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那夫君,陆远舟,把他那位“心尖尖”上的红颜知己抬为平妻,娶进门的那天,整个承恩侯府的气氛,紧张得像一根绷断的弦。
我那夫君,陆远舟,把他那位“心尖尖”上的红颜知己抬为平妻,娶进门的那天,整个承恩侯府的气氛,紧张得像一根绷断的弦。
老太君亲自出马,把府里能调动的老妈子、壮婆子全派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堵死了我的正院。她们那架势,活像是防贼,就怕我真的冲出去,毁了她宝贝孙儿的“大喜事”。
喜乐声隔着墙都刺耳,可直到前院通报说新人已经敬了茶,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婆母拉着那新平妻林婉儿的手,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好婉儿,别怕,有母亲给你撑腰,那悍妇不敢动你一根头发丝儿!”
陆远舟那身扎眼的大红喜服,像火一样烧灼着门框。他站在新房门口,对着那娇滴滴的美人许诺:“正院那边我已经让人盯死了。她要是敢闹,这封休书,我立刻就送过去!”
一夜洞房,风平浪静。
他总算松了口气,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暗自得意,觉得我总算是被磨平了棱角,学乖了。
他甚至还大度地盘算着,若我明天肯主动将管家权交出来,他就不计较我此前的“善妒失德”,还“恩赐”我今后不必再去晨昏定省地伺候长辈。
真是天大的恩典。
他们所有人都认定,我爹顾锋远在北疆,鞭长莫及。我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就是只被拔了爪牙的纸老虎,只能随他们拿捏。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看我明天是如何卑微乞怜,如何痛哭流涕。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
就在刚才,我的贴身侍女云袖,悄悄递来一张字条,上面是父亲的亲笔:
“已抵京郊十里,明日入城。”
我瞥了一眼窗外那些神情紧绷的婆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闹?
我为什么要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闹?
喜乐声穿透重重院墙,钻进耳朵里,依旧刺耳。
我的贴身侍女云袖,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拳头攥得死死的。
“小姐,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那个林婉儿,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庶女出身,她凭什么,凭什么跟您平起平坐!”
“侯爷也是昏了头了,竟真的用平妻的礼制把她抬进了门!”
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开浮沫。上好的雨前龙井,入口微苦,回甘却清冽。
“急什么。”我淡淡开口,“让他们闹,让他们把这楼再搭高一点。”
“楼越高,摔下来,才越疼。”
云袖看着我平静到冷漠的侧脸,满腔的愤懑渐渐变成了不解。她跟了我十年,太清楚我的性子了,我从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主。
今天我这般沉寂,反常得让她心里发慌。
院门外,那些婆子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碎嘴地传了进来。
“瞧瞧,将军府的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受着。”
“可不是嘛,老太君都放话了,她敢闹就直接上家法!”
“男人三妻四妾太寻常了,她占着正妻的位子还不懂事,真是悍妒。”
“嘘,小声点,她爹可是大将军。”
“大将军怎么了?远在北疆,天高皇帝远的,还能管到京城里的家事?”
她们说得没错。
在她们眼里,我顾清瑶唯一的倚仗,就是我那位镇守北疆、手握重兵的父亲,大业朝的定国大将军,顾锋。
而现在,北疆战事胶着,父亲三年未归。
我这只纸老虎,自然也就没了吓唬人的本钱。
我呷了口茶,眸光微冷。
家事?
我冷哼一声。明天,这就再也算不上“家事”了。
夜深了。
前院的喧嚣终于沉寂下去。
陆远舟,到底还是没有来。他理所当然地歇在了新人的房里。
云袖替我铺好被褥,依旧是满脸愁容。
“小姐,您……您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我放下书卷,看她:“为一个不值当的男人,一件不值当的破事,有什么好难过的?”
