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记得很清楚,下午三点,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我的仙人球上,把那些小刺染成金黄色。我把文件放在了电话机旁边,还用一个沉甸甸的玻璃镇纸压着。
那份文件不在我桌上。
我记得很清楚,下午三点,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我的仙人球上,把那些小刺染成金黄色。我把文件放在了电话机旁边,还用一个沉甸甸的玻璃镇纸压着。
可它就是不见了。
九四年的南方,夏天来得又早又猛,办公室里的吊扇呼啦啦地转,吹出来的风都是温吞的,像一头老牛在耳边喘气。
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抽屉翻了个底朝天,连废纸篓都扒拉了一遍,还是没有。
汗水顺着我的额角往下淌,滴在办公桌的木纹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印记。
这份文件很重要,是给陈总的。
陈总,陈晚。
我们公司的一个传奇。
没人知道她从哪儿来,只知道三年前她空降到这里,雷厉风行,把一个快要散架的部门硬生生给盘活了。
她很少笑,走路带风,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像是某种精准的节拍器,一步一步,都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只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愣头青,在她手下做事,每天都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心里没底。
眼看就要下班了,再找不到文件,明天早会我死定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我送文件的时候,落在了她办公室?
这个想法让我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陈总的办公室是禁地,平时没人敢随便靠近。
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猛灌了一口,给自己壮了壮胆,朝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胡桃木门走去。
我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特别刺耳。
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发疼。
走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抬手准备敲门。
手抬到一半,我愣住了。
门虚掩着,留着一道指头宽的缝。
昏黄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她平时用的那种清冷的木质香水,而是一种……很温暖的,像栀子花被太阳晒过之后的味道。
我犹豫了。
是敲门,还是就这么悄悄退回去?
万一她正在会见重要客户呢?
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我的好奇心像一只被放出来的野猫,挠得我心里痒痒的。
我鬼使神差地,把眼睛凑到了那道门缝上。
只看了一眼,我的血“轰”的一下,全都冲到了头顶。
办公室里,陈总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脱掉了那身标志性的深色职业套裙,身上只穿着一件极薄的真丝衬裙,勾勒出一段惊心动魄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像一层金色的薄纱,披在她光洁的肩上。
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平时,她像一株包裹在坚冰里的雪松,冷冽,挺拔,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现在,她像一幅被珍藏了很久的油画,脆弱,柔和,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美。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呼吸,忘了思考,就那么傻傻地看着。
就在这时,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往后一缩,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谁?”
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警惕。
我完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跑?来不及了。
装死?更不可能。
我硬着生生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推开了门。
“陈……陈总,我……”
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已经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件准备换上的连衣裙,随意地搭在身前,遮住了关键的部位。
她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或者惊慌,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只是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个漩涡,要把我的魂儿都吸进去。
“有事?”她淡淡地问。
“我……我的文件……可能……可能落在您这儿了……”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走到门边。
我以为她要让我出去。
可我听到的,却是“咔哒”一声。
她把门反锁了。
我的心,也跟着那声脆响,猛地沉了下去。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我擂鼓一样的心跳声,和窗外那台老旧空调外机“嗡嗡”的低鸣。
空气里那股栀子花的香气,变得越来越浓,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地困在原地。
她转过身,倚在门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目光很复杂,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还带着一点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兔子,除了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窒息的沉默逼疯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D荡。
她说:“恰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谈谈。”
我愣住了,完全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急着换上那件连衣裙,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身前,一步一步,缓缓地朝我走过来。
高跟鞋被她脱在了窗边,此刻她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像一只优雅的猫。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
我们离得很近,我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长长睫毛上沾着的一点点夕阳的光晕。
那股栀子花的香气,更加清晰了,带着她身体的温度,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腔,让我一阵头晕目眩。
“你,”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怕我吗?”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她好像被我的样子逗笑了,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虽然很短暂,却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这间昏暗的办公室,也照亮了我混乱的心。
“坐吧。”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挪过去,坐下。
沙发很软,但我却如坐针毡,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她没有坐,而是走到了办公桌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质已经变得暗沉,上面雕刻着一些看不懂的花纹。
她把盒子放在桌上,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眼神变得很遥远,像是在透过这个盒子,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她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再次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一个刚毕业的小职员,误闯了女上司的办公室,撞见她换衣服,她不但没发火,还反锁了门,跟我讨论人生哲学?
