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岁大爷相亲提同居,每月给女方5500补贴,56岁阿姨回应想得太美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31 16:19 1

摘要:介绍人把这位老张的微信推给我时,我正戴着老花镜,给一盆君子兰换土。

我叫林晚秋,今年五十六。

介绍人把这位老张的微信推给我时,我正戴着老花镜,给一盆君子兰换土。

手机“嗡”地振了一下,我没理。

君子兰的根系像一团纠缠的白胡须,得小心翼翼地拿小铲子一点点剥离开,急不得。

这是老陈留下来的。

他说君子兰有君子之风,养的是性情。

等我把所有活儿忙完,洗干净手,擦干,才想起来看手机。

介绍人王姐发来一长串语音,我点开,她那热情得有点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晚秋啊,这个老张,条件真不错!六十五岁,退休金一个月八千多,市中心一套房,儿子在国外,没负担!”

“人我见过了,精神头十足,就是有点……嗯,说话比较直接。你俩聊聊看,成不成都是个缘分嘛!”

我点开那个头像,是一个男人站在一棵硕大的假山前的游客照,穿着深蓝色的夹克,笑得有点僵硬,像是有人在旁边喊“一、二、三、笑”。

我没什么感觉,回了王姐一句“好的,谢谢王姐”,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方几乎是秒回。

“你好,是林女士吧?我是张建国。”

很客气,很标准。

我回:“你好,张先生。”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他问我退休前做什么的,我说在图书馆做管理员。

他问我有什么爱好,我说养养花,看看书。

他发来一个大拇指的表情,说:“挺好,有文化气息。”

然后,他开始介绍他自己,内容和王姐说的差不多,甚至更详细,详细到他那套房子的平米数,朝向,以及他儿子在国外是做什么工作的。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优越感。

我看着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名词,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些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聊了大概三天,他约我见面。

地点是他定的,一家叫“静心茶舍”的地方。

名字挺雅致,进去才发现,装修得有点不伦不类。仿古的桌椅配着亮闪闪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的檀香和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呛得我鼻子有点痒。

他比照片上看着要老一些,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

他已经点好了茶,一壶普洱,两个小杯子。

茶水是浑浊的红褐色,喝到嘴里,一股子陈旧的仓储味儿。

他倒是喝得津津有味,还给我讲这茶有多好多好,是他一个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

我只是微笑着点头,没说话。

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茶,是老陈泡的。

他没什么讲究,就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几块钱一大包。

但他总能把水温控制得刚刚好,泡出来的茶汤清亮,茉莉花的香气悠悠地飘上来,喝一口,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我们俩能就着一壶茶,在阳台上坐一个下午,什么话都不说,就看着窗外的云,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心里就觉得特别满。

“林女士,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老张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才见第一面,聊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皮毛。

我只能客气地说:“张先生挺健谈的。”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咱们这个年纪,找老伴儿,图的就是个实在,没必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呢,观察你几天了,感觉你人挺本分,也清静,正是我想要找的那种。”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要宣布什么重要决定。

“这样吧,林女士,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搞个试婚。”

“试婚?”我以为我听错了。

这两个字从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荒唐。

“对,试婚。”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你搬到我那儿去住,我那房子大,你住一间,我住一间。你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打扫打扫卫生,陪我说说话。”

我看着他,没出声,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当然,我也不能让你白干。”他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手指。

“我每个月,给你五千五百块钱生活费。”

“这钱,包括了买菜做饭的费用,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零花钱。你看怎么样?比你那点退休金多不少吧?”

他说完,得意地看着我,仿佛给出了一个天大的恩惠,等着我感恩戴德地接受。

茶舍里那股子混合的香味,突然变得更加刺鼻了。

我感觉胃里有点翻腾。

五千五百块。

他把陪伴、照顾、感情,明码标价,变成了一场交易。

在他眼里,我不是一个可以和他共度余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用钱雇来的保姆。

一个带“伴侣”功能的,高级保姆。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也有点可悲。

为他,也为我自己。

我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那股子陈旧的仓储味,涩得我舌根发麻。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很平静地说:“张先生,你这想法,想得也太美了。”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你什么意思?嫌少?”

