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年夜晚陪表姐回家,经过安静麦地,她突然拉住我手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24 22:28 4

摘要:我看着跪在坟前,身形单薄的表姐林芳,脑子里却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画面——三十多年前,那个夏夜麦地里,她突然抓紧我的手,掌心滚烫,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表姐夫王建军下葬那天,天阴沉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旧棉絮。

我看着跪在坟前,身形单薄的表姐林芳,脑子里却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画面——三十多年前,那个夏夜麦地里,她突然抓紧我的手,掌心滚烫,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三十多年了,这双手的主人嫁给了别人,生儿育女,从一个明媚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沉默的中年女人。我们之间隔着“表姐夫”这个称呼,隔着逢年过节才有的客套寒暄,隔着一层我始终看不透的,厚厚的墙。我以为那堵墙是岁月,是生活,是她当年毫无征兆的变心。

直到今天,站在这座新坟前,我才隐约觉得,那堵墙或许有另外一个名字。而思绪这东西,偏不听话,非要拽着我,回到1987年的那个夏天。

第1章 麦子黄熟的季节

1987年的夏天,空气里都是躁动而蓬勃的气息。村头的广播每天都在放着《让世界充满爱》,田里的麦子一天比一天黄,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的荷尔蒙,也像那即将成熟的麦穗一样,沉甸甸地,充满了对未来的想象。

我叫陈明,那年刚满十八,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正在家里跟着我爸学木匠手艺,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总觉得这小村子困不住我。

表姐林芳比我大一岁,她是我们那一带最出挑的姑娘。不是说长得有多惊艳,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利落。她皮肤不算白,是那种常年下地干活晒出的健康小麦色,一双眼睛黑亮,像山泉里洗过的石头,扎着一根乌黑的长辫子,走路时辫梢一甩一甩的,带着一股风。她话不多,但一笑起来,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能把人心里所有的烦闷都给填平了。

我们两家隔着一条小河,我从小就是她的“跟屁虫”。她上树掏鸟窝,我就在下面给她望风;她下河摸鱼,我就在岸上帮她提着装鱼的水桶。我挨了欺负,总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把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子骂得狗血淋头。我的童年和少年,几乎每一个重要的记忆里,都有她的身影。

那时候,村里的大人总爱开我们玩笑。“阿明啊,以后娶媳妇,就照着你芳姐这样儿的找!”我妈尤其喜欢这么说,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瞟着我,满是笑意。

每当这时,林芳就会脸一红,轻轻啐一口,说:“婶儿,你又胡说!”然后低着头,假装去忙活手里的事,但那微红的耳根子却瞒不过人。

而我呢,只会傻乎乎地咧着嘴笑,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甜。在我们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情愫是含蓄的,是藏在眼神里,是融化在日常的点滴里的。我帮她家挑水,她会悄悄在我口袋里塞两个煮熟的鸡蛋;我半夜温习木工图纸,她会算好时间,端一碗冒着热气的绿豆汤过来,隔着院墙递给我。

我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像地里自然生长的庄稼,到了季节,就该开花结果。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我自己。

那年夏天,我爸接了个大活儿,给镇上的供销社打一套新的柜台。活儿急,我爸带着两个徒弟忙得脚不沾地,我也跟着打下手,每天累得像条死狗。那天傍晚,我刚从镇上骑车回来,一身的木屑和汗臭,就看见林芳站在我家院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芳姐,你咋来了?”我跳下车,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支好。

“我妈让我送点新烙的葱油饼过来,给叔和我哥他们垫垫肚子。”她说着,把篮子递给我,眼睛却在我满是灰尘的脸上扫了一圈,微微蹙了蹙眉,“瞧你这一身,快去洗洗吧,水井里刚打了凉水,舒服。”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晚风拂过稻田。我“嗯”了一声,接过篮子,一股热乎乎的葱油香气钻进鼻子,瞬间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我妈从屋里出来,看见林芳,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小芳来了!快进屋坐!你看你这孩子,咋又送东西来,太客气了!”

