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我帮哥哥嫂子看鱼塘,嫂子深夜送餐后说:鱼离水会渴,人呢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28 11:01 1

摘要:我哥比我大十岁,在村子外面包了个鱼塘,算是村里最早“搞活经济”的那批人。

那年夏天,我十六岁,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

我哥比我大十岁,在村子外面包了个鱼塘,算是村里最早“搞活经济”的那批人。

天热,鱼容易翻塘,加上总有贼惦记,我哥就让我去塘边的小屋里守夜。

管吃管住,一个月给我二十块钱。

二十块,在1986年的夏天,对一个农村半大孩子来说,是一笔巨款。

我哥说,这点钱,够你买一年的小人书了。

我答应了。

守鱼塘的小屋,其实就是个用泥坯和油毛毡搭的窝棚,紧挨着水边。

白天,热气从地里蒸上来,混着水里的腥气,能把人熏个半死。

到了晚上,蚊子像轰炸机一样,成群结队地往身上扑。

我每天就搬个小马扎,坐在窝棚门口,看着一池子墨绿色的水发呆。

水面上,偶尔有鱼“噗通”一声翻个身,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涟漪里是揉碎的月光。

除了鱼,就是蛤蟆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叫得人心烦。

我哥忙,白天在镇上跑销路,晚上累得倒头就睡。

给我送饭的活,就落在了我嫂子林晚身上。

嫂子不是我们村的人,听说是从县城里来的。

她嫁给我哥的时候,村里人都说我哥有福气,娶了个城里姑娘。

嫂子长得好看,皮肤白,眼睛大,不像我们村里的女人,被太阳晒得又黑又糙。

她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总是带着点笑。

她每天晚上大概九点多钟,会提着一个篮子,顺着田埂走过来。

远远地,就能看见她手里那盏马灯的光,像一颗流浪的星星,在黑暗里一晃一晃的。

那晚的月亮特别亮,像个明晃晃的大银盘子,挂在天上。

风吹过水面,带来一阵凉意,也送来了嫂子的脚步声。

她走得很轻,踩在泥地上的声音沙沙的,像春蚕在吃桑叶。

“小叔,还没睡?”她把篮子放在我旁边的小桌上,声音里带着点水汽。

我“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水面。

“给,还热乎着。”她从篮子里端出一碗面条,上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还有一小碟她自己腌的萝卜干,脆生生的。

我接过来,呼噜呼噜地吃。

说实话,嫂子的手艺比我妈强多了。

她不说话,就坐在我对面的小马扎上,双手抱着膝盖,也看着那片被月光照得发白的水面。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就用手轻轻拢到耳后。

那个动作,特别慢,也特别好看。

我吃完了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嫂子,你做的面真好吃。”我抹了抹嘴,由衷地夸奖。

她笑了笑,那笑比平时要真切一点,眼睛弯弯的,像水里的月牙。

“好吃就多吃点,明天还给你做。”

她收拾着碗筷,动作不紧不慢。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只有虫子还在不知疲倦地叫。

月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边。

她看起来那么不真实,好像随时会乘着月光飞走一样。

“小叔,”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这鱼在水里,会觉得闷吗?”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

“鱼……鱼不就在水里活着吗?离开水就死了。”

“是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像一阵风吹过空旷的原野,“可水太深了,也太静了。”

她站起身,提起篮子,准备回去。

走到田埂上,她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月光下,她的脸有些模糊,只有眼睛亮得惊人。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说:

“鱼离了水,会渴死。”

“那人呢?”

说完,她就转过身,提着那盏忽明忽暗的马灯,消失在了黑暗里。

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鱼塘边,反复琢磨她那句话。

人离了什么,会渴?

那时候的我,想不明白。

我只觉得,嫂子的身上,有一种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东西。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单。

就像那盏在黑夜里摇晃的马灯,亮着,却照不远,也暖不了自己。

从那天晚上起,我开始特别留意嫂子。

我发现,她不爱串门,村里的女人聚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她从来不参与。

她喜欢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看书。

那书的封皮是蓝色的,上面印着我看不懂的外国字。

有时候,她会对着书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风吹过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喜怒的雕像。

我哥对她很好,赚了钱,第一个就想着给她买新衣服,买城里才有的雪花膏。

我哥是个粗人,他表达爱的方式,就是把所有他认为好的东西,都堆到嫂子面前。

可嫂子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她收到新衣服,会笑着说“谢谢”,然后叠得整整齐齐,放进箱子里,很少见她穿。

有一次,我哥从镇上给她带回来一根红色的头绳,上面还缀着两颗亮晶晶的珠子。

我哥献宝似的递给她:“晚,你看,多好看,你戴上肯定像电影里的明星。”

嫂子接过去,捏在手里,看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对我哥说:“强,下次别买这些了,浪费钱。”

我哥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不喜欢?”