我摇了摇头。

“这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事?我房子不够大?还是我退休金不够高?”他显然有点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心里那点火气,反而慢慢熄灭了。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完全不懂的人置气呢?

他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过日子。

他不懂,两个人在一起,图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起了老陈。

我们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住在单位分的十几平米的小平房里,冬天漏风,夏天漏雨。

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个蜂窝煤炉子,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那时候,别说五千五百块了,我们俩一个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

可我从来没觉得苦。

冬天,他会提前起来生炉子,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再把我的棉衣棉裤放在炉子边上烤热了,才喊我起床。

我穿上那带着烟火气的、暖烘烘的衣服,觉得比什么绫罗绸缎都舒服。

夏天,屋里热得像蒸笼。

他会去井里打一桶凉水,放在床边,用蒲扇沾着水,给我扇风。

扇子摇啊摇,带着井水的凉意,我常常就在那样的风里睡着了。

梦里都是甜的。

我们吃得也很简单。

冬天就是白菜土豆,夏天就是黄瓜豆角。

但他总能变着花样做给我吃。

一块豆腐,他能做出麻婆豆腐、家常豆腐、肉末豆腐。

一颗白菜,他能做出醋溜白菜、白菜炖粉条、白菜猪肉饺子。

我最爱吃他烙的葱油饼。

面要和得软硬适中,醒面的时间要足够。

葱花要切得细细的,和着盐、花椒粉、热油,搅成香喷喷的油酥。

他擀面的样子特别专注,薄薄的面皮上均匀地抹上油酥,卷起来,盘成一个圈,再轻轻擀开。

放在锅里,小火慢慢地烙。

听着那“滋啦滋啦”的声音,闻着那股子葱油的香味,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饼烙好了,两面金黄,层次分明,外酥里嫩。

他总是把第一张饼先给我,看着我吃,眼睛里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好吃吗?”他问。

“好吃!”我一边烫得直哈气,一边点头。

他就嘿嘿地笑,笑得像个孩子。

就这么一张普普通通的葱油饼,我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因为那里面,有他的心意,有他的爱。

这些东西,是能用钱买到的吗?

五千五百块,能买来一个人,三更半夜起来给你掖好被角吗?

能买来一个人,在你生病的时候,守在床边给你端水喂药,急得掉眼泪吗?

能买来一个人,在你受了委屈的时候,笨拙地抱着你,说“别怕,有我呢”吗?

不能。

永远都不能。

老张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林女士,你得想清楚。我这个条件,在相亲市场上是很抢手的。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我不是图你什么,就是想找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你给我做做饭,我给你钱,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多好?”

公平交易。

我心里冷笑一声。

原来在他眼里,婚姻和感情,就是一场公平交易。

我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二十块钱,放在桌子上。

“张先生,今天这茶,我请了。”

“咱们的缘分,就到这儿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识好歹!”

我没回头。

走出那间茶舍,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有点刺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真好闻。

比那间屋子里廉价的檀香味好闻多了。

我突然很想老陈。

想得心口一阵阵地发紧。

老陈,你知道吗?

有人想用五千五百块钱,买走你曾经给过我的一切。

他不知道,你给我的那些,是无价之宝。

是这世界上,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东西。

我沿着马路慢慢地走,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全是他。

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被分配到图书馆。

他呢,是隔壁文化馆的美工,负责画画宣传板。

我的宿舍里有一台旧收音机,是我爸淘汰下来的,时好时坏,经常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有一天,它彻底罢工了。

我正对着那堆“废铁”发愁,同宿舍的姐姐说:“找小陈去啊,他手巧,什么都会修。”

我就抱着那台收音机,找到了他。

他当时正在画板前画一幅画,画的是我们单位门口那棵大槐树。

夕阳下,金色的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特别美。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作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回头看我,眼睛很亮,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有事吗?”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收音机里男播音员的声音。

我有点紧张,把收音机递过去,小声说:“它……它不响了,你能帮忙看看吗?”

