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01夫君将外室抬为平妻的那一天,整个侯府上下都严阵以待,众人皆暗自提防着我去大闹一场。他们仿佛已经预见了那场面——我怒发冲冠,冲进正院,将那精心布置的喜庆场面搅得一团糟。然而,直至那红烛燃尽,烛泪如血般滴落,我也始终未曾现身。
01
夫君将外室抬为平妻的那一天,整个侯府上下都严阵以待,众人皆暗自提防着我去大闹一场。他们仿佛已经预见了那场面——我怒发冲冠,冲进正院,将那精心布置的喜庆场面搅得一团糟。然而,直至那红烛燃尽,烛泪如血般滴落,我也始终未曾现身。
次日,圣旨如一道惊雷般降临侯府,三千铁骑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侯府团团围住,那一刻,侯府众人彻底慌了神,脸上满是惊惶与不安。
暮春时节的雨丝,细密得如同银针一般,斜斜地扫过侯府那青灰色的瓦檐。檐角悬挂着的铜铃,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发出低沉且沙哑的轻响,那声音好似在呜咽着,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哀愁与苦闷。
天空宛如被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紧紧裹住,阴沉得好似随时都会崩塌下来。那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下一秒就会狠狠砸下,将这满院子虚伪的喜庆氛围彻底碾碎,让一切虚假的美好都化为泡影。
朱漆大门外,原本鲜艳欲滴、光彩照人的红绸,被无情且冰冷的雨水浸透,颜色变得暗沉,如同凝固的血块,黏腻而又刺目。看着这暗沉的红绸,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闷,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在胸口,直发堵。
老太君稳稳地坐在中堂的主位上,手中的佛珠被她捻得飞快,“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院的方向,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担忧,仿佛生怕我一时冲动冲出去,搅了她孙儿这场精心策划的好戏。她心里或许在想:那个倔强的丫头,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她一声令下,迅速调集了府中所有的粗使婆子与嬷嬷,将我的院门围得水泄不通,好似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灯笼和火把在风雨中摇曳不定,那闪烁的光影映照出她们那佝偻的身影,在泥泞的地面上拉得老长,扭曲得如同鬼魅列阵,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雨水顺着屋檐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形成一道道雨帘,无情地打湿了她们肩头的布衣。可她们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人敢退后半步。只因老太君那句冰冷刺骨的话语:“谁要是敢放她出来,就拖去祠堂杖毙!”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众人听了,心中皆是一紧,暗暗祈祷着千万别惹上这麻烦。
可直到新人敬完茶,三拜六礼的仪式全部结束,我也始终未曾露面。院内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唯有廊下的铜漏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莫名地感到心慌意乱。那声音,好似在催促着什么,又好似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婆母柳氏站在花厅的中央,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新晋平妻林晚晚的手,那力道仿佛要把对方的手捏碎,好似这样就能彰显自己的权威。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抚着胸口,像是在努力安抚自己那久久未能平复的心跳。她心里或许在想:那个悍妇可千万别出来坏了这好事。
她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可此刻却堆满了虚伪的笑纹,声音尖细却又故意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晚晚啊,你别怕,有母亲在这里给你撑腰,那个悍妇就算有千般手段,也不敢动你一根头发丝儿!”她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扫向窗外,那眼神,就像一只警惕的老母鸡,时刻关注着周围是否有危险靠近,又像是在确认那道紧闭的院门是否依旧安然无恙,仿佛只要院门不开,她就能安心。
林晚晚微微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在扇动。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顺的笑容,一缕碎发调皮地贴在她的颊边,被雨水打湿后,湿漉漉的模样倒真如那弱柳扶风,惹人怜惜不已。她那白皙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内心的激动,还是对未知的惧怕,但她还是强撑着,用那略带颤抖的声音轻轻应道:“全凭母亲做主。”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耳畔,让人听了心生怜惜。
陆昭明身着一身大红喜服,如同燃烧的火焰般耀眼夺目。他静静地立于新房门前,金线绣的鸳鸯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闪着刺目的光芒,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灼得人眼睛生疼。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俊朗不凡,可那双曾经对我含情脉脉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对另一个女子的柔情蜜意,那温柔的目光,仿佛能将人融化。他心里或许在想:从今往后,我便要与晚晚携手共度此生了。
