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宝宝巴士迅速发表道歉声明,称问题广告是第三方平台接入的广告,平台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架了相应平台上的所有广告,并将迅速开展自查自纠工作,持续改善用户在使用软件时的广告体验。
文 | Smaltalk
最近,有网友反映宝宝巴士旗下一款App“宝宝巴士儿歌”,开屏时推送引导观看低俗擦边直播等不适合儿童观看的广告,此事引发广大网友声讨。
宝宝巴士迅速发表道歉声明,称问题广告是第三方平台接入的广告,平台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架了相应平台上的所有广告,并将迅速开展自查自纠工作,持续改善用户在使用软件时的广告体验。
很多人把“第三方平台”当成是一种推锅的说法,仍然将攻击的火力集中在宝宝巴士一方。但激愤情绪却掩盖了更深层的矛盾:在如今的广告生态里,媒体方是否真的有权力决定一条广告出现在哪?而这口“擦边广告”的锅,究竟该谁背?
媒体端的广告内容,
往往是一个“黑箱产物”
先看宝宝巴士自身。宝宝巴士曾计划在创业板上市,尽管最终因财务资料已过有效期被中止,其招股书仍然对我们了解宝宝巴士的经营情况有很大的帮助。招股书显示,广告收入长期占到总营收的七成以上,主要来源是与百度、谷歌、字节跳动等广告平台的合作。
也就是说,这是一家典型的“免费内容+广告变现”公司。它的盈利并不来自用户付费,而是靠把流量交给广告平台去竞价、分发,再按点击量、展示量分成。这意味着宝宝巴士的商业命脉,与广告平台的规则几乎绑定。
很多人可能并不熟悉“广告联盟”是怎么运作的。
通俗讲,它是一座连接广告主和媒体的桥梁。宝宝巴士、天气预报、小游戏、新闻客户端等应用,会在后台接入一个或多个广告联盟SDK。目前,广告联盟最主要的运作方式是实时竞价,也就是说,用户打开App时,系统会在毫秒级的时间里自动发出一个“广告请求”——这个请求包含用户画像、设备信息、应用类别等。广告平台接到请求后,会把它推送给成百上千个广告主参与“竞价”:谁出价高就能赢得展示机会。整个过程通常不超过200毫秒。用户几乎在没感知的瞬间,就被算法决定了要看到哪一条广告。
这种模式极大提高了广告效率,却也带来了一个根本性问题:速度与安全的冲突。竞价系统追求的是转化率、匹配度、出价速度,而从程序设计的角度上讲,这与把控内容安全的诉求是冲突的。因此,广告素材的审核通常被放在投放链条更前端的位置来进行,但现实中,这个审核机制也存在许多可钻的空子。
一方面,在流量广告十分不景气的今天,几乎各大广告平台都在通过一系列优惠政策放宽审核,这难免为许多“心怀不轨”者提供可乘之机;另一方面,广告主也可以通过大量创意变体绕过规则;平台的机器识别又无法精准判断“擦边”或“暗示性”元素。一旦素材过审、进入广告池,它就可能在几分钟内被分发到成千上万个App中。此时媒体端想拦截几乎不可能,因为竞价的整个链路不经过人工审批。
简单说,宝宝巴士这样的应用拿到的广告内容,往往是一个“黑箱产物”,它无法选择广告是谁的,只能接受竞价成功、系统推回的那一条。
儿童生态里的广告竞价,
商业逻辑建立在脆弱心理之上
此外,在广告联盟体系中,不同媒体的地位并不平等。大型入口级平台,比如知乎、UC浏览器,拥有庞大的流量和用户画像数据,因此在广告平台中有更高优先级,能要求广告主提交额外的素材审核、设定更严格的内容过滤规则。
而像宝宝巴士这种垂类儿童内容App,流量规模有限、议价能力弱,只能接入联盟的标准流量池。这种“弱势媒体”没有足够技术接口或人工资源去审查竞价结果,甚至无法精确知道哪家广告主的素材最终展示在自己的页面上。也就是说,它既无法决定“谁能来”,也无力阻止“谁不该来”。从生态结构上看,它几乎是一个被动展示的末端节点。
这正是问题的本质:广告联盟机制把收益分成与风险分担彻底割裂。程序化广告极大提高了行业效率,却在结构上削弱了个体媒体的控制权。宝宝巴士固然该加强自身审核和家长保护机制,但在现有技术与商业格局下,它的治理能力是有限的,真正握有决策权的,是那些控制广告池和竞价算法的中枢平台。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宝宝巴士全然无责任。从法律层面看,《广告法》早已明确规定,针对未成年人的广告不得含有任何不利其身心健康的内容,不得利用其缺乏辨识力进行诱导性推广。《未成年人保护法》也要求,面向未成年群体的网络产品和服务应当以安全、教育、非商业化为优先目标。
换句话说,面向儿童的App,本就不该把“推送广告”作为核心盈利模式。儿童并不具备识别广告与内容的能力,他们的点击不是选择,而是被动行为。让广告竞价机制进入儿童生态,本身就是把商业逻辑建立在一个极其脆弱的心理群体上。
在欧美市场,这一问题早已被立法严格约束。美国的《儿童在线隐私保护法》(COPPA)要求,凡是面向13岁以下用户的应用,不得未经家长明确授权收集个人数据或定向投放广告;欧盟的GDPR-K 更进一步,将儿童数据列为最高敏感级,对广告主的算法建模提出极高门槛。
反观国内,虽然法律框架存在,但执行层面仍以“事后整顿”为主。儿童类App并未被彻底排除出广告算法体系。我们在制度层面默认了“儿童也是流量”,却又在情感层面假装相信他们受到保护。
当然,我们不能简单地用道德指责去否定整个行业的变现方式。问题不是“广告可不可以”,而是“广告该怎么出现”。在儿童类应用中,更合理的路径是以品牌冠名、教育合作、会员制内容或家长同意下的赞助形式出现,而非全自动化、不可控的程序化推送。广告平台则必须承担更重的监管责任:对儿童类流量建立独立的白名单机制,对素材来源做实名追溯,对竞价逻辑加入“受众敏感度”权重。否则,擦边广告只会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App里重演。
因此,从根本上说,宝宝巴士事件不是偶然的失误,而是整个广告生态的结构性问题。
广告联盟的高速流转、媒体端的弱话语权、监管机制的滞后,共同造成了“责任悬空”的状态。甚至:流量越自动化,责任就越模糊。真正该被拷问的,不是宝宝巴士有没有多审几条广告,而是——在这个由算法和竞价驱动的生态里,我们究竟还剩下多少“人为干预”的可能?当速度、利润、流量被放在第一位时,谁还会为内容的边界负责?
更进一步说,宝宝巴士事件也暴露了这一类以流量为基础的商业模式的脆弱性。我们在过去十年中习惯了免费内容,却忽视了“免费”的代价——广告成了唯一货币,而注意力成了交易筹码。
当一切内容都依附于广告联盟生存时,广告不再是“附加项”,而成为定义内容边界的权力中心。未来随着AI生成广告的普及,素材变体数量将指数级增长,监管难度只会更大。如果我们不重新设计机制,儿童内容只是第一批“被算法误伤”的领域。
结语
对于儿童产品来说,答案其实不该复杂。当你的用户是孩子,就不该用赌博式的广告逻辑去经营。否则,无论哪一端出问题,最终付出的代价,都不是一场公关危机,而是对下一代数字环境安全的透支。
来源:Morketing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