他接过去,没多问,就开始摆弄起来。

他的手指很长,很灵活,拿着螺丝刀和烙铁,像个指挥家在指挥他的乐队。

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收音机里突然传出了音乐声。

是一首邓丽君的歌,《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那歌声,在那间小小的画室里回荡,也好像唱进了我的心里。

他抬起头,冲我一笑:“好了。”

那一刻,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后来,为了感谢他,我请他吃饭。

其实就是在我宿舍里,用小煤油炉子,煮了一锅白菜粉丝。

他吃得特别香,连汤都喝光了。

从那以后,他就老往我们图书馆跑。

也不借书,就坐在我对面的阅览桌,假装看报纸,眼睛却老是偷偷往我这边瞟。

单位里的人都看出来了,就我傻乎乎的,还以为他真的那么爱学习。

直到有一天,他塞给我一张纸条。

纸条上画了一幅画。

画的是一个姑娘,坐在窗边看书,窗外是一棵开花的树。

那个姑娘,就是我。

画的旁边,写了一行字:晚秋,我能请你看电影吗?

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我们去看了那场电影,看的什么,我已经忘了。

只记得,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他悄悄地牵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热,有点潮。

我的手很凉。

他把我冰凉的手,裹在他的掌心里,就再也没松开过。

这一牵,就是一辈子。

我们结婚那天,他用攒了很久的工资,给我买了一件红色的呢子的确良连衣裙。

在那个年代,这已经是非常时髦,非常奢侈的礼物了。

我穿上那件红裙子,站在镜子前,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他从后面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说:“晚秋,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陈默,有你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我们说的“好日子”,不是指有多少钱,住多大的房子。

而是两个人,一心一意,把一个家,经营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他操心。

灯泡坏了,他换。

水管堵了,他通。

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是他自己做的。

他会去木材厂捡人家不要的边角料,回来刨光,打磨,刷上清漆。

一把普普通通的椅子,他能在靠背上,雕出一朵小小的兰花。

他说:“我们家晚秋,人淡如菊,心静如兰。”

我嘴上说他瞎讲究,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

我们的儿子出生后,家里更热闹了。

他包揽了所有给孩子换尿布,洗澡的活儿。

他说:“你生孩子辛苦了,这些粗活我来干。”

半夜孩子哭了,他总是第一个醒来,轻轻拍着孩子,哼着不成调的歌。

我看着他笨拙又温柔的样子,觉得这个男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儿子渐渐长大,他成了儿子的英雄。

他会给儿子做木头枪,扎风筝,糊灯笼。

他会带儿子去河里摸鱼,去田里捉蛐蛐。

他教儿子画画,写字,下象棋。

父子俩的头凑在一起,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那是我见过最温暖的画面。

我们也会吵架。

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他抽烟,我嫌呛。

比如我买了一件新衣服,他嫌贵。

每次吵完,我们都互相不理睬。

但到了饭点,他还是会默默地去做饭,把我爱吃的菜,推到我面前。

我呢,也会给他盛好饭,夹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不用说对不起,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们就和好了。

夫妻嘛,哪有不吵架的。

床头吵架床尾和。

日子,就是在这样的一点一滴,一饭一蔬,一颦一笑里,慢慢流淌过去的。

平淡,却也安稳。

温暖,而且踏实。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直到天荒地老。

可是,生活总是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你沉重一击。

他是在一次单位体检中,查出肺癌的。

晚期。

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我感觉天都塌了。

我抓着医生的胳膊,一遍遍地问:“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拿错报告了?他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得这个病?”

医生同情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回家的路上,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他用另一只手,笨拙地给我擦眼泪。

“别哭,晚秋,别哭。”

“不就是个病嘛,治就是了。”

“我还没看够你呢,舍不得走。”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我的心,疼得像被刀子剜一样。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漫长的抗癌之路。

化疗,放疗。

他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人也迅速地消瘦下去。

曾经那么挺拔的一个人,变得佝偻,脆弱。

化疗的反应很大,他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都吐。

我看着他受罪,心如刀割。

我变着法地给他做吃的,熬各种各ents, 煲各种汤。

他为了不让我担心,总是强迫自己吃下去。

可没过一会儿,又都吐了出来。

他抱着垃圾桶,吐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吐完了,他抬起头,虚弱地对我笑笑:“没事,吐出来舒服多了。”

