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宁安孤零零地伫立在劳动改造所那扇厚重的大门前,眼神中满是落寞与期盼。她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许久,然而,那个本应来接她的人,却始终未曾现身。
第一章
1985年7月,炽热的太阳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苏宁安孤零零地伫立在劳动改造所那扇厚重的大门前,眼神中满是落寞与期盼。她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许久,然而,那个本应来接她的人,却始终未曾现身。
“同志,你的家人呢?”门卫大爷探出脑袋,满脸疑惑地问道,“你在这儿接受劳动改造都三年了,家人一次都没来看过你也就罢了,怎么今天接你回家都不来呢?”
苏宁安轻轻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一丝血迹缓缓渗出:“……我没有家人。”
她的诞生,从一开始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姐姐苏野蔓自幼便患有一种极为罕见的血液病,需要定期输入新鲜的血液来维持生命。于是,父母将她带到了这个世上,她,不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形血库。
六岁那年,她发着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然而父母却不顾她的死活,硬生生地将她拉去抽血。十岁生日时,别人收到的都是精美的玩具、温馨的祝福,而她得到的,却是一张冰冷的献血卡。十五岁,她因长期抽血,身体极度虚弱,在献血站晕倒了过去。当她悠悠转醒时,却听到苏母冷漠地对医生说:“别管她,晕一会儿又不会死,赶紧继续抽血,我大女儿可等不及了。”
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给过她一丝温暖的,是住在隔壁的团长沈临川,那个在军区大院里如星辰般耀眼的年轻军官。
他生得极为俊朗,剑眉如峰,星目璀璨,一身笔挺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更显得英姿飒爽。往训练场上一站,不知有多少文工团的姑娘偷偷地瞄上几眼,脸颊便染上了羞涩的红晕。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众人追捧的沈团长,唯独对她有着别样的温柔。
他会偷偷地往她手心里塞上一颗香甜的桂花糖,那甜蜜的滋味瞬间便能驱散她心中的阴霾;会在她被关禁闭,满心委屈与孤独时,从窗户悄悄地递进来热气腾腾的包子,那温暖的触感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
十七岁那年,她高烧不退,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是他,毫不犹豫地背起她,一路狂奔了三里地,将她送到了医院。
那天,她无力地趴在他宽厚的背上,闻着他军装上那淡淡的皂角香,那一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珍视、被呵护的滋味,那感觉,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又美好。
当她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心中满是喜悦与期待。她鼓起全身的勇气,红着脸向他表白。
沈临川那双平日里总是清冷如霜的眼睛,那一刻难得地有了一丝温度,他轻声说道:“好。”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迎来了曙光,从此将充满希望与幸福。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直到那一天,苏野蔓用酒瓶将一个纠缠她的男人砸成了植物人。
眼看着警察就要来抓人,父母在那一夜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宁安,你去替野蔓顶罪。还有,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给野蔓,让她去上大学。”
“凭什么?”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不甘。
下一刻,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打得她眼前一阵发黑,脑袋嗡嗡作响。“就凭你这条命是我们给的!要不是野蔓需要血,你以为我们会生你?”
就连那个曾经说过喜欢她的沈临川,也来劝她:“野蔓身子弱,受不了劳改的苦。你去替她,好不好?等你出来我们就结婚。”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曾经对她温柔呵护、说过喜欢她的临川哥,竟然也要她去顶罪?
她就这样被强行押着去了派出所“自首”,最后坐上了卡车,被送往了劳改农场。
在农场的第一晚,苏宁安哭得撕心裂肺,直到天亮。她想不明白,沈临川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曾经的那份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直到第二天放风的时候,苏野蔓来探视她,才将那残酷的真相告知于她。
“苏宁安,其实临川哥喜欢的一直是我,他答应和你在一起,只是怕你以后嫁人,不能随时给我献血了。”
“他宁愿假装爱你,也要确保我的血源不断,好可怜,你还以为自己碰到了救赎。”
“往后你就在这好好改造吧,”她晃了晃手中的通知书,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去北大的大好前程,就由我替你享受啦。”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剜着苏宁安的心,让她的心口血肉模糊,疼痛难忍。
原来,她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人家用来确保血源的工具;她以为的救赎,不过是踏入了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爱苏野蔓,竟无一人真心爱她苏宁安!
此后的日子里,苏宁安在农场里挑过粪,那刺鼻的气味熏得她直想呕吐;挖过渠,沉重的锄头压得她腰酸背痛。冬天,她的双手冻得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鲜血直流;夏天,她的后背被晒得脱了一层又一层皮,火辣辣地疼。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无尽的痛苦与折磨,终于彻底磨光了她对父母的最后一丝期待,也磨尽了她对沈临川的所有爱意。
苏宁安拖着那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那二十里的路,她整整走了四个小时,脚底磨出了一个个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当她终于推开家门时,一阵欢笑声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客厅里,父母和沈临川正围着苏野蔓欢快地庆祝着,餐桌上摆着一个三层的大奶油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写着“祝贺野蔓毕业入职电视台”。
“野蔓想要什么礼物?”苏父红光满面,满脸宠溺地问道,“爸爸给你买!”
苏野蔓害羞地看了沈临川一眼,娇嗔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临川哥亲我一下……”
沈临川愣住了,眉头微微一蹙:“野蔓,别闹。”
苏母连忙开口打圆场,“临川,你就答应野蔓吧。反正宁安也不在,而且你喜欢的本来就是野蔓……”
苏宁安的行李袋“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四个人同时回头,空气瞬间凝固,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宁安?”沈临川最先反应过来,迅速站起来,军装笔挺,神色有些慌乱,“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提醒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苏宁安死死地盯着他伸来的手,这双手,曾经温柔地抱过她,给予她温暖与安慰;却也亲手把她送进了那如同地狱般的劳改农场,让她承受了无尽的痛苦。如今,他却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扮演那虚伪的角色。
“你自己忘了这个日子,我再提醒,又有什么用呢?”
