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年,他分馒头给五七干校老教授,教授悄悄给他一本带批注的旧书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30 09:33 1

摘要:那年我十七,在北郊的五七干校大食堂里当学徒,说白了,就是个烧火的。

那年我十七,在北郊的五七干校大食堂里当学徒,说白了,就是个烧火的。

我姓赵,叫卫国。这名字在当时,一抓一大把。

食堂的师傅姓王,是个胖子,总把“阶级觉悟”挂在嘴边,可克扣学员们口粮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说,这是为了帮助他们改造思想,让他们忆苦思甜。

我听着,心里犯嘀咕,但不敢说。

我的活儿,就是天不亮就起来,把那几百斤的煤块砸碎,然后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

烟熏火燎的,一天下来,除了牙是白的,哪儿都黑。

食堂的窗户正对着学员们劳动的操场。

那其实不是操场,就是一片洼地,一下雨就泥泞不堪。

那些过去被称为教授、专家、干部的“学员”,每天就在那片洼地里挖土,挑石头,一干就是一天。

我扒着窗沿看他们。

一个个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脸庞灰扑扑的,眼神大多是麻木的。

就像我灶膛里那些烧得半死不活的煤核,偶尔才迸出一丁点火星,然后迅速熄灭。

人群里,有个老头儿特别显眼。

他姓顾,叫顾言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特别瘦,风一吹就能刮倒似的。背已经驼了,但那根脊梁,又好像有根看不见的钢筋撑着,总也弯不彻底。

他干活最慢,总是落在最后头。

管事的孙主任,一个脸颊瘦削、眼神像鹰一样的人,就爱盯着他。

“顾言之!你那是在挖土还是在绣花?”

孙主任的嗓门又尖又亮,隔着窗户玻璃都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顾教授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用更大力气把镐头砸进冻得硬邦邦的泥地里。

手上的镐头,比他的胳膊还粗。

我看着,心里就堵得慌。

我爹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他说,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良心。

王师傅总教训我,说这些人是“牛鬼蛇神”,是人民的敌人,不能有丝毫的同情心。

他说这是“小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是思想有问题的表现。

我嘴上“嗯嗯”地应着,心里却总有个声音在说,不对。

他们也是人啊。

也会饿,会冷,会累。

那天风特别大,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开饭的时候,学员们排着长队,一个个缩着脖子,端着自己的搪瓷碗。

今天的饭是玉米面窝头和白菜汤。

窝头硬得能当石头使,白菜汤清得能照见人影。

轮到顾教授了。

他把碗递过来,手抖得厉害。我看到他嘴唇都冻紫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王师傅掌勺,故意把勺子在锅底刮得山响,最后只给他盛了半勺清汤。

“吃吧,好好改造!”王师傅皮笑肉不笑地说。

顾教授没说话,默默地接过碗,转身找了个角落蹲下。

他把那个硬邦邦的窝头,掰成很小很小的块,泡在汤里,等它慢慢变软。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灶上还温着几个白面馒头。

那是给孙主任他们这些干部留的“小灶”。

雪白雪白的,又软又香。

我鬼使神差地,趁王师傅去后院抽烟的工夫,偷偷拿了一个,揣进了怀里。

馒头滚烫,隔着粗布衣裳,烫得我胸口的皮肉生疼。

我的心也跟着那馒头一起,“扑通扑通”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端着泔水桶,装作去倒垃圾,绕到了操场后面。

顾教授还在那里,慢慢地喝着那碗几乎见底的汤。

我左右看了看,没人。

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把怀里那个滚烫的馒头飞快地塞到他手里。

“快吃。”我压低了声音,头也不敢抬。

他的手冰凉,像一块石头。

碰到馒头的那一刻,他猛地哆嗦了一下。

我不敢多留,把馒头塞给他,转身就跑。

跑回厨房,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王师傅正从后院回来,眯着眼问我:“卫国,你跑什么?后面有狼追你?”