我知道,他是怕我难过。

夜里,他常常疼得睡不着。

癌细胞扩散到了骨头,那种疼,是钻心刺骨的疼。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怕吵醒我。

可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假装睡着了,眼泪却湿透了枕巾。

我多想,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我多想,那个生病的人,是我。

那段时间,儿子也从外地赶了回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陪着他,对抗病魔。

我们给他讲笑话,读报纸,回忆过去那些开心的事。

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开心一点,舒服一点。

可他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地垮下去。

他开始需要靠吗啡来止痛。

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有时候,他会把我错认成他已经过世的母亲,拉着我的手,喃喃地喊“妈”。

有时候,他又会清醒过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歉意和不舍。

“晚秋,对不起,拖累你了。”

我握着他枯瘦如柴的手,贴在我的脸上。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互相扶持的。”

他笑了,笑得很虚弱。

“下辈子,你别找我了。我这辈子,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让你跟着我受苦。”

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谁说你没让我过上好日子?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嫁给你。”

“下辈子,我还找你。你可得在那边等着我,不许跟别人跑了。”

他点点头,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走的那天,是个秋天的傍晚。

窗外的夕阳,把整个病房都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说话了。

那天,他却突然精神了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说:“晚秋,扶我起来,我想看看外面的月亮。”

那天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大又圆。

我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

他看着窗外的月亮,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轻轻地说:“晚-秋-,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啊。”

说完这句话,他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手,从我的掌心,滑了下去。

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嘀——”的一声长鸣,变成了一条直线。

我的世界,也跟着,变成了一条直线。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一片死寂。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握着他那只渐渐变凉的手,看着窗外那轮圆满的月亮。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也洒在我的心上。

一片冰凉。

老陈,你骗我。

你说你舍不得走。

你说你会等着我。

你怎么就,先走了呢?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办啊?

办理后事,接待亲友,我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儿子牵着,机械地做着该做的一切。

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所有人都夸我坚强。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已经跟着他,一起死了。

那颗心,变成了一座空城。

城里,只住着一个叫“回忆”的幽灵。

送走他那天,我把他生前最喜欢穿的那件蓝布工作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他的身边。

还有那台被他修好的收音机。

我想,他在那边,想我了,就可以听听歌。

葬礼结束,亲友散去。

儿子不放心我一个人,要接我过去住。

我拒绝了。

我说:“我就住这儿,哪儿也不去。这是我们的家。”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阳台上的君子兰,是他一盆一盆侍弄大的。

书房里的书架,是他一根一根木头钉起来的。

卧室里的衣柜,打开来,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我每天,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把他用过的茶杯,擦得锃亮,放在他常坐的那个位置。

我学着他的样子,给君子兰浇水,施肥,换土。

我每天,都会对着他的照片,说说话。

告诉他,今天天气怎么样,菜市场的菜价是涨了还是跌了,邻居家的小孙子又长高了多少。

我就这样,守着这座空城,守着这些回忆,过了五年。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

我以为,我就会这样,一直到老,一直到死。

直到王姐她们,开始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

她们说:“晚秋,你还年轻,不能就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老陈走了,他肯定也希望你能幸福。”

儿子也劝我:“妈,找个伴儿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

可我的心,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那颗心,就那么大点地方。

被老陈,塞得满满当当的。

严丝合缝,再也挤不进一丝一毫。

可是,看着儿子担忧的眼神,看着朋友们关切的脸。

我又不忍心,让他们一直为我操心。

所以,我答应了。

去见见吧。

就当是,完成一个任务。

于是,我见到了老张。

一个想用五千五百块钱,来“试婚”的老张。

我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那棵我们单位门口的大槐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

只是,当年那个在树下画画的年轻人,和那个抱着收音机的姑娘,都已经老了。

一个,已经化作了尘土。

另一个,也已两鬓斑白。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夕阳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空气中,仿佛还飘荡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君子兰。

它长得很好,叶片肥厚,油绿发亮。

中间,已经抽出了一支花葶,顶端结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快要开花了。

老陈,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君子兰,要开花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片叶子。

冰凉,光滑。

就像,我第一次,摸到他的手。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一颗,一颗,砸在叶片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这五年来,我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不是因为那个老张的冒犯。

而是因为,我太想,太想他了。

那种思念,像一棵藤蔓,在我的心里疯狂地生长,缠绕,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蹲下身,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

哭他为什么走得那么早。

哭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

哭我们那些,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眼睛又干又涩。

手机响了。

是儿子打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妈,你没事吧?”儿子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王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跟那个张叔叔,谈得不欢而散。”