沈临川表情一僵,正要开口解释,苏野蔓已经小跑着过来,亲热地拉住苏宁安的手:“妹妹,今天我毕业入新单位,你也回来了,真是双喜临门!来,和我一起吹蜡烛吧!”
苏宁安看着她那假惺惺的笑脸,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她用力地抽回手:“不用了。”
她转身想要离开,苏野蔓却不依不饶地又拉住她:“妹妹,别这样嘛……”
“放开!”苏宁安猛地一甩手,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瞬间爆发。
苏野蔓惊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整个人撞在了餐桌上。
那三层的大蛋糕轰然倒塌,蜡烛点燃了她的连衣裙下摆,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
“啊!救命!”
苏野蔓尖叫着,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火苗,那慌乱的样子十分狼狈。
客厅里顿时乱作一团,苏父苏母慌慌张张地去接水,试图扑灭火焰;沈临川则一个箭步冲上去,迅速脱下军装外套,紧紧地裹住苏野蔓,试图帮她灭火。
“苏宁安!”苏母怒喝一声,扬起手就狠狠地给了苏宁安一耳光,那力道之大,打得她脸颊火辣辣地疼。
苏父更是一脚将她踹在地上,愤怒地吼道:“野蔓好心拉你一起庆祝,你就这样报答她?歹毒至极!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临川抱起苏野蔓,冷冷地看了苏宁安一眼:“我先送野蔓去医院。”
苏母拽住苏宁安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你也跟着去!野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苏宁安被硬拖着出了门。她身体虚弱至极,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踉踉跄跄地被拽着。一路上,苏母的咒骂声不绝于耳,那恶毒的话语如同锋利的针,刺痛着她的心,路人都纷纷侧目,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们。
到医院后,医生正好检查完伤势,满脸严肃地走出来:“病人背部烧伤严重,需要立即进行植皮手术。”
苏母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几乎戳到苏宁安脸上,恶狠狠地说道:“用她的!亲姐妹的皮最合适!”
苏宁安踉跄着后退,后背抵上那冰冷的墙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生她的女人,喉咙发紧,声音颤抖:“我也是你的女儿……”
“啪!”苏父一巴掌将她扇得偏过头去,粗粝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死死钳住她的手腕:“由不得你!野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的皮!”
苏宁安挣扎着看向沈临川,那个曾经信誓旦旦承诺要娶她的男人。
沈临川沉默片刻,薄唇轻启:“宁安,既然是你造成的,就该负责。”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苏宁安的心里,让她的心瞬间破碎成无数片。
她忽然明白了,在沈临川眼里,她永远都比不上苏野蔓。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依旧如此。
手术台上,冰冷的器械闪着寒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医生问:“要不要打麻药?”
苏母抢着说:“不用!她从小就不怕疼,直接取皮就行!”
苏宁安被强行按在手术台上,背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疼痛如同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
可最痛的不是背上的皮被活生生地剥下,而是她终于明白,这世上真的没有一个人真心爱她。
眼泪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手术台,苏宁安在剧痛中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片黑暗中缓缓醒来。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那有节奏的滴答声,仿佛是她心中无尽的悲伤在流淌。
她知道,苏父苏母和沈临川都在苏野蔓的病房里,守着她、呵护着她。
就像过去的二十年一样,苏野蔓永远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公主,享受着所有的爱与关怀;而她,永远被遗忘在角落,无人问津,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苏宁安望着天花板,忽然笑了,那笑容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湿了一片。
她摸着自己干枯如草的头发,粗糙得如同树皮一般的皮肤,还有背上那狰狞可怖的伤口,心中满是悲哀。
这就是她的人生,一个永远为苏野蔓牺牲的活体血库,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可怜人。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脸上满是激动与兴奋。
“苏同志!”他大声说道,“终于找到你了!你前段时间寄给我们的火箭推进剂研究资料,经过专家们的激烈讨论,作用非常大!”
“我们决定特招你进入火箭研究所,不过需要你隐姓埋名五年,专心致志地进行研究。但自此以后,你会成为国之栋梁,为推动整个华夏航天事业的发展贡献巨大的力量!你可愿意?”
苏宁安愣住了,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仿佛给她那冰冷的心带来了一丝温暖。
二十三年了,整整二十三年,第一次有人看见她的价值,不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血库,不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随意顶罪的替罪羊,而是把她当作一个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我愿意!”她说得斩钉截铁,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决心。
第二章
所长激动地紧紧握住苏宁安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太好了!一个月后我们就来接你去研究基地。这次一去时间这么长,你好好跟家人做做思想工作。”
苏宁安嘴角扯出一抹带着自嘲意味的笑。
家人?她哪还有什么真正的家人。
早在他们让她替苏野蔓顶罪的那一刻,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父母和未婚夫,她统统都不要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轻声表达了谢意,然后目送着所长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宁安。”
沈临川站在门口,眉头微微蹙起:“刚才那个人是谁?”
“没什么人,就是做人口普查的。”苏宁安把脸转向一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苍白的脸色。
沈临川向前走近了几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人穿着白大褂,不像……”
“你怎么来了?”苏宁安打断他的话,“不在病房照顾苏野蔓?”
沈临川在她床边缓缓坐下,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指:“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当然得来照顾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这件事确实是你有错在先,让你给野蔓植皮也是情理之中的。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后我一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好不好?”
