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陈阳,三十三岁,在这家名叫“辉煌”的地产公司干了八年,从一个愣头青销售干到了销售一部的经理。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像不要钱,冷风飕飕地往我脖领子里灌。
我叫陈阳,三十三岁,在这家名叫“辉煌”的地产公司干了八年,从一个愣头青销售干到了销售一部的经理。
我手下的团队,是整个公司的业绩王牌。
今天,是新董事长上任的第一天。
据说是个女的,哈佛毕业,一来就要搞大动作。
我心里有点不屑。
搞金融的,懂个屁的房子。
门开了,一阵香风。
一个穿着干练白色西装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她很年轻,最多二十七八。
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漂亮,眉眼锋利,嘴唇很薄,没什么表情。
她就是林晚,我们的新任董事长。
她身后跟着几个我不认识的生面孔,估计是她带来的“空降兵”。
我们这些老臣子,全都正襟危坐,气氛压抑得像要下暴雨。
林晚走到主位,没坐下,双手撑着桌面,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我叫林晚。”
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冷冰冰的。
“从今天起,辉煌由我接手。”
“长话短说,公司过去几年的财报我看过了,很烂。”
一句话,把在座所有高管的脸都打肿了。
包括我。
我们销售部可是年年超额完成任务的。
我的副手老王,一个四十多岁的油滑胖子,立马堆起笑脸:“林董,我们销售部这边……”
林晚抬手,制止了他。
“销售部的问题最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陈阳,销售一部经理,对吧?”
“是我。”我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
我不怕她。我的业绩就是我的底气。
“你的部门,人力成本是所有部门里最高的,但利润转化率却在逐年走低。”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轻轻敲着桌面。
“林董,销售是个看人的活儿,我手下都是精英,工资高是正常的。至于利润率,这跟公司整体的拿地策略和定价有关,不是我们一个部门能决定的。”
我据理力争。
我手下那帮兄弟,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得护着他们。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公司,而不是你的团队?”
“我不敢说问题出在哪儿,我只知道,我和我的团队,为公司流过血,熬过夜,签下的每一个单子,都是实打实的业绩。”
我的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气氛更冷了。
林晚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不识时务的傻子。
“辉煌不需要只会用老办法苦干的团队。”
“我需要的是效率,是利润,是能跟上新时代打法的人。”
她说完,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扔。
“基于公司战略调整,销售一部、销售二部,即刻起,整体裁撤。”
轰的一声。
我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颗雷。
什么?
裁撤?
整个部门?
不光是我,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懵了。
这女人疯了吧?
她知不知道销售部是公司的发动机?发动机说不要就不要了?
老王第一个跳起来:“林董!这不行啊!这绝对不行!我们部门几百号人,说裁就裁,公司会瘫痪的!”
“不会。”
林晚的回答简单而残忍。
“新的销售团队已经组建完毕,下午就会入驻。他们会用更先进的线上线下联动模式,成本更低,效率更高。”
她早就准备好了。
我们,只是她砧板上的肉。
我气得浑身发抖。
八年。
我最好的八年青春,全耗在这家公司了。
我为了签一个单子,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
我为了一个项目,三天三夜没合眼。
我以为我是公司的功臣,元老。
结果,在新来的董事长眼里,我就是个可以被随时丢弃的、成本高昂的垃圾。
“林晚。”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里的火压都压不住,“你这是卸磨杀驴!”
“商业不是过家家,陈经理。”
她终于正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怜悯。
“我尊重你过去的贡献,所以公司会按照N+1的最高标准给予补偿。”
“这是你们应得的。”
“现在,人事部会协助各位办理离职手续。”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那背影,骄傲又冷漠。
我死死地盯着她。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忘不了这个叫林晚的女人。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周围乱成一锅粥。
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哭,有人在疯狂地打电话。
我手下的兵,我的兄弟们,也冲了进来,围着我。
“阳哥,怎么回事?”
“阳哥,我们被开了?”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或愤怒或茫然的脸,心如刀割。
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我这个当头的,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怎么保他们?