他紧紧地望着怀中娇怯怯的人儿,声音低沉而又坚定,仿佛在许下一个永恒的承诺:“我已命人封锁正院四周,若是她胆敢踏出一步,这封休书便即刻生效,绝不迟疑。”说完,他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贴身小厮的手中,动作郑重其事,仿佛交付的是一份关乎生死存亡的军令状。小厮微微低头,双手接过那封休书,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随即匆匆隐入回廊的深处,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风如同调皮的孩子,穿堂而过,吹得廊下的纱灯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晃动,仿佛一群鬼魅在翩翩起舞。陆昭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得意,那笑容,带着一丝胜利者的骄傲,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的胜利。
一夜洞房,笙歌不绝于耳,那欢快的乐曲声仿佛要冲破这黑暗的夜空,烛火通明,将整个新房照得如同白昼。就连檐角栖息的寒鸦都被这喧闹声惊起数次,它们扑棱着翅膀,发出“嘎嘎”的叫声,慌乱地飞向那漆黑的夜空,仿佛在逃离这纷扰的世界,寻找一片宁静的栖息之所。
无人打搅,四更鼓响时,陆昭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揽着身边软玉温香的美人,心中暗自忖度:顾流萤终究还是怕了,学会了安分守己。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之情。他甚至生出几分宽宏大量的心思,暗暗想着:若是我明日肯俯首认错,乖乖交出掌家印鉴,我或许能网开一面,饶她不敬尊长之罪。他还允诺,今后不必再每日清晨至老太君房中请安侍疾,这也算是一种恩典吧。真是天大的体恤,莫大的慈悲啊!他沉浸在自己的“仁慈”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他们皆以为,我爹远戍北疆,三年未归,我就如同断了羽翼的孤鸟,只能蜷缩在这笼中,任人摆布,毫无反抗之力。他们笃定我会崩溃、会哭求、会跪着磕头认错,仿佛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他们在等我卑微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摇尾乞怜。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我跪地求饶的场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贴身侍女云袖正迈着轻盈的步伐,悄然推门而入,她的脚步轻得如同落叶坠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脸色微微泛白,呼吸急促,胸脯因为紧张而不停地起伏着,眼中却燃着压抑不住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充满了希望。她心中或许在想:小姐终于要有行动了,那些欺负小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了。
我缓缓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信笺,指尖触到一丝凉意,那凉意,仿佛是来自城外十里寒霜的气息,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轻轻展开信纸,只见上面仅有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笔锋凌厉如刀刻,仿佛每一笔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父亲已至京郊十里,明日入城。”我缓缓合上信纸,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纸的边缘,那细腻的触感让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唇角缓缓扬起一道弧度,那笑容,带着一丝嘲讽,又带着一丝期待。嘲讽他们的无知与自大,期待父亲归来后,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窗外,雨势渐渐停歇,乌云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月光如银线般洒落庭院,照亮了那些仍在值守的婆子们疲惫的脸庞。她们披着蓑衣,缩着肩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寸动静,浑然不知一场风暴已在无声汇聚,即将席卷整个侯府。我看着她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暗道: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闹?我为什么要闹?我要让他们在得意中陷入绝望,在欢庆中迎来毁灭。
庭院深处,一株百年海棠在风雨的肆虐下,枝干被无情地摧折,残瓣零落满地,粉白的花瓣泡在积水中,浮起一层腐烂的甜香,那气味,让人闻之欲呕。看着这凋零的海棠,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处境,被人肆意践踏,却无人问津。
我的贴身侍女云袖站在窗前,小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拳头紧握抵在唇边,指甲因为用力而几乎嵌进掌心,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她咬着牙,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滚烫的怒意,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小姐,他们欺人太甚!简直无法无天!”
“那林晚晚不过是个六品文官的庶出女儿,出身寒微,连嫡庶之分都讲不清,凭什么与您并列正妻之位!”
