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院的葡萄架枯了三年,我蹲在青砖地上清理枯枝时,指尖忽然触到一点新绿——是蜷在老根旁的嫩芽,顶着细碎的绒毛,在暮春的风里轻轻晃。这株葡萄是祖父种下的,曾结满紫莹莹的果子,后来遭了虫蛀,枝干渐渐枯黑。我浇水、施肥,守了三个春秋,眼看最后一点希望也要熄灭,打算清明
守得云开
张新贵
老院的葡萄架枯了三年,我蹲在青砖地上清理枯枝时,指尖忽然触到一点新绿——是蜷在老根旁的嫩芽,顶着细碎的绒毛,在暮春的风里轻轻晃。这株葡萄是祖父种下的,曾结满紫莹莹的果子,后来遭了虫蛀,枝干渐渐枯黑。我浇水、施肥,守了三个春秋,眼看最后一点希望也要熄灭,打算清明后就把架子拆了,它倒在这时,悄悄冒出了新芽。
原来生活从不是直线向前的奔忙,更像田埂上的牵牛花,绕着竹篱慢慢爬,有时看似往回绕,其实是在积蓄向上的力。就像我从前盼一份安稳的工作,投了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最后索性沉下心来,每天泡在图书馆看专业书,偶尔帮邻居整理账目。没想到某天,邻居说公司缺个会计,问我愿不愿试试——那份我求而不得的“安稳”,竟在我放下焦虑、踏实做事时,轻轻落在了肩头。
人总爱急着要结果,像幼时种向日葵,刚埋下种子就天天扒土看,盼着它一夜长高。却忘了植物有自己的节奏,要先在土里扎稳根,再慢慢冒出芽,经风历雨,才能长出花盘。人生也是这样,背着行囊赶路时,总嫌脚步太慢,总怕错过沿途的风景,却不知“慢”不是停滞,是让心跟上脚步,是在等待中积蓄力量。就像山里的樵夫,清晨上山砍柴,遇到陡峭的坡,不会硬往上冲,而是找块石头歇脚,喝口山泉,等力气缓过来了再继续——懂得“不急于求成”,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祖母常说:“受约束的日子,才过得踏实。”她年轻时在纺织厂做工,每天要踩着缝纫机缝几十件衣裳,针脚必须笔直,线不能有半分歪斜。起初她也抱怨过枯燥,后来却慢慢品出了滋味:因为要守着“针脚笔直”的规矩,她学会了沉心;因为要算着布料的尺寸,她懂得了珍惜。后来哪怕退休在家,她缝补衣物时,依旧守着从前的规矩,针脚整齐,从不潦草。原来“约束”从不是枷锁,是让人在规矩里找到安稳,就像船有了锚,才不会在风浪里迷失方向;人有了分寸,才不会在欲望里乱了心神。
去年冬天,我整理旧物时翻出一本日记,里面记满了对生活的不满:嫌工资低,怨朋友不够贴心,甚至怪天气总下雨。如今再读,只觉得好笑——那时的我,就像捧着满碗的米饭,还盯着别人碗里的肉,忘了自己碗里的饭,早已足够饱腹。祖母常说“常思贫困,方无贪婪”,她小时候吃过苦,一粒米掉在桌上都要捡起来吃掉,后来日子好了,依旧保持着朴素的习惯。她总说:“想想从前没饭吃的日子,现在能顿顿吃饱,就该知足了。”
人最难的,是看清自己。就像磨镜子,要时常擦拭,才能照见真实的模样。我曾因为同事的一句批评,委屈了好几天,后来静下心来反思,才发现自己确实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从那以后,我每天睡前都会想一想:今天有没有说错话?有没有办错了事?慢慢发现,少议论别人的是非,多反省自己的不足,心里反而更敞亮。就像院子里的梧桐树,冬天落光了叶子,不是衰败,是在修剪自己的枝桠,为来年的新绿腾出空间。
如今葡萄架上的新芽,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藤蔓,正绕着竹篱慢慢爬。我坐在架下喝茶时,忽然懂得:生活从不会辜负踏实等待的人,那些你以为得不到的,那些你以为跨不过的,只要不慌不忙,守住本心,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给你惊喜。就像牵牛花终会绕着竹篱开花,向日葵终会朝着太阳生长,我们只需背着行囊,稳稳地走,不急于求成,不贪慕虚荣,常思己过,常念感恩——如此,便不负这一场“负重远行”的人生。
来源:北京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