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堂妹年幼娇纵,此刻哭得愈发厉害,顾九言好声好气地道歉:「是哥哥不好,莫要哭了。」
顾九言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抽抽搭搭的堂妹,心中一阵懊悔。
他暗自思忖,身边跟着的是七岁的堂妹,并非是她。
堂妹年幼娇纵,此刻哭得愈发厉害,顾九言好声好气地道歉:「是哥哥不好,莫要哭了。」
可堂妹却不依不饶,顾九言又哄了许久,也没能将她哄好。
回到老宅后,婶母虽未多说什么,但言语间却还是含了几分不满,道:「九言,你堂妹年幼,你莫要如此严厉。」
顾九言拱手作揖,道:「婶母教训的是,九言知错了。」
夜间寂寥,万籁俱寂,唯有虫鸣声声。
顾九言独自坐在竹影下,闭目养神,脑海中却思绪纷飞。
忽而,他听到一阵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宛如天籁。
他倏然睁开眼,梦魇般四处去寻,口中喃喃道:「是她吗?」
直到凉风扑面拂过,他才恍然清醒过来,苦笑道:「这里是扬州,她在上京,千里之隔,怎会是她。」
耳边竹叶沙沙声似浪涛席卷而过,顾九言缓缓闭上眼睛,陷入回忆。
当年之事发生时,她方七岁,还是个年幼懵懂的孩童,什么都不懂。
王朝更迭不可避免,在那场大战中,她何其无辜,却卷入其中。
他喃喃自语:「不告而别,暴露出她的身份,将她丢给皇上,真的对吗?」
可是,若不是她,他便不会失去母亲和祖母,这仇恨又该如何消解?
他心中五味杂陈,长叹一声:「唉……」
屋檐间的白幡被风卷起,猎猎作响,无端带出一股凄凉之意。
顾九言强行压住自己内心深处的茫然,逼自己不再去想。
他自我安慰道:「便是为了贤名,皇上也不会为难她。」
「此后怎么活,皆是她自己的命数。」
「我们顾家,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12.
大约是心中郁结着万千思绪,次日醒来,我整个人皆显得无精打采,神色恹恹。
而那萧寒朔,竟一整天都未曾踏足来看我。
午膳时分,春信心疼我,为我夹了满满当当一碗的珍馐佳肴。
可我望着那满桌的饭菜,却只觉毫无胃口,一口都吃不下。
直至傍晚时分,胃里一阵翻涌,竟是将早上吃的也尽数吐了出来。
春信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差人去叫萧寒朔。
可左等右等,来的却只有乌泱泱一群太医。
我病得并不重,可此刻却觉得难受至极,浑身乏力。
我无力地靠在春信怀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太医们诊完脉,开了方子,便纷纷告退。
春信轻轻替我擦掉眼泪,柔声问道:
「娘子,可是想皇上了?」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闷闷出声:
「玳玳才不想他。」
「娘子。」春信嗓音愈发轻柔,似在安抚,「令妃娘娘姓沈,当年先皇还只是草莽之时,沈将军便是先皇的随侍,一直忠心耿耿。」
「后来,萧氏攻打俞氏皇族,战况激烈,沈将军的独子为了保护先皇,竟替先皇挡了一箭,不幸命殒。」
「自那以后,沈家便只剩下令妃娘娘一个女儿了。令妃娘娘对皇上情深意重,皇上便封其为令妃,尊荣仅次于皇后娘娘。」
烛光幽幽,摇曳不定,烛泪悄然落下,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房中一片静谧,半晌,我轻声问道:
「所以,对于萧寒朔来说,令妃娘娘非常非常重要,对吗?」
春信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
「便是和皇上有青梅竹马之谊,如今又身为正妻的皇后娘娘,也要对令妃娘娘敬重三分。」
「那玳玳呢?」
我轻声呢喃,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春信。
白日间热闹非凡的禁宫,此时早已沉睡,万籁俱寂。
殿内一时只有灯花燃爆的声音,噼啪作响,更添几分孤寂。
春信大约没听见我的话,只轻轻地替我盖好被子,低声宽慰道:
「娘子,待令妃娘娘身体好一点,皇上就会来看您的。」
我不知自己为何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紧,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泪。
是因为病得重吗?
明明从前顾九言也常因公务繁忙而忽略我,我病得再重,都没如此难受过。
我想不通,只觉心中烦闷不已,只得钻进被子里,让被褥紧紧裹住自己单薄的身躯。
半梦半醒间,我似是听到梦中飘来一声叹息,轻柔而悠长。
有人将我轻轻揽进怀里,动作温柔至极,像哄幼儿般,轻轻拍着我的脊背。
那温暖的怀抱,让我睡不安稳的心逐渐安定下来,逐渐陷入了深眠。
13.
晨光熹微时,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忽觉身侧温热如春。
萧寒朔竟和衣卧在榻边,玄色龙袍上还沾着朝露,剑眉紧蹙如山峦叠嶂,眉心那道"川"字,倒与顾九言烦忧时一般无二。
"阿朔?"我指尖轻触他眉间,忽想起旧年冬日,九言捧着冻红的手呵气时,也是这般皱着眉头。
腕间忽地一紧,整个人已被卷进带着龙涎香的怀抱。萧寒朔将脸埋进我颈窝,温热气息拂过耳垂:"玳玳乖,让我抱会儿..."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听他胸膛里传来闷闷的叹息:"昨夜批折子到三更,竟比在北疆打仗还累..."