“对不起。”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人事部的员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职业但虚伪的微笑。
“陈经理,这边请。”
我没动。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我奋斗了无数个日夜的办公室。
我桌上的绿萝,还是上个星期刚买的,长得正精神。
我墙上的销售龙虎榜,我的名字永远在第一位。
现在,都成了笑话。
我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椅子上。
工牌,“啪”的一声,被我掰断,扔进了垃圾桶。
我什么都没拿。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被剥光了盔甲,赤裸裸地扔在光天化日之下。
手机响了。
是女朋友周晴打来的。
“喂,阿阳,你今天不加班吧?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新上映那个科幻片。”
她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甜美。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阿阳?你在听吗?”
“……在。”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没事,有点感冒。”我扯了个谎。
“那……电影还去看吗?”
“不去了,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哦,好吧。那你多喝点热水,好好休息。”周晴很懂事,没有多问。
挂了电话,我蹲在马路边,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不能回家。
我怎么跟我爸妈说?
他们一直以我为荣。我爸那个老古板,最看重的就是一份体面的、稳定的工作。
我被开除了。
三十三岁,失业了。
简直就是他人生的污点。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下午。
从市中心走到城郊,脚底磨出了水泡。
天黑了,华灯初上。
看着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
肚子饿得咕咕叫。
我摸了摸口袋,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我在路边摊买了个煎饼果子,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真香。
比公司楼下那家一百多一份的商务简餐好吃多了。
吃完了,我还是得回家。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打了个车,回了我爸妈住的那个老小区。
车费还是扫码付的。
站在熟悉的楼下,我抬头看着六楼窗户透出的温暖灯光,迟迟不敢上去。
我掏出手机,想先给老妈打个预防针。
手机屏幕上,却弹出来一条新闻推送。
“辉煌集团新任董事长林晚,铁腕改革,当日裁撤两大销售部门,股价应声上涨5%……”
配图,就是林晚今天在会议室里那张冷漠的脸。
真讽刺。
我的失业,成了她履历上光鲜的一笔,成了股民们狂欢的理由。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深吸一口气,像奔赴刑场一样,上了楼。
楼道里,飘着饭菜的香味。
是我妈做的红烧肉的味道。
我最爱吃的。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
“我回来了。”
我说。
客厅里,传来了我妈热情的声音。
“哎哟,阳阳回来啦!快快快,洗手吃饭!今天有贵客!”
贵客?
我家能有什么贵客?
我换了鞋,往里走。
然后,我就僵在了原地。
客厅的饭桌上,围坐着三个人。
我爸,我妈。
还有……
林晚。
那个今天把我开除的女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美女董事长。
她换下了一身冰冷的职业装,穿着一件米色的羊绒衫,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和的笑容。
她正拿着筷子,给我爸夹了一块红烧肉。
“叔叔,您尝尝这个,阿姨的手艺真好。”
我爸那个老古板,平时不苟言笑,此刻竟然笑得满脸褶子。
“哈哈,小晚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我妈也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小晚,你看你瘦的,得多吃点肉。”
这画面,和谐得让我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或者,是我疯了。
我的出现,打破了这其乐融融的氛围。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爸妈是惊喜。
“阳阳,你回来得正好!快来,我给你介绍,这是……”
林晚的目光和我对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秒。
只有一秒。
然后,她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figuring的惊讶。
我妈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桌边。
“来,阳阳,这是小晚,你林叔叔家的女儿!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泥巴呢!”
林叔叔?
哪个林叔叔?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爸在旁边提醒我:“就是你林伯伯,我以前的老战友,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命的那个!”
哦。
我想起来了。
我爸确实有个姓林的老战友,关系铁得跟亲兄弟似的。后来他转业去了南方,就渐渐断了联系。
所以……
这个林晚,是我爸救命恩人的女儿?
这世界真小。
小得像个笑话。
我看着林晚,她也看着我。
我们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她的眼神里是惊讶,是探究,还有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我的眼神里,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讽刺。
“你好。”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不好。
“你好,陈阳。”
林晚站了起来,朝我伸出手,姿态优雅得体。
“好久不见。”
我盯着她那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去握。
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点。
我妈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压低声音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爸的脸也沉了下来:“陈阳!怎么跟小晚说话呢!”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好意思,今天在公司……站了一天,手脏。”
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转身去洗手间。
关上门,我用冷水狠狠地泼在脸上。
镜子里,是我一张惨白又扭曲的脸。
我真想冲出去,当着我爸妈的面,质问林晚。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把我当猴耍吗?