“没……没,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含糊着,躲到灶台后面,心脏还在狂跳。

一连几天,我都提心吊胆的。

生怕孙主任或者王师傅发现什么。

可什么也没发生。

顾教授见到我,也跟平常一样,只是眼神似乎有些不同。

那是一种……怎么说呢,像是穿透了我的黑脸、我的脏衣服,看到了我心里去的一种眼神。

很温和,也很亮。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

又是一个黄昏,我去倒垃圾。

顾教授正在水龙头下洗手,那里的水刺骨的冷。

他看到我,朝我招了招手。

我心里一紧,还是走了过去。

“小同志。”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

“嗯。”我应着,眼睛不敢看他。

他从那件破旧的中山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四四方方的。

“这个,给你。”他把东西塞到我手里。

那东西有些分量,隔着牛皮纸,能感觉到书本的硬壳。

“这是啥?”我愣住了。

“一本旧书。别让人看见。”他低声说,“那个馒头,很暖和。谢谢你。”

说完,他直起腰,慢慢地走回了宿舍。

我攥着那个牛皮纸包,感觉比揣着那个馒头时还要烫手。

这可比一个馒头严重多了。

这叫“私相授受”,要是被发现了,我这份烧火的活儿不保是小事,搞不好也得被抓去“学习改造”。

我一路跑回自己那个不到五平米的小屋,把门插上。

心跳得像打鼓。

我坐在床沿上,手都是抖的。

我把牛皮纸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本很旧的书。

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已经磨损得很厉害,边角都露出了里面的纸板。

没有书名。

我翻开。

是外文。那些字母像一群小蝌蚪,我一个也不认识。

我当时就泄了气。

啥玩意儿啊这是。

我大字都不识几个,给我一本洋文书,这不是为难我吗?

我有点失望,随手往后翻。

翻着翻着,我愣住了。

书页的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中文小字。

那字迹,清秀有力,跟那些“大字报”上张牙舞爪的字完全不同。

像是一个个站得笔直的小人儿。

我凑到那盏昏黄的十五瓦灯泡下,仔细辨认。

在一行外文下面,他写着:“认清那些你不能控制之事,专注于你能够控制之事——你的思想与行为。”

另一页上写着:“你的幸福,取决于你思想的品质。”

还有一页:“世界本身并无好坏,全在于你如何看待它。一块石头,可以用来砌墙,也可以用来伤人。”

我看得云里雾里。

什么控制不控制的,什么思想品质。

这些话,和我每天听到的“斗争”、“革命”、“打倒”完全不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读着这些字,我那颗因为恐惧和迷茫而躁动不安的心,好像慢慢地静了下来。

就像一碗浑浊的泥水,那些泥沙,开始一点点沉淀。

我把书藏在了床板底下最深的角落里。

从那天起,我多了一个秘密。

每天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我就把那本没名字的旧书拿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我不懂那些洋文,我就只看顾教授写的那些批注。

那些话,像是在跟我对话。

有时候我看不懂,就反复地琢磨。

比如那句,“最高贵的报复,是不要变成你仇恨的人。”

我一开始不明白。别人打你,你不该打回去吗?

可我看着操场上,孙主任对顾教授他们大声呵斥,百般刁难。

顾教授呢,他只是沉默地承受,然后晚上回到宿舍,继续在大家睡着后,点一截别人不要的蜡烛头,看书,写字。

我好像有点懂了。

孙主任想让他变得跟自己一样,充满怨恨,扭曲不堪。

可顾教授没有。

他守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光。

那本书,成了我的另一个世界。

白天,我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听着王师傅的教训,看着窗外麻木的人群,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晚上,我钻进被窝,打开那本书,就好像走进了一个亮堂堂的屋子。

顾教授的那些文字,像是一扇扇窗户,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不仅解释书里的哲学,还写了很多他自己的感悟。

他写植物的生长,“一粒种子,在黑暗的泥土里,也要拼尽全力,向着阳光的方向生长。”

他写历史,“无论寒冬多么漫长,春天总会到来。这是规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他写尊严,“真正的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哪怕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只要你的思想是自由的,你的人格就是完整的。”

我这个烧火的半文盲,就这样,在1967年的寒冬里,开始了我最初的哲学启蒙。

我的老师,是一个不能和我说话的“阶下囚”。

我的教材,是一本我看不懂原文的“禁书”。

我和顾教授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我会在打饭的时候,趁王师傅不注意,把勺子往底下沉一沉,给他多捞点菜叶。