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声,我盯着他衣襟上金线绣的蟠龙,小声问:"玳玳对阿朔,可重要么?"
本该熟睡的人忽然睁开眼,漆黑瞳仁里映着我慌乱的神色:"怎的突然这般问?"
我慌忙低头,发间珠钗硌得脸颊生疼:"因着阿朔是顶好的人..."
"只是如此?"他忽然将我从锦被里挖出来,指尖抚过我鬓角碎发,"玳玳当知,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好人'。"
我望着他眼底浮动的暗光,结结巴巴道:"阿朔...阿朔像祖母做的桂花糕,像母亲绣的荷包,像青石镇王婶给的麦芽糖..."
话音未落,萧寒朔忽然松开手,整个人向后仰去,金冠撞在枕上发出闷响:"原来在玳玳心里,我与这些物件并无不同。"
我慌了神,伸手去拽他衣袖:"不是的!玳玳...玳玳只是..."
"只是什么?"他侧过脸,晨光勾勒出凌厉的下颌线,"只是觉得我待你好,便该同待旁人一般?"
我急得眼眶发红:"玳玳不懂这些!在青石镇时,婶婶们给玳玳糖吃,玳玳也会把新摘的野花送给她们..."
萧寒朔忽然坐起身,玄色衣袍在榻上铺开如墨:"所以玳玳待我,不过如待寻常恩人?"
我蜷缩在角落,手指绞着被角:"阿朔生气了么?玳玳...玳玳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他盯着我看半晌,忽然轻笑出声:"罢了,原是我痴心妄想。"
"阿朔..."我怯生生去拉他手指,却被他轻轻拂开。
"玳玳歇着吧。"他站起身,玉带钩在晨光中闪过冷芒,"朕...我去御书房处理些要事。"
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抱着我时说的"太累了",脱口而出:"那阿朔要早点回来!"
萧寒朔脚步一顿,却未回头:"...看情况吧。"
殿门开合带起一阵风,我缩回被窝,摸着枕边他遗落的玉扳指,冰凉的触感让鼻尖泛起酸意:"玳玳是不是...又把重要的人弄丢了?"
14.
我静静伫立,目光紧紧锁住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似被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丝丝缕缕的疼。
我讷讷地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委屈:
「可是……可是玳玳想要阿朔陪着。」
萧寒朔脚步顿了顿,却依旧没有回头,那背影在昏黄的光影下显得有些决绝:
「还是让春信陪着玳玳吧。」
只这一瞬,我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阿朔能陪令妃娘娘一整天,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愿意陪着玳玳呢?」
萧寒朔听到我的哭声,忙不迭地转身回来,他那宽厚的手掌有些生涩地替我擦掉眼泪,眼中满是心疼:
「玳玳能陪,玳玳不要哭。」
我心中委屈更甚,赌气般地用力把他往外推,声音带着呜咽:
「不要你,你去陪令妃娘娘,我才不要你!」
萧寒朔赶忙拉住我的手,好声好气地解释着,那语气里满是讨好:
「好玳玳,别不要我。昨夜我并不在令妃那里,而是出宫处理事情去了。」
他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疲惫与歉意:
「知道你生病,我连夜赶了回来,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呢。」
他委委屈屈地拉住我,声音听着颇为可怜,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
「玳玳,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我,眼神中满是期待:
「看在阿朔这么诚心的份上,玳玳就原谅阿朔了,好不好?」
我故意扬起下巴,故作傲娇地说道:
「哼,为了惩罚阿朔,今日阿朔不能离开玳玳半步。」
萧寒朔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不能离开半步吗?」
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可夜间我是不能陪着玳玳的。」
我疑惑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问道:
「为什么呀?」
萧寒朔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玳玳只能和自己的夫君一起睡呀。」
我歪着头,认真思索了一番,突然脑海中浮现出顾九言从前说过的话,他说若我寻其他人做夫君,他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于是,我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
「那阿朔就做玳玳的夫君呀!」
话音方落,萧寒朔便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紧紧盯着我:
「玳玳说什么?」
我仰起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脆生生地说道:
「阿朔做玳玳的夫君,这样阿朔就可以夜里也陪着玳玳了。」
我十分自得地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地问道:
「玳玳聪明吗?」
萧寒朔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宠溺,他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玳玳大约不知道,夫君是全天下和玳玳最亲密的人,要一起生活很长很长时间,就算是去世也要同穴而葬的。」
我低下头,声音低低地说道:
「玳玳想和阿朔最亲密。」
我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
「阿朔去看令妃娘娘时,玳玳很不开心。」
萧寒朔低低笑了笑,那笑声如同春日里的微风,温暖而轻柔:
「玳玳是小气鬼。」
他轻轻将我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上,轻声说道:
「玳玳不小气,玳玳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与他鼻尖抵着鼻尖,我认真地看着他茶褐色的眼睛,那眼睛里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阿朔也是天底下最好的阿朔,玳玳想和阿朔一起生活很久很久。」
萧寒朔的眼睫忽然颤了颤,他的视线缓缓落到我的嘴唇上,眼神中满是炽热与深情。
继而,他慢慢抬手遮住我的双眼。
一片漆黑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气息如同春日里的花香,萦绕在我鼻尖。
轻而浅的吻,就这样落在我唇畔,那吻如同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无尽的眷恋。
「好姑娘。」
他缓缓发出一声喟叹,那声音中带着无穷的眷恋与怜爱,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来源:葡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