“婶儿,这有啥。”林芳腼腆地笑笑,“我爸还说呢,等阿明学出师了,我家那套旧桌椅可就指望他给翻新了。”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妈拉着她的手,亲热得像是对自家儿媳妇,“阿明这孩子,就是闷了点,以后还得你多担待。”

我站在一旁,听着我妈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心里一阵发热,偷偷去看林芳,她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夕阳的余晖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情,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我妈手里,并没有抽回去。

那个瞬间,我心里无比笃定。我觉得我们的未来,就像我爸手里的那块木料,虽然还有些粗糙,但只要用心打磨,一定会变成最结实、最光滑的模样。我甚至开始偷偷盘算,等我手艺再好一点,攒够了钱,就去她家提亲。我要亲手为她打一套最好看的嫁妆,用最好的椿木,雕上她最喜欢的迎春花。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命运的图纸,早就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画下了完全不同的走向。

第2章 那夜的风和电影

转眼到了七月,麦收结束,村里难得清闲下来。为了庆祝丰收,镇上的电影放映队要来我们村的打谷场放一场露天电影,放的是当时最火的《庐山恋》。

消息一传开,整个村子都沸腾了。对于我们这些一年到头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年轻人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节日。

那天傍晚,我早早地吃完饭,把我那辆二八大杠擦得锃亮,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约林芳一起去。正犹豫着,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喊我:“阿明,在家吗?”

是林芳的声音。我心里一喜,赶紧跑出去。

她换上了一件淡蓝色的小碎花衬衫,是她为数不多的新衣服之一,长长的辫子也重新梳过,显得格外精神。她看到我,眼睛亮亮的,问:“阿明,晚上电影……你去看吗?”

“去!当然去!”我忙不迭地答应,生怕她反悔似的,“我正想去找你呢。”

她笑了,梨涡浅浅:“那正好,我一个人不敢走夜路。”

“我载你!”我拍了拍自行车后座,话说得又快又响,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傲。

天还没完全黑,打谷场上已经人山人海。孩子们在人群里追逐打闹,大人们三五成群地摇着蒲扇聊天。我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我把随身带来的草席铺在地上,让她坐下。

电影开始了,巨大的白色幕布上,男女主角在美丽的庐山风光里谈情说爱。周围很吵,孩子们的哭闹声、大人们的议论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混杂在一起。但在我耳朵里,这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边这个安静的女孩身上。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味,能看到夜色中她侧脸柔和的轮廓。当电影里出现男女主角亲吻的镜头时,全场响起一片哄笑和口哨声。我感觉身边的林芳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我偷偷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红得像块布。

我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像揣了只兔子。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拉她的手,但又不敢。手心里全是汗,几次伸出去,又都悄悄缩了回来。

电影演了什么,我后来几乎全忘了。我只记得,那晚的风很温柔,吹在脸上很舒服,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息,还有身边她带给我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悸动。

电影散场时,已经是深夜了。人群像潮水一样散去,各自回家。我推着车,林芳走在我身边。回她家的路,要穿过一大片刚刚收割完的麦地。

月光很好,像水一样洒在田埂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和远处几声零星的蛙鸣。

走着走着,我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芳姐,今天的电影……好看吗?”

“嗯,好看。”她的声音很轻。

“那个男主角,挺傻的。”我又说。

“为什么?”

“喜欢就说嘛,还搞那么多弯弯绕绕。”我说完,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烫。这话说得太明显了,简直就是在说我自己。

林芳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走着。我心里有点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我们走到了麦地的最中间,四周空旷,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看着我们。风吹过光秃秃的麦茬,发出“沙沙”的轻响。

就在这时,林芳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也跟着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她。

她没有看我,而是望着远处黑黢黢的村庄轮廓,轻声说:“阿明,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不喜欢的事,你会怪我吗?”