“侯爷……侯爷竟真把她以平妻之礼迎进门,这不是明摆着羞辱您吗?”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她心中为我感到不值,为我遭受的屈辱而愤怒。
我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身姿挺拔如松,指尖轻扣杯沿,那“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茶烟袅袅升起,在我面前氤氲开来,模糊了窗外的风雨,仿佛为我隔绝出了一个安静的世界。我轻轻吹了吹茶面浮沫,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世间纷扰皆与我无关,那优雅的姿态,如同一位高贵的公主。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汤色清亮,如同清澈的湖水,香气幽远,仿佛来自深山老林,入口微苦,继而回甘清冽,仿若人生百味尽藏其中。
“急什么。”我淡淡开口,嗓音平静如深潭止水,没有一丝波澜,“让他们得意一时,让他们彻夜欢歌。”
“楼筑得越高,待它倾塌之日,砸下的碎石才越能砸得人头破血流。”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心中早已有了计划,只等时机成熟,便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云袖怔怔地看着我侧脸,烛光映照下,我的神情波澜不惊,眉宇间不见悲怒,反倒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冷静,那冷静,如同寒冬里的冰霜,让人不寒而栗。她跟了我十年,从闺中稚龄到嫁为人妇,从未见我如此沉默。以往但凡有人冒犯,我必雷霆反击,手段凌厉从不留情,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所向披靡。可今日,自始至终,我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这份反常的沉静,让她心头莫名发紧,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让她感到无比的压抑。她心中暗暗猜测: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呢?
院门外,婆子们挤在檐下避雨,她们凑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窃窃私语,声音虽低,却一字不落地飘进我的耳中。
“瞧瞧,将军府的大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被关在这院子里,连个声响都不敢出?”一个婆子撇着嘴,满脸的不屑,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可不是嘛,老太君下了死命令,谁敢放她出来,当场杖责三十,撵出府去!”另一个婆子附和着,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看到我倒霉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她占着正头娘子的位置还不知足,整日冷脸相对,活该被人分宠!”又一个婆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仿佛在指责我的不是。
“嘘——小声些!她爹可是定国大将军顾锋,手握重兵镇守北疆,万一听见了……”一个婆子有些害怕地提醒道,心中有些担忧会惹上麻烦。
“哼,大将军又怎样?远在千里之外,朝廷都管不到边关将士,何况一个闺阁妇人?”一个胆大的婆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再说,如今战事吃紧,圣上都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家务事?”另一个婆子也跟着附和道,仿佛认定了我拿他们没办法。
翌日,三千铁骑踏破侯府门槛,我站在父亲身旁,冷眼看着他们脸上血色尽褪。
她们说得那般轻巧,语气里毫不掩饰地充斥着讥讽与轻蔑,仿佛我已经彻底走向败落,沦为了任人取笑的笑柄。她们那得意洋洋的神情,好似在宣告着她们的胜利,让人看了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名怒火,恨不能冲上去与她们理论一番。
她们说得确实没错。
在她们的认知里,我唯一的依靠,便是那位常年驻守在北疆、威震四方的父亲——大业朝赫赫有名的定国大将军顾锋。父亲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一直为我遮风挡雨,让我在京城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而今,北疆的狼烟尚未熄灭,敌军在暗处蠢蠢欲动,时刻妄图侵犯我大业朝的疆土。父亲已经三年未曾回到京城,音讯也变得稀疏起来。我心里时常担忧,不知道父亲在北疆是否安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棘手的难题。可表面上,我只能强装镇定。我这只曾经让敌人闻风丧胆、令人敬畏的猛虎,如今似乎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负的纸老虎,仿佛谁都可以肆无忌惮地上来踩上一脚。
我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地呷了一口茶,那茶水的温度透过茶盏传递到指尖,让我稍稍镇定了些。我的眸光微微变冷,映着那跳跃的烛火,像是冰层下暗涌着的烈焰,那火焰仿佛随时都会冲破冰层的束缚,爆发出来,将那些嘲笑我的人烧得灰飞烟灭。
家事?哼,很快,这就不是简单的家事了。我心中暗自思忖,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02
夜色浓稠得如同泼墨一般,沉沉地压在侯府那高高的飞檐翘角之上,仿佛要将整个侯府都吞噬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冷月孤零零地悬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落在青石阶前,映出那斑驳陆离的树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好似一群幽灵在翩翩起舞。
