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临了,他却是看都不想再看我一眼,整日对着一支凤蝶珠钗,喃喃自语:
我命格好,兄嫂将我卖给陆家当童养媳,为药罐子陆少爷挡灾。
我陪着少爷度过大半辈子,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再无病痛。
临了,他却是看都不想再看我一眼,整日对着一支凤蝶珠钗,喃喃自语:
「娶不到毕生所爱,就算是长命百岁,又有何用?」
原来如此。
我悟了。
重生后,望向陆昭言义无反顾奔向表小姐的身影。
我想了想,爬上了盛王府的墙头。
「我命格很好,可以旺你,你要不要试一下?」
1.
「好呀。」
盛王祁墨白笑眯眯地盯着我,眸底似有星辰闪烁,璀璨生辉。
我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局促地绞着手指:
「可是……虽然我家道中落,但我不想做妾的。」
「谁让你做妾了?」
祁墨白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
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洒金婚书,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不是妾,是正妻,是王妃。」
我一怔,眼眶微微发热。
接过笔,认认真真地在他的名字后,添上自己的名字。
心就这般平平稳稳地放回肚子里。
祁墨白婉拒我再爬墙出去,当着众多仆妇的面,大大方方地送我到王府正门。
「三日后,我会来娶你过门。」
「不过你的身契在陆昭言手里,他舍得放你走?」
我点点头,唇边的笑意发苦。
当然舍得了。
即便前世不舍得,今生也是舍得的。
我本是官家女,父亲离世后家道中落,兄嫂嗜赌。
听闻陆家有个小少爷,从小体弱多病,像个药罐子,算命的说他活不过十七岁。
陆母心急如焚,想要给他找个命格好的媳妇挡灾。
刚好我的八字很合适,兄嫂便将我卖给陆家。
我成了陆昭言的童养媳,陪着他长大。
陆昭言娇贵,难伺候。
我每晚给他熬药。
春日里给他做糕点,夏日里给他扇风,秋日里缝护膝,冬日里暖被窝。
在他生病时为他上山祈福,跪过三百多级台阶。
白白担着未来陆夫人的名号,却是府里最低贱的奴婢也瞧不上我。
但凡有一点点没做到位,陆昭言必定重重叹气,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到底是落魄户家的小丫头,当真上不得台面,尽给我丢人现眼。」
我难过极了。
陆昭言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表小姐苏静漪。
前几日是陆昭言十七岁的生辰,熬过了这一劫,整个府里都很高兴。
苏静漪来陆府做客,使唤我给她端茶倒水。
他们在池边喂鱼,吟诗作画,言笑晏晏。
怎么看怎么登对。
陆昭言前脚去更衣,苏静漪后脚便拽住了我的手臂。
「上辈子你就凭着那破八字抢走了昭言,害我远嫁他乡,怀胎六月被小妾害死了!」
她咬牙切齿。
「这一辈子你休想如愿,我让你看清楚他到底喜欢谁!」
我满头雾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拉扯着摔下池塘。
初春的池水还泛着森森寒意。
影影绰绰的,我看见陆昭言跳下来,义无反顾地冲着苏静漪游去。
池水涌入胸腔,压得五脏六腑喘不过气。
我看见我后来真的嫁给了陆昭言,陪他度过了大半辈子。
他的身子在我的照料下愈发康健。
骑马射箭,挥刀弄枪,样样不落,日后走上仕途,成为一名朝廷大员。
可他终生都没有爱上我,哪怕是生命的最后,都不想再搭理我一眼。
我也老了,强撑着身子的不适,继续像奴婢一样伺候他。
他却整日拿着一支凤蝶珠钗,喃喃道:
「娶不到毕生所爱,就算是长命百岁,又有何用?」
那是苏静漪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我认得出。
等家丁七手八脚地把我从池子里捞出来,我的脸色已然惨白了。
苏静漪靠在陆昭言的怀里,哭哭啼啼:
「满月方才恶狠狠地对我说,昭言哥哥是她的,让我不要痴心妄想,还将我推下去。」
她鬓边的凤蝶展翅欲飞:
「不过……满月在池子里泡得比我久,她没事吧?」
像前世那样,陆昭言背过身去,不愿再搭理我。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冷清清的一句:
「没事,她扛得住。」
2.