我愣住了,完全没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怎么会?芳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转过头,月光下,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在闪动。她就那么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但掌心却很烫,还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电击了一样,血液“轰”的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地牵我的手。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用力,紧紧地攥着我,仿佛怕我跑掉一样。

“芳姐……”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阿明,”她打断了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恳求,又像是诀别,“以后……你会一直对我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

“会!我当然会!”我反手握住她,急切地保证,“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我说得斩钉截铁。在那个被月光和麦香包裹的夜晚,我以为这是一个开始,一个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一个通往未来的美好序章。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我们之间,离得最近,也是最后的一个夜晚。

第3章 晴天霹雳

那个夜晚之后,我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上,飘飘然的。每天干活都格外有劲儿,我爸都夸我,说我这木匠手艺开窍了,打的榫头严丝合缝。

我心里美滋滋的,我觉得我和林芳的事,就差一层窗户纸了。我甚至开始计划,等秋收后家里不那么忙了,就让我妈去她家探探口风。

然而,我等来的不是好消息,而是一个晴天霹雳。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刨木头,我妈铁青着脸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把手里的菜篮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里面的青菜撒了一地。

“妈,你这是怎么了?”我吓了一跳,停下手里的活儿。

我妈没理我,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圈都红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爸也从屋里出来了。

我妈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芳姐……你芳姐她……定亲了!”

“什么?!”我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刨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眼前直发黑。“妈,你别开玩笑!跟谁定亲?我怎么不知道?”

“我倒希望是开玩笑!”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跟邻村王家那个王建军!今天一早,王家就抬着彩礼去你舅舅家了!半扇猪,二十斤白酒,还有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听说,还给了八百块钱的彩礼!八百块啊!你舅舅舅妈当场就点了头,连日子都看了,下个月就结婚!”

王建军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他爸是镇上砖窑厂的副厂长,家里条件在我们这一带是数一数二的。王建军本人在砖窑厂当司机,开着厂里那辆解放牌大卡车,在村里人看来,是顶顶风光的好工作。

可那又怎么样?林芳怎么可能答应?

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前不久,就在那片麦地里,她还紧紧抓着我的手,问我会不会一辈子对她好。怎么可能一转眼,就要嫁给别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冲着我妈喊,声音都变了调,“芳姐不会同意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要去找她问清楚!”

说完,我拔腿就往外跑,连手上的木屑都来不及拍掉。

“阿明!你回来!”我妈在后面喊我,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到林芳,我要亲口听她说。

我几乎是跑着冲到我舅舅家的。院门开着,我一眼就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漆黑锃亮的凤凰牌自行车,车把上还系着红绸子,刺眼得像一团火。

我舅舅和我舅妈正满脸堆笑地送几个陌生人出门,那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王家的人。

看到我闯进来,舅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只是有些不自然:“阿明来了啊,快,进屋坐。”

我没理她,眼睛在院子里四处寻找林芳的身影。

“芳姐呢?我要见她!”我开门见山地问。

舅舅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找她干什么?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我问芳姐呢?”我固执地重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她在屋里,不方便见客。”舅妈拦在我面前,眼神躲闪。

“我不是客!”我推开她,直接冲进了林芳的房间。

她的房门没锁。我推开门,看见她正坐在床边,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明显一僵,但没有回头。

“芳姐,”我走到她身后,声音都在发抖,“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要嫁给那个王建军?”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冰冷的海底。我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把她转了过来。我看到她满脸都是泪水,眼睛又红又肿,嘴唇被咬得发白。

她这个样子,比她直接点头承认更让我心痛。

“为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是那个晚上,你都忘了吗?”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阿明,你别问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自己的决定?”我简直要气笑了,“你的决定就是一声不吭地嫁给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林芳,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王建军吗?”