苏宁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不会做到的,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三年前你也是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的,结果呢?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苏宁安!”苏父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你还有脸在这躺着?野蔓醒了,知道是你给她植的皮,愧疚得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苏母更是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语气强硬:“赶紧过去给她解释清楚,说你是自愿的!顺便给她道个歉!”
苏宁安被粗暴地从床上拽了下来,手腕上的旧伤被牵扯到,疼得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乱叫什么!”苏母不耐烦地呵斥道,“你植的又不是手上的皮!”
说着,苏母粗暴地撸起她的袖子,刹那间,满手臂狰狞可怖的伤疤暴露在众人眼前。
沈临川猛地一下站起来,眼神中满是震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苏宁安苦涩地笑了笑:“劳动改造三年,你觉得他们会怎样对我?”
“我……”沈临川一时语塞,“我不知道他们会……我该去看看你的,但是公务实在太繁忙了……”
是公务繁忙,还是一直陪在野蔓身边?
“一点小伤而已,别在这小题大做!”苏父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野蔓还在哭呢,赶紧过去!”
苏宁安被强行拉到了苏野蔓的病房。
一进门,她就看见床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补品:麦乳精、大白兔奶糖,甚至还有一束新鲜的野花。
而她的病房,除了必需品之外什么都没有。
虽然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区别对待,但心还是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快道歉!”苏母用力推搡着她。
苏宁安知道,如果不道歉,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对不起……是我不该推你……植皮……我是自愿的。”
说完这些话,她眼眶发红,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怜。
出乎她意料的是,苏野蔓突然哭了起来:“妹妹,我不怪你。你替我去劳动改造三年,心里有气是应该的,但我没想到自己会伤得这么重,还让你给我植皮……对不起……”
“傻孩子!”苏母立刻心疼地抱住苏野蔓,“你都这样了还替她说话!真是太善良了,同样都是我们的女儿,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沈临川也快步走上前,温柔地为苏野蔓擦去眼泪:“别哭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好好养伤,别再自责了。”
看着这温馨感人的一幕,苏宁安的心像被撕裂成了无数片,疼得无法呼吸。
她默默转身离开,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孤独与凄凉。
回到空荡荡的病房,苏宁安蜷缩在床上。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这点疼痛与心里的痛苦相比,连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她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伤疤,想起了劳改农场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但好在,一个月后,她就能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开始全新的人生。
接下来,她不会再祈求他们那微薄的爱,
往后余生,她要为自己而活。
第三章
苏宁安在医院躺了三天,直到出院那天,才再次见到苏父苏母和沈临川。
沈临川的军用吉普车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苏野蔓那张苍白的笑脸。
“妹妹,快上车!”苏野蔓热情地招着手,“爸妈说要带我去百货大楼买礼物,临川哥说你也该准备结婚用的三金了。”
苏宁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掐得生疼。
一个月后她就要去研究所了,哪来的婚礼?
但看着苏父苏母那不耐烦催促的眼神,她不想横生事端,便沉默着上了车。
百货大楼的金店灯火辉煌,金光璀璨。
沈临川语气温柔:“野蔓,喜欢什么随便挑。”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苏宁安说,“你也选选结婚用的三金。”
苏宁安站在柜台前,静静地看着苏野蔓一件一件地试戴各种首饰。
每试一件,沈临川就毫不犹豫地买下,不一会儿,柜台上已经堆满了首饰盒。
“这位同志,您不选吗?”售货员好奇地问道。
苏宁安轻轻摇了摇头,独自走向角落。
突然,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拦住了她:“妹子,一个人啊?交个朋友?”
“让开。”苏宁安冷着脸,眼神中满是厌恶。
男人不但没有让开,反而又逼近了一步:“别这么冷淡嘛,你看那边是你家人吧?他们都不管你,不如跟我……”
“你想进拘留所?”
沈临川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那混混一看到他身上的军装,脸色瞬间大变,慌忙逃走了。
“没有喜欢的?”沈临川转向苏宁安,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
“嗯。”
“那改天去别的百货大楼看看。”
苏宁安刚要开口说话,苏母突然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临川!快来,野蔓在洗手间被流氓缠上了!”
沈临川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那背影,和方才处理她被人纠缠时的从容判若两人。
苏宁安跟过去时,洗手间外的走廊已经一片混乱。
沈临川正把一个小混混往死里揍,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让人毛骨悚然,地上已经溅了一滩血,那混混已经奄奄一息。
“临川!别打了!”苏父苏母纷纷被吓到,拼命地拉他,“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沈临川却充耳不闻,仿佛听不到他们的话,直到苏野蔓哭着扑上去抱住他。
“临川哥,别打了……我害怕……”
奇迹般地,那头暴怒的狮子瞬间温顺下来。
沈临川扔开混混,转身将苏野蔓紧紧搂进怀里,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好好好,别哭了,乖,我不打了,别怕……”
苏宁安站在不远处,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从未见过沈临川失控的样子,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团长,竟然会为一个女人发狂。
对比刚才他对骚扰自己的人的处理方式……多么讽刺啊。
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默默离开。
没有车,她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
夜幕降临时,她才回到家属院。
推开门的瞬间,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妹妹!你去哪了?”苏野蔓热情地招呼着,“快来吃饭!”