上午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出公司,晚上就跑到我家来,和我爸妈谈笑风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我不能。
我爸妈那高兴的样子,我爸提到“救命恩人”时那副郑重又感恩的表情。
我不能毁了这一切。
我只能把这口恶气,死死地咽回肚子里。
从洗手间出来,我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我妈已经给我盛好了饭。
“快坐下吃,菜都要凉了。”
我在林晚对面的位置坐下。
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她正低头小口地喝着汤,侧脸的线条很美,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看起来,那么无害。
可我知道,这副皮囊下,是一颗多么冷酷无情的心。
“阳阳,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公司又加班了?”我妈随口问道。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晚。
她也正抬起头看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在等。
等我怎么回答。
“没……没加班。”我含糊地说,“跟同事在外面吃了点东西。”
“吃了还吃得下啊?”我妈给我夹了一大块排骨,“尝尝,妈今天特意给你做的糖醋排骨。”
我默默地把排骨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我爸打开了一瓶好酒,给我和林晚都倒上了。
“小晚啊,你爸身体还好吧?我们都快二十年没见咯。”
“挺好的,叔叔。我爸也常念叨您呢,说当年要不是您,他早就……”林晚的话说得很得体。
“哎,不说当年了,都过去了!咱们能再联系上,就是天大的缘分!”我爸感慨万千,一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你这孩子,有出息啊!这么年轻,就当上大公司的董事长了!不像我们家陈阳,都三十好几了,还在给人家打工。”
我爸这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火辣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
林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意味不明。
她举起酒杯,对我爸说:“叔叔,您别这么说。陈阳哥……很优秀的。”
她居然叫我“哥”。
我差点把刚喝下去的酒喷出来。
真他妈恶心。
“他在公司里,可是非常重要的骨干呢。”她继续说道,语气诚恳得像真的一样。
我爸听了,更高兴了。
“哈哈,是吗?这小子,回家可从来不说这些!”
我妈也一脸骄傲:“我们家阳阳,从小就要强。”
我听着他们一唱一和,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悲的小丑。
而那个导演这一切的人,就坐在我对面,优雅地、残忍地欣赏着我的窘态。
这顿饭,我吃得度日如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爸妈和林晚聊得很开心,从过去的陈年旧事,聊到现在的社会新闻。
林晚表现得堪称完美。
她博学、健谈,又有礼貌,把我那挑剔的老爸哄得服服帖帖。
我全程几乎没说话,就是埋头喝酒,吃饭。
我只想这该死的饭局快点结束。
终于,林晚看了看手表,站了起来。
“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妈赶紧说:“哎呀,这么晚了,让阳阳送送你。”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开车来的,很方便。”林晚婉拒。
“那不行!必须送!阳阳,快去!”我爸下了命令。
我没法拒绝。
我能想象,如果我拒绝,我爸的拐杖可能就要落在我身上了。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拿上外套。
“走吧。”
我说,声音冷得像冰。
我和林晚一前一后地走下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明一暗。
她的高跟鞋声,和我的脚步声,交错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走到楼下,走到她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旁边。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我停下脚步,再也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
林晚也停了下来,靠在车门上,双臂环胸,看着我。
路灯的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
她脸上那种温和无害的伪装已经褪去,又变回了会议室里那个冷漠的女王。
“什么想干什么?”她明知故问。
“别跟我装傻!”我压低声音,怒吼道,“上午刚把我开掉,晚上就跑到我家来献殷勤,林晚,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我没有耍你。”
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来拜访陈叔叔和阿姨,是因为我父亲的嘱托。”
“我并不知道,你是他们的儿子。”
“你放屁!”我根本不信,“全公司都知道我叫陈阳,人事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你会不知道?”
“辉煌集团有三千多名员工,你觉得,我会一个个去看他们的人事档案和家庭背景吗?”