庭院深处,白日里喧闹繁华的花厅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几盏残灯在廊下摇曳不定,那昏黄的光晕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就像我此刻在侯府的处境,摇摇欲坠。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更鼓声,那声音在寂静的长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敲碎了这寂静长夜的一角,让这黑暗的世界更加显得孤寂和凄凉。
陆昭明没有来。他理所当然地歇在了新人的房里,仿佛我这个正妻根本不存在一般。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曾经的山盟海誓,如今都已化为泡影。
东院那边红烛高照,那温暖的烛光透过窗户,映照在纱帐上,纱帐低垂,仿佛在诉说着新人的甜蜜。喜字贴在窗棂上,映着暖光,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那甜腻的香气,让人闻了就觉得恶心。
而我这边,屋内只点了一盏孤灯,那火苗微弱得可怜,像是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没。我静静地坐在灯前,看着那微弱的火苗,心中思绪万千。
浅竹为我铺好床被,她的指尖在抚过锦缎时顿了顿,眉心微微蹙起,脸上满是忧心忡忡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入深潭,生怕惊扰了我内心的平静。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还停留在那泛黄纸页的边缘,目光缓缓抬起,落在她脸上。我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窗外一阵风掠过,吹动帘幕一角,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何要为不值当的人和事难过?”我反问,语调平静得如同寒潭之水,却似寒潭深处涌出的暗流,蕴含着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三年前,我奉旨嫁给了承恩侯世子陆昭明。那时正值暮春时节,桃花开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那娇艳的花朵如同一片绚丽的云霞,美不胜收。宫道两侧柳絮纷飞,如同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营造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氛围。
他是众人眼中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一袭月白长衫,手执折扇,含笑而立,风度翩翩,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我是将门虎女,自幼习武,骑马挽弓,英气逼人,在军中也是小有名气,曾被军中将士们亲切地称为“小将军”。
人人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当初也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可笑啊,现在想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成婚三载,他对我始终敬而远之,眼神中充满了疏离,言语也十分寡淡,仿佛我只是府中一位体面的摆设,可有可无。
夏日炎炎,酷热难耐,他避我如避瘟疫,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病菌;寒冬凛冽,寒风刺骨,他也从不曾与我同炉取暖,让我独自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忍受寒冷。
我以为他性子便是如此冷清,还曾试着嘘寒问暖,亲手为他熬药递茶,想用我的温暖捂热他那颗石头般坚硬的心。我以为只要我付出足够的爱,他总会被我感动。
直到半年前,他在诗会上偶遇了林晚晚。那天细雨蒙蒙,如牛毛般飘落,湖畔垂柳轻拂水面,仿佛是在与湖水嬉戏。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素衣如雪,发间簪着一朵浅粉芍药,那娇艳的花朵与她的容颜相得益彰。她眼波流转间似有烟水迷离,仿佛藏着无尽的柔情。
几句婉转诗词从她口中说出,便引得满座称叹,大家都被她的才华所折服。
陆昭明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再也移不开,仿佛被她施了魔法一般。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被林晚晚勾走了。
从此,他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他会为林晚晚一掷千金,只为买下她一句“喜欢”,仿佛金钱对他来说只是一堆废纸;会冒雨亲自送伞,自己淋湿半边身子也不觉,只为了不让林晚晚受到一点风雨的侵袭;甚至在我劝他节制言行时,竟当众怒斥我“不够体贴”,言辞冰冷如刀,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侯府上下,从老太君到婆母,也都对林晚晚赞不绝口。她们说她温柔贤淑,举止端庄,才情出众,才配得上陆昭明这般人物。她们的字字句句,都在贬低我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将门之女。说我粗鄙无礼,善妒不容人,性情刚烈难驭,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认了,既然她们都这么认为,我又何必去解释呢?
当陆昭明第一次向我提出,要纳林晚晚为贵妾时,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心中想着,我才是这个府的正妻,怎么能容忍一个妾室来分享我的丈夫呢?