这比任何恐怖片都让我觉得诡异。
“我……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啊,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轻声说,像是在对我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每天忙忙碌碌,挤公交,赶地铁,开会,写报告,为了升职加薪,为了房子车子,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陀螺,不停地转,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而转。”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怅然。
我从来没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
平时的她,声音永远是清脆、果断、不带任何感情的。
“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她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我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过去。
盒子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块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红布包拿出来,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面是一块糖。
一块最普通的水果硬糖,那种几分钱就能买一个的,糖纸已经泛黄,看起来放了很久很久。
我的脑子更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爸给我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我十岁那年,他去工地上干活,被掉下来的钢筋砸中了。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他拉着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这块糖,塞给我。他说,囡囡,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生活很苦,记得给自己一点甜。”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在公司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女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她那身坚硬的铠甲下面,也藏着这么深的伤疤。
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城市里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像一片倒映在人间的星河。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手里捏着那块糖,眼泪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
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地毯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我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尤其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还是我的顶头上司。
我手足无措,只能从口袋里掏出我那块皱巴巴的手帕,递了过去。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那眼神,不再是上司看下属的审视,而是一个……一个迷路的孩子,看着陌生人递过来的善意,带着一点点胆怯和感激。
她没有接我的手帕,而是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江。”我小声回答。
“林江。”她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站起身。
她走到我面前,弯下腰。
我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
她却只是伸出手,把我因为紧张而攥得死死的拳头,轻轻掰开。
然后,她把那块对她来说无比珍贵的糖,放在了我的手心。
糖是凉的,但我的手心,却像是被烫了一下。
“帮我收着。”
她说。
“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把它吃了。”
“吃了,就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那块糖,感觉它有千斤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点了点头。
“好了,”她直起身,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下眼泪,声音恢复了一点平时的清冷,“你可以走了。”
她转身,走回门边,“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那间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了。
我摊开手掌,看着那块静静躺在手心的水果糖,心里五味杂陈。
那份我找了半天的文件,就压在我的仙人球下面。
原来,我根本没有送过去。
那天之后,我和陈晚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陈总,开会时会因为一个数据错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我依然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小职员,看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我会下意识地观察她。
我发现,她开会的时候,总喜欢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那节奏,和我那天听到的心跳声,很像。
我发现,她疲惫的时候,会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一站就是很久,背影孤单得像一座雕塑。
我发现,她的胃不好,每次疼起来,脸色就会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从来不说,只是默默地喝一杯热水。
而那块糖,被我用那个皱巴巴的手帕包好,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
它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有一次,公司组织去郊外团建,爬山。
陈晚也去了,但她没穿运动鞋,还是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好像随时准备奔赴一场重要的谈判。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很多人都累得不行了,坐在路边休息。
陈晚却还在坚持,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有些担心。
我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果然,在一个拐弯处,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扶住了她。
她的身体很软,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冷的木质香水味。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谢谢。”她站稳后,很快就推开了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总,您……您没事吧?”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事。”
她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可刚迈出一步,就疼得“嘶”了一声。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脚踝,已经红肿了一片。