他会在没人的时候,用眼神示意我,告诉我哪几页的批注,是我现在应该看的。

有一次,他借着去打开水的机会,低声对我说:“卫国,多认认字。字是梯子,能让你站得高,看得远。”

从那以后,我开始疯狂地认字。

我找来旧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对。

厨房里包盐的纸,糊墙的报纸,都成了我的识字课本。

遇到不认识的字,我就想办法去问。

有时候,顾教授会在地上,用树枝写给我看。

我学得很快。

认识的字多了,再去看那本书上的批注,就更顺畅了。

我甚至开始尝试着,去理解那些哲学句子背后的逻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我不再只是一个烧火的赵卫国了。

我的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

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人要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些问题,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觉得,我像顾教授写的那样,成了一颗在黑暗里,努力向着光生长的种子。

然而,那点微弱的光,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是孙主任。

他的眼睛太毒了。

他发现,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我,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现在的我,虽然还是怕他,但眼神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那点东西,他不认识,所以他警惕。

有一天,他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赵卫国。”他坐在桌子后面,十指交叉,盯着我。

“孙主任。”我站得笔直。

“最近,思想很活跃啊。”他慢悠悠地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我……我就是每天烧火,干活。”

“是吗?”他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你跟某些思想不纯洁的老家伙,走得很近啊?”

我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没有的事!孙主任,您可不能听别人瞎说!”

“瞎说?”他猛地一拍桌子,“有人看见了!你给顾言之塞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吓得腿都软了。

完了。

这下全完了。

“你给了他什么?你们在搞什么地下活动?说!”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几乎是贴着我的脸吼。

他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能说什么?

我说我给了他一个馒头?

他会信吗?

他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的开始。

我紧紧地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说?”孙主任的眼睛眯了起来,像一条毒蛇,“好,你有骨气。赵卫国,我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为了一个老顽固,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

我还是不说话。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就回响着一句话。

顾教授写的那句话。

“最高贵的报复,是不要变成你仇恨的人。”

我不能像他一样吼叫,不能像他一样卑鄙。

我要守住我心里的那点东西。

“好!很好!”孙主任气得直笑,“把他给我关起来!关到他想说为止!”

我被关进了工具间。

那是个又黑又潮的小屋子,堆满了铁锹和镐头,散发着一股铁锈和霉味。

没有床,没有窗户。

一天只给一碗稀得能养鱼的粥。

我害怕极了。

我怕黑,怕冷,怕饿。

更怕的是,我怕他们去抄我的小屋,把那本书搜出来。

那本书,是顾教授的命。

也是我的命。

在黑暗里,时间过得特别慢。

我不知道过了一天,还是两天。

我饿得头昏眼花,浑身发冷。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又响起了顾教授的那些话。

“你的幸福,取决于你思想的品质。”

“只要你的思想是自由的,你的人格就是完整的。”

我突然就不那么怕了。

他们可以关住我的身体,但他们关不住我的脑子。

我开始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那本书上的批注。

每一句,都像是一块石头,在我的心里,垒起了一座小小的堡垒。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刺眼的光照进来,我用手挡住眼睛。

是王师傅。

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吃吧。”他把碗塞到我手里,叹了口气。

我愣住了。

“快吃,吃完赶紧走。”他催促道。

“走?去哪儿?”

“回家。”王师傅说,“孙主任放你了。他说你年纪小,不懂事,受人蒙蔽,这次就饶了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

“真的。赶紧吃,吃了赶紧滚蛋。这地方,不是你该待的。”王-师傅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碗面。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我回到我的小屋。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床板也被撬开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书!

我冲到床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扒开。

床板下,空空如也。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

书没了。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是我和顾教授之间唯一的联系,是我在黑暗里唯一的光。

现在,没了。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天黑了,又亮了。

我收拾好我那点可怜的行李,一个破旧的帆布包。

临走前,我又看了一眼那个小窗户。

操场上,学员们还在劳动。

我没有看到顾教授。

队伍里,没有那个瘦弱而挺拔的身影。

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他怎么样了?

是因为我吗?