他站在堂前,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紧紧地攥住袖口,指节泛白,恨意藏于眸底,仿佛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从那一刻起,他便恨上了我。
当他第二次向我提出,要抬林晚晚为平妻时,我垂眸沉默片刻,心中思绪万千。我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然后点头应允,声音轻缓如风拂竹叶,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掩饰不住轻蔑的神情。他便轻视了我,以为我屈服了,以为我害怕了,以为没了父亲撑腰,我只能任他摆布。
殊不知,这不过是我默许的一场戏——一场由他主演、众人喝彩、而我静静旁观的荒唐大戏。我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浅竹,”我轻声道,声音低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把我的锦袍取出来,好生熨烫一下。”
浅竹一愣,抬眼望我,眼中满是惊疑,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您这是……”
我笑了笑,唇角微扬,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倒映着灯影,冷得如同寒星。我心中想着,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夜露悄然凝结在草尖,折射出幽微光芒,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着见证。
“明日,我要穿得体面些。”
“风风光光地来,自然也要风风光光地走。”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后悔。
今夜,是侯府的洞房花烛夜。红烛未熄,锣鼓余音尚在耳畔萦绕,仿佛在嘲笑我的悲惨遭遇。
而我,在等天亮,等一个可以改变我命运的时刻。
03
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侯府,仿佛给侯府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庭院里的青石板还沾着夜露,湿漉漉地映出微弱的晨光,那光芒如同我心中那一丝希望,虽然微弱,但却依然存在。
枯叶在廊下打着旋儿,被初冬的冷风推搡着贴向墙角,仿佛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寻找着温暖的归宿。几枝残菊在寒气中瑟缩着,花瓣边缘已微微卷起发褐,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无奈和凄凉。
正院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木轴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仿佛是命运的车轮在无情地滚动。惊飞了屋檐下一只栖息的灰雀,那灰雀扑腾着翅膀,发出惊恐的叫声,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陆昭明来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常服,衣料厚重却掩不住肩头微颤,他的脚步有些慌乱,似乎在掩饰着内心的紧张。眉眼间带着一丝宿醉未消的倦意,眼底浮着淡淡的青影,唇角却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他大概是觉得,该来给我这个“正妻”一个下马威了,让他在我面前树立起自己的威严。
我早已梳妆整齐,发髻高挽,簪着一支素银流苏钗,那钗子在晨光中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仿佛是我内心的写照。我端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搭在紫檀椅扶手上,仿佛等候他多时。我的心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晨光斜照进屋内,映得我侧脸轮廓清晰而冷峻,眸光沉静如古井无波,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他看到我,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镇定。随即又化为理所当然的倨傲,仿佛一切本该如此,他才是这个侯府的主宰。
“看来,你总算是想通了。”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蝼蚁。袖口拂过案几,带起一阵微尘飘散,仿佛在宣告他的胜利。
“昨日之事,是你善妒在先,我为安抚晚晚,才出此下策。你既已认错,我便不与你计较。”他自以为是的说着,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我抬眸,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目光淡得像一缕穿堂而过的风,不留痕迹也不起波澜。我心中想着,你就尽情地表演吧,看你最后能得意多久。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动作刻意放慢,轻轻放在桌上,纸面发出轻微的“啪”声,仿佛是在向我示威。
“这是休书,”他顿了顿,眼角微微抽动,似乎很满意我脸上“可能”出现的惊慌,“我暂且收着。只要你日后安分守己,不再为难晚晚,这封休书,便永远不会生效。”
真是好大的恩典啊,我心中冷笑,差点要为他鼓掌。指尖却只是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纹,神色未动,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另外,”他继续道,语气愈发笃定,像是在宣读一道不容反驳的圣旨,“晚晚初来乍到,对府中事务不熟。你身为姐姐,理应帮衬。从今日起,将管家之权交给她吧。”
“还有,母亲年纪大了,你晨昏定省,言语要多加注意,莫要再惹她老人家生气。”他一口气说完了他的“恩赐”和“要求”,声音里透着一股施舍般的宽厚,仿佛一位宽宏大量的君王正俯视蝼蚁。
他等着我或哭或闹,或卑微地应下,眼神紧盯着我的表情,像是猎人等待猎物露出破绽。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真是可笑。
然而,我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说完了?”
陆昭明的眉头皱了起来,额角青筋微跳,显然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他没想到我会如此淡定,完全不按照他的剧本走。
“顾瑶音,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是在给你台阶下!”他恼羞成怒地说道。
“哦,”我点了点头,唇角微扬,却不带笑意,“那侯爷的台阶,我收到了。”
我站起身,裙裾轻摆,缓步走向妆台,铜镜映出我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我心中充满了自信,我知道,我即将摆脱这痛苦的婚姻。
我拿起一支金步摇,阳光恰好透过窗棂洒在簪身上,折射出一点冷光,我轻轻将它插在发间,动作从容不迫。这金步摇仿佛是我新的开始,象征着我即将开启新的生活。
“时候不早了,侯爷该去给老太君请安了。”我淡淡地说道。
“你……”陆昭明被我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脸色涨红,手指猛地攥紧袖口,指节泛白。他没想到我会如此不给他面子。