“您崴到脚了,不能再走了。”我说。
“我没事。”她还是那句话,倔强得像头牛。
“不行!”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您必须休息一下。”
她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敢这么跟她说话。
我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半扶半抱地把她弄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你在这儿等我。”
我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山下跑。
我记得山脚下有个小卖部。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去,买了红花油和绷带,又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来。
等我气喘吁吁地回到原地时,发现她还坐在那儿,姿势都没变过。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你……”她刚想说什么。
我没理她,蹲下身,脱掉她的高跟鞋。
她的脚很小,很白,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脚踝处那片红肿,显得格外刺眼。
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我打开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了,然后轻轻地覆上她的脚踝。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别动。”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开始慢慢地,帮她揉搓。
她没有再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山风吹过,拂动她的发梢,也吹乱了我的心。
我不敢抬头,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
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肌肉,在我的揉搓下,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过了很久,我才用绷带帮她把脚踝固定好。
“好了。”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谢谢。”她低声说。
“陈总,天快黑了,我背您下山吧。”我看着远处已经开始往下沉的太阳,提议道。
她沉默了。
我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
让一个下属背着自己,这简直是对她权威的挑战。
就在我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吧。”
我能感觉到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慢慢地趴了上来。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不像话。
我背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
山路很安静,只听得见我们的呼吸声,和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她的脸就贴在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我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洗发水香味,很好闻。
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融化。
快到山脚的时候,她突然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
“林江,你是个好人。”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我笑了。
那是我那段时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在公司,她依然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陈总,我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林。
但私下里,我们会偶尔发个短信。
内容都很简单,无非是“今天天气不错”,或者“记得按时吃饭”。
但就是这些简单的文字,却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灰暗的生活。
我知道,她开始把我当成一个可以稍微信任一下的人了。
而我,也开始越来越在意她。
我会偷偷地在她办公室门口放一杯热牛奶,在她胃疼的时候。
我会在她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假装自己也要加班,然后“偶遇”她,送她回家。
我会在她生日那天,匿名送一束她最喜欢的栀子花到公司。
我做的这些,都很笨拙,很隐蔽。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是我做的。
但每次做完,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直到有一天,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那天,公司里来了一个重要的大客户,是陈晚花了半年时间才谈下来的。
签约仪式定在下午三点。
可就在两点半的时候,我们发现,合同里有一个非常关键的数据,算错了。
如果就这么签了,公司将面临巨大的损失。
整个办公室都炸了锅。
所有人都慌了神,像一群无头苍蝇。
只有陈晚,还保持着镇定。
“慌什么!”她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马上去核对数据,重新做一份合同出来!”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工作。
我也加入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两点五十。
两点五十五。
终于,在最后一刻,新的合同赶了出来。
陈晚拿着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合同,冲进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对她产生了敬佩之外的感情。
那是一种……心疼。
我觉得,她太累了。
她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女战士。
可我知道,她不是。
她也会疼,也会哭,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签约很顺利。
晚上,公司为了庆祝,在一家高档酒店开了庆功宴。
所有人都很高兴,不停地向陈晚敬酒。
她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
我看着她把那些辛辣的白酒一杯杯灌进喉咙,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我知道,她的胃根本受不了。
我几次想上去帮她挡酒,但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宴会结束的时候,她已经醉得站不稳了。
是司机把她送回去的。
我看着她被扶上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放心不下,打了个车,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车子在她住的公寓楼下停下。
司机把她扶出来,交给了等在门口的保安,然后就开车走了。
保安把她扶到电梯口,也就离开了。
我看着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连按电梯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过去。
“陈总!”
她听到我的声音,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眼神迷离,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林江?”她认出了我,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你怎么来了?”