三年前,我奉圣旨,嫁给了承恩侯世子陆远舟。
那会儿,他是名满京城的翩翩君子,我是将门虎女。人人都道,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多可笑。
成婚三年,他对我的态度始终是敬而远之,冷淡疏离。
我原以为他就是这般冷清的性子,还傻傻地试过,想用体贴去捂热他那颗石头心。
直到半年前,他在一场诗会上,“偶遇”了那位林婉儿。
那所谓的“红颜知己”,真是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一双眼总是含情脉脉,三两句酸诗便把陆远舟的魂勾走了。
从那天起,他就像变了个人。
他可以为林婉儿一掷千金,可以为她在雨中撑伞,更可以为了她,反过来怒斥我这个正妻“不够体贴”、“毫无情趣”。
整个侯府,上至老太君,下至婆母,全都对林婉儿赞不绝口,夸她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这才是陆远舟的良配。
他们字字句句,都在贬低我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将门之女。
说我粗鄙,说我善妒,说我无趣。
我全认了。
当陆远舟第一次跟我提,要纳林婉儿为“贵妾”时,我拒了。他便恨上了我。
可当他第二次开口,狮子大开口要抬林婉儿为平妻时,我竟然点头了。
我想看看,这出戏的排场,究竟能做到多大。
他便轻视了我。他以为我顾清瑶是真的怕了,屈服了,以为没了父亲撑腰,我就是个任他摆布的面团。
“云袖,”我轻声吩咐,“把我那件云锦袍子取出来,仔细熨烫一下。”
云袖愣住了:“小姐,您这是……”
我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明天,我要穿得体面点。”
“我顾清瑶当初是怎么风光嫁进来的,明日,就怎么风光地走出去。”
今夜,是承恩侯府的洞房花烛。
而我,在等天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正院的门,被人“吱呀”一声,重重地推开了。
陆远舟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喜服,穿着藏青色常服,眉眼间还带着宿醉的疲态,和一丝怎么也藏不住的得意。
他大概是觉得,该来给我这个“正妻”一个下马威,彻底敲打我了。
可我,早已经梳妆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仿佛专程在等他。
他看见我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又化作了理所当然的倨傲。
“看来,你总算是想通了。”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昨日之事,本就是你善妒在先。我为安抚婉儿,才出此下策。你既已认错,我便不与你计较。”
我抬起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他终于亮出了他的杀手锏。一份早就写好的文书被他从怀里掏出,“啪”地一声,轻飘飘地拍在桌上。
“这是休书。” 他盯着我,似乎在欣赏我即将崩溃的表情,“我先替你收着。你若安分,不再为难婉儿,它就永远不会生效。”
真是好大的恩典。
“还有,”他清了清嗓子,“婉儿刚进门,不懂府中规矩。你这做姐姐的,也该帮衬一把。从今天起,这侯府的管家权,你就交给婉儿吧。”
“再有,母亲年纪大了,你晨昏定省的时候,言语上多注意,别再惹她老人家动气。”
他一口气说完了他所有的“恩赐”和“要求”,仿佛一位宽宏大量的君王。
他等着我哭,等着我闹,或者卑微地跪下求他。
然而,我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平静地反问:
“说完了?”
陆远舟的眉头瞬间拧紧,显然对我这油盐不进的反应极为不满。
“顾清瑶!”他被我这副样子惹毛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是在给你台阶下!”