苏宁安看着满桌的菜,红烧扇贝、油焖大虾、清蒸花螺……全是苏野蔓最爱吃的,而她对海鲜过敏。
小时候因为不能吃这些,她只能就着咸菜啃窝窝头。
“我不饿。”她转身要走。
“站住!”苏父拍桌而起,脸色十分难看,“你这是什么态度?野蔓好心等你吃饭……”
苏宁安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深夜,雨声敲打着窗户,苏宁安蜷缩在床上,胃部因饥饿而绞痛。
突然,房门被轻轻推开。
“妹妹,饿了吧?”苏野蔓端着餐盘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我给你送点吃的。”
苏宁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野蔓走进来,将餐盘放在床头。
“说起来真可怜,明明对海鲜过敏,却因为我喜欢吃,爸妈天天做。这些年,你一定很难受吧?”
“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苏宁安平静地开口,“可以出去了。”
苏野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没想到苏宁安会是这种反应,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强压着怒火,声音却更加甜美:“我来当然不止说这些,还要送你一份大礼呢。”
第四章
话音尚未落下,苏野蔓猛地一挥手,将手中的碗狠狠砸向地面,瓷片如雪花般四处飞溅。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后顺势跌坐在地。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尖叫。
房门被猛然推开,苏父苏母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野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母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苏野蔓,焦急地问道。
苏野蔓泪流满面,手指颤抖地指向苏宁安:“我……我看妹妹没吃饭,心想着给她送点饭菜……结果她竟然把碗砸了,还扇了我一巴掌,把我推倒……”
苏宁安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她明白,解释是徒劳的,因此连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你这个!你怎么能这样!”苏母勃然大怒,冲上前来,狠狠扇了苏宁安一巴掌。
苏宁安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渗出血丝。她缓缓转回头,眼神空洞而冷漠。
“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苏父怒吼着,一脚踹在苏宁安的肋骨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苏宁安蜷缩着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还敢装死?”苏父揪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给我滚出去跪着!”
雨下得更大了,苏宁安被拖到院子里,被迫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雨水打在她单薄的睡衣上,很快便浸透了全身。
“跪到天亮!不准起来!”苏父丢下这句话,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苏宁安跪在雨中,雨水混合着嘴角的血水缓缓流下。
背上的伤口被雨水浸泡,火辣辣地疼,但她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静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雨幕中,她听见楼上传来苏野蔓的笑声,还有父母关切的询问声。窗户透出的暖黄灯光,却照不亮她所在的黑暗角落。
天蒙蒙亮时,雨终于停了。
苏宁安浑身发抖,试图站起来,却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宁安?你怎么弄成这样?”沈临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焦急和心疼。
苏宁安勉强睁开眼,看到沈临川紧皱的眉头。
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被……父母罚了……”她最终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沈临川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怎么不让人联系我?疼不疼?我现在带你去我家上药。”
苏宁安想拒绝,却没有力气挣扎。
她被抱进沈临川的吉普车,意识模糊间,感觉到车子的颠簸。
沈临川的家整洁干净,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她被轻轻放在沙发上,听到沈临川翻找药箱的声音。
“药用完了,”他的声音有些懊恼,“你等一下,我去买新的。”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苏宁安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打量着这个她从未被邀请来过的地方。
书架上摆着苏野蔓小时候的布娃娃,墙上挂着苏野蔓画的幼稚水彩画,甚至连茶几上的杯垫都是苏野蔓送的。
苏宁安心脏抽痛,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到书桌前。
那里放着一本日记,封面上写着《致挚爱》。
第五章
她颤抖着翻开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上,沈临川刚劲有力的字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5月20日,晴。
野蔓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在花园里转圈时像只翩跹起舞的蝴蝶。她对我笑的那一刻,我连呼吸都忘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7月15日,雨。
野蔓又发病了。看着她苍白的脸,我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痛苦。如果她能好起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牺牲我自己……”
“9月1日,阴。
今天野蔓需要紧急输血,可宁安去领录取通知书了。看着野蔓痛苦的样子,我终于明白,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宁安永远留在身边。我知道这样不对,但只要野蔓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违背我的原则……”
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狠狠剜进苏宁安的心脏。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宁安慌忙合上日记本放回原处。
她刚转过身,沈临川就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哭了?”沈临川看到她通红的眼眶,不由得失笑,“有这么疼吗?”
苏宁安怔怔地望着他。
记忆突然闪回到小时候,她摔破了膝盖,沈临川也是这样蹲在她面前,一边给她擦药一边笑着哄:“有这么疼吗?别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
那时候,他眼里的温柔让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是,很疼。”她轻声说,声音嘶哑而微弱。
好疼啊,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心灵上的创伤。
沈临川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宠溺:“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哭。”
他打开药瓶,“忍忍,马上就不疼了。”
药水沾上伤口的瞬间,苏宁安瑟缩了一下。
沈临川的手很稳,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以后要是再被罚,”他低着头说,“记得找人通知我,知道吗?别再一个人默默承受了。”
苏宁安盯着他浓密的睫毛,心里一片麻木。
若是他知道昨晚她被罚是因为“扇”了苏野蔓一巴掌,还会这样说吗?
怕是会跟着苏父苏母一起罚她吧,毕竟在他的心里,苏野蔓才是最重要的。
第六章
“临川哥!”苏野蔓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你在家吗?”
沈临川手上的动作一顿,连忙起身开门:“我在,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苏野蔓推门进来,看到苏宁安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扬起笑脸:“我闺蜜为了庆祝我入职电视台,邀请我去玩。可能会有点晚,我怕不安全,就想让你陪我一起去,你有时间吗?”
