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去年,她在旧书摊翻到一本发黄的区志,才发现咒语可能念错了人。
“我妈到死都恨着白玉飞。
”
盛雪竹把这句话重复了半辈子,像念咒,也像护身符。
直到去年,她在旧书摊翻到一本发黄的区志,才发现咒语可能念错了人。
1967 年冬天,盛太太被拉去游街,头发剃一半,棉袄后背刷满浆糊。
带头喊口号的是个瘦高姑娘,嗓门脆亮,像玻璃碴子掉瓷盆——那人就是白玉飞。
盛雪竹当时 9 岁,躲在人群里,把尖叫声咽进喉咙,从此记住这张脸:
“她害死我妈。
”
仇恨像一颗乳牙,晃啊晃,就是不掉。
成年后,盛雪竹搬出老宅,把“白玉飞”三个字钉在日记本扉页,每年母亲忌日描一次红。
她以为故事早被盖棺,没想到 50 年后,棺材板自己掀了一条缝。
2022 年,街道办整理文革档案,意外翻出一张 1953 年的订婚登记表。
男方:盛必捷;女方:白玉飞。
公章旁边,注销的红线像一截干涸的血迹。
理由栏写着:成分不宜。
——盛家被划成工商业主,白家怕连累,连夜退亲。
盛必捷后来娶了盛太太,白玉飞嫁到隔壁街,两户人家隔一堵墙,却再没说过话。
区志里夹着一份 1970 年的“情况说明”,纸张脆得能碎成渣:
“白玉飞同志系被动参与批斗,未对盛某进行人身推搡。
”
落款是当时的街道书记,现已去世。
墨迹被水渍晕开,像有人偷偷哭过。
盛雪竹把说明拍给闺蜜,闺蜜回她一句:
“你恨了半辈子,结果人家只是喊了两句口号?
”
她当场愣在厨房,水壶烧干,警报器尖叫,像 1967 年的那条街重新回来。
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盛必捷 2019 年去世,老宅留到 2021 年才过户。
白玉飞拄着拐杖出现,把房产证直接塞给中介,卖了 380 万,一分不留,全打给希望工程。
电视台追到她家门口,老太太对着镜头,牙都掉光了,话却清楚:
“当年我怕,说了违心话,对不起盛太太。
”
说完颤颤巍巍鞠了个躬,像把压了半辈子的石头终于放地上了。
有人骂她作秀,也有人说“迟到的忏悔总比没有强”。
盛雪竹没骂,也没夸,她只是把电视关掉,一个人走到阳台,看楼下小学生排队放学,红领巾飘得刺眼。
最尴尬的是暖暖——盛雪竹的女儿,大学心理学副教授。
她带学生做“代际创伤”课题,拿自家故事当案例,PPT 第一页就是外婆的剃头照。
课堂上,95 后的孩子们举手:
“老师,如果仇恨是场乌龙,我们还需要继续恨吗?
”
暖暖答不上来,只能放一首《送别》,让大家写 200 字感想。
下课回办公室,
“要不试试心理咨询?
我报销。
”
盛雪竹回了个“滚”,隔两分钟又撤回了,发了个“嗯”。
其实法律早就给她留好了出口。
《民法典》第 1125 条写着:隐瞒、欺诈可致遗嘱无效。
真要走诉讼,她能把白玉飞告到吐血。
可她去了一趟公证处,又默默回来了。
朋友问她为啥,她憋半天,说:
“我怕法庭一锤下来,连恨都没得恨了。
”
这句话被暖暖写进论文脚注,评审专家批注:
“典型中国式伦理困境。
”
今年清明,盛雪竹第一次没给母亲烧纸。
她带了把雏菊,走到区志里提到的那条老巷子。
墙皮斑驳,门牌换了几茬,白玉飞家的老门框还在,漆早掉光了。
她把花搁在门口,站了五分钟,转身走的时候,听见屋里咳嗽声——
像 1967 年那个冬天,又不像。
回家路上,她把日记本撕了,撕到“白玉飞”那一页,手一抖,留了半张角。
晚上暖暖打电话,说课题组想请白玉飞做访谈,问她同不同意。
盛雪竹沉默半天,回了句:
“别让她太辛苦,老太太 80 多了。
”
电话那头,暖暖突然哽咽,像终于等到一个松口的风。
故事到这里,好像谁都没赢,也没全输。
恨了半辈子,发现仇人只是被时代推了一把;
想原谅,又找不到合适的扶手。
历史像一条没拉直的毛线,缠了三代人,越理越毛。
唯一确定的是:
下次暖暖上课,PPT 最后一页会多一行小字——
“创伤不会消失,但有可能换种形状,继续活下去。
”
来源:勇敢牛牛不怕困难一点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