“哦,”我点点头,“那侯爷给的台阶,我收到了。”
我施施然站起身,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支金步摇,慢条斯理地插进发间。
“时候不早了,侯爷该去给老太君请安了。”
“你……”陆远舟被我这态度彻底激怒了。
就在他发作的前一秒,我缓缓转过身,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极冷的笑容。
“侯爷,稍安勿躁。”
“有些事,不必急在这一时。”
“毕竟,今天才刚刚开始。”
我那个笑容,一定很冷。因为我看到陆远舟的瞳孔缩了一下,竟莫名地感到了几分心悸。
他没讨到半点便宜,最后只能恼羞成怒地一甩袖子,愤愤离去。
陆远舟前脚刚走,后脚,林婉儿就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娇嫩的粉色罗裙,身段婀娜,脸上是精致的妆容,眼角眉梢都挂着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她身后不仅跟着自己的丫鬟,还跟着两个婆母特意派来给她撑腰的壮实婆子。
这阵仗,可真不小。
“姐姐,”她柔柔地对我行了个礼,声音腻得发慌,“妹妹来给姐姐请安了。”
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姐姐”,那两个字被她咬得又软又重,生怕我听不出里面的炫耀。
平妻之间,互称姐妹。她这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我,她的地位,与我无异。
云袖气得浑身发抖,被我一个眼神给按住了。
我端坐不动,连“起身”二字都没说。
“妹妹客气。”我语气平淡,“只是这请安的时辰,是不是早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急着来我这正院,宣示主权呢。”
林婉儿的脸色微微一白,但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只是仰慕姐姐已久,想早点来拜见……”
她话没说完,身后那个张妈妈就立刻上前一步,吊着嗓子高声道:
“大夫人!婉夫人才刚过门,您就是这么当姐姐的?连杯茶水都不给吗?!”
这是婆婆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仗着老太君的势,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插嘴?”
“云袖,掌嘴。”
云袖得了令,没有半分犹豫,上前一步,“啪”一个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张妈妈的脸上。
所有人都傻眼了。
包括林婉儿。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眼中那只“拔了牙的纸老虎”,竟然还敢动手。
张妈妈捂着火辣辣的脸,又惊又怒:“你……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我是侯府明媒正娶的正妻,是朝廷亲封的诰命,是定国大将军的嫡女。你一个刁奴,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身上的气势,是跟着父亲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历练出来的。
那股子煞气一放出来,张妈妈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林婉儿也吓得连退了两步,泫然欲泣地望着我。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张妈妈也是为了我……”
“为你?”我冷笑一声,“那就是主仆二人,联起手来藐视主母。来人!”
院外的两个亲卫闻声而入。
“把这个不知尊卑的刁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我转向林婉儿,她吓得一哆嗦。
“至于婉夫人。新妇过门,不懂规矩,我可以不计较。但没有下次。”
“滚回去,把《女则》给我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踏出你那院子!”
林婉儿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带着人灰溜溜地逃走了。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云袖解气地直跺脚:“小姐,您就该这样!早该让她们知道您的厉害!”
我摇了摇头,重新坐下。
“这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暴风雨,要来了。”
刚过午时,一阵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马蹄声,从长街尽头传来。
那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铁与血的肃杀之气,瞬间压倒了京城所有的喧嚣。
彼时,陆远舟正和林婉儿,陪着婆母、老太君共享天伦之乐。
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动静,他皱起眉:“怎么回事?京城之中,怎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
承恩侯老侯爷,陆远舟的父亲陆秉德,也从书房快步走了出来,满脸疑色。
“这动静,不像是京畿卫,倒像是……”
他话没说完,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都吓白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侯……侯爷!老太君!不好了!”
老太君不悦地放下茶盏:“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家丁指着门外,快哭了:“是……是定国大将军!顾将军……顾将军他,班师回朝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侯府众人头顶生生炸响。
老太君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婆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
陆远舟更是“霍”地站了起来,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北疆战事未平,他怎么可能回来!”
“千真万确啊侯爷!”家丁结结巴巴地喊道,“顾将军亲率三千黑羽卫,已经进城了!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百姓们都堵街上迎接了!”
黑羽卫!
那是我父亲的亲兵,是大业朝最精锐的百战之师!
每一名士兵,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活阎王!
他们,竟然全须全尾地跟着父亲,回了京城!
陆秉德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是简单的述职。
这是凯旋!
是打了天大的胜仗,王者归来!
“快……”陆秉德的声音都在发抖,“快去备礼!远舟,快,随为父去门口迎接!”