陆府在陆昭言的院子角落给我辟了个小屋子。
既不用担心我过早勾搭陆昭言上床,伤了他的身子,又能让我时时刻刻照顾他。
夜色朦胧,我回到住处,开始收拾包袱。
来陆府十载有余,东西倒也不多。
可是有一对月牙银耳坠,是陆昭言曾经送给我的生辰礼,怎么都找不到了。
烛光扑闪。
「这么晚你做什么去了,还敢回来?」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下意识挺直背脊。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
陆昭言清俊的眉眼笼罩在阴影里,眸底压抑着隐隐的愠怒。
我落水后发起高烧,病得下不来床。
这期间,陆昭言从未来看望过我。
他在陪苏静漪放风筝,欢声笑语隔着院子传来,悦耳动听。
那只婀娜多姿的美人筝在窗户前飞来飞去。
是我过年的时候做的。
他不管平日里有多嫌弃我,每年的春天都会答应我,陪我一起放风筝。
可是他都忘了。
「我病了,出去买点药。」
陆昭言定定地盯着我的侧脸,咳嗽两声,道:
「苏静漪小时候落过水,留下了心理阴影,我陪她放了好几日的风筝,她才开心一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去和她道个歉。」
我转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不是你推的。」
陆昭言面色平静。
他当然知道了。
东院里的管家娘子冤枉我砸碎了黑釉盏,西院的奶妈子陷害我弄坏了苏绣衣裳。
他每次都知道不是我干的。
但每次他都选择安抚他人,同我讲大道理。
忍忍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他对我说。
如果你要学会当王府主母,未来的陆夫人,那你便要学会忍耐。
「但苏静漪有些不依不饶,她是太傅的孙女,太子的表妹,陆府没必要得罪她。」
「况且她与你身份悬殊,却还要这般陷害你,也是真的害怕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更重。你去给她赔声不是,也能打消她的疑虑。」
这样吗。
陆府得罪不起苏静漪,便把我推出去给她出气。
我心底酸涩得厉害,当真好笑极了。
见我没有动作,陆昭言逐渐不耐烦。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劝了苏静漪很久,我劝她接纳你……」
陆昭言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妆台,落在我身后的包袱上,不由愣住了。
「你收拾包袱做什么?」
「没什么,给苏静漪腾位子。」
我干巴巴地回答。
噗呲一声,烛花爆了。
我们下意识看向对方的眼眸。
这一眼,我们都明白,这已经是第二世了。
陆昭言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恼火地扼住了我的手腕。
「你要走?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走的?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怎么敢离开?」
「我进陆府是为你挡灾,如今你已满十七岁,我也没有继续住下去的必要,省得给你添麻烦!」
我在陆昭言面前永远是卑微顺从的。
从来不敢与他争辩什么,受了委屈也不敢在他跟前多嘴。
这会子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字一句,眼底尽是倔强。
陆昭言的眉眼间酝酿着暴风雨。
「你再说一遍——」
「昭言哥哥,满月陪伴你多年,有点小姐脾气,你别逼她了。」
苏静漪也进了门,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嫌弃。
「日后我嫁进陆府,成了当家主母,定会好好调教满月姑娘,教会她应有的规矩。」
果然,陆昭言要娶苏静漪。
这是自然了,前世苏静漪所托非人,陆昭言心痛不已。
那么还有什么,会比娶了她,更让她幸福,更让自己安心了呢。
况且她身份尊贵,而我出身落魄,当年还是两枚金元宝被卖进陆府的。
怎么看她都比我更适合未来陆府主母这个位置。
「不必了,我祝苏小姐和少爷白头偕老,就不留在府里妨碍你们了。」
我面无表情地夺过包袱,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走?」
苏静漪大呼小叫:
「梁满月,你是陆府的奴婢,家奴私逃是要上公堂的。」
「她不是奴婢!」
3.