我“嗯”了一声。

“妈,你别往心里去。那种人,不值得。以后,我再也不逼你去相亲了。”

“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要你开心就好。”

听着儿子的话,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妈没事,你放心吧。”

“妈就是……有点想你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听到儿子带着鼻音的声音。

“妈,我也想他。”

我们母子俩,隔着电话,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里,是同样深切的,对同一个人的思念。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天边,只剩下一抹绚烂的晚霞。

我走进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卧了一个荷包蛋。

就像以前,老陈给我做的那样。

我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慢慢地吃着。

面的味道,很淡。

没有他做的好吃。

可我还是,连汤都喝光了。

吃完饭,我打开了那台旧收音机。

“刺啦”一声后,里面传出了熟悉的音乐。

还是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歌声里,仿佛又看到了他。

他穿着蓝布工作服,坐在画板前,回头对我笑。

他的眼睛里,有星星,有月亮。

有我。

我突然明白了。

他没有走。

他一直都在。

他活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的心里。

活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我还记得他,只要我还爱着他。

他就永远,不会离开。

而我,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有他的爱,有他的回忆,陪着我。

这些,是比任何物质都宝贵的财富。

是支撑我,走完余生的,所有力量。

至于找老伴儿这件事。

随缘吧。

如果有幸,能遇到一个像老陈那样,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过日子的人。

我不介意,再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如果没有。

那我就这样,守着这份回忆,守着这份爱,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也挺好。

第二天,王姐又打来了电话,语气里满是歉意。

“晚秋啊,真对不住,我也不知道那老张是那么个人!说话太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笑了笑,说:“没事儿,王姐,我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哎,你说这人,条件是不错,怎么就那么拎不清呢?还跟我抱怨,说你不知好歹,给他甩脸子。”

“我跟他说,我说人家晚秋是什么样的人,能图你那几个钱?人家图的是真心!你那套,行不通!”

我听着王姐为我打抱不平,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王姐。”

“谢什么呀!该我谢谢你,没跟我急眼。这样,我再给你物色物色,保证找个靠谱的!”

我连忙说:“别了,王姐,这事儿不急,顺其自然吧。”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片平静。

老张那样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经历过真正爱情的女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不再需要轰轰烈烈的激情,也不再追求虚无缥缈的浪漫。

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能知冷知热,能说到一起去,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他可以没有多少钱,可以没有多大的房子。

但是,他必须有一颗真心。

一颗懂得尊重,懂得珍惜,懂得付出的真心。

他要把你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需要被爱护,被呵护的伴侣。

而不是一个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保姆,或者附属品。

这,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最难得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天浇浇花,看看书,去公园里散散步,和老街坊们聊聊天。

君子兰的花苞,一天比一天大,颜色也越来越深。

我每天都要看上好几遍,期待着它绽放的那一天。

那天下午,我正在公园里跟着一群老太太练太极扇。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是老张。

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别人下棋。

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我没想过去打招呼,练完扇子,就准备回家。

没想到,他却看见了我,主动走了过来。

“林女士。”他叫住我,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有事吗?张先生。”

他搓着手,似乎有些局促。

“那天……那天是我不对,说话太冲了,你别介意。”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来道歉。

“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我们俩就这么站着,一时有些尴尬。

还是他先开了口。

“我……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搭伙过日子,不就是各取所需吗?我出钱,你出力,有什么不对的?”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不是坏,他只是不懂。

他的世界里,所有东西,可能都是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

他不懂,有些东西,是无价的。

我想了想,对他说:“张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把我跟老陈的故事,简简单单地,讲给了他听。

从那台旧收音机,到那碗白菜粉丝。

从那件红色的连衣裙,到那把雕着兰花的椅子。

从他给我扇的凉风,到他给我烙的葱油饼。

我讲得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说着说着,我的眼圈,还是红了。

老张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那种优越和理所当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的神情。

有羡慕,有失落,还有一丝……悲哀。

讲完了,我看着他,说:“张先生,你说的没错,搭伙过日子,是各取所需。”

“但人和人之间,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需求。”

“还有精神上的。是陪伴,是理解,是扶持,是哪怕全世界都背弃你,也还有一个人,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这些东西,不是五千五百块钱,能买来的。”

