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安:荆山陆水间的乡愁与守望 | 荆楚风物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31 13:12 1

摘要:或许是年岁渐长,亦或是对故土情愫愈发深沉,近年来每至闲暇,我总爱去往荆山陆水间的泉门口六米桥去走一遭。在生我养我的山水间流连,与家在泉门口的大哥一道,打捞那些沉在时光深处的故乡往事……

或许是年岁渐长,亦或是对故土情愫愈发深沉,近年来每至闲暇,我总爱去往荆山陆水间的泉门口六米桥去走一遭。在生我养我的山水间流连,与家在泉门口的大哥一道,打捞那些沉在时光深处的故乡往事……

故乡的符号:荆山与陆水

荆山并非单峰孤岭,作为幕阜山余脉与江南丘陵的接壤之地,虽无险峻高峰,却山多岭密,开门见山是日常,出门即与山峦相拥,登顶681米的架子山,更是可见荆山群峰连绵、叠嶂相拥,雪峰山、丰财山、尖峰山与桃花岭、青枫岭等群峰错落,将军坪、大雾坪等坪地散落其间,宛如天然山水长卷。山涧中,荆山港、东流港引南山玄素洞的岩泉及桃花坪下的桃花泉,一路欢歌奔向陆水。荆山多泉,故又称 “荆泉山”。这里四季皆美:春日里野花漫山,如繁星缀绿海;夏日中楠竹成荫,气温较城区低五度许,是赤壁绝佳避暑地;秋日间层林尽染,似五彩调色盘;冬日时雪覆山峦,便会化作静谧的童话世界。陆水如灵动丝带,原本名为隽水河。隽水河流入蒲圻(今赤壁)境内改名陆水河,据说是因三国东吴名将陆逊驻军屯田于此而得名。上游为花岗岩山地峡谷区,中游为红砂岩宽谷,下游为平原。蜿蜒穿幕阜群山,至荆山被一座粘土大坝拦成水域 57 平方公里、蓄水量 7.2 亿立方米的人工湖。湖中 800 余岛屿星罗棋布,大岛逾百公顷,小岛如叶扁舟。湖水澄明碧透,碧波荡漾间,鱼舟轻发,快艇如织。湖南岸雪峰山林丰竹茂,景区以 “山幽、林绿、水清、岛秀”闻名,是避暑、度假、疗养及水上运动的胜地。河水倒映青山白云,清晨雾霭中八百小岛若隐若现,傍晚余晖下水面金光粼粼。岸边楠竹摇曳,似低吟诗词,置身其间恍若世外桃源。

荆山陆水是我故乡的灵魂,孕育过一众英雄豪杰、文人墨客,传说虽有部分地域沉入陆水却如星辰闪耀。我的童年在此滋养——荆山如脊梁撑起游子想象的天空,陆水似臂弯环抱起儿时梦想,一草一木皆藏熟悉乡音,一泉一石则尽含温暖气息。金狮观沉浮:一座古镇与一湖碧水的世纪对话陆水河南岸的金狮观,是我大哥童年的乐土。他告诉我说北岸丰财山曾有道观,观中一对镀金石狮得梨山圣母点化,却常偷鸡摸狗祸害百姓,后关羽之子关平路过,引狮精坠入陆水河使其失却灵气,百姓方得安宁。这故事为金狮观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却也成为了我童年时期最爱的睡前传说。大哥生于金狮观欧家山,他说,在金狮观的日子里充满了欢乐:古镇街上捉迷藏、陆水河边打水漂、猪巷里田野中放风筝……每个街巷中、每条山冲中都刻有他童年难以忘却的印记。他告诉我说,修筑陆水大坝时他尚年幼,是父亲告诉他,陆水工程是为验证三峡工程的技术试验工程,是经毛主席、周总理批准兴建的。当年听闻这一消息后,十里八乡百姓都怀揣热忱踊跃参与,工地上常常是人声鼎沸,甚至挑灯夜战,历十年奋战终筑成由主坝、15座副坝、水电站、50吨升船机、泄洪道及两条灌溉渠道组成的希望之坝。这一工程彻底改变了金狮观的命运——古镇与村庄沉入水底化作今日陆水湖,那段热火朝天的岁月,也永远刻在了库区移民的记忆中。陆水湖的建成,为三峡工程提供了宝贵经验,也为荆山陆水及蒲圻(今赤壁)带来了巨变。无奈的是,随着库区蓄水,金狮观古村永远沉睡湖底,大哥他们熟悉的街道、房屋、树木被碧波淹没,只留下模糊记忆与传说。他们分别外迁至了城区、立新镇锁石岭、黄龙、望山、月山等地,或投亲靠友、或外出经商。剩下的集中分两次移民到了陆水河下游那个叫柳山湖的地方。开启了新生活,且环境日佳,但他们心中对故乡的思念却从未消减。每当忆起金狮观的时光,他们总是满怀感慨眷恋,总觉那是根之所在,皆称自己是“金狮观人”。时光流转,再看金狮观与陆水湖,变迁之感涌上心头。金狮观那古朴的庙宇,曾在静谧中守望土地,如今在时代浪潮里虽依旧庄严肃穆,却添了历经沧桑的深沉。陆水曾是滋养村落的质朴水域,如今已成为远近闻名的风景胜地,碧波悠悠见证着从宁静乡村到繁华景区的蜕变。站在它们面前,我不禁感慨:变迁是成长的脚步,虽带走了旧貌,却也带来了新生。如同人生,不断前行改变,那些承载回忆的地方,永远是心中的珍贵。