“不是,”嫂子摇摇头,“就是觉得……用不上。”

我哥没再说话,转身就去鱼塘那边忙活了。

我看见,他把那根没抽完的烟,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灭。

那天晚上,嫂子没有给我送饭。

是我哥提着饭盒来的,一脸的疲惫。

“你嫂子今天不舒服,睡了。”他把饭盒塞给我,就蹲在塘边抽烟。

烟头的火光,在他粗糙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觉得,我哥也很孤单。

他和嫂子,就像是两条生活在不同水域的鱼。

我哥的鱼塘,水肥鱼壮,是他用汗水换来的安稳世界。

而嫂子,她心里的那片海,又在哪里呢?

后来有一次,下大雨。

我一个人在窝棚里,听着雨点砸在油毛毡上,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它拆了。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闪电划过的时候,才能看清外面白茫茫的雨幕。

我有点害怕。

就在这时,我看见远处有一束光,是手电筒的光。

光柱在雨里晃动着,越来越近。

是嫂子。

她穿着雨衣,手里提着饭盒,脚上是一双高筒雨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

她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

“嫂子,这么大雨,你还来?”我赶紧把她拉进窝棚。

窝棚小,我们俩一进来,就显得更挤了。

她脱下雨衣,露出了里面的确良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怕你饿着。”她把饭盒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饺子。

猪肉白菜馅的,是她亲手包的。

“你哥今天去县里送鱼,估计回不来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我们俩就着昏暗的马灯,吃着饺子。

雨声很大,我们说话要靠喊。

“嫂子,你……后悔嫁给我哥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就这么问了出来。

她擦头发的动作停住了。

马灯的光,跳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说:“你哥,是个好人。”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但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人,和爱人,是两回事。

那天晚上,雨下了一夜。

嫂子没有回去,就在窝棚里的小床上,和衣躺了一会儿。

我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一夜没睡。

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味道,是泥土被雨水浸泡后的腥味,也是一种叫“无可奈何”的味道。

从那以后,嫂子来送饭的时候,会跟我多说几句话。

她会问我,将来想做什么。

我说,我想去外面看看,不想一辈子守着这个鱼塘。

她听了,眼睛里会亮起一点光。

“外面好,”她说,“外面的世界很大。”

她开始给我讲她看过的书里的故事。

讲那个叫简·爱的姑娘,怎么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尊严。

讲那个叫娜拉的女人,怎么勇敢地离家出走。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我觉得,嫂子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不再是那个沉默的,总是带着忧愁的嫂子。

她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那种向往,像是一棵拼命想要挣脱土地,去拥抱天空的树。

有一次,她又带来了那本蓝色封皮的书。

她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诗,念给我听。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里的泉水。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我听不懂,但我能感觉到那几个字里蕴含的力量。

“这是泰戈尔的诗,”她说,“一个印度诗人写的。”

“他写得真好。”我由衷地说。

“是啊,”她合上书,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珍宝,“文字是有翅셔的,可以带人飞到很远的地方。”

她看着远方的黑暗,眼神悠远。

“小叔,你知道吗?我以前的梦想,是当一个老师。”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一阵难过。

我哥不识字,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一本诗集对嫂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也不会明白,嫂子心里,藏着一个多么辽阔的世界。

那个世界,不是一个鱼塘就能圈住的。

夏天的尾巴上,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我哥的一个战友从外地来看他。

晚上,我哥在家里摆了一桌酒席。

我也被叫了回去。

酒桌上,男人们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赤。

他们聊着当兵时候的趣事,聊着现在的生活。

我哥喝多了,搂着他战友的肩膀,大着舌头说:“老张,你看我,现在有婆娘,有鱼塘,这日子,美!”

他战友也喝高了,拍着我哥的背:“你小子,有福气!娶了这么俊的媳妇儿!弟妹,来,我敬你一杯!”