“我……我送您上去。”
我扶着她,走进电梯。
电梯里,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我身上。
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浓烈的酒气,钻进我的鼻腔。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变得僵硬了。
到了她家门口,我从她的包里翻出钥匙,打开了门。
她的家很大,装修得很简约,也很冷清,没什么生活气息,就像一个高级的样板间。
我把她扶到沙发上躺下。
“您想喝点什么吗?水?还是蜂蜜水?”我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眉头紧紧地皱着。
我知道,她肯定很难受。
我跑到厨房,烧了点热水,兑了点蜂蜜,端到她面前。
“陈总,喝点吧,会舒服一点。”
我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我身上,然后一勺一勺地,喂她喝水。
她很乖,像个听话的孩子。
喝完水,她的脸色好像好了一点。
我把她放平,想帮她盖上毯子。
就在我俯下身的时候,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领。
力气很大。
“林江,”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酒意,“你告诉我,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的迷茫和痛苦,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把她揽进了怀里。
“陈总,”我抱着她,在她耳边,用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柔声音说,“你不用什么都自己扛着。”
“你也可以,偶尔,软弱一下。”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那道最坚固的闸门。
她的身体,在我怀里,开始剧烈地颤抖。
然后,我听到了压抑了很久很久的,呜咽声。
她哭了。
不像上次在办公室里那样无声的流泪,而是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
她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痛苦,都哭了出来。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忘了我们是上司和下属,忘了我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
我只知道,我怀里这个女人,需要我。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累了,才在我怀里,沉沉地睡去。
我看着她熟睡的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一只受伤的蝴蝶。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然后,我坐在床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
但我的手,在离她只有一公分的时候,停住了。
我怕惊醒她。
也怕……惊醒我自己心里,那份不敢言说的感情。
我在她床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悄悄地离开了。
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我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我知道,等她醒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陈总,我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林。
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发生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公司,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始一天的工作。
陈晚来得很晚。
她看起来很憔悴,化了很浓的妆,才勉强遮住脸上的疲惫。
她没有看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整天,我们都没有任何交流。
我心里有些失落,但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下班的时候,我收到了她的短信。
只有两个字:谢谢。
我看着那两个字,心里百感交集。
我回了一句:不客气。
然后,删掉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没想到,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那次庆功宴之后没多久,公司里开始流传一些关于陈晚的谣言。
有人说,她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
有人说,她私生活混乱,和好几个高层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还有人说,这次的大客户,也是她用“特殊方式”谈下来的。
这些谣言,像病毒一样,在公司里迅速蔓延。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从以前的敬畏,变成了鄙夷和不屑。
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是那些嫉妒她能力的人,在背后捅刀子。
我替她感到不公,感到愤怒。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是个小人物,人微言轻。
陈晚好像并没受到影响,依然每天准时上班,开会,处理工作,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但只有我知道,她不是。
我看到她躲在楼梯间里,一个人默默地抽烟。
烟雾缭绕中,她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单。
我看到她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吃胃药。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我的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
那天,我在茶水间,听到两个女同事在肆无忌惮地议论她,话说的很难听。
我脑子一热,冲了过去。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指着她们,气得浑身发抖。
那两个女同事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哟,这不是林江吗?怎么,英雄救美啊?”
“就是,人家陈总自己都不在乎,你一个小小助理,在这儿瞎激动什么?”
“我看啊,你跟她,是不是也有一腿啊?”
她们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你们……你们给我闭嘴!”我气得眼睛都红了。
“就不闭嘴,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啊!”
就在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准备动手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都给我住口。”
是陈晚。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
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神冷得像冰。
那两个女同事看到她,吓得脸都白了,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跑了。
茶水间里,只剩下我和她。
“跟我来。”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门一关上,她就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我。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是为我好吗?”她打断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那些谣言,传得更厉害!”
“你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你,怎么说我!”
“我……”我被她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我的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对不起……”我低着头,小声道歉。
她看着我,眼神里的怒火,慢慢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疲惫地坐到沙发上,用手按着太阳穴。
“林江,你走吧。”她说。
“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离开公司吧。”她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下家,薪水比这里高,职位也比这里好。”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要赶我走?
为什么?
就因为我今天帮她出头?
“为什么?”我看着她,声音都在发抖。
“没有为什么。”她避开我的目光,“这里不适合你。”
“不!”我冲到她面前,情绪激动地喊道,“我不走!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走?”