陆远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昨天,他才刚把顾将军的女儿踩进泥里;今天,顾将军就带着赫赫战功和三千杀神回来了。
一种冰冷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婉儿,那个他昨日还发誓要保护的女人,此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抖如筛糠。
完了。
陆远舟的脑海里,只剩这两个字。
承恩侯府的大门,从未如此“热闹”过。
陆家上上下下,从老侯爷陆秉德到世子陆远舟,再到老太君、婆婆,全都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战战兢兢地缩在门口,翘首以盼。
那支钢铁洪流般的队伍,越来越近。
为首的,是一名身披黑色重甲的将军。
他身形魁梧如山,岁月和战火在他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迹,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他的铠甲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征尘。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就是我的父亲,顾锋。
在他身后,是三千黑羽卫。沉默无声,队列整齐,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狼一样,冰冷而致命。
整支队伍,停在了侯府门前。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陆秉德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哆哆嗦嗦地上前一步。
“恭贺顾将军凯旋归来,顾将军……”
他的话,被顾锋一个冰冷的眼神,生生堵了回去。
父亲的视线,甚至没在陆秉德身上停留。他翻身下马,战靴“咔”地一声踏在青石板上。
他径直穿过僵在原地的陆家所有人,目不斜视,大步走向侯府深处——走向我的正院。
他身后的黑羽卫“唰”地分为两列,如两尊铁塔,守在了侯府大门两侧,将所有下人惊恐的视线,全都隔绝在外。
陆远舟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不骂,不质问,甚至不看他们一眼。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恐惧。
这说明,在他顾锋眼里,承恩侯府,已经是个死物了。
我听到了那熟悉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我推开门,看到了那个三年未见的、如山一般的身影。
他比三年前更黑了,也更瘦了,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但那身铁血铮铮的气势,却愈发凌厉。
他看到我,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足以冻结一切的冰霜,“哗”地一下,全融化了。
他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想摸摸我的头,却又在半空中顿住,似乎是怕铠甲上的寒气冰到了我。
“瑶儿。”
他声音嘶哑,只叫了我的名字,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两个字。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爹。”
“我回来了。”父亲沉声道,他的目光快速地在我身上扫过,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当他的目光扫过我苍白的脸颊,最终定格在我手腕上那块尚未消退的、淡淡的淤青时(那是上次陆远舟抓的),他眼中刚刚化开的温情,瞬间重新凝结成冰。
一股骇人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的陆家众人,被这股杀气一冲,齐齐打了个寒颤。
陆远舟更是脸色煞白,双腿发软。
“顾……顾将军,”他白着脸,硬着头皮凑上来,“岳父大人远道而来,不如先进屋喝杯茶……”
“闭嘴。”
父亲头都没回,冷冷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陆远舟胸口。
父亲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瑶儿。”
“收拾东西。”
“跟爹回家。”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是对整个承恩侯府,最彻底的宣判。
他不问缘由,不听解释,不给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不是来调解的。
他只是来,接他的女儿,离开这个让她受了委屈的泥潭。
我没有任何犹豫。
“好。”
云袖早已将我的贴身物品打包成一个小小的包袱。
我没有去看陆家人的脸色,也没有去看陆远舟那张写满震惊、悔恨和恐惧的脸。
我跟着父亲,一步步向外走去。
当我跨过侯府大门的那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一道道复杂的视线。
父亲亲自扶我上了他的战马。他自己则牵着缰绳,走在马前,像我小时候那样。
三千黑羽卫,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护卫在我们周围,缓缓向将军府的方向行去。
承恩侯府的门口,陆家人像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呆立在原地。
寒风吹过,“完了……”老太君喃喃自语,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陆远舟怔怔地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那份所谓的胜利者的得意,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吞噬。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致命的错误。他以为我顾清瑶是只可以随意欺辱的病猫,却忘了,我的身后,站着的是一头真正的、护崽的猛虎。
而现在,猛虎归山,并且亮出了爪牙。
他想追,想解释,想挽回。
可看着那三千黑羽卫冰冷的眼神,他连挪动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回到熟悉的将军府,闻着空气中熟悉的青草和兵戈交织的气息,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父亲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正厅里,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
他亲自为我倒了一杯热茶。
“在侯府,受委屈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爹,女儿不委屈。”
“我只是,一直在等您回来。”
我将这三年来在侯府的种种,以及陆远舟如何迎娶平妻,侯府上下如何逼迫,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因为我知道,事实本身,就足以点燃我父亲的滔天怒火。
果然,随着我的讲述,父亲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手中那只厚实的青瓷茶杯,“咔嚓”一声,竟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手上,他却恍若未觉。
“好一个承恩侯府!”