苏宁安垂下眼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刚才在沈临川的日程表上看到今天有个重要会议。
可现在,沈临川毫不犹豫地回答。
“有时间。”
果然如此。
苏宁安在心里讽刺地笑了笑。
为了苏野蔓,他什么都可以做,遑论只是推掉一个会议。
“妹妹也在啊?”苏野蔓像是刚发现她似的,亲热地拉住她的手,“那一起去吧!你刚出来,别总闷在家里。多认识些人,说不定还能找个好工作呢。”
苏宁安想抽回手:“我不……”
“走吧走吧!”苏野蔓不由分说地拽起她,“我闺蜜认识很多报社的人,说不定能帮你介绍个工作呢!你就别推辞了。”
沈临川已经站起身拿外套:“宁安一起去也好,散散心,别总是闷闷不乐的。”
最后,苏宁安被苏野蔓硬拽进了国营饭店。
饭店里人声鼎沸,桌上摆着难得一见的红烧肉和茅台酒。
“这两位是?”苏野蔓的闺蜜刘芳上下打量着他们。
“我妹妹和妹夫。”苏野蔓笑盈盈地介绍,特意在“妹夫”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刚落座,沈临川就熟练地给苏野蔓倒了杯茶,又把她面前的辣椒挑出来,苏野蔓吃不了辣。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做过千百遍,早已习以为常。
“这真是你妹夫?”刘芳挤眉弄眼,“我看倒像你男朋友,你们俩可真般配。”
沈临川这才回过神,连忙给苏宁安夹了块红烧肉。
可肉块肥腻,苏宁安最讨厌吃肥肉了。
“爱屋及乌嘛。”苏野蔓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唇,“临川哥可是很爱我妹妹的,对她可好了。”
“那你呢,也该找个对象了吧?”另一个闺蜜插嘴,“现在你可是北大毕业,又在电视台工作,多少好青年等着呢!你可不能挑花了眼。”
刘芳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献宝似的摊在桌上。
“来来来,正好,这几个都是我表哥的战友,都是机关单位的青年才俊,野蔓,挑一个。说不定你的真命天子就在其中呢!”
苏野蔓娇笑着拿起第一张照片:“这个怎么样?在财政局工作的,看起来挺不错的。”
沈临川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这人我认识,去年因为作风问题受过处分,人品不行。”
“那这个呢?”苏野蔓又拿起一张,“听说家里是军区的,背景挺硬的。”
“更不行。”沈临川直接抽走照片,“他父亲是我下属,家风不正,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芳不依不饶地递上第三张:“这个总可以了吧?大学毕业,现在在……”
“太矮了。”沈临川打断她,“连一米八都不到,配不上野蔓。”
饭桌上渐渐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苏宁安低着头,小口抿着白开水,仿佛与这场闹剧毫无关系,只是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
“沈团长,”刘芳忍不住了,“不是,你到底要给野蔓找个什么样的?你的标准也太高了吧!”
“谁都配不上她。”沈临川脱口而出,语气坚定而决绝。
“那野蔓岂不是要成老姑娘了?你养她啊!”刘芳开玩笑地说道。
沈临川转头看向苏野蔓,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养,养她一辈子都行。只要她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砸进苏宁安心里,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白,却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满桌顿时响起起哄声。
“野蔓,沈团长对你可真好!”刘芳羡慕地说,“你真是找了个好哥哥啊!”
苏野蔓得意地晃着脑袋,挑衅地看了苏宁安一眼,苏宁安回以淡淡的微笑,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表演,心中早已波澜不惊。
酒过三巡,正当气氛最热烈时,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士兵匆匆跑进来,在沈临川耳边低语几句。
沈临川脸色一变,立即起身。
“我有紧急任务,需要马上赶去。”他歉意地看向苏家两姐妹,“你们继续在这玩,两个小时后,我派车来接你们。”
苏宁安立马跟着站起来:“我也……”
“你留下。”沈临川不容拒绝地说,“陪野蔓,她一个人不安全。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苏宁安站在原地,看着沈临川大步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总是这样,永远把苏野蔓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哪怕牺牲她的感受也在所不惜。
沈临川一走,苏野蔓就像变了个人,她一把抓过茅台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野蔓!”刘芳惊呼,“你慢点喝!别喝太多了!”
“怕什么?”苏野蔓抹了抹嘴,“临川哥又不在,没人管我了!今天我要喝个痛快!”
她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很快脸颊就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开始涣散。
“野蔓,你命真好。”刘芳羡慕地说,“北大毕业,又进了电视台,现在连沈团长都这么护着你。你真是人生赢家啊!”
“命好?”苏野蔓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这些啊,都得感谢我亲爱的妹妹!”
她一把拽过苏宁安的胳膊,喷着酒气说:“你们知道吗?当年北大录取通知书上写的可是她的名字!我可是冒名顶替啊,哈哈哈……要不是我,她现在还在哪个角落里默默无闻呢!”
第七章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刘芳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苍白,其他几个闺蜜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惊惶之色。
苏宁安神色平静,缓缓掰开苏野蔓紧抓着她的手,继续低头专注地吃着菜,仿佛苏野蔓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联。
“但、但是……”刘芳结结巴巴,声音颤抖地说,“顶替他人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会坐牢的……”
“坐牢?”苏野蔓醉意朦胧,挥舞着手臂,满不在乎地说,“她要是敢去揭穿这件事,爸妈非得把她打死不可,就连临川哥,也会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她敢反抗吗?”
苏宁安神色淡然,夹起一块鱼肉,慢条斯理地细细挑着刺。
她的表情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就好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笑话。
她还得好好“感谢”苏野蔓,毕竟,如今苏野蔓自己主动把真相说了出来,谁也救不了她了。
这一顿饭,众人吃得神色各异,心情复杂。直到沈临川派来的车停在了饭店门口,苏宁安才缓缓放下筷子,她费力地像拖麻袋一样把烂醉如泥的苏野蔓架了起来,塞进了车里。
翌日,苏宁安被一阵急促且猛烈的砸门声惊醒。
“开门!监察队的!”门外传来粗犷的喊声。
苏宁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三个身着制服的监察队员,他们神情严肃,举着逮捕令,不由分说地冲了进来。
“苏野蔓同志,有人举报你冒名顶替他人上大学,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监察队员大声说道。
苏野蔓穿着睡衣,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我没有!是谁举报的?一定是弄错了!”
