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生性冷漠淡然，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太多热情，之所以选择与我步入婚姻殿堂，仅仅是因为我足够温顺乖巧。

二十三岁那年，我怀揣着对未来的懵懂与憧憬，嫁给了周庭时。

他生性冷漠淡然，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太多热情，之所以选择与我步入婚姻殿堂，仅仅是因为我足够温顺乖巧。

在他看来，我能成为他应付长辈催婚压力的完美挡箭牌。

周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他的内心深处，早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那抹白月光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在他的世界里闪耀着独特的光芒。大家都在心底笃定，等她归来，我这位周太太的位置，迟早要让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内心其实也有过不安与忐忑，常常在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该如何面对。终于，那个让我既期待又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了，他的白月光谭玉清回国了。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思索许久后，我还是识趣地提出了离婚。

他听到我的话后，脸上没有太多波澜，只是无所谓地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成，那就离吧。”

从这一天起，我们就像两条原本相交的线，再次分道扬镳，许久都没有再联系。

直到我订婚的消息像一阵风，在朋友圈里传开后，平静的湖面再次泛起了涟漪。

当晚，他就像发了疯似的，给我一连打了十三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打来时，那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恭喜。”声音平淡得如同陌生人之间的问候。

打到第十三通时，我内心的烦躁与不耐烦终于达到了顶点，忍不住对着电话那头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嘴里咬着烟，烟雾在他周围缭绕，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几分质问：“他比我有钱吗，比我对你好吗？你就想嫁给他。”

1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刷着朋友圈，当看到谭玉清离婚的消息时，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就知道，我跟周庭时的这段婚姻，恐怕要走到尽头了。

当然，不只是我有这样的感觉，身边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似乎都在心底默默认定了这个结果。

我在那条朋友圈底下，看到了许多人的评论，那些评论就像一根根细针，刺痛着我的心。

有周庭时的朋友、同学，还有合伙人。

他们在评论区里热络地询问着：

【清清，庆祝回归单身！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对啊，某人等你好久了。】

这些人，每次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感。

我跟着周庭时一起去参加聚会，他们虽然会客套地喊我一声嫂子，可喊完之后，就立刻移开视线，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觉得不自在，决不肯多说一句话。

但偶尔，我与他们的目光不经意间对视时，我看得其实很分明。

他们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淡淡的惋惜，那惋惜里似乎还藏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啊，我们在看电影、读故事的时候，谁不喜欢看到才子佳人最终修成正果，携手走过一生呢？那些充满遗憾、不美满的结局，在现实生活里已经够多了。

周庭时和谭玉清就是这样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一起读书，在青春的岁月里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身边所有人都坚信，他们将来一定会步入婚姻的殿堂，成为彼此一生的伴侣——如果谭玉清没有嫁给别人的话。

我之前在周母那里，偶然看到过谭玉清跟周庭时的合照。

照片里的谭玉清生得极为好看，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瓷玉一样，细腻光滑，她娇俏地站在男人身边，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全都是笑意，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赞一句般配。

周母看着照片，叹息着跟我说：“玉清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出趟国就在那边嫁人了，可怜我们庭时……”

说到这，她便不再说下去了，仿佛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

可我知道，她是想说，可怜周庭时痛失挚爱，然后稀里糊涂地娶了我。

在周庭时心里，谭玉清就像是他昔日的梦中情人，是已经结痂的伤疤。

平时不会刻意地提起，也不会觉得疼痛。可每当想起的时候，依然会不自觉地失神，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中。

他们见过他为她打架时那愤怒又决绝的模样，见过他为她吃醋时那孩子气的表情，见过他为她难过时那落寞的背影，最后却见证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以一场空告终。

后来再看我跟周庭时，就难免觉得差了点意思，仿佛我们的婚姻里缺少了那种炽热的激情。

倒也不是说周庭时对我不好。

他是个很注重体面的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都给足了我作为周太太的尊重。

我跟他一起去老宅吃饭，吃完饭，他会牵着我的手，在园子里悠闲地散步。有一次，我不小心崴了脚，他立刻蹲下来，把背对着我，脑袋稍稍一偏，月光洒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居然也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他啧了一声，带着几分命令又带着几分宠溺地说：“上来。”

我夜里经常会熬夜工作，他就会捧着杯牛奶在旁边等着，像没骨头一样，靠在墙边轻轻地叩响我的桌子，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快点喝完，我还要洗杯子。”

他在我面前，从没有失态过，做什么都显得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哪怕在床上，眼尾泛红，在最亲近的一刻，他也只是笑笑，妥协一样，喊我的名字，语气凉薄到了极点。

“楚妍。

「我们以后就这样吧，嗯？」

他的初恋已经嫁作人妻，他也娶了我。于是，他跟我说，就这样吧，仿佛在给这段婚姻定下一个平淡的基调。

2

我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地翻看着那些评论，仿佛在窥探着别人的生活，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线索。