她躲开我的目光,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人……挺好的。家里条件也好……我嫁过去,不会吃苦。”

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地割。什么条件好,什么不吃苦,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不在乎他条件好不好!我在乎的是你!”我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忘了我们说过的话了吗?我正在努力学手艺,我以后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

“等不了了……”她喃喃地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阿明,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忘了你?”我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个我从小爱到大的女孩,此刻是那么陌生。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往我心上插刀。

“好,好一个‘忘了我’。”我惨笑一声,心如死灰。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怕我再待下去,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我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她的房间,跑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院子。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跑到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小河边,对着河水,把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愤怒和不甘,都随着眼泪一起流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天黑的时候,我爸找到了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窝头。

我爸说:“阿明,是个爷们儿,就得扛得住事儿。有些事,想不通,就别想了。”

是啊,想不通,就别想了。

可我怎么可能不想呢?那个夜晚,她抓着我的手,问我会不会一直对她好。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一扎就是三十多年。

第4章 沉默的墙

林芳的婚礼,我去了。

是我妈逼我去的。她说:“亲戚就是亲戚,天大的事儿,面子上也得过得去。你不去,是让你舅舅家难堪,也是让你自己被人笑话。”

我去了,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中山装,把自己收拾得尽量体面。我把我们家随的份子钱塞到账房先生手里,然后就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婚礼办得很热闹。王建军家里阔绰,摆了二十多桌流水席。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卡其布干部服,胸前戴着大红花,满面红光地在酒席间敬酒,接受着所有人的恭维。他确实比我高,比我壮,看起来也比我成熟。

林芳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新棉袄,脸上化了妆,口红涂得很红,但那红色却盖不住她脸上的苍白和眼底的落寞。她像一个精致的木偶,被王建军牵着,机械地对着每一桌的客人微笑、敬酒。

当他们敬到我们这一桌时,王建军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肩膀:“这位就是阿明表弟吧?听小芳提过你,真是年轻有为啊!以后常来家里玩!”

我僵硬地站起来,端起酒杯,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我看着林芳,她也正看着我,眼神复杂,一闪而过。

“表姐,表姐夫,祝你们……新婚快乐。”我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林芳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她飞快地低下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像那不是酒,而是能解脱的药。

那顿饭,我食不知味。

从那天起,我和林芳之间,就砌起了一堵无形的墙。

她嫁到了邻村,离得不远,但我们却很少见面。逢年过节,我们两家走动,她会跟着王建军回来。她会客气地叫我“阿明”,我会客气地叫她“芳姐”,叫王建军“表姐夫”。我们之间说着最平常的家常,问候着彼此的父母,聊着庄稼的收成,却绝口不提过去。

王建军对我倒是一直很热情,每次见面都烟酒不落地递过来,跟我称兄道弟。他说他在砖窑厂如何如何,说他开着大卡车又去了哪个大城市,言语间满是优越感。他是个粗人,嗓门大,爱吹牛,但对林芳,确实还不错。他会给她买城里才有的新布料,会把赚来的钱都交给她管。在村里人看来,林芳是嫁了个好人家,享福了。

只有我,偶尔在不经意间,能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和空洞。

第二年,林芳生了个儿子,取名王强。我去看过她,她正在坐月子,人胖了一些,但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我们隔着一张婴儿床,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她问我木匠手艺学得怎么样了,我说挺好,已经能独立出活了。我问她孩子好不好带,她说挺乖的,就是晚上爱哭闹。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那沉默像一团湿棉花,堵在我们中间,让人透不过气。

后来,我也相亲结了婚。妻子叫李慧,是镇上小学的老师,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我们经人介绍认识,彼此觉得合适,就走到了一起。婚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女儿。我开了个小小的家具作坊,凭着实在的手艺和公道的价格,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我买了村里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后来又盖了我们家第一栋二层小楼。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像一条平缓的河流,波澜不惊地向前流淌。我和林芳,就像河的两岸,看得见彼此,却再也没有了交集。

那段少年心事,被我小心翼翼地打包,藏在了记忆最深的角落,贴上了封条,再也不去触碰。我努力地扮演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儿子的角色。我以为,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