“证据确凿,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监察队员态度强硬,不由分说地架起了她。
“爸妈!临川哥!救我!”苏野蔓拼命地挣扎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没有……”
苏宁安靠在门框上,眼神冷漠,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监察队员把哭闹不止的苏野蔓塞进车里,然后扬长而去。苏宁安关上门,回到房间,继续安静地看她的书。
傍晚时分,院子里传来了汽车的声响。
苏宁安从窗户望去,看到沈临川的吉普车停了下来,苏父苏母小心翼翼地扶着苏野蔓下了车。
“委屈你了,回家了就没事了……”苏母心疼地轻轻抚摸着苏野蔓的脸。
“我明明没告诉过任何人……”苏野蔓抽抽搭搭地哭着,“到底是谁举报的我?”
沈临川沉声说道:“我会去查清楚这件事。”
“不用查了……”苏野蔓突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苏宁安的窗口,“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还有妹妹……”
苏父顿时怒火中烧,大步流星地走到苏宁安的房门前,一脚狠狠地踹开了房门:“苏宁安,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反了天了!谁让你举报野蔓的?”
苏宁安缓缓合上书,神色平静地说:“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苏母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难道是野蔓自己举报自己吗?”
“就是她自己说的。”苏宁安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说,“那天聚餐,她喝多了,当着那些闺蜜的面说漏了嘴。”
苏野蔓冲进房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那都是我最好的闺蜜!她们不可能举报我!你不喜欢我就直说,何必诬陷我的朋友?你知道我今天在里面有多害怕吗?”
苏宁安看着苏野蔓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突然觉得十分可笑。
才在监察队待了一天就受不了了?那她这三年的劳改生活又算得了什么呢?
“宁安,”沈临川冷着脸,打断了她的思绪,“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给野蔓一个锦绣前程又何妨,你知不知道她在里面差点犯病了?”
“好了!”苏父暴喝一声,声音如雷,“跟这个白眼狼废什么话!今天我非打死她不可!”
他转身就去拿墙角的扁担。沈临川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伯父……”
“临川!你还帮她!”苏母一把拉住他,满脸愤怒地说,“你看看她把野蔓害成什么样了!”
沈临川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啪!”
第一扁担重重地砸在苏宁安的背上,她只觉得膝盖一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认不认错?”苏父怒吼着,再次举起扁担,“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们苏家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第二下、第三下……苏宁安默默地数着,当数到第三十七下时,眼前已经一片血红,视线模糊。
她突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正在落下的扁担。
“如果可以……”她满嘴是血,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样子,“我也不想做……你们苏家的女儿……”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
六岁那年发高烧,被他们拖去抽血;十五岁在献血站,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十七岁被迫顶罪……
“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只有苏野蔓。”血顺着嘴角不断流下,她字字泣血,“我的大学、我的工作、我的人生……全都给了她,我处处忍让,就是为了祈求得到你们一丁点的爱,可你们偏偏不满足,还要将我抽皮扒骨,是不是,要我死,你们才甘心啊……”
沈临川的手攥得发白,刚要开口说话——
“临川哥……”苏野蔓突然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袖口,“我头好痛,你扶我上楼好不好……”
沈临川低头看了看怀里脸色苍白的苏野蔓,又看了看地上满身是血的苏宁安。
最终,他弯腰将苏野蔓打横抱起。
“我送你回房。”他头也不回地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苏宁安望着沈临川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鲜血从她嘴角不断涌出,在地上汇成了一滩刺目的红色。
苏父的扁担再次落下,苏宁安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第八章
苏宁安是被地板的寒气冻醒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结成一块块暗红色的痕迹。
没有人过来扶她上床,甚至没有人给她盖一条薄薄的毯子。
她咬着牙,艰难地撑起身子,每动一下,都感觉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她的身体,疼痛难忍。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柜子前,从里面翻出医药箱。
药水沾上伤口的瞬间,她疼得眼前一阵发黑,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隔壁房间传来父母和沈临川哄苏野蔓的声音,那声音温柔得刺耳。
“野蔓,喝点粥。”
“别怕,有我在。”
“你受委屈了。”
苏宁安麻木地给自己包扎着伤口,动作机械而迟缓。
这三天来,她就像这个家的透明人一样,自己换药,自己吃饭,自己忍着疼痛翻身。
而苏野蔓虽然被沈临川动用关系放了出来,却因为顶替自己妹妹上大学的谣言传遍了整个家属院,丢了电视台的工作,整日以泪洗面。
这天傍晚,父母和沈临川突然来到她的房间。
“宁安,”苏父难得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话,“我们决定在家属院办个酒席,你去澄清一下谣言。”
苏宁安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澄清什么?”
“就说那些都是你造的谣!”苏母急不可耐地说,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野蔓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你们明明知道真相。”苏宁安声音很轻,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苏父突然变脸,脸色阴沉得可怕,“要是不去,你奶奶的玉镯就别想要了!”
苏宁安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那是奶奶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奶奶更是这个家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可如今,却成了亲生父母要挟她的筹码!
她看向沈临川,眼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你也觉得我该去?”