看到有人无意中提到我：【等会儿，时哥最近是不是在准备三周年纪念日啊？说要给那位惊喜来着。】

这条评论发出来不到一分钟，那人或许觉得不妥，很快又删掉了。

除了我，应该没几个人看到这条评论。

我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僵了僵，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一转眼，三年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周庭时居然要给我准备惊喜吗？这让我有些始料未及。

刚想到这里，我就看到，周庭时点赞了那条朋友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个赞。然而，正是因为什么都没说，才足够让人遐想，仿佛他的点赞里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

我打开自己的朋友圈，我是个很喜欢分享生活的人，隔三岔五就会在朋友圈分享一些日常琐事，那些照片和文字记录着我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从头滑到底，竟然半点周庭时出现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也从来不关心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

我叹口气，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爱与不爱，真的太明显了，就像黑夜与白昼，界限分明。

但我没有办法，当初相亲的时候，我跟周庭时就说好了，他帮我挽救濒临破产的沈家，我嫁给他。

这就像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没有太多的感情因素。

现在，谭玉清要回来了。或许，我应该开诚布公地问问他的意思。如果要离婚，我没有异议，毕竟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带着一些功利性。

哪怕，我是真的喜欢他，那种喜欢藏在心底，不敢轻易表露。

做完这个决定后，我平静地找到周庭时的电话号码，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打了过去。

他接得很快，仿佛一直在等着我的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笑了下，那笑容很坦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楚妍。

「你到家了？?

「我马上就回去了，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他很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的名字，每次听到他这样叫我，我的心都会微微一颤。

我攥了下手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很平静地回他：「不用。」

「就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认真，他的嗓音顿住，笑意也慢慢止住，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很重要？」他问。

我说：「是啊。」

「很重要。」

3

打完这通电话。

我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他，客厅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却也映照出了我内心的忐忑。

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我想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与周庭时相处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回放。

想到跟周庭时结婚的第二天，我收到谭玉清的好友申请。

她说她是周庭时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远在国外，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跟我说新婚快乐。

她说她很抱歉，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

我那时并不知道她就是周庭时那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只是很得体地回了谢谢，心里并没有太多想法。

后来知道她的身份，我才恍然，自己有时候实在是迟钝得可怜，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并没有删掉她，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大概因为，那时候的我还不爱周庭时——人骨子里都是很爱看戏的，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想看看谭玉清还会做些什么，仿佛在等待着一场未知的戏剧上演。

但很可惜，她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我跟周庭时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我们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

很多时候，我想，周庭时大约是喜欢我的顺从和沉默的，这种顺从和沉默让他感到安心。

可再多的，就没有了。

他不再年少，也不会如爱谭玉清一般爱我，那份炽热的爱，似乎永远都不会降临在我身上。

这晚，我没有等到周庭时回来。

也没有等到他的信息或者电话。

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每一声“嘟嘟”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越来越沉。

我捧着手机，看着通讯录上的号码，一时间，几乎要掉眼泪，那种委屈和失落涌上心头。

我突然有一种预感。

我等不到他了。

有人在重逢，享受着重逢的喜悦。

那就一定有人在失去，承受着失去的痛苦。

世事无常，总是这样的，生活就像一场充满变数的旅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愣了好久，给他发消息：【如果忙的话，不用赶回来。我先睡了。】

凌晨三点，他给我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踏实，反反复复地醒了好多回。

那睡眠质量，简直差到了极点，每一丝动静都能轻易将我从浅眠中拽出。

到了第二天，身体便开始抗议，我发起了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我强撑着吃了药，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这一睡便是许久。

等我悠悠转醒，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竟已是晚上了。

我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失落，周庭时依旧没有回来。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又过了两天。

当我身体终于恢复，感觉浑身都轻松起来的时候，我闲来无事刷着手机，看到了谭玉清的朋友圈。

那一刻，我才如梦初醒般地知晓，原来这几天，周庭时根本就不在北城。

回想起我在家里满心期待等他回来的那些日子，而同一时间，谭玉清却在大洋彼岸遭遇了车祸。

想必周庭时当时心急如焚，连夜就坐飞机匆匆赶了过去。

这些天里，他一直寸步不离地陪在谭玉清身边，自然无暇顾及我。

我的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涩，就像喝了一口浓烈的苦酒。

当晚，我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别墅外面。

路的另一头，空空荡荡，并没有周庭时的身影。

这一夜，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那清冷的月光洒在我眼底，仿佛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我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我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离婚这件事，其实已经无需再询问周庭时的想法了。