她反问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陈阳这个名字,很普通。我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顿了顿,继续说:“直到今天在饭桌上,我才把‘销售经理陈阳’和‘陈叔叔的儿子’对上号。”
她说得合情合理。
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觉得她就是在演戏。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巧?”我冷笑,“就算真是巧合,那你现在知道了,又是什么意思?来看我笑话的?看我这个被你一脚踹开的丧家之犬,怎么在我爸妈面前装孙子?”
我的话很难听。
但林晚并没有生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陈阳,我承认,今天在饭桌上,看到你的时候,我确实很惊讶。”
“但,我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
“开除你,是公司的商业决定,与私人感情无关。”
“私人感情?”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感情?”
“我父亲和陈叔叔的战友情,就是私人感情。”她一字一句地说,“这一点,不会因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而改变。”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总是这样,能用最冷静、最逻辑的话,堵住你所有的愤怒。
让你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好,好一个公私分明。”我点点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林董事长,您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们家不欢迎你。”
“陈阳。”
林晚的语气,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不再是那种冰冷的、公式化的调子。
“我知道你很生气,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
“但裁撤你的部门,不是针对你个人。”
“你的团队,确实创造过辉煌。但模式已经老化,人力成本过高,在如今的市场环境下,已经成了公司的累赘。”
“我需要的是一次彻底的换血,否则,不出三年,整个辉煌集团都会被拖垮。”
她试图跟我解释。
但我听不进去。
“累赘?”
我抓住这个词,感觉心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我们是累赘?”
“我带着兄弟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百多天在外面跑,喝酒喝到吐,陪笑陪到脸僵,给你签回来几千万、上亿的合同,我们是累赘?”
“林晚,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动动嘴皮子,我们就得卷铺盖滚蛋!你懂个屁的销售!”
我终于失控了。
我把积攒了一整天的屈辱、愤怒、不甘,全都吼了出来。
林晚没有反驳。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我吼完了,粗重地喘着气。
她才缓缓开口。
“我懂。”
她说。
“我懂销售。”
“在我接手辉煌之前,我在华尔街做投行。我曾经为了一个项目,连续工作七十二个小时,最后晕倒在办公室。我曾经为了拿到客户的信任,把他过去十年所有的公开言论和喜好都背了下来。”
“我曾经为了一个几十亿美金的并购案,一个人飞到陌生的国家,跟一帮比狐狸还精明的老头子谈判。”
“所以,陈阳,别跟我说你吃了多少苦。”
“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在拼命?”
我愣住了。
我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或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不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富二代。
她也是从血雨腥风里,一步步爬上来的。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践踏我们尊严的理由。
“那又怎么样?”我冷冷地说,“你再厉害,也不能抹杀我们的功劳,不能把我们当成用完就扔的工具!”
“我没有否认你们的功劳。”林晚说,“所以我给了行业内最高的N+1补偿。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尊重。”
“尊重?”我笑了,“你管这叫尊重?你知不知道我手下有个兄弟,他老婆刚生了二胎,房贷车贷压得他喘不过气!你知不知道还有个兄弟,他老妈等着钱做手术!你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断了生路!这就是你的尊重?”
林晚沉默了。
她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一丝裂痕。
那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是愧疚吗?
还是别的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说:“这些,我确实不知道。”
“但即使知道了,我的决定,也不会改变。”
“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者,我不能被感情左右。我必须为整个公司的生存和发展负责,为剩下的几千名员工负责。”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坚硬和冰冷。
我彻底绝望了。
跟这个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她眼里,我们这些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只是商业决策里的一个数字。
一个可以被忽略不计的成本。
“滚。”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从我家门口,滚。”
我说完,转身就走,不想再看她一眼。
“陈阳!”
她在我身后喊我。
我没回头。
“关于你父母这边,我会找个合适的理由,跟他们解释。不会让他们为你担心的。”
我脚步一顿。
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是……在示好?还是在威胁?
提醒我,我的软肋,还握在她手里?