沈临川避开她的目光,眼神闪烁不定:“木已成舟……野蔓已经替你读了大学,你就该把这份荣誉一并给她。”
苏宁安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无奈:“好,我去。”
酒席那天,家属院的人都来了,热闹非凡。
觥筹交错间,苏宁安像个局外人一样,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酒过三巡,苏父才走上台。
“今天请大家来,是要澄清一件事。”他朝苏宁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台。
苏宁安慢慢走上台,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当年考上大学的……”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是苏野蔓,不是我。那些都是谣言。”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人们议论纷纷,声音嘈杂。
“我就说嘛!一个劳改犯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从小就看野蔓比宁安聪明!”
“听说这谣言就是宁安传的,前几天还被家法伺候了……”
一句句恶言如同锋利的刀子般扎来,苏宁安站在台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审判的犯人,孤立无援。
她看见苏野蔓在沈临川身边破涕为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见父母满意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对苏野蔓的疼爱;看见所有人鄙夷的目光,那目光中满是对她的不屑和厌恶。
下台后,沈临川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别听这些,等我们结婚就好了。”
苏宁安在心里冷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决绝和失望。
不会了,她再也不会和他结婚了。
散席后,她立刻找到父母:“玉镯还我。”
“这个……”苏母支支吾吾,眼神闪烁,“野蔓说很喜欢,就给她了……”
苏宁安浑身发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那是奶奶给我的!你们说好我替她‘澄清’就还给我!”
“现在已经没了,野蔓不小心摔碎了。”苏父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别在这胡搅蛮缠,一个手镯而已,人都死了,你留着也没用!”
苏宁安僵立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身体无法动弹。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她的呼吸骤然停滞,耳边只剩下血液冲击太阳穴的轰鸣声。
那是奶奶临终前,偷偷塞给她的。
老人家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气若游丝地说:“宁安啊,这是奶奶唯一能留给你的……”
二十三年来,那是唯一完全属于她的东西,承载着奶奶对她深深的爱和无尽的牵挂。
“你们到底还要我怎样?!”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从小到大,什么都是苏野蔓的!我的血要给她,我的大学名额要给她,我的人生要为她让路……现在连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她都要抢走!”
第九章
“放肆!”苏父怒目圆睁,扬起手掌。
苏宁安没有躲避,只是眼眶泛红,声嘶力竭地吼道:“打啊!反正你们眼里只有苏野蔓这一个女儿!我算什么?一个活体血库?还是一个替罪羔羊?”
最后,她猛地冲出门去,躲到街角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紧紧抱着膝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倾泻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锃亮如新的军靴停在她面前。
“别哭了。”沈临川递来一方洁白的手帕,声音低沉而温柔。
苏宁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以前亦是如此,每次遭受欺负、被苛待时,都是沈临川给她递来手帕。
他会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会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而她总是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寻求那片刻的温暖与慰藉。
可这一次——
她毅然推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我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说完,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毅然离去。
沈临川站在原地,望着她那单薄而孤独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泛起一种异样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追上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宁安就被客厅里座机的铃声惊醒。
“苏同志,车一小时后到,请做好准备。”电话那头,研究所的负责人声音沉稳而有力。
苏宁安挂断电话,立刻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她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生怕惊动隔壁房间的苏父苏母。
收拾了半个小时,终于将一切整理妥当,刚要离开,房门突然被敲响。
“宁安。”沈临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宁安迅速将行李推到床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才去开门。
沈临川站在门口,军装笔挺,身姿挺拔,眉目依旧清俊如初。
他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说道:“野蔓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和伯父伯母打算带她去北戴河散散心,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
苏宁安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沈临川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地答应,眉头微微蹙起,还想再说些什么,大门口却传来苏野蔓的催促声:“临川哥,快点!”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递给苏宁安:“这个……我跑了几十家店才找到的,虽然不是奶奶原来的那只,但也能慰藉一下你的相思之情。”
苏宁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成色不错的玉镯,和奶奶留给她的那只很像,但终究不是。
“谢谢。”她轻声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沈临川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苏野蔓又在催促,他只好转身离开。
苏宁安关上门,低头看着手中的玉镯。
仿冒的终究是仿冒的,就像他给的爱,从来都不是真心实意,只是表面的敷衍与应付。
她毫不犹豫地将玉镯丢进垃圾桶。
从今往后,沈临川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她,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去爱苏野蔓了。
窗外,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苏宁安站在窗边,看着沈临川的车消失在巷口,心中五味杂陈。
没过多久,另一辆军绿色吉普无声无息地停在家门口,穿着中山装的研究所同志下车,热情地帮她拎行李。
苏宁安最后看了眼这个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彻底抹去。
但等他们回来时,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她已彻底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第十章
北戴河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轻轻拂过,沈临川站在沙滩边缘,裤腿被海水浸湿了一截,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紧紧地落在远处正和商贩讨价还价的苏野蔓身上。
“再便宜点嘛!”苏野蔓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发梢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我男朋友可是军人,您就当拥军优惠啦!”
闻言,沈临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心中涌起一丝不悦。
商贩笑呵呵地看向他:“小伙子好福气啊,女朋友这么漂亮!”说着将两串烤鱿鱼塞进苏野蔓手里,“送你们一串,祝你们百年好合!”
苏野蔓脸颊飞红,偷偷瞄了沈临川一眼,观察他的反应。
沈临川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接过烤串。不远处的苏父苏母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欣慰与满足。
夜幕降临后,海边的游客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宁静与祥和。沈临川站在阳台上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临川哥。”苏野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指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陪我去海边走走好不好?”
