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工厂技术员被辞退,深夜碎纸机轰响,次日千万生产线全瘫痪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28 17:05 1

摘要:递给我纸的是新来的李主任,三十出头,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身笔挺的西装,跟我这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张辞退通知书,薄得像一片秋天的枯叶。

拿在手里,却沉得像一块铁。

A4纸,打印的宋体字,冰冷,标准,没有任何感情。

上面说,由于公司结构优化和技术升级,我的岗位被取消了。

落款是人力资源部的章,红得刺眼。

递给我纸的是新来的李主任,三十出头,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身笔挺的西装,跟我这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办公室里,有股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很高级,也很陌生。

不像我的车间,永远是机油味混着铁锈的甜腥,那是我闻了三十年的味道,是我的味道。

“王师傅,公司也是为了长远发展,希望您能理解。”

李主任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客气,但疏远。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双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能照出我满是油污的手。

我的手,这双手,三十年了,就没干净过。

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油泥,洗不掉,像是长在了肉里。

手掌上全是老茧,有些地方裂着口子,像干涸的土地。

就是这双手,摸遍了流水线上每一台机器,每一个零件。

哪颗螺丝松了,哪个轴承在“咳嗽”,我闭着眼睛用手一摸,心里就有数。

李主任见我没反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补偿方案都写在上面了,N+1,公司不会亏待老员工的。”

我还是没说话。

我能说什么呢?

说我十六岁进厂,从学徒干起,把最好的三十年都给了这里?

说这条千万级别的流水线,是我和老师傅们一颗螺丝一颗螺丝亲手装起来的?

说那些德国进口的图纸,上面的数据有些早就过时了,是我一笔一划在笔记本上修正,才让这些机器在这片土地上服服帖帖地运转了这么多年?

说这些,有用吗?

在“结构优化”和“技术升级”这些冰冷的词面前,一个老师傅的感情,一文不值。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有些发白。

最后,我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像生了锈的齿轮。

“知道了。”

我转身,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办公室。

回到车间,巨大的轰鸣声像往常一样扑面而来,但今天,这声音听起来格外遥远。

它好像在跟我告别。

我没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顺着流水线,从头到尾,慢慢地走。

这是我最后一次巡视我的“兵”了。

第一台,是冲压机,我叫它“老伙计”。

三十年前,它刚运来的时候,脾气暴躁得很,动不动就卡壳,震得整个车间地动山摇。

德国来的工程师调试了半个月,摇着头走了,说水土不服。

是我,和已经退休的张师傅,守了它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把一个关键的传动齿轮,用锉刀手工打磨了零点零二毫米。

就这零点零二毫米,让它从此温顺得像一头牛。

它的机身上,左下角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我当年不小心用扳手磕的,心疼了好几天。

我伸出手,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抚摸着那道划痕。

冰凉的金属,似乎还带着当年的温度。

再往前走,是7号切割机。

它有个毛病,每运转超过四个小时,声音就会变得尖利,像猫叫。

说明书上找不到原因,李主任请来的专家也查不出问题。

只有我知道,是它里面一个不起眼的散热风扇轴承,有轻微的变形。

只要在特定的位置,滴上三滴18号润滑油,不多不少,正好三滴,它的“歌声”就会重新变得雄浑有力。

这个秘密,只记录在我那个陈旧的,封面都磨破了的笔记本上。

我一步一步地走,一台一台地看。

3号焊接机器人,它的右臂关节在阴雨天会有点迟钝,需要提前预热。

11号传送带,在运输超过五十公斤的重物时,速度要下调百分之三,不然会磨损链条。

18号精密打磨机,它的核心磨具,每工作三百个小时,就必须用我特制的油石,按着顺时针的方向,手工打磨三十圈。

这些,都是它们和我之间,三十年的秘密。

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它们舒不舒服,高不高兴。

而我,是这个车间里,唯一能听懂它们语言的人。

走到流水线的尽头,是我的工作台。

台子上,整齐地摆放着我的工具,每一件都被我擦得锃亮。

旁边,摞着十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牛皮纸的封面,已经泛黄卷边,上面沾满了洗不掉的油污。