就在他要发作的前一刻,我缓缓转过身,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侯爷,稍安勿躁。”
“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
“毕竟,今天才刚刚开始。”我的笑容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甩袖离去,脚步急促而凌乱,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背影里满是恼羞成怒。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没有一丝怜悯,这是他自找的。
04
陆昭明前脚刚踏出正院的月洞门,青石板上还残留着他靴底碾过落叶的细微声响,那声响仿佛是他失败的象征。后脚便见东边回廊尽头传来一阵香风,那香气浓郁得让人有些作呕。
初春的晨雾尚未散尽,薄如轻纱般浮在庭院的假山与梅树之间,几枝残梅倔强地缀着零星花瓣,在微寒的风中轻轻颤抖,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孤独和无奈。
林晚晚款款而来,身披一袭粉霞色织锦罗裙,裙摆绣着缠枝海棠,随着她莲步轻移,仿佛有春风拂动花枝,暗香浮动。她就像一朵盛开的毒花,外表美丽,内心却充满了算计。
她发髻高挽,斜插一支点翠蝴蝶簪,那簪子在晨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额间贴着梅花钿,眉目如画,唇若含朱,眼角微微上挑,漾着几分得意的春意。她以为自己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却不知这只是她噩梦的开始。
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丫鬟春桃,手中捧着描金漆盘,另两个粗使婆子穿着靛蓝布袄,脚步沉稳,显然是婆母特意派来撑场面的。她们就像一群帮凶,助纣为虐。
日头刚跃过屋脊,洒下淡金色的光,照在她们身上,却映不出半分暖意,反倒衬得这阵仗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气。
“姐姐,”她停在阶下,柔柔屈膝行礼,嗓音甜腻如蜜糖熬化,尾音拖得极长,“妹妹来给姐姐请安了。”
她刻意加重了“姐姐”二字,字字清晰,像是用银针轻轻挑破了清晨的宁静。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宣示她的地位,却不知这只会让我更加厌恶她。
平妻之间,本应姐妹相称,可这一声“姐姐”,却像是一把裹着丝绒的刀,悄无声息地划开了尊卑的界限。她以为这样就能取代我的位置,真是异想天开。
浅竹站在屏风旁,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指节泛白,眼中怒火翻腾,却被我一个淡淡扫来的目光按了下去。我知道浅竹是为我不平,但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我端坐于紫檀木圈椅之上,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不动声色,也未叫她起身。我要让她知道,在这个府里,我才是正妻,她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妹妹客气了。”我语气平静无波,如同这院中一池静水,“只是这请安的时辰,是不是早了些?天光才亮,鸟雀初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急着来我这正院,宣示主权呢。”
林晚晚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面色微白,如同被风吹落的花瓣骤然失色,但很快又扬起楚楚可怜的神情,眼波流转,似有委屈藏在深处。她以为她的伪装能骗过我,却不知我早已看穿了她的把戏。
“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只是仰慕姐姐已久,心中敬重,想早些来拜见,聆听教诲。”她说着,垂下眼帘,睫毛轻颤,像只受惊的小鹿。她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我的同情,却不知我只会觉得她更加虚伪。
我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晨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清新和凉意。我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这侯府的天,该变了。”
她身后的张妈妈旋即向前跨出一步,那粗壮且魁梧的身影,犹如一堵厚实的墙,生生挡住了半缕洒下的阳光。她扯着嗓子,声音洪亮得如同炸雷,且带着刺耳的尖锐:“大夫人,婉夫人才刚刚迈进这侯府的门,您就是这么当姐姐的?连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都不赐予吗?”
这张妈妈可是婆母身边最为得力的心腹,多年来一直掌管着内宅的大小事务。她向来惯于狐假虎威,仗着背后有靠山,在府中那可是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惯了。
我心中暗自冷笑,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冰刃,带着彻骨的寒意,径直扫了过去。紧接着,我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冰碴,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主子说话,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在这里插嘴?”
“掌嘴。”我神色冷峻,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浅竹反应极为迅速,应声而出,动作那叫一个利落干脆。她上前一步,高高扬起手,“啪”地一声,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瞬间在空气中炸开。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张妈妈的脸颊上,力道之重,震得她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乱飞。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凝滞了一瞬,就连那轻柔的风都像是被定住了,不再吹拂。
林晚晚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微张开,那模样显然是没想到,一向隐忍退让的我,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她心中暗自惊讶:这大夫人平日里看着温顺,今日怎么如此大胆?
张妈妈捂着脸,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她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扯着嗓子喊道:“你……你敢打我?!我可是老太君跟前的人!”
“打你又如何?”我神色傲然,缓缓起身,那裙裾如同天边飘动的云朵,缓缓铺展在地。我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脚下踩着的是千斤重担,却又稳如泰山。“我是侯府明媒正娶的正妻,是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更是定国大将军府嫡出的女儿。你一个刁钻跋扈、仗势欺人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喧宾夺主?”