可是,有些事情,你以为你忘了,它其实只是在沉睡。

有一年,我舅舅,也就是林芳的父亲,生了场大病,住院花了不少钱。我去看他,在医院走廊里碰到了林芳。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我们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一时无话。

还是她先开了口:“阿明,谢谢你来看我爸。”

“应该的,他是我舅舅。”我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钱……够用吗?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点。”

她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够了。建军……他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抽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安慰道:“舅舅会好起来的。”

她“嗯”了一声,把头转向窗外,轻声说:“阿明,你现在过得很好,真好。”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问她,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但我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我们之间那堵墙太厚了,厚到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敲开它。我们都戴着生活的面具,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有些问题,一旦问出口,可能会让两个家庭都不得安宁。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道沉默的墙,各自过着自己的人生。一年又一年,直到王建军的突然离世,像一块巨石,把这堵墙砸出了一个缺口。

第5章 迟到了三十年的真相

王建军是出车祸走的。

他在砖窑厂干了一辈子司机,开了一辈子车,没想到最后会栽在车上。那天他从市里拉砖回来,为了躲避一个突然冲出马路的小孩,方向盘打得太急,连人带车翻进了路边的沟里。等被人发现时,人已经不行了。

葬礼办得很仓促。林芳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垮了,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只是沉默地、麻木地处理着一切后事,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看着她那个样子,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过去那些年的隔阂和怨怼,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带着妻子女儿,忙前忙后地帮着操持。李慧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她知道我和林芳的过去,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陪在林芳身边,安慰她,帮她照顾客人。

下葬那天,送走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林芳的儿子王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眼睛通红地对我说:“舅,我妈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帮我劝劝她吧。”

我点点头,走到还跪在坟前的林芳身边。

“芳姐,天黑了,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

她没有动,像是没有听到。

我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下,说:“我知道你难受,但日子总得过下去。强子还小,以后还得指望你。”

她还是沉默。晚风吹起她鬓边的几缕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我这才发现,那个曾经明媚如风的少女,真的已经老了。

我们就这样一跪一蹲,在坟前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说话时,她却突然用一种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阿明,你是不是……一直都恨我?”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恨吗?我问自己。年少时的确是恨的,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但随着年岁渐长,那恨意慢慢淡了,变成了不解,变成了遗憾,最后变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平静。

我摇了摇头,诚实地说:“不恨了。早就……不恨了。只是不明白。”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那双曾经黑亮如星辰的眼睛,此刻浑浊而哀伤。

“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吗?”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盘踞在我心里三十多年的谜团,我做梦都想知道答案。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满是苦涩。“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人都没了……”她说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上面刻着王建军的名字。

“建军他……不是个坏人。他就是个粗人,爱面子,喜欢吹牛,但心不坏。这辈子,他对得起我,对得起这个家。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我的心揪了起来,我预感到,她要说出那个我等待了半生的秘密了。

“那年……我们看完电影那个晚上,”她垂下眼帘,声音飘忽,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我回家之后,我爸突然咳血,咳得很厉害。我们连夜把他送到镇上的医院,医生说,是肺痨,而且很严重,要治就得花大钱,吃好药,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我愣住了。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舅舅身体一直不好,却不知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我们家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读书,家里所有的钱加起来,连买药的零头都不够。我妈急得天天哭,我爸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我知道,他那是想放弃了。”

“就在那个时候,王家托媒人上门了。他们家……早就看上我了。媒人说,只要我点头,他们家马上就送八百块钱的彩礼过来,而且婚事办得风风光光,以后我爸的医药费,他们也愿意帮衬。”

“八百块钱啊,阿明……”林芳抬起头,泪水终于从她干涩的眼眶里滑落,“在1987年,八百块钱,对我家来说,那就是我爸的一条命啊!”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像有惊雷炸开。所有的片段,所有的不解,在这一刻瞬间串联了起来。

我想起了那个夜晚,她反常地问我,如果她做了我不喜欢的事,我会不会怪她。我想起了她紧紧抓住我的手,问我会不会一直对她好。那不是约定,那是在求救,是在告别!