他已经用另一种无声却又无比决绝的方式回答了我。

我拿出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她很快接通了。

我只说了两句话，她便在电话那头叹起气来：“当初你嫁给周家，说实在的，本就是高攀了，你们俩算不上多么般配，离了也好。”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安慰我：“庭时那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其实骨子里性子比谁都冷淡，看着就不像是会懂得爱人的人。”

可我心里清楚，不是这样的。

听说在他深爱谭玉清的那些年里，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美好都捧到谭玉清面前，对她疼爱有加、呵护备至，最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可我跟周庭时，确实是不怎么般配。

他是从小在锦衣玉食中养出来的公子哥，一路顺风顺水，做什么事情都能取得成功，样样都追求最好的。

唯独在婚事这件事上，不尽如人意。

谭玉清结婚后，周庭时就一直被家里人催着去相亲。

周家人一方面心疼他与谭玉清的错过，另一方面又害怕他深陷情爱的苦海无法自拔，便想出了这么个相亲的主意。

那段时间里，成群结队的姑娘纷纷凑到他跟前，有豪门千金，也有名媛淑女，多得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然而，到最后，他居然挑中了我。

他的一个朋友是我的学长，有一次随口提了我一嘴：“我有一个学妹，长得特别好看，就是家世差了点。脾气也特别温顺，特别好说话。不过可惜啦，她家最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事，都快破产了。”

“时哥，你还记得那姑娘吗？去年春天，她来参加我的生日宴，我还让她帮忙给你送了份醒酒汤呢。”

周庭时那阵子一直很沉默，出去玩的时候也总是显得疲惫懒散，不太爱说话。

众人也没觉得他会对这话作出什么反应。

可偏偏，他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开了口，嗓音低沉而沙哑：“帮我约她。”

场子里顿时一片哗然：“不是，时哥，你想见我这学妹啊？”

周庭时当时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兴味：“嗯。”

后来这些年，总有人为此愤愤不平。

他们觉得周庭时这婚结得太草率了，我根本配不上他。还明里暗里地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曾跟周庭时站在一起，与他一同被称作金童玉女的姑娘。

如果说谭玉清是天边那高不可攀的明月，那我就是地上那不起眼的泥土。周庭时在我身上踩一脚，他身边那些人都恨不得立刻给他换双干净的鞋。

5

周庭时回来那天，我正在房间里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李。

他携着一身风霜，推门而入，眉目间满是疲惫之色，仿佛被生活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揉着额角，一边缓缓往客厅走，一边开口说道：“抱歉，这段时间有点事情缠身，没顾得上你……”

说到这里，他看清了面前的情形，话音猛地顿住了，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我停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没收拾好呢，现在有点乱，你先坐吧，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才自上而下地打量了我一圈，然后近乎茫然地开口问道：“你要出差？”

“不是。”我摇了摇头。

“旅游？”他又问道，嗓音微微颤抖，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答。他却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冷笑了一声，眸光变得微冷，居高临下地开口道：

“怎么？不是出差，也不是旅游。

“搞出这么大阵仗。

“难不成，你想跟我离婚？”

结婚以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庭时。

他锋芒毕露，又咄咄逼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迎着他的目光，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我们离婚。”

他抿着唇，又看了我一眼我身侧的行李：“没开玩笑？”

结婚之前，他跟我说过，只要我觉得厌了、倦了，随时都可以终止这段婚姻。

我嗯了一声，语气坚定：“没开玩笑。”

暖黄的灯光下，他沉默着，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给我个理由。”

我握着手中的行李箱，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坐下来，很有耐心的样子：“说不出来？没事，长夜漫漫，你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

男人的神情平静如水，眼下还有一圈乌青。

很明显，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外头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我之前约好的司机师傅。

我走过去，打开门，说了句“马上”。

再回头，看了眼周庭时。

本来想说的那番话，也咽了下去。

归根结底，当初是他帮了我。

他跟谭玉清之间的事，我也从来都掺和不进去，就像一个局外人。

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成人之美了。

又何必说那么多呢。

“很简单啊。

“都三年了，我觉得腻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凝眉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我把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放到他面前，然后转身往外走。

临出门时，我听到他的声音。

带了点自嘲，又像是无所谓。

他轻哂：“成，那就离吧。”

我跟周庭时曾郑重其事地签署过一份婚前协议。

这份协议，是我主动且坚定地要求签署的。

仿佛冥冥之中，我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到来。当时，我们二人交谈得极为清晰明了，明确约定倘若日后分开，我绝不会带走他名下的任何一丝一毫的财物。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毫无预兆地降临，周庭时的举动却让我有些意外，他展现出了极为大方的姿态。

他特意重新聘请律师，精心拟定了全新的离婚协议。协议里，他豪爽地将名下一半的房产慷慨地分给了我，还额外给予了我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

他目光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说道：“这些东西，你如果不想要的话，那我们就这么耗下去。”