嫂子不怎么会喝酒,但还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那个叫老张的战友,看着嫂子,眼神有点直。

“弟妹,你真是……不像农村人,像画里走出来的。”

我哥听了,哈哈大笑,一脸的得意。

“那是!我媳妇儿,是城里来的文化人!”

嫂子的脸,更红了,但那不是害羞的红,而是一种掺杂着尴尬和难堪的红。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后来,老张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故意的,开始讲起了黄段子。

桌上的男人,都哄笑起来。

我哥也跟着笑,还用胳膊肘碰了碰嫂子,示意她也笑。

嫂子的脸,由红转白。

她猛地站起身,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我……我去给你们添点饭。”她说完,就逃也似的进了厨房。

我哥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这婆娘,真是不懂事,扫兴!”他嘟囔了一句。

老张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弟妹脸皮薄,咱们继续喝!”

那顿饭,后来吃得索然无味。

客人走了之后,我哥的酒劲上来了。

他冲进厨房,对着正在刷碗的嫂子,大吼道:“林晚!你今天什么意思?给我摆脸色看是不是?我兄弟在这儿,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嫂子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

“我没有。”她的声音很小。

“没有?你当我是瞎子吗?”我哥一脚踹在旁边的水桶上,水洒了一地,“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你呢?你整天就抱着你那几本破书,看不起我这个泥腿子是不是?”

“我没有看不起你。”嫂子转过身,眼睛红红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嫌我那些兄弟粗俗?他们都是跟我一起扛过枪的兄弟!他们粗俗,我他娘的也粗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哥的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嫂子不说话了。

她就那么站着,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没有哭出声,就是默默地流泪。

那样子,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我站在门口,想进去劝,又不敢。

我哥还在那儿骂骂咧咧,说的都是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

最后,他骂累了,指着嫂子说:“林晚,我告诉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给了我,就得过我这样的日子!别整天想着你那些不着边际的玩意儿!”

说完,他就摔门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嫂子一个人。

她慢慢地蹲下身,把地上的碎碗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瘦削的背上。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巨大的叹息。

那天晚上,我回到鱼塘的窝棚,心里堵得难受。

我哥没回来,我知道,他肯定又去塘边喝酒了。

半夜的时候,嫂子来了。

她没有提饭盒,也没有拿马灯。

她就那么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走在月光下,像个孤魂野鬼。

她在我身边坐下,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水声和虫鸣。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就要这么一直坐到天亮的时候,她开口了。

“小叔,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大了。

“我以前觉得,人活着,就该像书里写的那样,有爱,有梦想,有自由。”她看着水面,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后来,我嫁给你哥,我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也挺好。你哥对我好,我知道。他把心都掏给我了,可我……”

她哽咽了,说不下去。

“他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能装下一个鱼塘。”

“我的世界,他走不进来。他的世界,我也挤不进去。”

“我们俩,就像是岸上的树,和水里的鱼。能互相看见,却永远也碰不到一起。”

“这种日子,比没饭吃,还让人觉得饿。”

她说的那些话,我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但我能感觉到她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那是一种,灵魂的饥渴。

那天晚上,她跟我说了很多。

说她小时候的家,说她那个当老师的父亲,说她曾经考上了师范学校,却因为家里出事,没能去上。

她说,她嫁给我哥,是她父亲临终前的安排。

她父亲说,我哥人老实,能干,会疼人,嫁给他,一辈子吃穿不愁。

“我爸说的都对,”她苦笑着,“可他忘了告诉我,人光吃饱肚子,是不够的。”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那句“鱼离了水会渴,人呢?”的真正含义。

鱼的渴,是生理的。

人的渴,是精神的。

我哥给了她一个安稳的池塘,可她是一条向往大海的鱼。

池塘再安稳,也解不了大海的渴。

几天后,嫂子走了。

她没有跟我哥大吵大闹,走得悄无声息。

她只留下一封信,和一本那本蓝色的泰戈尔诗集。

信是写给我哥的。

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哥看完信,一个人在鱼塘边坐了一天一夜,抽了两包烟。

他没有哭,也没有骂,就是沉默。

那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人觉得沉重。

那本诗集,是留给我的。

扉页上,有嫂子娟秀的字迹。

写的是:

“送给小叔,愿你永远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海。”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生如夏花之绚烂。”