我不敢想下去。

我背着包,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离开了那个我待了快一年的地方。

回到家,我大病了一场。

我爹看着我瘦得脱了形的样子,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熬粥。

病好后,我找了个搬运工的活儿。

每天在码头上扛大包,累得像条死狗,回到家倒头就睡。

我以为,这样就能忘了那些事。

忘了顾教授,忘了那本没名字的旧书。

可我忘不了。

那些刻在书页空白处的字,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头里。

在扛包的间隙,在吃饭的时候,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它们总会自己冒出来。

“认清那些你不能控制之事,专注于你能够控制之事。”

我控制不了我的出身,控制不了这个时代。

但我可以控制我的思想。

我开始重新捡起书本。

我把每天挣来的钱,省下一部分,去旧书摊上淘书。

只要是带字的,我都看。

小说,诗歌,历史,报纸……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地吸收着知识的水分。

我知道,这是顾教授希望我做的。

“字是梯子。”

我要顺着这架梯子,爬上去。

几年后,高考恢复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码头上扛一个一百多斤的米包。

我把米包往地上一扔,坐在地上,哭了。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那一年,我二十七岁。

我辞掉了搬运工的活-儿,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复习。

底子太薄了。

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

最难的是英语。那些小蝌蚪一样的字母,还是让我头疼。

可我一想到顾教授,一想到那本我看不懂原文的书,就浑身都是劲儿。

我把“天道酬勤”四个字,写在纸上,贴在墙上。

那是我从一本旧书里学来的词。

我觉得,这四个字,就是对我那段烧火、扛包的岁月,最好的总结。

发榜那天,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我在那张密密麻麻的红榜上,从头找到尾,又从尾找到头。

终于,在中间的位置,我看到了我的名字。

赵卫国。

后面跟着三个字:中文系。

我考上了。

我一个烧火的,扛大包的,考上大学了。

我冲回家,抱着我爹,哭得像个孩子。

我爹拍着我的背,也老泪纵横。

他说:“卫国,有出息了。”

大学的生活,像做梦一样。

我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像回到了家。

那些过去只能在旧书摊上奢望的书,现在,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任我翻阅。

我选修了西方哲学史。

当老师在课堂上讲到古罗马的斯多葛派,讲到马可·奥勒留和他的《沉思录》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认清那些你不能控制之事……”

“你的幸福,取决于你思想的品质……”

一句句熟悉的话,从老师的嘴里说出来。

原来,那本没有名字的旧书,叫《沉思录》。

原来,顾教授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送给我的,是古罗马一位皇帝的哲学思考。

是一位皇帝,写给自己的人生笔记。

下课后,我冲到图书馆,找到了那本书。

封面是崭新的,纸张是洁白的。

我翻开它,一行行地读下去。

那些曾经只能靠着顾教授的批注才能理解一二的句子,现在,我都能读懂了。

我仿佛能看到,很多年前,顾教授就是在这本书里,找到了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然后,他又把这份力量,连同他自己的感悟,通过一个滚烫的馒头,传递给了我这个烧火的少年。

我读着读着,眼泪就模糊了书页。

毕业后,我留校当了老师。

我教的,是比较文学。

我给我的学生们讲莎士比亚,讲歌德,也讲《沉思录》。

我告诉他们,文字是有力量的。

它能穿越时空,能抵御苦难,能在一个人的心里,点亮一盏不灭的灯。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打听顾教授的下落。

那个年代,很多人和事,都像风中的尘土,说散就散了。

我去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

有人说,他被平反了,回了原来的大学。

有人说,他身体垮了,没撑到那个时候。

也有人说,他出国了,去找他的家人了。

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

连孙主任和王师傅,我也再没见过。他们就像我生命里的两块石头,绊了我一跤,然后就滚进了历史的尘埃里。

寻找顾教授,成了我心里一个未了的结。

我想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想告诉他,当年那个烧火的少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我想把那本《沉思录》,亲手还给他。

虽然我的那本,早就被孙主任抄走了。

但我想,我可以买一本新的,告诉他,他的思想,有了传承。

直到去年,我退休前夕。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一个校友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

发帖人说,她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了很多关于五七干校的日记和信件,希望能找到父亲当年的同事或学生,了解更多的情况。