“你给我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丈夫曾经给过我的,那些温暖和感动。”

“因为,他给我的,是他的全部真心。”

“而你给我的,只是一份冷冰冰的,带有附加条件的合同。”

“所以,张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

说完,我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叫住我。

我走出很远,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老张。

听王姐说,他后来又相了几次亲,都没成。

再后来,他儿子从国外回来,把他接走了。

我不知道,我的那番话,他到底听懂了没有。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我更清楚地认识了我自己。

我守着的,不是一段已经逝去的婚姻。

而是一种信念。

一种对真挚感情的,执着和坚守。

这种信念,让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能够保持清醒,不迷失方向。

也让我在孤单寂寞的时候,能够从回忆里,汲取到温暖和力量。

一个星期后,我的君子兰,开了。

橘红色的花朵,像一束小小的火炬,在绿叶的映衬下,开得热烈而灿烂。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儿子。

儿子很快回了电话。

“妈,真好看!爸要是看见了,肯定得高兴坏了。”

是啊,他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我的手,让我看。

“晚秋,快看,快看!我们的君子兰开花了!”

我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笑了。

对着空气,轻轻地说:“陈默,我看见了。”

“真好看。”

“跟你一样,好看。”

日子,还在继续。

我依然一个人生活。

但我的心,不再是一座空城。

那座城里,开满了花。

每一朵花,都是一个温暖的回忆。

每一片花瓣上,都写着他的名字。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

但我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迷茫。

因为我的心里,有光。

那束光,是他留给我的。

它会一直照亮我,温暖我。

直到,我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又过了一年,社区组织了一个老年书法班,我报名参加了。

教我们的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姓李,温文尔雅。

李老师的字写得很好,一手漂亮的行楷,遒劲有力,又不失飘逸。

他教课很耐心,总是从最基本的笔画讲起,不厌其烦。

我学得很认真,每天回家都会练习。

我的字,写得不好看,像小孩子一样歪歪扭扭。

老陈在世的时候,总笑话我。

他说:“你这字,跟你的人一样,太实在,没拐弯。”

然后,他会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我写。

他的手,很大,很暖。

包裹着我的手,就像一个温暖的壳。

他身上的气息,混着墨香,萦绕在我的鼻尖。

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现在,我一个人,在书桌前,铺开宣纸,研好墨。

学着李老师教的样子,提笔,落笔。

写下的,还是那两个字。

晚秋。

写着写着,就想起了他。

想起他叫我“晚秋”时的样子。

声音里,总是带着笑意,带着宠溺。

书法班里,人不多,都是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

大家在一起,练练字,聊聊天,倒也清净自在。

有一个姓孙的阿姨,跟我很投缘。

她也是一个人过,老伴儿走了十多年了。

我们俩经常一起买菜,一起散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孙阿姨比我活泼,爱说爱笑。

她老劝我:“晚秋,别总那么闷着,多出去走走,多跟人交流。”

“你看我,天天去跳广场舞,身体好了,心情也好了。”

她也劝我去。

我笑着摇摇头。

我还是喜欢安静一点。

看看书,写写字,侍弄侍弄花草。

我的心,在这些安静的事情里,才能找到安放的地方。

有一天,孙阿姨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边。

“晚秋,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看,咱们那个李老师,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李老师挺好的啊,课教得好,人也好。”

“我是问你,你觉得他那个人,怎么样?”孙阿姨冲我挤挤眼。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一下就红了。

“孙姐,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儿胡说了!”孙阿姨一本正经地说,“我可观察好久了。李老师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每次你交作业,他都看得特别仔细,给你讲半天。”

“上次你没来上课,他还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而且,他也是一个人。老伴儿前几年病逝了。儿子女儿都在外地。”

我听着,心里有点乱。

“孙姐,你别瞎琢磨了,不可能的。”

“怎么就不可能了?”孙阿姨说,“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都是文化人,有共同语言。他人又那么和气,一看就是个会疼人的。”

“你啊,也该为自己想想了。老陈走了这么多年,你也该走出来了。”

“找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后半辈子,才有个依靠啊。”