我没有回答,加快脚步,逃也似的上了楼。
回到家,我爸妈还没睡,正在客厅看电视。
“阳阳,送完小晚了?”我妈问。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这孩子,真不错。”我爸感叹道,“有礼貌,有能力,还不忘本。你林伯伯有福气啊。”
我听着,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爸,妈,我累了,先回房睡了。”
我不想再听他们夸林晚一个字。
我怕我会忍不住,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我把自己关进房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头疼欲裂。
我走出房间,我妈已经做好了早饭。
“阳阳,快来吃早饭。吃完……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我妈的话,让我心里一沉。
是啊。
我还得“上班”。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失业了。
“哦,好。”
我坐到饭桌前,食不知味地喝着粥。
我爸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问:“昨天跟你说的,跟领导提提加薪的事,你提了没?”
我差点被粥呛到。
“……还没。”
“抓紧点!你也不小了,该为以后打算打算了。你看人家小晚,比你小好几岁,都当董事长了。”
又提林晚。
我放下碗,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去‘上班’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穿上我最好的那套西装,打上领带,擦亮皮鞋。
装作和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出门。
但我没有去公司。
我能去哪儿呢?
我在街上游荡,像个孤魂野鬼。
路过人才市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里面人山人海,全是和我一样,焦灼而迷茫的脸。
我看了几个招聘启事。
销售经理的岗位倒是有不少。
但薪资待遇,比我之前差了一大截。
而且,很多公司一听我之前的公司是辉煌,再一听我整个部门被裁了,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他们觉得,我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才会被新领导一锅端了。
我碰了一鼻子灰。
从人才市场出来,我感觉自己更加失败了。
我曾经是行业里的金牌销售,是无数猎头追逐的对象。
现在,却连找一份糊口的工作都这么难。
这就是现实。
残酷得让人想哭。
手机响了,是周晴。
“阿阳,你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她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
晚上,我约在了一家我们常去的餐厅。
周晴比我先到。
她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但看起来有些憔Ges.
“怎么了?”我问。
她看着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推到我面前。
“我要结婚了。”
她说。
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结婚了。”她重复了一遍,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跟谁?”
“王浩。”
王浩。
我们大学同学。一个富二代。
大学时就追过周晴,被拒绝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放弃。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
“阿阳,对不起。”周晴的眼圈红了,“我妈……我妈病了,需要很大一笔钱做手术。”
“需要多少钱?我可以想办法!”我急切地说。
“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没被开除,如果我的年终奖还在,这笔钱,我咬咬牙,或许能凑出来。
但现在,我连自己的生活都快成问题了。
我沉默了。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晴惨然一笑。
“王浩他……他愿意出这笔钱。”
“所以,你就把自己卖了?”我口不择言。
“陈阳!”周晴也激动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有什么办法!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妈去死吗?”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阿阳。你给了我很多爱,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今年二十八了,我不想再挤在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我不想每次买件新衣服都要犹豫半天,我不想我妈生病了我连手术费都拿不出来!”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是啊。
我给不了她。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就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以为我就快成功了。
我甚至都看好了房子,准备付首付了。
但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对不起。”
我说。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没有对不起我。”周晴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是我们,有缘无分。”
她站起身。
“请柬……你愿意来就来吧。”
她走了,把那张刺眼的红色请柬,留在了桌上。
我一个人,在餐厅里坐了很久。
直到服务员过来提醒我,他们要打烊了。
我拿起那张请柬,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走出餐厅,外面下起了雨。
不大,但很冷。
我没有打伞,就那么走在雨里。
我想起了我和周晴的五年。
从大学校园的青涩,到步入社会的相互扶持。
我们一起吃过路边摊,也一起憧憬过去五星级酒店。
我们吵过架,冷战过,但最后总是会和好。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到最后。
原来,爱情,在现实面前,真的不堪一击。
或者说,是我太没用。
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
雨越下越大。
我浑身都湿透了,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走回我租的那个小公寓。
三十平米,又小又旧。
这就是周晴口中,她不想再待下去的地方。
我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我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事业,爱情,一夜之间,全没了。
我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不想接。
但它一直响,锲而不舍。
我烦躁地划开接听键。
“喂?”
“是我,林晚。”
是她。
那个毁了我一切的女人。
她又想干什么?
“你有事吗?”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在哪儿?”
“关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淋雨了?”她没有理会我的恶劣态度,继续问。
我愣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
“你家楼下,你公寓的地址,是你母亲告诉我的。”
她在我家楼下?