我翻开第一本,是三十年前的。

字迹还很稚嫩,歪歪扭扭,记录着我作为学徒,每天犯的错,和师傅的教诲。

“机器也是有生命的,你要用心去听。”

这是我师傅退休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图纸,是我手绘的零件改造图。

有各种各样的数据,是我一次次测试记录下来的最佳运行参数。

有红色的笔迹,是出了故障后,我总结的经验教训。

这十几本笔记,是我三十年的心血,是这条流水线的“魂”。

没有它们,说明书就是一堆废纸。

李主任前几天还来过,看到了这些笔记本,轻描淡写地说:“王师傅,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手写?数据要上云,要建立数据库,这才是科学管理。”

我当时没反驳。

我怎么跟他说,有些东西,是数据无法记录的?

机器的每一次轻微抖动,每一次异响,那种细微的差别,是传感器捕捉不到的,只能靠一双有经验的手,和一颗沉静的心。

我把笔记本一本一本地收进我的工具箱。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眼神里有同情,有不舍,也有无奈。

跟我同龄的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保重。”

年轻的徒弟小李,红着眼圈,抢过我手里的工具箱:“师傅,我送你。”

我摇了摇头,把工具箱重新拿了回来。

“不用,我自己来。”

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我拎着我全部的家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我待了三十年的地方。

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眼泪就掉下来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老伴给我下了一碗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把面碗推到我面前。

我们是几十年的夫妻了,我的一个眼神,她就什么都懂了。

我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三十年啊。

人生有几个三十年?

我把青春,汗水,所有的一切,都给了那个车间,那些机器。

我以为,我会一直干到退休,看着它们安安稳稳地运转。

没想到,最后是被当成一个落后的,需要被“优化”掉的零件,被轻易地丢弃了。

胸口堵得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我起身,走回房间,打开了那个沉重的工具箱。

工具被我一件件拿出来,擦拭干净,放回原位。

最后,箱底露出了那十几本笔记本。

我拿起一本,摩挲着粗糙的封面,上面有我的体温,我的味道。

我该拿它们怎么办?

留着?

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看着它们,只会一遍遍地提醒我,我是如何被抛弃的。

烧了?

我舍不得。

那是我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碎纸机上。

那是女儿前几年给我买的,说是家里有些不用的文件,可以碎掉,保护隐私。

我一次也没用过。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也许,这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让它们,以一种最彻底的方式,和我告别。

我搬来碎纸机,插上电源。

深夜里,万籁俱寂,只有我的心跳声,和即将响起的轰鸣。

我拿起第一本笔记,翻开第一页。

“1993年,9月3日,晴。今天第一次摸到车床,手抖得厉害,差点把零件削坏了,被师傅骂了一顿。他说,手要稳,心要静。”

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

我把那一页纸,撕下来,慢慢地,送进了碎纸机的入口。

“嗡——”

碎纸机低沉地吼叫起来,像一头饥饿的野兽。

纸张被卷入,切割,撕裂。

从另一端出来的,是细碎的,雪花一样的纸屑。

上面稚嫩的字迹,瞬间化为乌有。

我的心,也跟着被撕裂了一下。

很疼。

但我没有停。

我一页一页地撕,一本一本地喂。

“1995年,6月12日,雨。7号切割机主轴异响,查了一天没找到原因。晚上做梦都在听那个声音。第二天,我发现是联轴器的动平衡出了问题。”

这一页,碎了。

“2001年,11月2日,阴。为了攻克一个技术难题,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女儿打电话说想我了,我只能对着电话说,爸爸忙。挂了电话,一个大男人,在车间角落里哭了。”

这一页,也碎了。

“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厂里组织捐款,我把准备给老伴买金戒指的钱,都捐了出去。老伴没怪我,她说,救人要紧。”