说这话时，我们就面对面静静地坐着。

他的手在协议纸上轻轻叩了叩，抬眸的瞬间，那目光如炬般落在我身上，隐隐间竟透着几分对峙的意味。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突然觉得，他似乎并不真心想跟我离婚。

可这个念头仅仅如流星般一闪而过。

下一瞬，他的手机铃声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名字清晰可见——是谭玉清的电话。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烦躁，可又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快便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走到一旁的阳台，接通了那通电话。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五味杂陈。瞧啊，一个人无论多么忙碌，接一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

可为什么？那天我满心期待地等啊等，只等来他一个敷衍到极点的好。

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缓缓抬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名字后，我没等他打完电话，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

领完离婚证那天，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我，声音低沉地问道：“楚妍，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不会后悔？”

我神色平静，轻声说道：“嗯。”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有些用力，侧过眸，不再看我，淡淡说道：“那行。我走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跟他轻轻点头，说道：“再见。”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下一瞬，车子便在我的身侧缓缓驶过。

7

没多久，我跟周庭时离婚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了。

听说，在我跟周庭时三周年纪念日那天，他们那一伙人兴高采烈地拎着东西，按响了周庭时的门铃。

他们满心以为等来的会是早就精心商量好的温馨浪漫场面。

结果呢，却什么都没等到。

只有穿着睡衣、面无表情的周庭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人讪讪地开口，带着一丝尴尬说道：“时哥，你之前不是跟我们打过招呼吗？说要给嫂子惊喜来着。”

周庭时静静地望着门外的人，好半晌，才缓缓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忘了。”

“你们回吧，不过了。”

有人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啊？为啥啊？”

周庭时的手扶在门把手上，不知突然想起什么，眸光瞬间变得微冷，冷冷开口：“还能为什么，离了呗。”

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我跟周庭时，真的彻底结束了。

但再多的，周庭时就不肯再说了。

那些人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就转过头来问我。

他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可却仍然透着那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没回他们的话，当作没看见，转身就删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包括谭玉清的。

以后，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都跟我再无任何瓜葛了。

我跟周庭时，原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个时候，我心中竟有些庆幸。这些年来，除了结婚时，周庭时给了我一大笔钱以外，周楚两家并没有其他过多的牵扯。

这个月月末，我因工作需要去出差，在机场大厅里，我意外地看到了周庭时。

他是来接人的。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三年的漫长光阴，我终于见到了谭玉清。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果然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这时，广播里突然传来我的名字，提醒我该登机了。

转身之际，我看到周庭时猛地停了步子。

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着，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

飞机落地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消息。

是周庭时发来的。

他问：【是你，对不对？】

8

我回北城那天，刚到家没多久，就又接到通知。

要去见一个客户。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说好的地方，等敲定完所有细节，天已经快黑了。

我走出包厢，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谭玉清。

她握着手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在打电话。

“对，我回国了。

“放心吧，这次我会好好把握的。你说巧不巧，我前脚刚离婚，庭时这边紧跟着就离了。他心里一定还有我，对不对？”

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对，有的。

年少的情谊，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抛下的。

我缓缓走过去，跟谭玉清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正好挂断电话，看了我一眼。

“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我神色平静，说道：“没有。”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然而，下一瞬，我的路就被堵住了。

我抬头，看到男人清晰的下颌线，是周庭时。

周庭时低眸静静地看着我，喉头微微滚动着，片刻后，像是不在意一般，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

但我就是听懂了。

他或许以为，我是知道他在这，特意过来找他的。

我沉默了会儿，跟他解释道：“有个客户在这边，过来商量点事。”

周庭时的神情略微僵住。

片刻后，他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说道：“行。”

“准备回去？我送你。”

我回头看了一眼。

谭玉清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正定定地望着我们。

我扬了下手上的手机。

“不用了。你还有朋友。

“我叫了车，马上到了。”

说完，我推开他的身子，往外头走。

他却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唇线抿得很直，说道：“你等会儿。”

“我有事问你。”

我抬头，疑惑地问道：“什么？”

他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手上却松了点力道，像是害怕弄疼我，问道：“你那天说的，不是真的吧？”

我怔了片刻。

才恍然，他问的，应该是我说的那句“腻了”。

“是不是又能怎么样？

“我们已经离婚了。”

说完，我挣开他的手，往外头走。

后来我才知道，这天，他们一伙人正在为谭玉清办接风宴。

只是，见到我以后。

周庭时的兴致也莫名地淡了许多，坐了没一会儿，就借口离开了。

9

太阳这样起这样落，我没有想到，后来很长时间，我跟周庭时，都没有再见过。

这个月月末，我得到了去国外交流学习的宝贵机会。

到达异国的第二天，我在街头悠闲地散步，却不小心丢了手机和钱包。

我赶忙去办了新的手机号。

又申请了新的微信。

当天夜里的凌晨五点，我睡到一半，猛地惊醒。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正好是一张谭玉清从周氏集团出来的照片。