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跑到窗边。
楼下,果然停着那辆黑色的保时捷。
林晚正撑着一把伞,站在车边,仰头看着我的窗户。
她想干什么?
大半夜跑到我这儿来?
“你到底想干嘛?”我吼道。
“开门。”
“我不会给你开门的!你给我滚!”
“陈阳,你发烧了。”
“我没……”我想反驳,但一开口,就咳得停不下来。
喉咙又干又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我好像,真的发烧了。
“把门打开,我带你去医院。”林晚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不用你管!”
“你想烧死在里面吗?”
“那也比看见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以为她放弃了,会走。
没想到,几分钟后,我的门铃响了。
我没去开。
门铃固执地响着。
然后,我听到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
林晚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串备用钥匙。
“你怎么会有我钥匙?”我惊愕地问。
“我跟房东说,我是你女朋友,你把自己锁在里面想不开,他很担心,就把钥匙给我了。”
林晚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她走到我面前,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她的手很凉,贴在我滚烫的额头上,很舒服。
但我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别碰我!”
“烧得很厉害。”她皱起眉,“必须去医院。”
她说着,就来拉我的胳膊。
我甩开她。
“我说了,不用你管!”
“陈阳!”林晚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是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吗?”
“我就是死,也不要你管!”
我们两个,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对峙着。
最后,还是我输了。
我头晕得厉害,眼前发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被林晚半拖半扶地弄下了楼,塞进了她的车里。
车里开了暖气。
她还扔给我一条毯子。
我裹着毯子,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林晚也没说话,专心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
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觉得很荒谬。
我最恨的女人,现在,正在送我去医院。
到了医院,挂急诊,量体温,打点滴。
一套流程下来,已经快天亮了。
38度9,急性上呼吸道感染。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血管。
林晚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手机,处理工作。
她好像永远都那么精力充沛,永远都那么一丝不苟。
我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很复杂。
我还是恨她。
恨她毁了我的事业,间接毁了我的爱情。
但此刻,我又不得不承认,是她救了我。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真的会一个人烧死在公寓里。
“……谢谢。”
我终于还是开口了。
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晚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不客气。”
她顿了顿,又说:“你是因为……你女朋友的事,才去淋雨的?”
我心里一惊。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她说,“你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我正好路过。”
路过?
有这么巧的事?
我怀疑地看着她。
“我那天去那附近谈个合作。”她解释道,“看到你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雨里。”
“所以,你跟踪我?”
“我只是不放心。”林晚说,“我怕你想不开。”
“呵,我没那么脆弱。”我冷笑。
“我知道你没那么脆弱。”林晚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知道你很骄傲,很要强。”
“所以,被我开除,又被女朋友抛弃,对你来说,是双重打击。”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痛处。
我别过脸,不想让她看到我此刻的狼狈。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在同情你。”她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不是世界末日。”
“你还年轻,有能力,有经验。离开辉煌,你一样可以东山再起。”
她说得轻巧。
“说得容易。”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那是因为,你找的地方不对。”
“什么意思?”
“你想不想,自己当老板?”林晚突然问。
我愣住了。
自己当老板?
“我没钱,没人脉,我拿什么当老板?”
“钱,我可以投。”林晚说,“人脉,辉煌过去的客户资源,你可以用。”
我震惊地看着她。
她疯了吗?
她要投资我?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出钱,你出力,我们合伙,开一家新的房产销售公司。”
林晚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模式,就用你最擅长的老办法。精耕细作,服务高端客户。”
“这……这跟你在辉煌做的,不是完全相反吗?”我彻底糊涂了。
她亲手砍掉了辉煌的传统销售部门,现在,却要投资我,让我重操旧业?
“不相反。”林晚摇头。
“辉煌是大船,体量太大,必须转型,走轻资产、高效率的路线。这是为了生存。”
“但市场是多元化的。线上模式能覆盖大部分普通客户,但最高端的那一小撮客户,他们需要的,恰恰是你擅长的那一套,一对一的、有温度的、深度的服务。”
“这块市场,辉煌放弃了。但它并没有消失。”
“我想把这块市场,捡起来。”
“而你,陈阳,是做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
我听着她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的逻辑,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
但我还是无法相信。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因为我爸?”