孙阿姨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说实话,我对李老师,印象确实不错。

他身上,有一种儒雅的书卷气。

说话慢条斯理,待人谦和有礼。

有时候,看着他站在讲台上,专注地讲着“永字八法”的样子。

我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画板前,专注地画着大槐树的,年轻的陈默。

他们身上,有一种相似的气质。

那种,对所爱之事的,投入和沉静。

可是,也仅仅是相似而已。

他不是他。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陈默了。

我把心里的涟漪,强行压了下去。

我对孙阿姨说:“孙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没那个想法。”

孙阿姨看我态度坚决,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

但从那以后,我再去上课,就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我开始下意识地,躲避李老师的目光。

交作业的时候,也只是匆匆地放在讲台上,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跟他探讨。

李老师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疏远。

他没有多问,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失落?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那天,书法课下课。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大家都聚在教室门口,等着雨停。

我没带伞,正发愁怎么回家。

李老师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林女士,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我犹豫了一下。

孙阿姨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

“去吧去吧,这么大雨,你怎么走啊!”

我只好点了点头。

“那……那就麻烦李老师了。”

我们俩撑着一把伞,走进了雨幕里。

雨很大,风也很大。

伞,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李老师把伞,大部分都倾向了我这边。

他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淋湿了。

我过意不去,想把伞往他那边推推。

他却说:“没事,我身体好,淋不着。”

我们俩一路无话,只能听到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和我们俩的脚步声。

气氛,有些尴尬。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林女士,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

我心里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脸颊上。

他的眼神,很真诚,也很坦然。

“孙大姐跟我说了。”他轻轻地说,“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困扰,很抱歉。”

“我承认,我对你,确实很有好感。”

“我觉得你是个很善良,很安静的女人。跟你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但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能遇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不容易。”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以后,我会注意保持距离的。”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有被看穿的窘迫,有误会了他的愧疚,还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他是个君子。

坦荡,磊落。

不像老张那样,充满了算计和试探。

我看着他,轻声说:“李老师,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我……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我明白。”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理解和释然。

“我能理解。心里住着一个那么好的人,确实很难再让别人住进去。”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

“孙大姐跟我,说起过你和你先生的事。”他解释道,“我很敬佩你们的感情。”

“有那样一份感情在心里,是一种财富。”

雨,好像小了一些。

我们继续往前走。

到了我家楼下,我把伞还给他。

“谢谢你,李老师。”

“不客气。”

他对我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雨里。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被人理解,是这么温暖的一件事。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那点尴尬,烟消云-散了。

我们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淡的,君子之交。

在书法班上,我们探讨笔法,交流心得。

有时候,也会聊聊书,聊聊花草。

我知道了他喜欢听京剧,最爱的是马连良。

他也知道了,我喜欢看张爱玲,最爱的是《半生缘》。

我们,成了朋友。

一种,很舒服,很纯粹的朋友。

孙阿姨看我们这样,急得直跺脚。

“你俩啊,真是急死我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往前走一步呢?”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依然是关着的。

那把锁,是老陈。

钥匙,也被他带走了。

谁也,打不开了。

转眼,又到了冬天。

这一年,冬天特别冷。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我有点感冒,咳嗽得厉害,就没去上书法课。

那天,我正裹着被子,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挣扎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李老师。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李老师?您怎么来了?”我有点惊讶。

“听孙大姐说,你病了,不放心,过来看看。”他把保温桶递给我,“我给你熬了点冰糖雪梨汤,润肺止咳的,你趁热喝点。”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我的全身。

我把他让进屋里。

他看了看我,皱了皱眉。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去看医生了吗?”

我摇摇头:“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犯,吃点药就好了。”

“那怎么行!”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走,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就去给我拿外套。

我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去了社区医院。

挂号,排队,看医生,拿药。

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忙前忙后。

医生说,是支气管炎,给我开了点药,让我打三天点滴。

坐在输液室里,冰凉的药水,顺着输液管,一点点地流进我的血管。

手,冷得像冰块。

他走过来,把我的手,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的口袋里,很暖和。

像揣着一个小火炉。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以前,冬天出门,老陈也总是这样,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

他说:“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跟个小冰块似的。”

然后,他会用他的大手,把我的小手,裹得严严实实。

我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我赶紧低下头,掩饰我的失态。

李老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把他口袋里的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那三天,他每天都来接我,送我去医院,打完点滴,再送我回家。

回到家,他会帮我烧好水,把药放在我手边,看着我吃下去,才肯离开。

孙阿姨来看我,看到李老师在我家忙前忙后,笑得合不拢嘴。

“晚秋啊,我说什么来着?李老师这人,靠得住吧!”

