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张纸,一个红手印,就这么简单,王老汉祖上传下来的三亩薄田就没了影儿。
一张纸,一个红手印,就这么简单,王老汉祖上传下来的三亩薄田就没了影儿。
这事儿不是发生在戏文里,就发生在他爹王顺那辈儿。
那张纸,后来人管它叫契约,可在王老汉心里,那就是一道催命符,一道从老祖宗那时候就套在中国人脖子上的无形枷锁。
听村里最老的人讲,老早老早以前,那时候的皇帝还是周天子,天底下的地都是公家的。
大家伙儿在“井”字形的田里干活,中间那块公田的收成上交,剩下的八块归自个儿。
那时候没人琢磨着买地卖地,有把子力气,就能有口饭吃,日子过得踏实。
这就像一个遥远的梦,老人们说着说着就叹气,因为这梦早就被马蹄子给踩碎了。
是秦国一个叫商鞅的大官,把这个规矩给破了。
他让土地可以像萝卜白菜一样买卖,说是为了让国家有钱打仗。
这口子一开,就再也堵不上了。
一开始,大伙儿都觉得这是好事。
有力气、脑子活络的人,省吃俭用几辈子,说不定真能攒下几亩地,从给人家扛活的佃户,变成有自个儿地契的自耕农。
王顺的爷爷那辈人,就是这么熬出头的。
天不亮就下地,土坷垃里刨食,硬是置办了三亩地,在村里算是把腰杆挺起来了。
那会儿,地就是命根子,是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奔头。
可这世道,从来就不让你安生。
王顺小时候,村里的地大都是张秀才家的。
张秀才是前清的老读书人,张口闭口“仁义道德”。
王顺家租他三十亩地,地租虽然不低,但好歹是个讲理的人。
赶上灾年,能让你赊点粮;逢年过节,佃户们去拜年,他还能免个三瓜俩枣的租子。
这种地主,就像村口的老槐树,虽然遮阴,但也算个规矩,乡里乡亲的,面子上还过得去。
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第一拨主人,靠读书和祖上的福荫过活。
没过几年,城里响了枪,听说皇帝没了,改叫“民国”了。
这风刮到村里,张秀才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后把地都卖了。
接手的是个姓刘的旅长,这人不是靠念书发的家,是靠枪杆子。
他就是这地上的第二拨主人,兜里揣着枪,身后跟着兵,眼里只有白花花的现大洋。
刘旅长一来,村里的空气都凉了半截。
他不懂什么叫“乡里乡情”,地租说涨就涨,从四六开直接提到七三开,一年的收成,七成要姓刘。
谁家要是交晚了,来的可不是点头哈腰的管家,是背着长枪的兵痞,直接冲进你家粮仓里搬。
那时候官府自己都乱成一锅粥,根本管不到乡下。
这些拿枪的地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跟土皇帝没两样。
他们吞并土地,根本不把国家的税收放眼里。
老百姓的血汗,不再是填饱国库,而是喂肥了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真正把王顺家逼上绝路的,还不是地租。
那年秋天,王顺的娘病得下不来炕,郎中开的方子死贵。
家里锅底都刮不出三粒米,唯一的活路,就是找刘旅长借钱。
刘旅长家的大院里,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账房先生慢悠悠地拿出张写满字的纸。
王顺他爹不识字,只能听那账房先生念:“借现大洋十块,月钱五分,驴打滚的利,拿你家那三亩地做押。”
月钱五分,就是一个月五分利,一年下来光利息就得六块大洋,这差不多是当时一户庄稼人一整年的嚼谷。
最要命的是“驴打滚”,就是利滚利,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王顺他爹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在那张纸上按下了红红的手印。
那一刻,他押上的不是三亩地,是王家几代人的命。
这就是那些地主最毒的一招:放贷。
跟让你多干点活比起来,他们更喜欢用这种法子,把你最后那点家当给榨干净。
民国二十二年,南京的官府派人下来查过,说全国一半以上的农户都欠着债。
借钱干啥?
不是为了做买卖发财,就是为了买点吃的,或者办个红白喜事。
一年工夫,王顺家连本带利,一个子儿都还不上了。
刘旅长手下的人拿着那张“血契”,名正言顺地收走了他家的地契。
王家,从租地的佃户,彻底变成了啥也没有的雇农,只能给地主打短工,挣一天吃一天。
当了雇农,王顺才晓得啥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戏文里唱的“半夜鸡叫”,那都是编出来的好听故事。
刘旅长家的规矩更直接,天蒙蒙亮就得下地,星星出来了才能收工。
中间那顿饭,就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糙米粥,米粒都得用筷子捞。
谁要是敢偷个懒,抄起鞭子就是一顿抽。
日子没了盼头,人就剩下麻木。
王顺看着他爹的腰一天比一天弯,背影像个被压垮的虾米。
他想不通,一家人从早忙到晚,土里刨食,咋活得还不如地主家看门的那条大黄狗?
其实这事儿,老史书上早就写明白了。
从唐朝那会儿起,每个朝代快完蛋的时候,都是因为土地出了问题。
当官的、有钱的,把地都弄到自己名下,老百姓没了地,就只能到处流浪。
国家收不上税,就没钱养兵,最后不是外敌打进来,就是自己人先造反了。
地主这个东西,一开始可能是让大家伙儿好好干活的动力,可到了后来,就成了堵死所有人活路的大石头。
他们把国家的血吸干,把穷人的路堵死,最后把整个天下都拖垮了。
就在王顺觉得他们王家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给人家当牛做马的时候,南边,飘来了一点风声。
村里人开始偷偷摸摸地传,说有一支穿红衣裳的队伍,喊的口号吓死人——“打土豪,分田地!”
一开始是害怕。
刘旅长加派了家丁,谁敢乱说就抓谁。
可这消息就像地里的草,火烧不尽,风一吹又长出来了。
那句简单的话,像一道雷,劈开了几千年来压在庄稼人头上的乌云。
它头一回告诉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你们的地,凭什么不是你们的?
一九四九年,一个叫新中国的国家立起来了。
没过多久,一支土地改革的工作队真的进了村。
村里开了几千年头一回的大会,刘旅长被绑在台子上,把他靠枪杆子和“驴打滚”抢来的地,一亩一亩地都吐了出来。
王顺他爹,那个被一张纸压弯了腰的老人,站在人群里,看着工作队的干部把一张新的、写着他名字的纸递过来。
那是一张土地房产所有证。
王老汉把那张薄薄的纸用油布裹了三层,塞进贴身的衣兜里。
他后来跟孙子说,这东西比命都重,因为这里头装着咱家几代人的腰杆子。
[美]孔飞力(Philip A. Kuhn). 《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 上海三联书店, 2014. (书中对清代社会结构与地方权力有详细描述)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 《伟大的十年: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和文化建设成就的统计》. 人民出版社, 1959. (包含早期土地改革的相关数据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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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小杨趣谈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