“不全是。”林晚说,“我爸的嘱托,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的价值。”
“价值?”
“那天在会议室,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只有你,敢站出来跟我叫板。”
“你护着你的团队,维护你的尊严。虽然看起来很蠢,但,我很欣赏。”
“我需要一个合伙人。一个有血性、有能力、有担当的合伙人。”
“你,很符合我的标准。”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震惊,怀疑,还有一丝……被认可的窃喜?
这个把我打入地狱的女人,现在,又要亲手把我拉上来。
她到底是个魔鬼,还是个天使?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说。
“好。”林晚点点头,“我给你时间。”
“在你考虑清楚之前,你先住到我家去。”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她说得理所当然。
“不行!”我立刻拒绝,“我跟你,没那么熟。”
“你跟你父母说,你被公司派到外地出差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能瞒多久?”
她又一次,精准地抓住了我的软肋。
是啊。
我爸妈那边,我该怎么交代?
“住到我家,至少,能帮你先瞒过他们。”
“而且,我家的阿姨,做饭很好吃。”
她甚至还冲我眨了眨眼,露出一个难得的、调皮的笑容。
我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麻。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这样,我,一个刚刚失业、失恋、发着高烧的倒霉蛋,住进了开除我的女魔头的家里。
林晚的家,在市中心一个顶级的高档小区。
一个三百多平的大平层。
装修是那种极简的、性冷淡的风格,黑白灰,跟她的人一样。
家里很空,除了一个做饭打扫的阿姨,就只有她一个人。
我被安排在一个客房里。
房间很大,带着独立的卫浴。
比我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我在她家养病的那几天,过得像个废人。
阿姨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林晚每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我们之间,交流不多。
但她会每天抽空问问我的病情,监督我吃药。
偶尔,她晚上回来得早,我们会一起吃晚饭。
没有了上下级的身份,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我们竟然也能心平气和地聊上几句。
我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冷漠。
她会跟我聊她在美国读书时的趣事。
她会跟我吐槽她工作上遇到的奇葩客户。
她甚至,还会开我的玩笑。
我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亮的,像有星星。
我开始慢慢地,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些改观。
我的病好了之后,我认真地思考了她提出的合伙创业的建议。
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心动。
自己当老板,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而且,林晚分析得没错。
高端客户市场,确实是一块被很多人忽略的蛋糕。
我有经验,有人脉。
如果再加上她的资金和资源……
或许,真的能闯出一片天。
我把我的顾虑,我的想法,都跟林晚谈了。
我们聊了整整一个通宵。
从公司的股权结构,到未来的发展方向。
我发现,在商业上,我们竟然有很多不谋而合的想法。
她有宏观的视野和资本的思维。
我有落地的执行力和对市场的敏感。
我们,或许真的是一对黄金搭档。
天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我干。”
我对林晚说。
林晚笑了。
那是我见过她最灿烂的笑容。
“合作愉快,陈总。”
她向我伸出手。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么凉。
但我的心,却是滚烫的。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筹备工作。
注册公司,租办公室,招兵买马。
我把我以前那些被裁掉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找了回来。
当我把新的计划告诉他们时,他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阳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阳哥,你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看着他们一张张充满信任和期待的脸,我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公司的名字,叫“新启航”。
意思是,一切从新开始。
开业那天,我们搞了个简单的仪式。
没有请什么大人物,就我们自己团队的几十号人。
林晚作为投资人,也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很耀眼。
她站在我身边,对我说:“陈阳,我相信你。”
我点点头。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创业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
虽然有林晚的资金支持,但万事开头难。
我们没有品牌,没有名气。
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我带着兄弟们,一家家地去跑客户。
吃闭门羹,是家常便饭。
被保安赶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林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会默默地帮我。
她利用她的人脉,帮我介绍了很多潜在的客户。
她会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时候,给我送来热腾腾的夜宵。
她会在我因为一个单子没谈成而沮丧的时候,笨拙地安慰我。
“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渐渐发现,我对她的感觉,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我不再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合伙人,一个投资人。
我开始……在意她。
我会在开会的时候,偷偷地看她。
我会在她跟别的男人说话的时候,心里感到不舒服。
我会在她皱眉的时候,想去抚平她的眉头。
我意识到,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喜欢上她?