沈临川掐灭烟头,点了点头。
月光下的沙滩泛着银白色的光,宛如一片银色的海洋,两人的脚印一深一浅地印在潮湿的沙子上,留下了他们走过的痕迹。
苏野蔓突然停下脚步。
“下周一我就要去省电视台报到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海风,带着一丝不舍与期待,“可能……很久都不能回来了。”
沈临川“嗯”了一声,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平线上,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临川哥……”苏野蔓转过身,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如同点点繁星,“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海浪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沈临川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张苍白的面容——苏宁安蹲在梧桐树下,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眼泪砸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那是一种无声的绝望与痛苦。
“太冷了。”他听见自己说,“我们回去吧。”
苏野蔓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不甘。
沈临川却已经转身往回走,军靴踩在沙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他内心沉重的脚步。
他没有看见身后苏野蔓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和攥得发白的指节,那是一种愤怒与怨恨的宣泄。
接下来的几天,苏野蔓反常地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
她依旧笑容甜美,挽着苏母的手臂挑选贝壳项链,缠着沈临川陪她坐摩托艇,仿佛那晚的尴尬从未发生过,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沈临川暗自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每当自己走神时,苏野蔓眼中闪过的怨毒与狠厉。
第五天清晨,沈临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拉开房门,苏野蔓满脸泪痕地站在外面,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临川哥……”她声音发抖,“我……我可能去不了电视台了……”
沈临川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苏野蔓颤抖着递过一份电报,双手不停地颤抖。
沈临川展开一看,是电视台人事处发来的通知:因群众举报学历造假问题尚未查清,暂缓录用。
“一定是宁安!”苏野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除了她没人会这么害我!”
沈临川盯着电报,眉头紧锁,脑海中浮现出苏宁安那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那是一种对一切都不再在意的决绝。
“先别急。”他收起电报,“我打电话问问情况。”
公用电话亭里,沈临川拨通了监察队老战友的电话,心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压低声音说:“老沈,这事是你想太多。举报人不是你小姨子,是……是那天饭店里一个叫刘芳的姑娘。”
沈临川握着话筒的手一紧,心中涌起一丝异样与疑惑。他想起那天苏野蔓烂醉如泥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浮出水面。
回到旅馆,苏父苏母正围着抽泣的苏野蔓安慰,眼神中充满了心疼与怜惜。见沈临川回来,苏父立刻迎上来:“怎么样?能解决吗?”
沈临川看了苏野蔓一眼:“举报人是刘芳。”
苏野蔓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不可能……”
“你那天喝醉后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沈临川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苏野蔓浑身发抖,仿佛被一股寒意笼罩。
苏母连忙打圆场:“野蔓就算说了什么,那也是喝多了胡说的!刘芳怎么能当真?临川,你可得帮帮野蔓啊!”
沈临川没有应声,心中却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海面,波涛汹涌,仿佛他此刻的心情。突然想起临行前苏宁安接过玉镯时那个平静的眼神,那是一种对一切都不再抱有希望的决绝。
当时他只当她是感动得说不出话,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决绝的告别。
沈临川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出去走走。”他抓起外套往外走,不顾苏母在身后的呼唤,脚步坚定而决绝。
口袋里的怀表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他所有的回忆与情感。
那是苏宁安十七岁那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表盖内侧刻着【一生一世】四个小字,当时他随手塞进口袋,一放就是六年,从未想过它会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沈团长!”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部队急电!”
第十一章
沈临川匆匆赶回旅馆,通讯兵递上加密电报:【速归,有要事。】
当天下午,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返程的火车上,苏野蔓靠在沈临川肩头假寐,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安与狡黠。苏父苏母小声讨论着如何挽回局面,声音中充满了焦虑与无奈。沈临川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火车到站时已是深夜,四周一片寂静。沈临川先把苏家父母和苏野蔓送回家,心中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苏母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她捂着口鼻,脸色瞬间阴沉如水:“这个死丫头,我们不在家,她连地都不扫一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父一脚踹开挡在门口的杂物,怒道:“养她这么多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们回来连口热饭都没有,真是反了天了!”
沈临川站在门口,眉头紧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屋内静得可怕,没有熟悉的脚步声,也没有苏宁安低眉顺眼迎上来的身影,一切显得那么陌生与冷清。
“爸妈,别这么说。”苏野蔓柔声劝道,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瞥向沈临川,“宁安可能只是出门了,说不定……是去约会了呢?”
沈临川的指节微微收紧,指腹抵在掌心,掐出几道泛白的痕迹,心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苏母冷笑:“约会?就她那样,谁会要她?真是自不量力!”
沈临川没有接话,径直走向苏宁安的房间,心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灰尘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房间很整洁,床铺平整,书桌上的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但桌面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一切都显得那么冷清与孤寂。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角落的垃圾桶上——他送的那个丝绒盒子,赫然躺在里面,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沈临川弯腰捡起,打开一看,玉镯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痛感瞬间蔓延开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临川哥……”苏野蔓站在门口,声音轻柔如水,“妹妹可能只是暂时出门了,你别担心。”
沈临川没有回应,只是拉开衣柜。
里面空了大半,苏宁安常穿的几件旧衣服都不见了,仿佛她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书桌上的专业书籍、笔记本,也全部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空荡与寂寞。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脑海中闪过临走前苏宁安接过玉镯时平静的眼神,以及那句轻飘飘的“谢谢”,那是一种对一切都不再在意的决绝。
那不是感动,是告别,是她对他们之间所有情感的告别。
“她真的走了。”沈临川嗓音低哑,攥着玉镯的手指骨节泛白,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悔恨。
苏野蔓脸上的笑容僵住:“什么?”
沈临川没再解释,转身大步往外走,步伐坚定而决绝。苏野蔓急忙追上去:“临川哥,你去哪儿?”
来源:说梦听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