我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是。”她看着我,冷冷地说,“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在她心里,我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一个……麻烦。
我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走。”
我转过身,没有再看她一眼,一步一步,走出了那间办公室。
那扇我曾经误闯过的门,在我身后,缓缓地关上。
这一次,是真的,把我们隔在了两个世界。
我很快就办好了离职手续。
走的那天,是个阴天。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个不大的纸箱子。
路过陈晚办公室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去告别。
没什么好告别的。
我抱着纸箱子,走出公司大楼。
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我待了快两年的地方,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叫住了我。
“林江!”
我回头一看,是人事部的张姐。
“张姐。”我挤出一个笑容。
“这个,是陈总让我给你的。”张姐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接过来,很厚。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陈总就让我交给你。”张
姐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我捏着那个信封,站了很久。
最后,还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开了它。
信封里,不是钱,也不是什么推荐信。
而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是黑白的,已经泛黄。
上面是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年轻女孩,和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
女孩的眉眼,和陈晚,有七八分相似。
我知道,那是她,和她的父亲。
我展开那封信。
信上的字,很娟秀,是她的笔迹。
“林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其实,那些谣言,我并不在乎。我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我之所以让你走,不是因为你给我添了麻烦,而是因为……我怕。
我怕你会被我连累。
我怕那些脏水,会泼到你身上。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太干净了。
干净得,让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天晚上,谢谢你。
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你是个好人,林江。
好到,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的好。
照片里的,是我和我爸爸。
他是个木匠,一辈子都跟木头打交道。
他常说,做人,要像木头一样,外表可以粗糙,但内心,一定要正直,要温暖。
我一直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可惜,我没做到。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块冰,又冷又硬。
直到遇见你。
你像一束阳光,融化了我心里的冰。
但是,我不能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
你有你的路要走,那条路,应该洒满阳光,而不是阴霾。
忘了我吧。
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最后,还有一件事。
那块糖,你还留着吗?
如果留着,就把它吃了吧。
生活很苦,记得给自己一点甜。
祝好。
陈晚。”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砸在信纸上,洇开了一片一片的墨迹。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个用手帕包着的水果糖。
糖纸已经很旧了。
我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那块晶莹剔透的糖,放进了嘴里。
很甜。
甜到发苦。
我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她不是不在乎我。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这个傻女人。
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女人。
我哭够了,擦干眼泪,站起身。
我看着信,看着照片,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风雨。
我回到公司,直接冲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惊呆了。
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董事长。
包括那些谣言是怎么来的,包括陈晚为了公司付出了多少,包括她是一个多么值得尊敬的人。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说得语无伦次,但我的态度,很坚决。
董事长是个很精明的老人,他静静地听我说完,什么也没说。
我以为,我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
可我没想到,第二天,公司就发布了公告。
那几个在背后造谣的人,全被开除了。
公司还公开澄清了关于陈晚的所有不实传言,并且肯定了她为公司做出的巨大贡献。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解决得,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我没有再回公司。
我觉得,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
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没有再联系过陈晚。
我觉得,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有过一个短暂的交点,然后,就各自奔向了不同的远方。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五年。
这五年里,我从一个愣头青,变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部门经理。
我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
我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留给了那个叫陈晚的女人。
我偶尔会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听说,她后来离开了那家公司,自己创业了。
听说,她的公司做得很大,很成功。
听说,她还是一个人。
我每次听到这些,心里都会泛起一丝涟D荡,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行业峰会上,再次见到了她。
她作为特邀嘉宾,在台上演讲。
她比五年前,更加成熟,更加自信。
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光芒万丈。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比银河还要遥远。
我坐在台下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她。
她好像没有看到我。
演讲结束,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下台。
我以为,我们就会这么错过。
可就在她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拨开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还是那么从容,那么优雅。
我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
“好久不见。”她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还是那股熟悉的,清冷的木质香水味。
“好久不见,陈总。”我有些紧张地站起身。
“还叫我陈总?”她挑了挑眉。
“那……陈晚?”
