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赤壁赋》中的“乌鹊”和“山川相缪”释义辨析

摘要：这一阵，赶着整理高一必修上册的课内文言。必修上中，韩愈的《师说》和苏轼的《赤壁赋》都被收录至《古文观止》。

这一阵，赶着整理高一必修上册的课内文言。必修上中，韩愈的《师说》和苏轼的《赤壁赋》都被收录至《古文观止》。

读苏轼《赤壁赋》，读到：

原文：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

短短几行字，有几个问题，不吐不快。

1、“乌鹊”究竟指何鸟？

2、课本把“山川相缪，郁乎苍苍”译作“山水环绕，一片苍翠”，对不对？

一、“乌鹊”并不那么简单

课本无注。《汉语大词典》有三个义项：喜鹊；乌鸦；乌鸦和喜鹊。

但根据薛从军《曹操诗句“乌鹊南飞”句义考辨》一文的考证，曹操的诗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源自屈原的《楚辞·涉江》：“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王逸注说：“燕雀乌鹊，多口妄鸣，以喻谗佞（nìng，谄也）。言楚王愚闇（àn，同‘暗’，糊涂），不亲仁贤。”

“乌鹊南飞”正是反屈原的“燕雀乌鹊，巢堂坛（殿堂）兮”之义，意谓这些奸邪之人在朝中无立足之处，四散南逃。即使南逃，也无立足之地。所谓“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就是这个意思。

查《本草纲目》可知，乌有慈乌和乌鸦，鹊有喜鹊和山鹊。据薛从军考证，隋朝时，乌鹊仍是两种鸟；唐以后，乌鹊才作喜鹊理解。

此处“乌鹊南飞”的“乌鹊”应作“乌鸦和山鹊”。

二、“山川相缪”的“川”是指“水”吗？

课本译作“山水环绕”，诸《古文观止》亦皆训“川”为“水”。只是，心中仍存疑问之处在于：

1、我们假设苏东坡说的是两岸的景色。问题是，他正襟危坐在舟中，何以能越过比他视线更高的堤岸而看到堤岸另一边比堤岸更低的“水”呢？

2、我们假设苏东坡说的是顺着长江东西江流方向的景色，那么，这里的“水”指的自然是长江。试想一下，一旦长江绕过某处山而拐弯，他的视线必然受阻，他是绝对看不到“山水环绕”景色的。况且，“山水环绕”通常是登高下视才能看到的景色，是大面积大范围的山水平面图或鸟瞰图，不应该是站在低处的远视图。

3、从文中可知，苏东坡是从黄州下水到赤壁矶游玩，当以赤壁矶为视望点。我们又知道，黄州赤壁矶位处黄州城西北，长江北岸。彼时苏轼坐在船上，北岸崖壁高耸，视线受阻。他先西望夏口（今武昌西），再东望武昌（今鄂州，在黄州东南向），他看到的是比北岸地势低的长江南岸从武昌到鄂州近二百里的远处风景。注意，是远视风景。

4、远处的高山，以及高山与高山之间的低谷，即所谓的“川”，自然是指“平原”。只有远视图才有平面图的效果，也只有远视才能“看到”高处的“山”和山与山中间的空缺，即“川”在互相缠绕。更何况，其后一句“郁乎苍苍”，写的只是高山平原上的树木繁茂。

5、查《汉语大字典》可知，“川”字可训“原野”“平原”。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注：“川，陆地也。”唐朝崔颢《黄鹤楼》“晴川历历汉阳树”，“晴川”即晴朗的郊野。苏轼自己的诗《游径山》“众峰来自天目山，势若骏马奔平川”，“平川”即“平地”也。

三、“山川相缪，郁乎苍苍”中的“缪”和“郁苍苍”

1、“缪”字通假和读音，看看专家们是如何打架的

（1）《汉语大字典》注为：“liǎo，缠绕。”

《汉语大字典》大概是从《集韵》注：“朗鸟切，音了。缭或作缪。”《集韵》另注：“怜萧切，音聊。缪缪，丝貌。”

（2）《汉语大词典》注：“liáo，通‘缭’。”无liǎo音，

（3）《王力古汉语字典》注：“缪，通‘缭’。”王力注“通”，不妥。

（4）《辞源》注：“缪，liáo，同‘缭’。”无liǎo音。

2、“郁乎苍苍”，课本译作“一片苍翠”，可行吗？

郁：《说文》“木丛生也”，显然，“郁”是“茂盛”的意思。

苍苍：《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毛传：“苍苍，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