后面那句“死如秋叶之静美”,她没有写。

或许,在她看来,离开,就是一种绚烂的开始。

嫂子走后,村里流言四起。

有人说,她嫌贫爱富,跟城里的有钱人跑了。

有人说,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我哥听了,就跟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维护着他那份已经破碎的尊严。

可我知道,嫂子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只是,太渴了。

那个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秋天的时候,我没有再守鱼塘,而是跟着村里人,去了南方的城市打工。

走的那天,我哥来送我。

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人也变得更加沉默了。

他塞给我二百块钱,说:“出去之后,好好干,别像我,没本事。”

我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走了。

坐上那辆开往南方的绿皮火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我突然想起了嫂子。

我想,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看着窗外,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期待和一丝丝的迷茫。

那本诗集,我一直带在身边。

在工地上搬砖的时候,在流水线上拧螺丝的时候,在深夜的集体宿舍里,我都会拿出来翻一翻。

很多诗句,我还是看不懂。

但我总能想起那个夏天的夜晚,那个坐在鱼塘边的女人,用清泉一样的声音,念着“生如夏花之绚烂”。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

我也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为生活奔波的中年人。

我走过很多城市,见过很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

我哥的鱼塘,越做越大,他成了我们村里第一个开上小汽车的人。

后来,他又娶了一个媳-妇,是邻村的,很能干,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只是,他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喝醉了酒,搂着人说“我这日子,美”。

他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有一年过年,我回家。

我们兄弟俩,坐在院子里喝酒。

喝到半夜,他突然问我:“你说,你嫂子……她现在过得好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林晚嫂子。

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没有放下。

“应该……挺好的吧。”我说。

他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就好。”他说,“是我耽误了她。”

月光照在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我看到,他的眼角,有泪光在闪。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哥其实什么都懂。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他的爱,太沉重,太质朴,像他脚下的那片土地。

而嫂子的爱,太轻盈,太飘渺,像天上的那片云。

土地留不住云,云也带不走土地。

大概在十年前,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一个南方的沿海小城。

一天,我在一家旧书店里闲逛,无意中看到了一本杂志。

杂志上,有一篇散文,写的是关于海的。

文笔很细腻,很温柔。

作者的名字,叫“林晚”。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我找到杂志社的地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了一封信过去。

我在信里,没有说我是谁,只写了那句诗:

“生如夏花之绚含。”

然后,我留下了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半个月后,我收到了回信。

信封上的字迹,和我那本诗集扉页上的,一模一样。

是她。

信里,她没有多说她的近况,只是和我聊了聊文学,聊了聊这些年的变化。

她说,她后来考上了大学,现在在一所中学里当语文老师。

她说,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平静,而且充实。

信的最后,她写道:

“谢谢你还记得那句诗。我找到了我的海,希望你也一样。”

我拿着那封信,在窗前站了很久。

窗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那个守着一池鱼水的少年。

那时候,我以为世界就是那个鱼塘那么大。

是她,用一句诗,一本书,在我心里,凿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从那个口子里,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一个关于梦想,关于远方,关于寻找自我的世界。

我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让我度过了一个物质上不那么匮乏的夏天。

而她,却给了我一件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那东西,叫作“渴望”。

对更广阔天地的渴望。

从那以后,我们偶尔会通一次信。

我们很有默契地,从不提及我哥,不提及那个村庄,不提及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

我们就像是两个失散多年的笔友,分享着彼此对生活,对世界的看法。

我知道,她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去年,我回了一趟老家。

村子变化很大,很多老房子都拆了,盖起了漂亮的小楼。

我哥的鱼塘,也变成了村里的一个垂钓中心。

我站在当年的那个窝棚的位置,看着眼前的一切,物是人非。

我哥陪我站了一会儿。

他指着那片水,说:“这里,以前是你嫂子最喜欢待的地方。”

我点点头。

“你说,她要是当初不走,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他问我,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生活没有如果。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本已经被我翻得卷了边的泰戈尔诗集。

我翻到那一页,指给她曾经念过的那句诗。

“哥,你看。”

我哥凑过来看,他还是不识字。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

风吹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绚烂……”他喃喃自语,“是啊,她那样的人,就该活得绚烂一点。”

他转过头,看着我,咧开嘴,笑了。

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释然。

“走,回家喝酒去。”他说。

那天晚上,我们又喝了很多酒。

我哥醉了,拉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说:“小弟,哥不怨她,真的,一点都不怨。哥就是……就是有点想她。”