我的声音并不高,可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重重落地,带着在沙场征战多年所淬炼出的凛冽煞气。那股久经杀伐的威压一旦释放出来,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势不可挡。
张妈妈顿时感觉腿软如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触在地面,不敢抬头看我一眼。她心中满是恐惧:这大夫人今日怎会如此强势,我这次怕是闯大祸了。
林晚晚也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裙角不小心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她眼中泪光闪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仿佛在祈求我的怜悯。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张妈妈也是为了我好,怕我在新家不懂规矩,惹人笑话……”林晚晚带着哭腔,试图为自己和张妈妈辩解。
“为你?”我冷笑出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那笑容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那就是主仆二人,狼狈为奸,一同藐视主母。来人!”
话音还未落下,院外两名亲卫已如疾风般疾步而入。他们身着铠甲,铠甲相互碰撞发出铿锵之声,腰间佩戴着长刀,那气势逼人,仿佛两座移动的小山。
“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至于婉夫人……”我转眸看向林晚晚,目光如霜雪覆面,冷得让人打寒颤。她浑身一颤,仿佛被冻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新妇过门,不谙礼数,我可以暂且宽宥。但下不为例。”我神色严肃,语气不容置疑。
“滚回去,抄一百遍《女则》,抄不完,就别再踏进这正院半步,更不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林晚晚咬紧下唇,唇瓣几乎失去了血色,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终究不敢反驳一句,只得低头退下,带着人仓皇离去。她心中满是不甘和委屈:这大夫人也太过分了,以后在这府里可怎么过啊。
风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飞向角落,仿佛是一场闹剧落幕时的余音,带着几分落寞和无奈。
一场风波,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浅竹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低声说道:“小姐,您就该这样!让他们知道您的厉害,谁也不敢再小瞧您!”
我轻轻摇头,重新落座,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盏,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
“这只是开胃小菜。”我心中暗自思忖,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真正的暴风雨,要来了。”我目光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05
午时刚过,炽烈的阳光如同熔化了的金子一般,倾泻在京城那由青石铺就的长街上。街边的槐树垂着倦怠的枝叶,仿佛被这炎热的天气折磨得没了力气。蝉鸣在热浪中嘶哑断续,仿佛也被这闷沉的暑气压得喘不过气来,有气无力地叫着。
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京城的主街传来。那声音如同重锤一般,踏碎了午后的慵懒,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微微轻颤,就连空气都随之嗡鸣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马蹄声惊醒。
马蹄踏在滚烫的石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哒、哒”声,如同战鼓擂动,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这声音让整条街的喧嚣都为之一静,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
茶肆里说书人正讲得兴起,突然被这马蹄声打断,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酒楼窗棂后探头张望的食客纷纷缩颈,像是受惊的乌龟,生怕惹上什么麻烦。连街头叫卖冰镇酸梅汤的小贩也怔住了,手中铜勺当啷一声掉进木桶,溅起一片水花。
正在和林晚晚、婆母、老太君共享天伦之乐的陆昭明,也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动静。他眉心微蹙,仿佛有一团乌云笼罩在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木椅扶手上的雕花,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他低声自语:“怎么回事?城中怎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兵马调动会带来什么后果。
承恩侯府的老侯爷,陆昭明的父亲陆秉德,也从书房走了出来,面带疑色。他手中还握着一卷未合上的兵书,眉头紧锁,目光投向门外那片被阳光灼得发白的照壁,仿佛在透过照壁寻找着答案。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动静如此之大,究竟是何方势力?
“听这动静,不像是京畿卫,倒像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家丁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震惊和惶恐。那小厮额角沁着冷汗,衣襟歪斜,肩头沾着几片枯草,显然是慌乱中撞翻了门旁的扫帚堆。他一路跌跌撞撞,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侯……侯爷!老太君!不好了!”家丁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仿佛遇到了天大的灾难。
老太君不悦地放下茶杯,瓷盏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一响。她眼角的皱纹因愠怒而加深,手中团扇猛地一顿,仿佛在表达她的不满。“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她心中有些恼怒:这奴才怎么这么没规矩,大惊小怪的。
那家丁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门外的方向,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定国大将军!定国大将军顾将军,班师回朝了!”