陆昭言气得脸色涨红,不住地咳嗽,吓得苏静漪不敢再大声。
「好啊……好啊,我万万没想到,都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你竟然还有这份胆量。」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血气翻涌直上,几乎要呕出来。
「你六岁时来到陆府,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陆府赏给你的,既然你要走,那你就把陆府给你的东西全部留下来,一样都不许带走!」
外头的月色照在门槛上,我顿住脚步。
苏静漪一脸看好戏地望着我。
她白净如玉的耳垂上,两只月牙儿银坠摇晃不停。
是为数不多我想要从陆府带走的东西。
我眨巴着眸子,一颗一颗解开衣襟的扣子。
陆府给我买的兔绒比甲。
陆昭言做袍子用完的边角料给我制的裙子。
我用陆母留下的料子做的长衫。
一件件全部脱下来,扔到地上。
苏静漪欣赏着我的狼狈,煽风点火:
「包袱里呢?」
我解开包袱,拿出一盒金疮药,是陆昭言的。
当时陆昭言知道自己病了,还要去和同窗赛马,被我死活劝回来。
陆母气急了,罚他跪在院子里跪满两个时辰。
他只跪了一刻钟便受不住了,剩下的是我替他跪完的。
等到别人把我扶到床上,我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还以为自己残废了,泪眼汪汪。
「傻子,哪里这么容易就残废了。」
陆昭言嫌弃地白了我一眼,掏出一瓶金疮药,扣出一点涂在我的膝盖上。
他的掌心真温暖,肿痛的膝盖被轻轻揉捏着,好似也没那么痛了。
「真蠢,以后生的孩子要是和你一样没脑子,我陆家的祖坟真是要长满野草了。」
这下陆昭言可以放心了。
我不会嫁给他,也不会和他有孩子了。
「可以了吗?我能离开陆府了吧?」
陆昭言狠狠一怔,被我的动作刺激得脸色苍白。
苏静漪扯了扯他的袖口。
「昭言哥哥,她腕子上还有个没拿掉呢。」
这一只缠枝金镯子,是陆母临终前送给我的。
我还记得她虚虚地握住我的手腕,将金镯子拨到我的腕间。
「昭言身子骨弱,但脾气古怪,旁人很难忍受,若是你实在受不了,也求你忍到他十七岁后再离开吧。」
陆母对我平日里颇为照顾,总是能让我想起自己的母亲。
念着这份恩情,这只金镯子我想要带走。
「好。」
陆昭言眼眸红得能滴血。
「这是我娘送给未来儿媳的,你不配,拿下来给苏静漪。」
我愣了一瞬,忍着痛将镯子强行脱下来,扔到桌子上。
「还有什么,我一并留给你。」
我平静地望着陆昭言,他紧紧抿着唇,一脚踢开我扔到地上的衣裳。
嗓音嘶哑得不像话:
「把你带来的穷酸东西全部带走,别脏了我陆府的地。」
我低低嗯了一声,抱起包袱,跌跌撞撞地往外头跑。
身后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般可怕。
月色清凉如水,我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内衫,冷得牙齿都在颤抖。
我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街上乱跑,不知不觉,面上沾满了泪水。
脑子里满是陆昭言那双凉薄的眼眸。
他真心不要我了。
当然,我也不想要他了。
一颗心早已血肉模糊,我忍不住蹲在角落哭起来。
等眼睛都哭疼了,一件鹤氅落在身上,驱散了寒意,周身瞬间温暖如春。
我慌忙擦掉眼泪,抬头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祁墨白微笑着看着我,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并不多问。
「上车吧。」
祁墨白刚从太子的家宴上回来,本想将我带到王府,但我拒绝了。
「还未嫁人之前就住在你家不好,你带我去客栈吧。」
他同意了,在客栈给我开了一间房。
见我还有些发起低烧,便叫郎中给我开了几贴药,端着药碗一口口喂给我吃。
「苦吗?我小时候喝不下药,姐姐会给我吃山楂球,只可惜我才长大,她就离世了。」
这药确实苦,但我在陆府吃的苦头太多,也就不在意了。
祁墨白笑了笑,还是将一颗山楂球塞进我的嘴里。
唇齿间立刻就甜了。
母亲早逝,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盛王殿下,你不要这样……」
眼泪一颗颗砸到祁墨白的手背上。
我咬住唇,伏在他的臂弯里轻轻啜泣。
你这样温柔,会让我这种没吃过甜的人,经受不住的。
可祁墨白不在意,他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你放心,等你嫁给我,往后的日子里都是甜头。」
来源:小樱桃剧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