“嗯。”她点了点头。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你……过得好吗?”还是我先开了口。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又是沉默。
“晚上有空吗?”她突然问。
“啊?”我没反应过来。
“一起吃个饭吧。”她说。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约在了一家很安静的西餐厅。
还是她开车来接的我。
坐在她的车里,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几年,谢谢你。”吃饭的时候,她突然说。
“谢我什么?”我不解。
“所有。”她看着我,眼神很认真,“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没做什么。”
“你做了很多。”她说,“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温暖的。”
我的脸,有些发烫。
“那封信……我看到了。”我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我就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藏了五年的问题。
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因为那时候的我们,都不够强大。”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也承受不了我能给的。”
“我不想,让我们之间那点仅存的美好,被现实消磨殆尽。”
我懂了。
我全都懂了。
她是怕,我们走不到最后。
所以,宁愿选择,从一开始,就不开始。
这个傻女人。
“那现在呢?”我看着她,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问道,“现在……我们够强大了吗?”
她看着我,眼睛里,慢慢地,漾起了一层水光。
她没有回答我。
她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么凉。
但我的心,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滚烫。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这五年的经历,聊彼此的生活,聊未来的打算。
我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送我回家的时候,在楼下,她突然凑过来,在我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像羽毛一样,很轻,很柔。
“林江,”她看着我,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我们试试吧。”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能傻傻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把我们这几年来的所有事情,都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那次误闯办公室,到那块水果糖,到山顶的背影,到那个醉酒的夜晚,再到今天的重逢。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
是命运,在我们之间,牵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我和陈晚,就这么在一起了。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海誓山盟,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
她会带我去见她的朋友,我也会带她去见我的家人。
她在我面前,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强人。
她会撒娇,会耍赖,会像个小女孩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跟我闹别扭。
我才知道,原来她喜欢吃辣,但因为胃不好,一直忍着。
我才知道,原来她怕黑,晚上睡觉一定要开着一盏小夜灯。
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个路痴,没有导航就会迷路。
我看着她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有烟火气的样子,心里充满了爱怜。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我向她求婚了。
在一个很普通的周末,我没有准备鲜花,也没有准备钻戒。
我只是拉着她的手,很认真地对她说:“陈晚,嫁给我吧。”
她看着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傻瓜,”她说,“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只请了双方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
婚礼上,我看着穿着白色婚纱的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婚后,我们的生活,很平淡,但很幸福。
她还是会很忙,经常要出差。
但不管多晚,她都会回家。
因为她知道,家里,有个人,在等她。
我把她的胃,养得很好。
她再也不用偷偷吃胃药了。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长得很像她,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女儿的名字,是我起的,叫林念晚。
思念的念,陈晚的晚。
我希望,她能永远记住,她的妈妈,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女人。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女,还是会觉得,像做梦一样。
我常常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燥热的下午。
如果那天,我没有误闯她的办公室。
如果那天,她没有反锁那扇门。
我们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感谢那天的所有阴差阳错。
是那些不期而遇的瞬间,拼凑成了我们现在完整的幸福。
前几天,我陪女儿玩积木。
她从我的旧外套口袋里,翻出了那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爸爸,这是什么呀?”她好奇地问。
我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糖纸。
是那块水果糖的糖纸。
我一直留着。
“这是一个……魔法。”我对女儿说。
“魔法?”
“嗯,一个关于爱的魔法。”
我把糖纸小心翼翼地收好,抬头,看到陈晚正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我们。
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给她镶上了一道金色的边。
岁月好像格外偏爱她,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只是那双眼睛,比以前,更加温柔,更加沉静。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知道,我们还会一起走过很多很多年。
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步履蹒跚。
生活也许依然很苦,但只要有她在身边,我的世界,就永远是甜的。
来源:笑笑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