“轰——!”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侯府众人头顶炸响。仿佛晴天霹雳一般,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老太君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碧螺春的残液泼洒在绣着缠枝莲的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婆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唇角僵硬地悬在半空,手中的绣帕滑落膝前也浑然不觉。她心中一阵慌乱:这定国大将军回来,会不会对我们侯府不利?
陆昭明更是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指节捏得发白,连袖口玉扣都咯咯作响。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昨天我才得罪了他的女儿,今天他就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北疆战事未平,他怎么可能回来!”陆昭明大声喊道,仿佛这样就能改变事实。
“千真万确啊侯爷!”家丁快要哭出来了,声音带着哭腔,眼眶泛红,“顾将军带着三千黑羽卫,已经入城了!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出来迎接了!”
黑羽卫!那是父亲的亲兵,是大业朝最精锐的百战之师!每一名士兵,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活阎王!他们身披玄甲,背负黑羽披风,腰间横刀未出鞘却已透出森寒杀意,所过之处连风都仿佛冻结。他们,竟然跟着父亲,一同回了京!
陆秉德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微哆嗦,手中兵书“啪”地落地,纸页散开如折翼之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普通的述职,这是凯旋!是打了大胜仗的王者归来!他心中暗自叫苦:这下可麻烦大了。
“快……”陆秉德的声音都在颤抖,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快去备礼!昭明,快随为父去门口迎接!”他心中明白,此时必须以最隆重的礼仪迎接定国大将军。
陆昭明的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撞击胸腔,耳膜嗡嗡作响。他昨天才将顾将军的女儿踩在脚下,今天,顾将军就带着赫赫战功和三千亲兵,回来了。一种巨大的、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仿佛有冰冷铁链缠绕住五脏六腑,越收越紧。他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恐惧:早知道会这样,我昨天就不该那么冲动。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晚晚,那个他昨日还信誓旦旦要保护的女人,此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双手紧紧攥着裙角,指尖泛白,眸中泪光闪烁,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她心中充满了绝望: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完了。陆昭明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06
承恩侯府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平日里冷清肃穆,透着一股威严。今日却被一种压抑到极点的寂静裹挟着,仿佛连门环上的铜兽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石阶前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低语,又像是哀鸣。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不幸。
天色阴沉得如同浸了墨的绸缎,云层压得很低,透不出一丝光亮,寒意顺着砖缝渗进人的骨髓。人们都感觉到了这股压抑的气氛,心中充满了不安。
陆家上下,从白发苍苍的老侯爷陆秉德,到嫡长世子陆昭明,再到后宅的老太君与主母,全都立在门前青石铺就的空地上,衣袍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却无人敢动分毫。他们就像一群等待审判的人,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期待。
他们的身影在灰暗天幕下显得格外单薄,像是一排排僵直的木偶,眼巴巴地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官道尽头。每个人都希望这支队伍不是冲着他们侯府来的。
冷风掠过耳畔,吹乱了老太君鬓边几缕银丝,她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眼神中满是藏不住的惊惶。她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陆昭明站在最前,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手心早已沁出冷汗,又被寒风吹得冰凉黏腻。他心中充满了紧张和不安,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他偷偷抬眼望向父亲陆秉德,只见那张素来威严的脸此刻绷得铁青,嘴唇微颤,显然是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惧。陆秉德心中明白,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震颤,蹄声如闷雷自远而近,踏碎了死寂的空气。那声音仿佛是死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支铁甲洪流破开风尘,缓缓逼近,每一步都带着山崩之势的压迫感。那气势如同汹涌的潮水,让人无法抗拒。
为首的将军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上,身披玄铁重铠,肩甲上雕刻着狰狞的饕餮纹路,在阴云下泛着冷幽的光泽。他就像一座移动的山峰,让人望而生畏。
他身形高大如铁塔,背脊挺直如松,即便未言语,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伐之气也已扑面而来。那杀气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利刃,让人不寒而栗。
岁月与战火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眉骨突出,鼻梁如刀削,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过之处,草木皆寒。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铠甲尚未卸下,上面斑驳的血迹早已干涸成暗褐色,混杂着黄沙与焦土,仿佛刚从修罗场归来。那血迹仿佛是他的勋章,见证了他的英勇和残酷。
风掀起他披风的一角,露出内衬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那是刀锋留下的印记,无声诉说着战场的惨烈。那裂痕仿佛是一道伤疤,让人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整支队伍停驻在侯府门前,三千黑羽卫列阵而立,鸦雀无声。那场面如同死一般的寂静,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来源:晓晓爱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