碎了。

“2015年,3月8日,我带的第一个徒弟小李,可以独立操作了。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把师傅送我的第一把卡尺,传给了他。”

也碎了。

……

碎纸机的轰鸣,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它在吞噬我的记忆,我的青春,我的三十年。

纸屑越堆越高,像一座小小的坟茔,埋葬着一个老技术员全部的骄傲和心血。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从东边,走到了西边。

最后一本笔记,最后一页纸,也被我送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当最后一声轰鸣停止,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沉重的呼吸声。

我看着那一堆轻飘飘的,毫无意义的纸屑,突然觉得,自己也像它们一样,被彻底粉碎了。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这样吧。

都结束了。

第二天,我睡到快中午才醒。

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是徒弟小李打来的。

我划开接听,还没开口,就听到他那头火急火燎的声音,背景音是刺耳的警报声和嘈杂的人声。

“师傅!师傅你在哪儿?出大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睡意全无。

“怎么了?慢慢说。”

“流水线……全停了!”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今天早上,李主任推行他那个什么‘全自动化智能管理系统’,把您之前设定的那些参数全都覆盖了。结果刚一开机,7号切割机就爆了火星,然后3号焊接臂直接撞上了11号传送带,现在整个生产线都瘫痪了!警报响个不停,所有人都慌了!”

我握着手机,沉默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些机器,就像我的孩子,它们的脾气,它们的秉性,我最清楚。

它们不是一堆冷冰冰的钢铁,它们需要被尊重,被理解。

那个李主任,他只相信电脑里的数据,他以为靠一个所谓的“智能系统”就能取代人,取代三十年的经验。

他太傲慢了。

“李主任呢?”我问。

“他脸都白了,带着他请来的那帮专家,对着电脑手忙脚乱,根本找不到问题在哪儿!师傅,这条线要是停一天,损失就是上百万啊!现在厂长都惊动了,正从市里赶过来!”

小李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师傅,你快回来吧!只有你能救它们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

回去?

以什么身份回去?

一个被辞退的,被“优化”掉的老员工?

回去看李主任的笑话?

不,我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我心疼的,是那些机器。

它们此刻,一定很难受吧。

就像被人强行喂了不对的药,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师傅?师傅你还在听吗?”

“我在。”我缓缓地说,“小李,你听我说。先切断总电源,不是紧急制动,是总闸。然后,去检查7号机的散热口,看看是不是有异物堵塞。还有,3号焊接臂的液压泵,压力值肯定不对,让它自然冷却,不要强行重启。”

我凭着记忆,冷静地口述着一个个步骤。

这些东西,早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比我自己的生日记得都清楚。

电话那头,小李一边应着,一边大声地向周围的人传达我的指令。

“师傅,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淡淡地说,“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说的是实话。

那些最核心的,最细微的调整数据,那些针对每一台机器的“独家配方”,都记录在我的笔记本上。

而我的笔记本,已经在昨天晚上,变成了一堆无字的雪花。

没有了那些笔记,光凭记忆,我只能解决一些紧急问题,但想让整条流水线恢复正常,几乎不可能。

“怎么会……师傅……”小李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震惊。

我没再解释什么,轻轻地挂了电话。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拉上窗帘,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轰鸣的车间,那些“老伙气”都在对我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王衡吗?”