我没说话,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他感动了。

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老陈的影子。

那种,沉默的,却又无微不至的关怀。

那种,不善言辞,却把所有的好,都做在行动里的,温柔。

我的那扇,紧闭了多年的心门。

好像,有了一丝松动。

病好了以后,李老师还是会经常来看我。

有时候,带一些他自己包的饺子。

有时候,带一本他觉得好看的书。

我们俩,会坐在阳台上,喝着茶,聊着天。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君子兰,又抽出了一支新的花葶。

一切,都那么安详,美好。

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觉得,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老陈还在的,那些,平淡而又温暖的,岁月。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看着床头,老陈那张黑白的照片。

看着他,在照片里,对我温柔地笑。

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陈默,我是不是,要背叛你了?

我是不是,要忘记你了?

我把另一个人,装进心里了?

这种感觉,让我很痛苦,很煎熬。

我开始,又一次,下意识地疏远李老师。

他打来电话,我借口说忙,挂掉。

他来找我,我假装不在家,不开门。

他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挣扎。

他没有再来打扰我。

只是,每天会发一条微信给我。

“今天天冷,多穿点衣服。”

“降温了,出门记得戴帽子。”

“我包了茴香馅的饺子,给你留了一份,放在你家门口的牛奶箱里了。”

我看着那些短信,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酸,甜,苦,辣,咸,都有。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关在回忆里。

我一遍遍地,看着我和老陈的照片。

摸着他留下的,那些遗物。

我想,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

我林晚秋,是陈默的妻子。

一生,一世,都是。

我不能,也不可以,爱上别人。

那天,儿子回来看我。

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跟李叔叔,吵架了?”

我摇摇头。

他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

“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你对不起我爸。”

“你觉得,你如果接受了李叔叔,就是背叛了我爸。”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眼泪。

“妈,你听我说。”

“我爸走了这么多年,他如果在天有灵,他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

“是希望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着他的回忆,痛苦地过完下半辈子吗?”

“肯定不是。”

“他肯定是希望,你能幸福,能快乐。能有一个人,替他,继续照顾你,爱你。”

“李叔叔是个好人。他对你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心里有我爸,这没错。谁也代替不了我爸在你心里的位置。”

“但是,妈,爱不是唯一的。心里装着一个人,也可以接纳另一个人。”

“这不叫背叛。这叫,带着过去的爱,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爸的爱,不是你的枷锁,而是你的翅膀。它应该让你,飞得更高,更远,去拥抱新的幸福。而不是把你,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儿子的话,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那把生了锈的锁。

是啊。

陈默的爱,不是我的枷索。

他那么爱我,怎么会舍得,看我一个人,这么痛苦,这么孤单呢?

他肯定是希望我幸福的。

就像他临走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对我说:“真好看啊。”

他是在告诉我,这个世界,很美好。

他要走了,但他希望我,能替他,继续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

好好地,活下去。

我想通了。

我彻底地,想通了。

我给李老师,发了一条微信。

“李老师,我家君子兰,又开花了。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他几乎是秒回。

一个字。

“好。”

我看着那个“好”字,笑了。

眼泪,却流了下来。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走到老陈的照片前,看着他。

“陈默,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你,会为我高兴的,对不对?”

照片上,他依然,在对我温柔地笑。

仿佛在说:“去吧,晚秋。去拥抱你的幸福吧。”

“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祝福你。”

我笑了。

擦干眼泪,去厨房,拿出了我最好的茶叶。

泡了一壶,我这辈子,第二好喝的茶。

等着,那个,即将走进我生命里的,新的,他。

我知道,他代替不了陈默。

就像,这壶茶,代替不了,当年老陈泡的那壶茉莉花茶。

但是,它有它自己的,独特的,甘醇和清香。

这就,足够了。

我的后半生,会有茶香,有墨香,有花香。

也会有,一个人的,陪伴和温暖。

这就,足够了。

真好。

来源:乐观的暖阳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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