。绣花听完当场把隔夜的酸汤子吐个干净。

那草药烟也大有讲究：长白山里的“鬼灯檠”掺了曼陀罗，人抽了像鬼压床，醒来只记得自己签字画押，内容空白。她偷藏半根给县里药店看，老板直接锁门：“妹子，这玩意儿解放前就禁，你想让我关门？”

最让她后背发凉的，是灶王爷像后面压的那张黄纸条，写着她生辰八字，墨却用朱砂调了公鸡精血。老道说，这叫“续魂契”，先让新媳妇迷迷瞪瞪，再借她肚子生个“带山魂”的娃，到时候娃落草，娘就“功成身退”。至于是走是留，全看买家给不给得起“下山钱”。

她动过逃的念头。可出山只有一条冰河，河面刚化，村头就钉上“熊伤人”的红牌；手机信号被山脊切成碎片，唯一能连上的WiFi是村委会的“大喇叭”，密码半年一换，换完只告诉“本家”男人。去年冬天，隔壁村小卖部的姑娘骑雪橇逃，半道被“护林队”截住，人回来就疯了，见男人就喊“别烧我头发”。

绣花没疯，她学精了。趁大林喝醉，拿松脂拓了他箱子里的暗锁钥匙；又装疯卖傻，跟着婆婆学“夜访”，踩清了每一条踩不死人的雪道。三月十五，山神祭，全村喝迷糊酒，她反穿棉袄，把红腰带系在自己脚脖子上——照老理，鬼认红不认人，谁拽谁倒霉。她借着月光溜到冰河最窄处，把那条腰带系在桥墩上，一头拴了只空酒壶，风一吹，“咕咚咕咚”像有人蹚水。守林的手电照过来，只见红影一晃，全追下河。她踩着反方向的影子，一口气跑丢了三双棉鞋。

天亮，搜山的喊声还在谷里回荡。绣花已经坐在县医院急诊走廊，穿着志愿者的旧大衣，手里攥着半截化验单：血液里检出曼陀罗碱，剂量再吸两回，就成植物人。她没哭，把单子的另一截撕成五片——对应那五个“失踪”的前任。纸片塞进护士台的电话机底下，谁打谁就能听见她留下的录音：“我叫绣花，不是四婶，我要报案。”

案子最后怎么结，卷宗没公开。只知道那年夏天，长白山西坡多了一块“野生动植物保护”的铁牌，落款单位破天荒写着“森林公安”。而山背后的小村，再娶外来媳妇时，媒人得先让女方扫个二维码——里边是绣花的直播回放，标题只有一句：

“想活，就别把红腰带交给黑猫。”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