我愣住了。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是老厂长,张总。

他已经退休好几年了,把厂子交给了他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小张厂长。

“张总,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听说了。”张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一丝歉意,“小王,对不住了。”

这一声“对不住”,让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三十年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出口。

“张总,您别这么说,不关您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这个厂子,是我一手做起来的。你,也是我当年亲手招进来的。我把你当亲兄弟,当子侄看,结果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个姓李的,是我儿子从国外高薪聘请来的‘人才’,说是懂什么现代化管理。我早就跟他说过,厂子里的事,尤其是车间里的事,离了你王衡,玩不转。他不听,非要搞什么改革,现在好了,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小王,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

老厂长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恳求。

“回来吧。回来帮帮厂子,帮帮我。就当是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

我沉默了。

我的脑海里,闪过李主任那张傲慢的脸,闪过那张冰冷的辞退书。

也闪过老厂长当年手把手教我技术的场景,闪过那些和工友们一起加班,一起啃馒头,一起为了一个技术难题欢呼雀雀的日日夜夜。

还有那些机器。

它们在哀嚎,在等我。

“小王,我知道,让你回来,是委屈你。但是,几千号工人,还等着开工吃饭。这条生产线,是厂子的命根子,也是咱们几十年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老厂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是啊,那不仅仅是我的心血,也是几代人的心血。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电话,缓缓地说道:

“张总,我回去。”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别说两个,二十个都行!”

“第一,那个李主任,我不想再看到他。”

“没问题!我现在就让他滚蛋!”老厂长斩钉截铁地说。

“第二,”我顿了顿,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我那些笔记本,没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厂长是懂技术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笔记本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这条流水线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已经不存在了。

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问:

“一本……都没了?”

“没了。”我说,“昨天晚上,都让我用碎纸机,碎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茶杯摔碎的脆响。

我能想象到老厂长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震惊,痛心,和无尽的悔恨。

“碎了……碎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苍凉。

“不过,”我话锋一转,“东西虽然没了,但有些东西,还长在我脑子里,长在我手上。”

“我不敢保证能让它恢复到百分之百,但我会尽力。”

“好!好!好!”老厂长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小王,大恩不言谢!厂子,拜托你了!”

挂了电话,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我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每一个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

这是我的战袍。

当我重新出现在车间门口时,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惊讶,有激动,有愧疚。

警报声已经停了,但瘫痪的流水线,像一条死去巨蟒,横亘在那里,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小张厂长和几个高管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尴尬。

“王……王师傅,您来了。”小张厂长搓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有看他,我的眼里,只有那些受伤的机器。

我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向了流水线的起点。

李主任不在,听说已经被老厂长一个电话,直接开除了。

他请来的那帮专家,还围在一台电脑前,指指点点,争论不休。

看到我,他们也停了下来,用一种审视和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懒得理他们。

我走到“老伙计”——那台冲压机前,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它的机身上。

闭上眼睛。

用心去听。

它的“心跳”很微弱,很紊乱。

我能感觉到它的“痛苦”。

我睁开眼,对跟在身后的小李说:“拿一套17号的内六角扳手,还有,把备用的3号液压阀换上。”

小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飞快地跑去工具室。

一个所谓的专家,推了推眼镜,走上前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这位师傅,我们已经用电脑检测过了,液压系统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中央处理器的逻辑指令上。”

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电脑是死的,机器是活的。”

我淡淡地扔下这句话,不再理会他。

小李很快拿来了工具。

我熟练地打开机箱盖,里面的线路复杂得像蜘蛛网。

但在我眼里,每一根线,每一个接口,都清晰明了。

我的手,稳定,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拆卸,检查,更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那些专家,一开始还抱着臂膀,一脸不屑地看着。

慢慢地,他们的表情,从不屑,变成了惊讶,再到最后,变成了不可思议。

因为我的每一个动作,都超出了他们的理论认知。

有些地方,按照说明书,是绝对不能碰的禁区。

但我却直接上手,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着微调。

他们不知道,这台机器,在三十年的运转中,早就被我“改造”得面目全非了。

它的内部结构,它的运行逻辑,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那本该记录在笔记本上的“魔改”方案,现在,只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一个小时后,冲压机修好了。

我合上机箱盖,对小李说:“开机,低功率运行。”

小李按下开关。

“嗡——”