网友们纷纷扒到她跟周庭时的关系。

又找到谭玉清这些年在国外舞坛斩获各大奖项的视频和照片。

大家纷纷嗑起了这对破镜重圆的 CP。

我看到评论区有人提起我。

【听说周家这位之前结过婚啊，真的假的？】

很快，有人回复。

【我有朋友是他们那个圈子的，听说已经离了。双方都没什么感情，离得特痛快。】

我看着这些，手顿了顿。

只是突然想到，我跟周庭时在一起的那三年。

从没有人真心地祝福我们，觉得我们能走到最后。

又过了几天，我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

她告诉我……

周庭时这两天简直像疯了一样四处寻觅你的踪迹，嘴里念叨着怎么都打不通你的电话了。你离开这件事，他难道真的毫不知情吗？

我微微皱着眉头，心里思索着，随后开口问道。

“他有透露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吗？”

朋友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说道：“不清楚啊，他压根就没说。”

我心里明白，他要是真想知道我的号码，那绝非什么难事。毕竟以他的能力和人脉，获取一个电话号码轻而易举。

可自那天之后，我并未接到过他的任何来电。

只是，这一年冬天的初雪悄然降临，我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向下望去的时候，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仿佛带着往昔的温度，一下子就勾起了我心底深处的回忆。我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紧张又期待，可再定睛仔细瞧，却又什么都没有了，只余一片空荡荡的景象。

来到这里之后，我刻意保持着低调，保持联系的人寥寥无几。每次和朋友们聊天时，也都会默契地避开周庭时这个名字，仿佛他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他现在应该已经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吧。而且，肯定是和他真正倾心喜爱的人携手一生。想到这里，心里竟莫名涌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10

时光匆匆，一晃眼两年就过去了。

我回国的那段日子，恰好赶上我最好的闺蜜订婚。她兴奋地给我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喜悦和期待，让我陪着她一起去试婚纱。我欣然答应，心里也替她感到高兴。

我如约前往，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地遇到周庭时。

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他静静地站在车旁，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隔了这漫长的两年，他整个人似乎变得愈发冷峻了。曾经那股略带青涩的气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而内敛的气质，让人远远看着就不太敢轻易靠近。

我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跟着朋友一起走进店里。朋友在店里兴奋地换了好几套婚纱，每一套都美得让人惊艳，最后终于艰难地定下了两套。

临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拉着我的胳膊不肯走了，还一个劲儿地唆使着我也去试一套。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等试完婚纱出来，她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最后认真地开口：“妍妍，你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啊？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漂亮，想嫁给什么样的人不行啊。”

我听了不禁失笑，心里想着这缘分的事哪能说得准呢，便说道：“暂时还没想过这事呢。”

朋友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里闪过一丝着急，说道：“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这边有几个条件挺不错的人选，有时间可以约着见一下。”

我耐心地听着她的话，正准备回应，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嫂子！”

我下意识地转身，看到周明烨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一丝惊喜。这人是周庭时的堂弟，一直以来对我都还算尊重，也是为数不多，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谭玉清的人。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好几圈，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喊习惯了，不好意思啊妍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要订婚还是结婚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呢。”

我正准备开口解释，就有店员匆匆忙忙地走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跟周明烨说：“先生，周总在外面等您，让您快些。”

我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我们，衬衫的袖子微微挽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正百无聊赖地转着车钥匙，动作随意又潇洒。

他们兄弟感情一向很好，这次，他应该是跟周明烨一块来的。只是，他似乎并不想踏足这样的地方，根本连往里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周明烨瞬间慌乱起来，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有事，就先走了啊。回头联系。”

说完，还不等我说什么，就连忙拉着身旁的女伴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11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跟周庭时面对面地碰到。

我受邀参加一场商业峰会，座位比较靠后。我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台上的人侃侃而谈。

听到一半的时候，我才不经意间看到最前排，有个人缓缓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往台上走去。

男人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气质不凡，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场上的人，语调慢条斯理的，仿佛任何事都不足以影响他内心的平静。

他讲完之后，我身旁的那个小姑娘小声地开口，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好帅啊，听说还是单身，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我有点诧异，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他还是单身？

刚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周庭时的目光猛地顿住，原本淡然和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结束的时候，我随着人群往外走。

却在门口，意外地看到了周庭时。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半点也不避讳，那目光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我心里不禁一紧。

周围人太多了，我下意识地转了方向，准备从另一边出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朋友的电话。

她问我：“明天有空吗？来看看我选的场地。”

我笑了下，心里想着这订婚场地肯定很漂亮，便说道：“订婚场地？行，有空的。”