帖子里,提到了她父亲的名字。

顾言之。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颤抖着手,给发帖人发了私信。

我告诉她,我叫赵卫国,1967年,在北郊干校的食堂烧过火。

很快,我收到了回复。

“赵卫国?我父亲在信里提过您!他说,您是他在最困难的时候,遇到的‘一束微光’。”

看到“一束微光”这四个字,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原来,他记得我。

原来,在他心里,我不是一个不懂事、受蒙蔽的少年。

我是一束光。

我和顾教授的女儿约在一家茶馆见面。

她叫顾盼,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眉眼间,有几分顾教授的影子。

我们相对而坐,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六十多年的岁月,像一条沉默的河,横亘在我们之间。

“赵老师,”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我找了您很多年。”

“我……我也在找顾教授。”我说,“他……还好吗?”

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顾盼的眼圈红了。

她摇了摇头。

“父亲他……在离开干校后第二年,就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像被重锤击中。

“他的身体,在干校就彻底垮了。肺病,加上营养不良……没撑过去。”

茶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可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瘦弱的身影,在寒风中,用尽全力,把镐头砸向冻土。

“他对不起……”我艰难地开口,“当年,要不是我给他那个馒头,也许就不会被孙主任盯上,也许……”

“不。”顾盼打断了我,“赵老师,您千万不要这么想。我父亲在信里,反复提到过那个馒-头。”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已经泛黄的信封。

“这是他当时写给我母亲的信。那时候通信不自由,要检查。所以他写得很隐晦。”

她把信递给我。

信纸已经脆了,上面的墨迹也有些褪色。

我看到了那段话:

“……此地苦寒,身心俱疲。然昨日,遇一少年,面黑如炭,心明如镜。赠我一食,白面所制,温软如春。入口,暖流遍体,非食之暖,乃人心之暖。于此绝境,得见人性未泯,如见微光,足慰平生。此光虽微,可燎原……”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那封信。

“心明如镜……”

“如见微光……”

他把我的一个冲动之举,看得那么重。

而我,当年还为他给了我一本看不懂的洋文书而失望过。

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我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找到了这本书。”

顾盼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

深蓝色的硬壳封面,边角磨损得露出了纸板。

没有书名。

是它!

就是那本书!

我一把接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以为,它早就被毁了,早就化为灰烬了。

“怎么会……怎么会在您这里?”我语无伦次。

“我也不清楚。”顾盼说,“父亲去世后,我们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里面就是这本书。我们猜,可能是当年干校的某位管理人员,良心发现,偷偷把它保存了下来,后来又辗转寄还给了我们。”

我抚摸着那熟悉的封面,就像抚摸着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我翻开书。

书页的空白处,那些我看了无数遍的,清秀而有力的中文小字,静静地躺在那里。

只是,在书的最后一页,多了一行字。

字迹很潦草,看得出写字的人很虚弱,力气不济。

但那风骨,我认得。

是顾教授的字。

上面写着:“赠少年卫国。愿你永远保有内心的尺度,和认识世界的热情。”

落款是:一九六九年,冬。

是他离开干校后,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写的。

他知道,这本书会回到我手里。

或者说,他希望它能回到我手里。

他把最后的嘱托,留在了这里。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抱着那本书,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在茶馆的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

六十多年了。

我从一个烧火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白发苍M的老师。

我的人生,被一个馒头和一本书,彻底改变了。

顾教授用他生命最后的光,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而他自己,却像一颗流星,划过那个黑暗的夜空,陨落了。

“赵老师,”顾盼递给我一张纸巾,“父亲他……没有白走。”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和顾教授一样的温和与坚韧。

“他说,知识和思想,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只要有一颗种子,乘着风,落在合适的土壤里,它就能生根发芽,长成一片新的蒲公-英。”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您,就是他撒下的那颗,最重要的种子。”

茶馆的窗外,阳光正好。

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再也没有五七干校,再也没有人会因为读一本书而被关起来。

我紧紧地握着那本《沉思录》。

我知道,顾教授没有走。

他活在这些文字里。

活在我的生命里。

也活在,我每一个学生的生命里。

那束微光,真的,可以燎原。

来源:小七闲谈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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