我想起了她在我面前流着泪说“等不了了”,想起了她在婚礼上那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原来,我所以为的背叛,竟是一场为了救父亲而献祭掉自己人生的悲壮交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都在颤抖,“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可以去借,我可以去拼命干活赚钱!”

“告诉你?”她凄然一笑,“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跟我一起背上这沉重的债吗?阿明,你那时候也才十八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怎么能那么自私,把你拖进我们家的火坑里?王建军……他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所以,那天在麦地里,你其实是……”

“是去跟你告别的。”她打断我,泪流满面,“我想自私那么一次,在彻底放弃之前,抓住最后一点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抓着你的手,心里就在想,就这样吧,林芳,记住这个感觉,以后一辈子,你都没有资格再想了。”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三十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对她深不见底的心疼和愧疚。

我这个傻瓜!我这个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我竟然怨了她三十多年!我只看到了我的痛苦,却从未想过,在那堵沉默的墙后面,她一个人背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沉重和牺牲。

她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来了她父亲的命,换来了她弟弟妹妹的前途,也换来了……我的“自由”。

第6章 麦田依旧

我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最终,那只手落在了冰冷的墓碑上,和她的手挨在了一起。

“他……王建军他,知道这些吗?”我艰难地问。

林芳摇了摇头,泪水滴落在尘土里。“他不知道。我不能让他知道。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我是为了钱才嫁给他,他会受不了的。这辈子,我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公婆……我欠他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后的疲惫:“现在好了,他走了,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对你的愧疚。阿明,今天把这些都告诉你,不是想求你原谅,我只是……不想再瞒着了。太累了。”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芳姐,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太笨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还怨了你这么多年。”

“不怪你。”她轻轻地说,“谁又能想到呢?”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在那个淳朴又贫瘠的年代,一个农村女孩的爱情,在现实和亲情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渺小。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用最原始、最悲壮的方式,去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

那天晚上,我和林芳在王建军的坟前坐了很久。我们聊了很多,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聊起了这些年各自的生活。三十多年来,我们第一次这样平静地、坦诚地对话。那堵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墙,在真相大白之后,终于轰然倒塌。

没有了怨恨,没有了不解,只剩下岁月沉淀下来的,最纯粹的亲情和怜惜。

从那以后,我去看望林芳的次数多了起来。不再是逢年过节的客套,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心。我会帮她修葺被风雨侵蚀的老屋,帮她去镇上买米买面,陪她聊聊天。我的妻子李慧也常常过去,两个女人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家常话。

王强,林芳的儿子,也把我当成了最亲的舅舅。他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知道了他母亲的往事后,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抱着我哭了一场。他说:“舅,谢谢你,也对不起。我爸……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他真的很爱我妈。”

我知道。王建军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夏夜麦地里的秘密,但他用自己的一生,笨拙地、真诚地爱着那个他用彩礼“买”来的妻子。这世间的感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又是一个夏天,村外的麦子又黄了。

我陪着林芳,走在当年那条田埂上。三十多年过去,这里的景致几乎没变。风吹过麦浪,发出“沙沙”的声响,和那个遥远的夜晚一模一样。

我们都老了,头发都染上了风霜,脚步也不再轻快。

走到麦地的中间,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林芳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释然的微笑。她说:“阿明,你看,今年的麦子长得真好。”

我点点头,轻声说:“是啊,又是一个好收成。”

阳光下,她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扎着长辫子,有着浅浅梨涡的少女。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睛里,不再有挣扎和绝望,而是洗尽铅华后的平静与安然。

我们之间,再也不需要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来寻求慰藉或告别了。那份年少时未能说出口的爱恋,早已在漫长的岁月里,升华成了另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情感。

它就像这片土地,沉默,宽广,承载了我们所有的青春、遗憾和成长。风吹过,麦浪起伏,那些关于过去的故事,便都融进了这片金色的田野里,成了岁月的一部分,无声无息,却永远都在。

来源:心灵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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