说完，我挂断电话。

再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周庭时的目光变得异常地沉冷，仿佛藏着无尽的寒意。他看着我，勾了勾唇，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嘲讽。

半晌，他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只留给我一个略显孤寂的背影。

12

当晚，我回到家，刚在沙发上坐下没多久，手机上就出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

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满是疑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今天这次见面，也只是偶然。现在，他给我打电话，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么想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听。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又带了点醉意，仿佛他刚刚喝了不少酒。

他近乎直白地开口，只有两个字：“恭喜。”

我沉默片刻，心里明白过来，看来，周明烨已经把那天的事告诉他了。他也以为，我要订婚了。

我握着手机，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要回什么。也懒得跟他解释，这事其实只是个乌龙，便只好嗯了一声。

话音落下，我听见他笑了一声，那笑声没什么情绪，却又带了点说不出来的嘲意，仿佛在嘲笑这命运的捉弄。

没一会，他就主动挂了电话。

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我看到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五十四秒，两句话，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放下手机，我去洗了个澡，让热水冲刷掉一天的疲惫。

再出来，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那急促的铃声仿佛在催促着我。

我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通话记录，就刚刚那短短的半个小时，周庭时给我打了十一通电话。

我突然有点想笑，心里想着他那个人，一向沉稳冷静，好像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不能在他心头留下任何波澜。这会儿，居然这么执着地给我打了十多通电话，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刚想到这里，手机又响起来。

我看了两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再不接，以他这种架势，我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在我家楼下。

“什么事？”我问，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对面沉默着，半晌没说话，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我有些莫名，又有点不知名的怒火升起，心里想着他到底想干什么，忍不住开口：“一晚上打了这么多通电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说话速度很慢，一字一句地问我：“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身边有人？”

“跟未婚夫一起？”

一连三个问句砸下来，我一时愣住，心里有些慌乱。

所以，刚才我一直没接电话，他就以为，我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抿唇，有些不耐烦：“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那边传来按动打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庭时笑了下，语气有些认真，声音却很含糊：“他比我有钱吗，比我对你好吗？你就想嫁给他。”

说实在的，要回答这两个问题，其实并非什么难事。

在整个北城，能比他更为富有的人，着实没有几个。

在我们共同度过的那三年时光里，他对我的好，简直无可挑剔，根本找不出任何瑕疵。

他总是坚定不移地维护我，毫无条件地给予我支持。那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让我心里满是踏实与温暖。

我想去哪儿游玩，只需跟他提上一嘴。到了第二天，他就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没有丝毫敷衍之意。他的细心与周全，让我愈发依赖他。

我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许久，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心里五味杂陈，既纠结于是否要回应，又担忧着接下来的话题走向。

周庭时也沉默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让人有些压抑。

过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哀怨：“你跟我离婚，是因为谭玉清吧？你连问都不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直接给我下了‘判决书’。楚妍，你这样对我，真的不公平。”

话讲到这儿，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男人的声音竟然微微有些哽咽，仿佛藏着一肚子的委屈。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就挂断了电话。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周庭时刚刚的话语。

我几乎可以断定，周庭时今晚肯定是喝醉了。换做平时，他向来沉稳，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挂断电话以后，周庭时就没有再打来。可他这么一闹，我却有些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和他的过往。

我想，我应该是明白周庭时的意思的。他这是在向我低头，试图跟我解释，他和谭玉清之间其实另有隐情，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

当初离婚，是我一意孤行。那时的我太过年轻气盛，哪里会给自己留什么余地呢？

我从小就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上有姐姐，下有弟弟。父母虽然爱我，但不会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甚至很少过多地干预我的事情。

十二岁那年，我一不小心打碎了我爸最心爱的一套茶具。当时我心里害怕极了，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又买了套新的。我心里既庆幸又有些失落。

但没过两天，姐姐犯了同样的错。他却会笑着刮姐姐的鼻子，语气里满是宠溺地说她半点也不让人省心。那一刻，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极了。

从那以后，我就很小心地成长，尽量不惹出什么麻烦，就像一棵努力不生出枝节的小树。

后来跟周庭时结婚，又离婚，我也总是怕给他带来麻烦。我不敢告诉他，我总听到别人说我们不般配，那些话语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关于谭玉清的一切，我也从不敢问。到了离婚的时候，我心里甚至还有些自以为是——看，我是个如此体贴的人，不问不说，就给你的心上人腾了位置，多么令人省心啊。

我总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去质问、去追问。自尊和自卑像两股力量，不断地拉扯着我，到最后，让我变得别扭而不讨喜。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下了楼，就看到不远处停了辆车子。其实我并没有见过这辆车，可这一瞬间，就像早有预感一样，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透过半开着的车窗，看到了周庭时。