一声沉稳而有力的轰鸣声,重新在车间里响起。

“老伙计”,活过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我没有停歇,走向下一台机器。

7号切割机。

3号焊接机器人。

11号传送带。

……

我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给每一个“病人”,望、闻、问、切。

我不需要看图纸,不需要用电脑。

我的眼睛,就是最精密的仪器。

我的耳朵,就是最灵敏的传感器。

我的手,就是最万能的工具。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人。

我的脑子里,只有机器的结构图,只有各种各样的数据流。

那些被我亲手粉碎的笔记,此刻,却像电影一样,一页一页地,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那么深刻。

原来,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是碎纸机永远也无法粉碎的。

从中午,一直到深夜。

整个车间,灯火通明。

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我。

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旧工装的老头子,如何像一个魔术师一样,让一条死去的流水线,一点一点地,重新恢复生机。

当最后一台机器,也发出平稳的运转声时,我直起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样。

汗水,湿透了我的工装,紧紧地贴在背上。

我回头,看到了一双双通红的眼睛。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在车间里轰然响起。

经久不息。

老工友们围了上来,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

小李冲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这个大小伙子,哭得像个孩子。

小张厂长和那些高管,也走上前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师傅,谢谢您!您是厂子的大功臣!”

我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是功臣,我只是不想看着这些老伙计,就这么废了。”

我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车间门口。

老厂长站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拄着拐杖,头发全白了,身形也有些佝偻。

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我,缓缓地,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对着他,笑了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我没有去厂里。

我给自己放了个假。

我和老伴,去公园里走了走,晒了晒太阳。

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下午的时候,小张厂长亲自登门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态度谦卑得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王师傅,我爸让我来,跟您正式道歉。”

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是公司给您的补偿,还有这次抢修的奖金,您一定要收下。”

我没有看那个信封。

“小张厂长,钱,我就不要了。我被辞退,补偿是按规定拿的,不多也不少。这次回来帮忙,我也不是为了钱。”

“那您……”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个工厂,技术可以升级,设备可以更新,但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丢掉的。”

“那就是,对技术的敬畏,和对人的尊重。”

小张厂长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

“王师傅,我懂了。是我太年轻,太想当然了。我总以为,那些先进的管理模式,那些大数据,能解决一切问题。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诚恳。

“王师傅,您回来吧。我正式聘请您,做我们厂的总工程师,不,是技术顾问!您不用每天来上班,只要在关键的时候,给我们指导指导就行。薪水,您说了算!”

我沉默了片刻。

说实话,我对那个车间,对那些机器,还是放不下。

那是我一辈子的牵挂。

“顾问可以当。”我缓缓地说,“但我还是有条件。”

“您说!”

“第一,我要把厂里那些快退休的老技术员,都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技术传承小组。我要把我会的,他们会的,都毫无保留地,教给像小李这样的年轻人。我不想等我们这代人走了,有些手艺,就真的失传了。”

“没问题!我全力支持!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小张厂长激动地说。

“第二,”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不要坐在办公室里。我的办公室,就在车间。我要随时能听到那些机器的声音,摸到它们的体温。”

“这个……当然也没问题!”

我点了点头,端起了茶杯。

“那就这么定了。”

送走小张厂长,我回到房间。

墙角,那个碎纸机,还静静地待在那里。

旁边,是一个装满了纸屑的垃圾袋。

我走过去,把那个袋子,提了起来,走下楼,扔进了垃圾桶。

一阵风吹过,一些纸屑从袋口飞了出来,在阳光下,像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

然后,飘散,落地,不见踪影。

我的三十年,好像也随着这阵风,散了。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

我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一个新的三十年,或许,才刚刚开始。

后来,厂里真的成立了一个“王衡技术传承工作室”。

我把那些跟我一样,干了一辈子,手里有绝活,却差点被时代淘汰的老伙计们,都请了回来。

我们不再是流水线上一个拧螺丝的工人。

我们成了师傅,成了老师。

我们把那些没有写在说明书上,只存在于我们脑子里的经验,一点一点地,掏出来,整理成册,手把手地教给那些眼睛里闪着光的年轻人。

我告诉他们,电脑和数据很重要,但经验和感觉,同样不可或缺。

要学会用手去触摸,用耳朵去倾听,用心去感受。

因为机器,和人一样,是有“脾气”的。

你对它好,它就踏踏实实地为你干活。

你糊弄它,它迟早会给你撂挑子。

李主任推行的那套“全自动化智能管理系统”,也没有被完全废弃。

我带着小李他们,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我们总结出来的实践经验,和那些冰冷的数据模型,结合了起来。