“好一个陆远舟!”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杀气凛然。
“我顾锋的女儿,金枝玉叶一般养大,不是让他们拿去作践的!”
“爹,”我拉住他的衣袖,“您想怎么做?”
父亲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他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瑶儿,是爹对不住你。爹征战在外,没能护好你。”
“爹向你保证,这份委屈,爹会让他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沙场上运筹帷幄的精光。
“但,我们不能用莽夫的方式。”
“瑶儿,和离?”他冷笑一声,“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他们承恩侯府,在最得意、最风光的地方,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摔得粉身碎骨!”
“我要让整个大业朝的人都看看,欺辱我顾锋女儿的下场!”
“明天,等着看戏。”
翌日。
大业朝的朝会,在庄严肃穆的太和殿举行。
今日的朝会,与往日不同。因为,这是为凯旋之师举办的庆功大典。
文武百官齐聚,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承恩侯陆秉德和世子陆远舟,也位列其中。
他们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浓重的黑青,站在角落里,神情惶恐不安,与这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武将之首,那个如青松般挺立的身影——我的父亲,顾锋。
父亲今日换下了战甲,穿上了威严的一品将军朝服,麒麟补子,金玉腰带,更显得他气势迫人。
皇帝龙颜大悦,坐在龙椅之上,声如洪钟。
“定国大将军顾锋,率军北征,大破敌寇,扬我国威,此乃不世之功!”
“朕心甚慰!”
满朝文武,山呼万岁。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陆远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最怕的,就是顾锋会在这样的场合,向皇帝告状。
但他转念又升起一丝侥幸,这毕竟是家事,顾锋身为武将,若在庆功大典上告儿女私情的状,未免有失体面。
然而,他这丝侥幸,很快就被碾得粉碎。
皇帝开始论功行赏。
“顾锋听封!”
“臣在。”父亲出列,声音沉稳。
“朕封你为镇国公,食邑三千户,赏黄金万两……”
皇帝的封赏,丰厚到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这是天大的荣耀!
陆远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包括龙椅上的皇帝,都惊呆了。
面对这泼天的富贵,我父亲,顾锋,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骇然的举动。
他没有叩首谢恩。
他缓缓摘下头盔,露出满头风霜的白发,“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了冰冷的金銮殿上。
一个铁骨铮铮、为国征战半生的将军,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下了。
“陛下!”
他的声音嘶哑而悲怆,响彻大殿。
“臣,有愧!臣不敢受赏!”
全场死寂。
皇帝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顾爱卿,你这是何意?”
父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与金砖相撞,发出沉闷的“咚”声。
“陛下,臣有罪!臣有何面目,受此封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
“臣征战沙场,身中七箭,刀伤三十六处,为陛下,为大业朝,守住了北疆国门!臣自问,护得了一国百姓!”
他说着,猛地一把撕开了胸前的朝服,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状如蜈蚣的可怖伤疤。
每一道伤疤,都是一枚军功章。满朝文武,无不动容。
“可是!”
父亲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自责。
“臣护得了大业朝的万里江山,却护不住臣的独生女儿啊!”
“臣的女儿顾清瑶,臣的掌上明珠,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在她的夫家——承恩侯府,受尽欺凌!”
“就在臣于北疆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时!臣的女儿,竟被她的夫君——承恩侯世子陆远舟,逼着点头,允了他另娶平妻!”
“让臣的女儿,与人共侍一夫!让她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陛下啊!”
父亲再次叩首,这个流血不流泪的铁汉,此刻竟老泪纵横。
“臣在外为国尽忠,却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住!”
“臣无能!臣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受封镇国公!”