我拍着他的背,心里五味杂陈。

爱有很多种方式。

有一种爱,叫作放手。

有一种成全,叫作我还记得你。

我哥和我嫂子,他们都没有错。

他们只是,在那个贫瘠的年代里,相遇得太早了。

他们的灵魂,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频率上。

就像鱼和飞鸟,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或许,短暂的交汇,已经是命运最大的恩赐。

如今,我也到了不惑之年。

我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业。

我不再是那个守着鱼塘的少年,也不再需要靠打工来维持生计。

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

我见过真正的大海,辽阔,深邃,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每一次,当我站在海边,听着海浪的声音,我都会想起那个女人。

想起她说的,“鱼离了水会渴,人呢?”

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她了。

人离了梦想,离了自我,离了那片能让灵魂自由呼吸的海,就会渴。

那种渴,无关温饱,却能耗尽一个人所有的生命力。

我很庆幸,在我的少年时代,遇到了她。

她像一颗流星,划过我贫瘠的天空,虽然短暂,却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她让我明白,生活,不只有眼前的鱼塘,还有诗和远方。

那本诗集,至今还放在我的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书页已经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

但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1986年的那个夏天。

想起那片洒满月光的鱼塘,想起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想起那个女人清瘦的背影和她眼睛里的光。

那束光,穿越了漫长的岁月,至今,依然温暖着我。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嫂子没有离开,会怎么样?

她可能会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沉默中,慢慢枯萎。

她眼睛里的光,会一点点熄灭。

她会变成村里那些普通的女人一样,为了一日三餐,为了孩子丈夫,磨掉所有的灵气和梦想。

那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我感谢她的离开。

她的离开,虽然给我哥带来了长久的伤痛,但也让他慢慢学会了反思和成长。

她的离开,成全了她自己,也无意中,点亮了我。

这就是生活。

充满了遗憾,也充满了意想不到的馈赠。

就像那片鱼塘,它困住了一条鱼,却也让一个少年,看到了天空的样子。

前段时间,我儿子放暑假,我带他回了趟老家。

他站在鱼塘边,拿着手机,拍着夕阳下的水面。

“爸,这里真美。”他说。

我笑了笑,是啊,真美。

我指着水里跳跃的鱼,问他:“儿子,你说,这鱼在水里,会觉得闷吗?”

我儿子愣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想了想。

“可能会吧,”他说,“如果它向往的是天空的话。”

我看着他年轻的,充满朝气的脸,心里一阵感慨。

真好。

真好,他生活在一个,可以自由谈论梦想和天空的时代。

真好,他不需要再经历我们那一代人的挣扎和“饥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带他去了县城里最好的书店。

书店里,人很多。

我看到很多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捧着书,席地而坐,看得津津有味。

我在诗歌区,找到了泰戈尔的诗集。

最新版的,印刷精美。

我买了两本。

一本,我准备下次去那个沿海小城的时候,亲手送给林晚嫂子。

我想告诉她,当年的那个小叔,如今也找到了自己的海。

另一本,我送给了我儿子。

我在扉页上,写下了和她当年一样的话:

“愿你永远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海。”

儿子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

有些东西,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体会。

我只希望,他的人生,能像夏花一样,尽情地绽放,活得热烈而绚烂。

不要像我们这一代人,心里藏着太多秋叶的静美和遗憾。

离开老家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鱼塘。

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整个水面镀上了一层金色。

有风吹过,水面上波光粼粼。

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一个女人,提着一盏马灯,从田埂上走来。

她问我,鱼离了水会渴,人呢?

那时候,风里有答案,我却听不懂。

现在,我懂了。

人这一生,都在寻找一片能让自己不“渴”的水域。

有些人,很幸运,出生就在海里。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从一个池塘,跳向另一个池塘。

还有些人,比如嫂子,她勇敢地跃出了那片禁锢她的水,哪怕前方是未知的干涸,她也要去寻找那片属于自己的蔚蓝。

我很敬佩她。

也很感谢她。

车子发动了,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鱼塘。

它在暮色中,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再见了,我的少年时代。

再见了,那个曾经让我困惑,也让我成长的夏天。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我不会再害怕“饥渴”。

因为我的心里,早已装下了一片,属于我自己的,辽阔无垠的大海。

我会带着这份辽阔,继续走下去。

像夏花一样,绚烂地,开放。

来源:正能量天空Efc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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