那个曾经把我踩在脚下的女人?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我觉得自己疯了。
我拼命地压抑着这种感情。
我们是合伙人,是战友。
我不能有非分之想。
我怕一旦说出口,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
我们凭借着专业的服务和良好的口碑,在高端市场站稳了脚跟。
第一个季度,我们就实现了盈利。
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多了。
我也喝了很多。
我借着酒劲,把林晚拉到了天台上。
晚风吹着,很舒服。
“林晚。”我看着她的眼睛,“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笑着问。
“谢谢你开除了我。”
林
晚愣了一下。
“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陈阳,你不用谢我。”她说,“这是你应得的。”
“你是我见过,最坚韧,也最优秀的人。”
她的夸奖,让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被酒精染红的脸颊,看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很软,很甜。
带着一丝红酒的香气。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我以为她会推开我,甚至会给我一巴掌。
但她没有。
她只是愣了几秒钟。
然后,生涩地,回应着我的吻。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炸开了绚丽的烟花。
那个吻,很长,很深。
直到我们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才分开。
我们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情愫。
“我喜欢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林晚的眼圈,红了。
“傻瓜。”
她捶了一下我的胸口。
“我也是。”
那天晚上,我们确立了关系。
我的人生,好像从跌入谷底,又一下子冲上了云霄。
事业,爱情,双丰收。
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第二天,我神清气爽地去公司。
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林晚坐在我的位置上。
她又恢复了那副冰山女王的样子。
“陈总,昨晚的庆功宴,花费超预算了百分之二十。这是报表,你看一下。”
她把一份文件,扔到我面前。
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林董,别这么严肃嘛。”
“上班时间,注意影响。”她挣扎了一下,但没挣开。
“我不管,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原来,再强大的女王,内心,也住着一个会害羞的小女孩。
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公开。
在公司,我们还是上下级,还是合伙人。
只有在私下里,我们才是最亲密的恋人。
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像在进行一场刺激的地下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们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
我和林晚的感情,也越来越稳定。
我已经搬出了她的家,在她的公寓对面,租了一套房子。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窝在沙发上聊天。
她会为我洗手作羹汤,虽然味道……一言难尽。
我也会在她生理期的时候,为她煮红糖姜茶。
我们也会吵架。
为工作上的分歧,也为生活里的琐事。
但我们总能很快和好。
因为我们都懂得,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一年后。
“新启航”已经成了本市高端房产中介的领头羊。
我的身家,也翻了好几番。
我终于有底气,去实现我曾经的承诺了。
我买了一套江景大平层,写了我和林晚两个人的名字。
我还买了一枚钻戒。
在她生日那天,我向她求婚了。
在黄浦江的游轮上,在漫天的烟花下。
我单膝跪地。
“林晚,嫁给我。”
她哭得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点头。
“我愿意。”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低调。
只请了双方的亲人,和最要好的朋友。
我爸妈和我岳父,在婚礼上,喝得酩酊大醉。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抱着对方,又哭又笑。
“老陈啊!我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儿子了!他要是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他!”
“你放心!我儿子要是敢欺负小晚,我先打断他的腿!”
我看着他们,又看看身边穿着婚纱、笑靥如花的林晚。
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我想起了两年多以前。
那个被开除的、失魂落魄的下午。
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没想到,那不是结束。
那只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它会在你最绝望的时候,给你关上一扇门。
但同时,它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而我的那扇窗,就是林晚。
她是我生命里的意外,也是我生命里的命中注定。
婚礼结束后,我和林晚回到我们的新家。
房子很大,很空。
但因为有了彼此,就显得格外温暖。
我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林晚从身后抱住我。
“陈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我转过身,吻住她。
“陈太太,余生,我都会在你身边。”
窗外,月色如水。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
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坎坷。
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就没有什么,能把我们打倒。
因为,我们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也是彼此最强大的底气。
我的人生,曾经因为一个叫林晚的女人,跌入谷底。
如今,也因为这个女人,攀上了新的高峰。
她是我的“劫”,也是我的“缘”。
而我,心甘情愿,为她沉沦,一生一世。
来源:快乐咖啡U6YJKN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