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眉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那模样竟让人觉出几分可怜。

看来，昨晚他一直在这里。想到昨晚那十三通电话，我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纠结，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

走出小区，我辗转要到了周明烨的联系方式，然后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率先喊了一声：“嫂子。”

我的嗓音微微一顿，没顾得上纠正他的称呼，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被问住了，干咳了两声，好一会儿，才开口：“大概半年前吧，时哥用我手机给你打过电话来着。我就存了备注。”

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答案。半年前，我突然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会儿，我正在睡午觉，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还很迷糊。我还以为是前两天订的快递，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

那边一直没说话，就安静地听我说。到最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我那时就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但并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那个人，其实是周庭时。

周明烨见我一直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两年前他就想给你打了，看了那串号码两年，就连我都能背下来了，他却一直不敢打。”

“就这，还是半年前，我实在受不了了，当着他的面拨过去的。”

不敢。很难想象，他那么运筹帷幄的一个人，也会有这样踌躇的时刻。我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我叹口气，说知道了，然后让他过来一趟，把周庭时带走。不然，就这么让他睡下去，等会儿人一多，难保不会有人把照片发到网上。

周明烨立马答应下来：“行，我很快就到。”

再见到周庭时，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那股冲动的劲过去，他静下心来，打听了一番。很快就知道，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夫。

至于订婚，也只是子虚乌有而已。

周明烨打电话跟我诉苦，说他这回闯了大祸，接下来大半年，他只怕都闲不下来了——周庭时气他乱传消息，给他塞了好几个棘手的项目。

当晚，我就在家门口见到了周庭时。他一扫之前的颓态，整个人都变得从容了几分。

他像以前一样，认真地喊我的名字：“楚妍。”

我的心微微一紧，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走上前，垂眸看我，那眼神里满是深情与歉意。

“之前是我误会了，抱歉。”

我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这时，才终于抬头看他。

昏暗的楼道里，男人的眉眼依旧好看，他逼近一步，近乎破釜沉舟一般：“你知道吗？”

“这些年，我很想你。”

我从不曾从他的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一时间，心里有些生气，又有点想流泪。如果早些听到，或许，我们之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会明白，他对我，并不是半点感情都没有的。也就不会那样决绝地离开。

很奇怪，这一刻，我的心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有时间去想，那他跟谭玉清呢，又算什么？

金童玉女，也会落得遗憾收场的地步吗？

像是看出我在想什么，周庭时沉了沉眉：“她已经再婚很久了。”

我沉默了很久，心里思绪万千。

最后抬头，看着周庭时，开口：“这些都不重要了。”

就算没有谭玉清，我跟周庭时，或许也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如旁人所言，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他的不般配，是他当初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天以后，我没再见过周庭时。

又过了几天，我们部门一块出来玩。吃到一半，我嫌闷，就自己一个人出来待了会儿。

却没想到，会在走廊听到我的名字。

“这几年谁还看不明白啊，时哥心里的人，是楚妍。”

“这谁能想到啊。我一直觉得他跟玉清才是真正的般配。”

有人惋惜地叹了口气：“对啊，那个楚妍吧，出身差了点就不说了，跟我们在一块，也冷冷清清的，根本就玩不开嘛。也就是对了时哥的口味了。”

“……”

门内，他们的谈论还在继续。

这些话，我以前听到过很多次。这回再听到，心里连半点波动都没有。仿佛那些话语只是过眼云烟，再也无法触动我的内心。

可就在下一刹那，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双耳，片刻之后，这双手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他一脚踹开了那扇紧闭的包厢门。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站在逆光之中，面容因光影交错而显得有些模糊，神情更是晦暗难辨，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

“般不般配，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完，他转过身来，目光与我相遇，那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腕，声音柔和了许多：“在外面等我，别乱跑。”

我在外头等了不过片刻，周庭时便匆匆走了出来。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睥睨着我，眸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是愧疚？是思念？还是其他什么？

“路过。”他淡淡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我轻轻“哦”了一声，没有揭穿他，心中却暗自思量：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而深邃：“那三年，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楚。算不上什么委屈吧，只是那些日子，如今想来，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以前，闲暇的时候，我们总是坐在一起看电影，聊一些无关紧要却又充满乐趣的话题。可现在，我们之间却只剩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疏感。

17

没过多久，我就听闻了周庭时与包厢里那些人彻底翻脸的消息。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圈子都在议论纷纷，说周庭时这次是为了红颜一怒，看来是真的动了心。而这个红颜，竟然还是他的前妻。

没过几天，我就意外地遇到了谭玉清。

这回，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伸出手来，与我轻轻相握，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我看了你们的婚纱照那么多次，上次见面，其实就应该认出你的。”

我微微一愣，心中有些诧异。

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怅惘：“说真的，我很嫉妒你。”