“请陛下降罪!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这不是告状。这是一个为国倾尽所有的功臣,最悲痛的“自我弹劾”。
他不说陆远舟的错,只说自己的“无能”。
可这每一个字,都比最锋利的刀子,更狠地扎在了皇帝的心窝上!
也狠狠地钉在了承恩侯府的棺材板上!
整个太和殿,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向了角落里早已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陆秉德和陆远舟。
龙椅之上,皇帝的脸色,已经从震惊,转为铁青,最后化为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他的大将军在前方浴血,他的儿女亲家在后方挖墙脚!
这打的,哪里是顾锋的脸,这分明是打他皇家的脸!
金銮殿上的空气,几乎凝结成了冰。
龙椅上的天子,脸色铁青。他还记得,当初顾清瑶和陆远舟的这门婚事,是他亲口玉言,当成一桩“天作之合”来嘉许的!
可如今,这桩“美谈”却变成了他识人不明、所托非人的铁证!
“好……好一个承恩侯府!”
天子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字字句句,都像是从九幽寒冰里淬炼过的。
“陆秉德!”
“臣……臣在……” 承恩侯陆秉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当场就跪了下去,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你养的好儿子!” 皇帝抓起案上的奏折,用尽全力砸在陆秉德的面前,“朕的功臣在边关浴血厮杀,你们倒好,在后院给人家捅刀子!你们陆家的良心,是不是都喂了狗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陆秉德的头磕得砰砰作响,“是犬子昏了头,是他利令智昏,是臣教子无方啊!”
皇帝的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冰刀,直直射向瘫在一旁的陆远舟。
陆远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大脑一片空白,连句求饶的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帝的视线,最终落回到了从始至终跪得笔直的顾锋身上。
这位他麾下的第一猛将,此刻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但皇帝能感受到他盔甲下压抑的滔天怒火和无尽委屈。
皇帝心中,怒火与愧疚翻腾。
他比谁都清楚,今日若不能给顾锋一个满意的交代,寒的,将是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龙威瞬间充斥了整座大殿。
“传朕旨意!”
“承恩侯世子陆远舟,品行败坏,德不配位,苛待功臣之女,实乃朝堂蠹虫,国之耻辱!”
“即刻起,革去其世子之位,所有功名一并夺去,终身不得录用!”
“承恩侯陆秉德,教子无方,治家不严,有辱门楣,即日起,爵位降一等,罚俸三年,闭门思过,非召不得上朝!”
这几道旨意,无异于宣判了陆远舟父子政治生命的死刑。
但皇帝知道,这还不够。
远远不足以平息他爱将的委屈,更不足以弥补他自己的过失。
皇帝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鹰。
“顾清瑶与陆远舟的婚事,乃朕当年亲许。如今看来,是朕瞎了眼,看错了人,所托非人!”
“此等寡廉鲜耻、辱没家风之族,岂配与我大业的功勋栋梁结亲!”
“朕今日,便亲自下旨——”
“赐,顾氏与陆氏,和离!”
“即刻生效!钦此!”
“赐离”!
这两个字,比革职降爵还要狠!
这不是夫妻间的商议,不是家族间的妥协,这是皇帝亲自下场,用皇权强行撕碎这门婚事!
这是何等的羞辱!
这等于是皇帝指着承恩侯府的鼻子,昭告天下:你们陆家,不配!
圣旨一下,陆远舟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彻底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但对于陆家而言,这还不是结束。
这,仅仅是公开处刑的开始。
皇帝的脸色稍缓,走下御阶,亲自去扶依旧跪着的顾锋。
“爱卿,快快请起。是朕的疏忽,让你和你的女儿受委屈了。”
父亲依旧跪着,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
“陛下,臣不敢。臣之女尚有一事相求。”
“你说,朕无不应允。”
“臣女的嫁妆,大半乃先母遗物,亦有陛下当年的赏赐。如今……臣之女想尽数取回,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不能少。”
这话一出,刚刚才缓过一口气的陆秉德,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顾清瑶的嫁妆何其丰厚,这三年来,侯府上下开销,没少从里面挪用贴补。
如今要一针一线地清算,他们哪里拿得出来!