大雾坪:记忆深处的故园

作为库区移民,大哥曾随父母与三个哥哥辗转多地迁徙,最终还是在隶属荆山的青枫岭上外婆家所在的大雾坪安了家,后来五哥、我和弟弟也在大雾坪降生。自此,大雾坪成了我童年的摇篮、少年梦想的发祥地并承载我无数珍贵的回忆--大雾坪宛如隐匿尘世的桃源,山泉是它灵动的脉络。大泉坡的泉流气势磅礴,杉树坡的泉流婉约细腻,两股清泉如亲密伙伴,潺潺流至坪中心汇聚,向凼底洞穴奔去。儿时的我常与发小围聚洞穴旁,好奇猜测水流去向,大家争论得面红耳赤却无定论,那未知的答案如神秘宝藏,深深勾住我们的心。十三岁那年,身为生产队长的三哥指派我随同一帮半大的少男少女们参与雪峰山公路修筑,年少的我们偶尔偷闲,常至山脚下的陆水河边闲逛,之后到了那个叫洪下的地方。发现:洪下简直就是地下泉的王国,四处均可见汩汩清泉。同行中当过兵的河婆告诉我们:“前几日发大水,我往大雾坪凼底倒了一大袋锯木屑,你们看,水面漂浮物,应该是从凼底流到了这里,最终汇入陆水。” 那一刻,我们萦绕心头的谜团才豁然解开,心中满是恍然大悟的畅快。如今除了清明,我很少回大雾坪。每次回去都有不同的感悟,最让我怅然的是,村子依旧、房舍焕新,人却越来越少。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深深刻在我心间。只因为大雾坪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地名,而是我灵魂深处的归所,珍藏有我最纯真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及那些温暖如阳的回忆。如今,我身居闹市的每个梦里,仿佛仍能听见大雾坪的泉水叮咚,看得见童年伙伴的纯真笑脸,是故视作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桃花坪中的纺织往事—— 一座老厂与一个时代的深情对望