我有些不解，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她看着我，微微失神片刻，才缓缓开口：“在他结婚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喜欢我的。他身边也理所应当地站着我这样的姑娘，我们那么般配。那年，我当着很多人的面跟他表白，我说我们在一起试试吧。他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对我也是真的好。但没多久，我就发现，他对我再好，也不是爱。他根本不爱我。他从来不会主动牵我的手，也不喜欢我离他太近。”

这些话，跟我之前听到的，大相径庭。

谭玉清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所以，我一气之下跟他提了分手。我声嘶力竭地痛斥他，我说他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爱。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跟他赌气，嫁给了别人。我离婚以后，出过一次车祸，他知道以后，二话没说就来了。我以为他想通了，但我回来以后，才知道，那只是愧疚。”

我看向她手中的婚戒，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那你……”

她抬起手，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放心，这次我没跟任何人赌气。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加你的微信，发那些东西，确实是我的私心作祟。”

我怔怔地听着，直到谭玉清往我的身后看了一眼。

她问：“我有重新再来的勇气，你呢？关于周庭时，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回头，看到不远处的男人正静静地注视着我，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安，像是害怕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糟糕一样。

我突然想到两年前的那个雪夜，我站在窗前，望到的那个人影，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走向我，下意识解释道：“我正好在这谈事情，听说你在这，就过来了。”

我想起很多跟周庭时有关的过往，那些温馨而又略带苦涩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我局促不安地坐在他面前，他则笑笑，眉眼英俊，跟我说：“那天你不小心把醒酒汤洒了我一身，还记得吗？你好，楚妍。我们又见面了。”

还想起那夜大雨倾盆，他跟我说，我们就这样吧。隔天就给我买了个超大的钻戒，筹划着跟我一起补一次蜜月旅行。后来，我跟他提离婚，他坐在沙发上，又跟我说，你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

是啊，这世上从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感情更是如此。

如他所说，我不该那么轻易地给我们的感情下定论。

般不般配，别人说的，又算个什么？

我笑起来，眼中有泪：“周庭时，你喜欢我，对吗？”

周庭时番外：明月夜不同

周庭时跟谭玉清分开以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一直以来，他都把爱这个东西看得很淡，觉得它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味品，可有可无。

他想，这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值得人为此夜不能寐，又哭又笑，失去理智。

但等到他真的尝试跟谭玉清在一起以后，他才发现，原来爱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别扭，仿佛做什么都不对劲。

后来听说她结婚的消息，他苦恼了很久，为谭玉清，也为自己。

他觉得谭玉清有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也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好姑娘的心意，让她伤心失望。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跟她在一起，这样也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那段时间，说实话，他挺苦恼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直到遇到楚妍，她跟他以前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可偶尔对视时，我看得其实很分明，她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与谭玉清截然不同。

“不很”他提起那件被醒酒汤打湿的衬衫以后，再见面，她就买了好几件类似的款式，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忘了那件长什么样子了，就多买了几件，你看看？”

那一瞬间，周庭时笑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真奇怪，每一次见她，他都很想笑，仿佛她就是他生活中的阳光，能够驱散所有的阴霾。

那时他想，谈恋爱，甚至结婚，如果是跟眼前这个姑娘的话，或许不是一件很差的事，反而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后来，一切都像他预想的一样，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仿佛天生就是一对。

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未来，一起经历更多的风风雨雨。

直到谭玉清出车祸的消息传来，他才意识到，原来生活中还有这么多不可预知的事情。

其实不算多严重，可他为了之前那点歉疚，还是去了医院看望她。

还为此忘记了楚妍还在等他，这是他后来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后来很多年，那成了他最后悔的事，每当想起都会感到一阵心痛。

但当时的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应该去尽一下自己的责任。

他如常回家，看到她，想跟她解释一切。

但她好像已经不想听了，她说要离婚，她说她腻了。

他听在耳里，只觉得心被撕扯着，疼得厉害，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怎么就腻了呢？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自她走后，他偷偷去找过她很多次，来回往返的机票在他的书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不是个傻子，可在这种事上，又偏偏蠢得厉害，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她的心。

她离开的第二年春，谭玉清结婚，跟他坦白说她其实加过楚妍的微信。

那时候，周庭时才醍醐灌顶一般，想明白了一切。

才不是什么腻了，她根本就是对他死了心，觉得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疏忽了她，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好好珍惜她。

多少个夜里，他都想冲到她面前，跟她好好解释一下，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多么想和她在一起。

可他总是差了点勇气，总是害怕被拒绝，害怕再次失去她。

很让人意外对不对，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掌控一切。

可到头来，居然是个胆小鬼，连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好在余下的岁月还长，他可以慢慢来，用行动去证明他的爱，去挽回她的心。

来源：枕边故事集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