皇帝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他怎会不明白顾锋的真正用意。
“准了!”
“这等小事,何须爱卿费心。”
皇帝的目光转向殿前的太监总管,声音陡然拔高。
“王德福!”
“奴才在。”
“你即刻带领内廷卫,并传朕口谕,让宗人府的官员也一并随行,亲自去一趟承恩侯府,给朕好好地,仔仔细细地,把顾将军女儿的嫁妆,给清点出来!”
“记住,是‘协助’他们清点!”
“若有任何一件对不上,或是有丝毫损毁……”
皇帝的眼中,杀机毕现。
“朕,唯他们是问!”
“遵旨!”
内廷卫,是皇帝的亲军,专办大案。
宗人府,是管理皇家宗室、约束勋贵的机构。
让这两方人马,去清点一个臣妻的嫁妆……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把承恩侯府的脸皮活生生剥下来,扔在全京城的地上,再用八百双脚狠狠地踩踏!
可以想见,今日之后,一队队皇家禁军抬着一箱箱嫁妆,从承恩侯府鱼贯而出的场景,将成为京城未来十年最大的笑柄。
承恩侯府,将在全天下人的注视下,被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才是我父亲想要的。
杀人,更要诛心。
皇帝的旨意,如狂风过境。
当天下午,内廷卫和宗人府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承恩侯府。
整个侯府,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老太君受不住这刺激,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婆母看着那些被翻出来的、早被她私下变卖或是赏给了林婉儿的首饰衣物,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瘫软。
账本一拿出来对,亏空巨大。
宗人府的官员铁面无私,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要么,三日之内,将所有亏空,以双倍市价补齐。要么,我等只能以‘侵占功臣家产’之罪,上报圣听。”
侵占功臣家产。
这罪名,不大不小,刚刚好,足以让整个侯府满门抄斩。
陆秉德一夜之间,愁白了头。
他只能疯狂变卖家产,四处借贷,才在最后时限,勉强凑齐了亏空。
曾经风光无限、烈火烹油的承恩侯府,短短三天,便被掏空了百年家底,变得门庭冷落。
而那些被清点出来的嫁妆,被内廷卫用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吹吹打打,浩浩荡荡地从承恩侯府,一路抬回了将军府。
队伍绵延数里,全京城的百姓都涌上街头围观。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承恩侯府把人家将军女儿的嫁妆都给贪了!”
“啧啧,真是不要脸啊!人家爹在外面打仗保家卫国,他们倒好,在家里欺负人家女儿,连嫁妆都黑!”
“活该!你看陆家那个世子,被革了功名,听说现在跟个丧家之犬一样。”
“还有那个什么叫林婉儿的平妻,听说当天就被一纸休书,赶回了娘家。她家里也受了牵连,被罢官了,惨呐!”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陆家所有人的脸上。
承恩侯府,在京城,彻底臭了。
朝堂之上,再无人与陆秉德来往。
往日门庭若市的侯府,如今门可罗雀,连个递拜帖的人都没有。
这种政治上的孤立,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他们,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半个月后。
京城下起了连绵的秋雨,阴冷刺骨。
将军府的大门外,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
是陆远舟。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没有了世子的头衔,没有了锦衣玉食,他看起来比街角的乞丐还要落魄。
他就那么跪在冰冷的雨水里,任由雨点冲刷着他那张曾经俊朗,如今却写满悔恨与绝望的脸。
他想求见我。
从天亮,一直跪到天黑。
将军府的下人几次想拿扫帚驱赶他,都被我拦下了。
我就是要让他跪。
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贴身丫鬟云袖为我披上一件斗篷,我们站在廊下,远远看着雨中那个凄惨的身影。
云袖不解地问:“小姐,您为什么不见他?直接让侍卫把他打走不好吗?看着碍眼。”
我摇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跪的,不是我。”
“他跪的,是他失去的锦绣前程,是他家族败落的凄惨命运。”
“他以为,求得我的原谅,就能让一切回到过去。”
“可他错了。”
“有些错,一旦犯下,就是万劫不复。”
我就是要让他跪着,让他用这冰冷的雨水,把这个道理,刻进他的骨头里。
让他那颗高傲自大、自以为是的心,在这场秋雨里,被彻底碾碎,泡烂。
第三天,雨停了。
陆远舟还跪在那里。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还在坚持。
因为这是他,也是他整个家族,最后的一线生机。
他看到我终于从府里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他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清瑶!”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一个趔趄,又重重地摔回了泥水里。
“清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顾不上满身的污泥,狼狈地爬向我,涕泪横流。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复婚,我们重新开始!”