我们给系统,装上了一颗“人心”。

让它学会了理解每一台机器的“个性”,学会在不同的温度,湿度,甚至是不同的工况下,进行自我微调。

改造后的系统,稳定,高效,而且,更“懂事”了。

厂子的效益,也因此蒸蒸日上。

小张厂长,也真正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他不再迷信那些国外的理论,而是学会了把脚踩在土地上,去尊重每一个平凡岗位上的不平凡的人。

他经常来我的工作室,不谈管理,不谈效益,只是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听我讲过去的故事。

讲我和师傅,是如何在没有起重机的年代,靠着几十号人,用肩膀和滚木,把十几吨重的机器,安放到位。

讲我们是如何为了一个进口零件的替代品,在实验室里,熬了无数个通宵。

每当讲到这些,他的眼睛里,总是充满了敬意。

而我,也渐渐地,放下了过去所有的心结。

那张辞退通知书,那场深夜的碎纸机轰鸣,像是一场梦。

一场把我从三十年的惯性中,惊醒的梦。

它让我明白,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你守着一个岗位多久,而在于,你的存在,是否真的无可替代。

只要你手里的技术,脑子里的知识,是别人拿不走的,那你走到哪里,都有你的价值。

有时候,老伴会问我:“老王,你就不恨吗?他们当初那么对你。”

我摇摇头,笑了。

“恨什么呢?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他们。”

“要不是他们把我‘优化’了,我可能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守着几台机器的老技术员。”

“现在,我守着的,是这个厂子的未来。”

我的手上,依然有洗不掉的油污。

我的身上,依然是那股熟悉的机油味。

但我知道,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我的心里,很踏实,很安宁。

又是一个周末,我没有去厂里。

女儿带着外孙来看我们。

小家伙今年五岁了,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他在我房间里翻箱倒柜,最后,把那个被我遗忘在角落的碎纸机,给拖了出来。

“外公,这是什么呀?会吃纸的怪兽吗?”

他拿着一张废纸,好奇地往里塞。

我笑着走过去,拔掉了电源。

“这个啊,是个老朋友了。”

我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我的腿上。

“外公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老木匠,他这辈子,只会做一件事,就是做椅子。他做的椅子,特别结实,特别舒服。可是有一天,村里来了个新的管事,他说,现在都用机器做椅子了,又快又标准,谁还要你这慢吞吞的手工货?”

“然后呢?老木匠是不是失业了?”外孙睁着大眼睛问。

“是啊,他被赶走了。他很伤心,就把自己所有的图纸,都烧掉了。”

“啊?那太可惜了!”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很可惜。可是,没过多久,机器做的椅子,全都散架了。因为机器只会按图纸做,它不知道,哪块木头有疤,需要避开;哪根榫头,需要更紧一些。这时候,大家才想起那个老木匠。”

“那老木匠回去了吗?”

“回去了。”我摸了摸他的头,“因为图纸虽然烧了,但所有的尺寸,所有的手艺,都长在了老木匠的脑子里,长在了他的手上。他回去后,不仅修好了所有的椅子,还教会了年轻人,怎么用心,去做一把有温度的椅子。”

外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外公,你就是那个老木匠,对不对?”

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对,外公就是那个老木匠。”

窗外,阳光正好。

一架纸飞机,从邻居家的窗口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像我那逝去的,又重获新生的三十年。

来源:正能量天空Efcb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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