荆山陆水间的蒲纺总厂,像一枚嵌入时光的琥珀,封存着成千上万人的记忆。它不仅是荆山陆水的地标,更似血脉相连的亲人,与这片土地共历风雨沧桑。生于斯长于斯的我,对它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熟悉如掌纹,陌生似迷雾,交织成独属故乡的生命密码。回溯历史,蒲纺总厂的诞生与三线建设紧密相连。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严峻国际形势下,新中国启动工业大迁移,将东北、沿海重工业资源向内地隐蔽区域转移,史称“三线建设”。196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第2348工程应运而生,其中二处(军工代号“3110”)选址荆山陆水间,它东至将军坪,西抵向阳坡,北倚桃花岭,一场热火朝天的建设就此展开。历时三年工厂拔地而起,1973 年正式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蒲圻纺织总厂,肩负军需物资生产重任。随着时代浪潮,蒲纺总厂经历蜕变。1975 年下放湖北省后,从军工转向民用,逐步发展为集纺织、丝织、针织、印染于一体的“十里纺城”。1985年鼎盛时期,厂区占地9平方公里,下辖6个工厂、12个二级单位,近15000名职工。这里不仅有轰鸣的车间厂房,更配套有7所学校、医院、商场、5座影剧院,甚至拥有自己的电视台和带刊号的《蒲纺报》——也就是在这份报纸的副刊上,我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首小诗,之后,我在诗人叶文福的呐喊中蓦然惊醒,从此沉醉于饶庆年《山雀子噪动的江南》,在梁必文的《杨梅雨》中吟诗、写通讯、写报告文学、写散文,自此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对我而言,“蒲纺”是我童年少年的全部星辰。高大厂房如童话城堡,鳞次栉比的母子楼与职工宿舍充满神秘,机器轰鸣声是我每日清晨最熟悉的“起床号”……假期间、放学后,我常和一众发小在厂区、山林间追逐车间飘出的棉絮,看它们如冬雪轻盈飞舞;厂门口小卖部是快乐源泉,几分钱的零食就能换来整日欢欣。每逢厂里举办活动,都会爬山涉水赶至参与,台上台下的欢声笑语,构成为我童年少年最绚烂的底色,其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从此固化并板结为我无忧无虑的旧时光。多年后重返故土,每次经过桂花树、六米桥、桃花坪、向阳坡……沿路的景象都让我恍惚。曾经热闹的车间已然沉寂,机器停转,斑驳墙壁爬满岁月的裂痕。熟悉的面孔,有的已白发苍苍,有的早已远去。昔日繁华如蒙薄雾,虽依稀可辨轮廓,却难触那份温度。这陌生感并非源于工厂外在的变迁,而是时光流逝带来的怅惘——我见证过它的辉煌,也目睹其在时代浪潮中的起伏,如同重逢历经沧桑的老友,熟悉面容下藏着讲不完的故事。

泉门口:时光深处的温润回响

泉门口,这座隐匿于荆山陆水间的村落,恰似一枚精巧榫卯,将荆山陆水与蒲纺总厂的工业脉搏紧紧嵌合。其名源于桃花岭下桃花坪畔的桃花泉,那泓清泉至今仍在岁月深处汩汩流淌,诉说着光阴故事。每每途经它,我的目光总会被那眼清泉牵引。记忆中的泉门口,桃花灼灼,粉瓣与新绿交织成绮丽锦缎,微风拂过,花瓣翩跹起舞,宛如永不落幕的春日盛宴,将时光染成温柔绯色。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梅雨时节,我与通城、崇阳的胡、王两位同窗相约游逛桃花坪,行至蒲纺纺织厂(101)旁的桃花泉边,瞬间被幽邃神秘的泉眼吸引。潺潺水声清越空灵,似来自另一世界的召唤,沉醉其间竟忘却归期。无奈之下,在胡同学姐姐帮助下暂宿其在101的集体宿舍。彼时胡姐正值芳华,当晚与室友上深夜班。未曾想到隔壁有下中班的女工归来,洗漱声与窃窃私语搅得我们彻夜辗转难眠,却又不敢声张,于次日三人顶着黑眼圈从而被胡姐笑话,因此羞愧不已。如今回想起这段青葱岁月的鲁莽,却是为这段经历添了别样趣味。只是觉得岁月更迭,桃花泉依旧澄澈,清泉诉说不老故事,然故人已散落天涯,音信渺茫。是故怀疑:究竟是岁月掩埋了往昔,还是记忆在时光中悄然褪色?如今的泉门口六米桥,虽无繁华街道与高楼,却浸润着质朴温情。于我而言,它不仅是童年的避风港,更是每寸土地都镌刻有温馨回忆的地方。青山依旧嶙峋苍翠,泉水却似有微妙变化,或许变的不是山水,而是看风景的人。

山水为笺,乡愁作墨

离开故乡多年后回归故里定居城区的鲫鱼桥,总觉荆山陆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可贵的是,荆山的雾、陆水的波从未在记忆中褪色!曾几何时,在城市钢筋水泥间奔波,总会忽然想起大雾坪的泉流、金狮观的传说、蒲纺总厂的棉絮。这些刻在血脉里的印记,是岁月带不走的故乡密码——它是荆山松涛里的呢喃,是陆水波光里的倒影,是老厂房砖缝里生长的故事,是泉门口磨刀石板上沉淀的时光。故乡从来不止是地理坐标,更是心灵的原乡。当我们在异乡风雨中行走,那些藏在山水间的乡愁,便成了支撑生命的根系。如同荆山永远守着陆水,陆水永远映着荆山,这份守望与回响,终将在岁月深处,酿成一坛越陈越香的故乡酒。

*往期文章回顾:欧阳安:一场秋暴,半部人生启示录 | 荆楚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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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香落尘外作伴结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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