“只要你肯回来,我立刻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发誓,我再也不见林婉儿了!”
“求求你,看在我们三年夫妻的情分上,救救我,救救侯府吧!”
他声嘶力竭地哀求着,额头磕在湿冷的青石板上。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同情?怜悯?
不,都没有。
我只觉得,可笑至极。
“陆远舟。”
我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冰。
“你现在才明白,你当初舍弃的,究竟是什么吗?”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你舍弃的,不是我顾清瑶这个人。”
“你舍弃的,是定国大将军府这棵参天大树的庇佑,是皇帝陛下对你的青睐有加,是你本该一帆风顺的仕途,是你整个家族的百年荣耀。”
“你亲手,把你那架登云梯,从万丈高空,一脚踹进了泥潭里。”
“现在,牌局结束了。你输得一败涂地,倾家荡产,又凭什么,想让我这个被你亲手丢掉的王牌,回到你这个输家手上?”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再转动刀柄。
他面如死灰,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把他,扔远点。”
“别脏了将军府门口的地。”
我走后,将军府的侍卫,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陆远舟拖走,扔在了街角。
他没有再来。
或许,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不久后,我听说,承恩侯府因为资不抵债,变卖了祖宅,一家人搬到了城西一处破败的小院子里。
陆秉德一病不起,彻底垮了。
陆远舟则终日酗酒,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他们从云端,重重跌入了尘埃。
而我,脱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重新活了过来。
我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后宅,日日盼着夫君垂怜的侯府夫人。
我可以陪着父亲去军营,看将士们操练;我可以换上劲装,在马场上肆意驰骋;我可以看遍天下所有我想看的书,去所有我想去的地方。
这一日,宫里来了圣旨。
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特意点名邀我参加。
云袖兴奋地为我挑选着衣物:“小姐,听说这次宴会,几位成年的皇子都会出席呢!”
我笑了笑,看着镜中那个眉眼舒展、神采飞扬的自己。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属于我顾清瑶的,崭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后来,我偶尔会从京城的传闻里,听到关于陆远舟的零星消息。
他彻底成了一个酒鬼,据说有一次喝醉了酒,在街上大喊着我的名字,说他悔不当初,结果被人当成疯子,狠狠打了一顿。
他的母亲,那位曾经对我百般挑剔、鸡蛋里挑骨头的婆母,如今不得不亲自洗衣做饭,双手变得粗糙不堪,再也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
而那个被他视为真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娶进门的林婉儿,被休回家后,日子也不好过。
娘家倒台,她被家族匆匆嫁给了一个商贾做填房。据说那商贾年过半百,肥头大耳,还有家暴的癖好。
所有曾经伤害过我的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不是我做的。
是他们自己的愚蠢和贪婪,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而我,在皇后的赏花宴上,遇见了三皇子。
他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世俗的轻视,只有平等的欣赏和尊重。
他说:“顾小姐,久闻你的风采,今日一见,更胜传闻。”
我知道,我的故事,还很长。
将军府门前的那场秋雨,早已洗净了所有的不堪。
留下的,是雨过天晴后,一片更加广阔的,只属于我的天空。
至于陆远舟,他和他那摇摇欲坠的侯府,不过是天空之下,一粒无关紧要、卑微至极的尘埃。
永远,只能仰望。
——已完结——
来源:瑞雪映丰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