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走的时候,行李箱的轮子在木地板上滚过,发出一种空洞的、格格作响的声音。
他走的时候,行李箱的轮子在木地板上滚过,发出一种空洞的、格格作响的声音。
那种声音,像是要把我心里最后一点暖气也一并抽走。
他把两张一百块钱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用一个玻璃烟灰缸压着。
纸币是旧的,边缘有些毛糙,上面还带着一点点烟草和男士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他说:「我妈说去一趟不容易,签证都办了,机票也买了,不去浪费。」
我挺着九个多月的肚子,扶着腰,站在客厅中央。
窗外的天是灰色的,像一块洗了太多次的旧棉布,沉沉地压下来。
「我快生了,陈阳。」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知道,」他一边换鞋一边说,头也没抬,「这不是还有小半个月吗?来得及。我妈他们也就去一周,看看樱花就回来。」
樱花。
多美的词。
我眼前仿佛能看到那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落在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笑脸上。
而我,将要一个人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生产。
「二百块钱,够干什么?」我看着那两张被压在烟灰缸下的红色纸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终于直起身子,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卡里不是有钱吗?我手机支付也给你留着呢。这就是个意思,万一要用个现金什么的。」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一点,像是安抚。
「医院都联系好了,月嫂也请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妈说了,等我们回来,正好给你带日本那边最好的奶粉和尿不湿。」
又是他妈。
他妈,他爸,他妹妹,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去日本。
而我,这个即将为他们家生下第一个孙子的媳妇,被留在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手里捏着两百块钱。
门开了,又关上了。
「砰」的一声,很轻,却震得我心脏猛地一缩。
我慢慢地走到玄关,拿起那两张钱。
钱上还残留着他口袋里的温度,可我却觉得,它们比冰还冷。
我把钱揣进口袋,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沙发上坐下。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不安地动了一下,顶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看着这个我们一起布置的家。
墙上挂着我们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可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无边无际的寂静。
寂静像水一样,慢慢地,慢慢地淹没了我。
他走后的第一天,我过得很慢。
我把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只留下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我不想看到外面的天色,不想分辨白天和黑夜。
我只是躺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偶尔会亮一下,是一些APP的推送消息。
没有他的。
一条都没有。
我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他到了吗?问他好玩吗?问他看到樱花了没有?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到了晚上,我强迫自己吃了一点东西。
冰箱里有他走之前买的面包和牛奶。
我把牛奶倒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叮」的一声,微波炉停了。
我端出温热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牛奶的甜味滑过喉咙,却暖不了我的胃。
夜里,我开始做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野里,四下无人,只有呼啸的风。
我拼命地喊他的名字,可是风把我的声音都吹散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冰凉的湿意。
原来我哭了。
第二天,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隐约能听到导游在用日语说着什么。
「小婉啊,我们到啦!这边天气真好,樱花开得漫山遍野的,可漂亮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喜悦,完全没有意识到电话这头的我,是怎样的心情。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啊,别乱跑,按时吃饭。我们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呢,都是给宝宝的。」
我沉默着,听着她在那边滔滔不绝地描述着日本的街道有多干净,东西有多精致。
最后,她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肚子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你安心养着,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
很快?
对于一个随时可能生产的孕妇来说,一天,甚至一个小时,都充满了变数。
而他们,却觉得一切都来得及。
下午的时候,陈阳终于发来了第一条消息。
是一张照片。
富士山下,樱花盛开,他的父母和妹妹站在树下,笑得一脸幸福。
他站在最旁边,搂着他妹妹的肩膀,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照片的背景很美,像一幅画。
可我看着那张照片,只觉得刺眼。
他没有问我好不好,没有问我吃了什么,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就只是一张照片。
像是在告诉我,你看,我过得很好。
我没有回复。
我把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
我怕我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歇斯底里的事情来。
我站起来,开始收拾屋子。
我把地拖了一遍又一遍,把窗户擦得一尘不染。
我把他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一件叠好,又一件一件放回去。
我想用这些琐碎的家务,来填满我心里的空洞。
可是没用。
每当我停下来,那种被抛弃的孤独感,就会像潮水一样,再次将我淹没。
第三天,我开始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地发紧。
起初不是很疼,就像是轻微的痛经。
我告诉自己,没事的,这是假性宫缩,很正常。
我躺在床上,按照产前培训课上教的,练习着呼吸。
吸气,呼气。
可是,那种下坠感越来越明显,疼痛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我开始慌了。
我拿起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好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全是他发来的。
一张张照片,全是他们在日本游玩的场景。
金阁寺,浅草寺,还有各种各样精致的日式料理。
最后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
「老婆,在干嘛呢?怎么不回我信息?」
我看着那句「老婆」,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打下一行字:「我肚子疼,可能要生了。」
我盯着屏幕,等待着他的回复。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手机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疼痛再次袭来,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我疼得蜷缩在床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不能再等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找到了我的待产包。
然后,我拨通了楼下邻居李阿姨的电话。
李阿姨是我搬来这里后认识的,她人很好,平时总会给我送些自己做的小点心。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婉啊,怎么了?」
「李阿姨……」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好像要生了……陈阳他不在家……」
「什么?!」李阿姨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你别急,别怕!阿姨马上上来!你把门开着!」
挂了电话,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挪到门口,打开了门。
然后,我就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李阿姨焦急的呼喊。
「小婉!小婉!你怎么样了!」
我被送到了医院。
躺在冰冷的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光一盏一盏地向后掠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阿姨一直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很粗糙,却给了我巨大的力量。
「别怕,孩子,阿姨在呢。」
我被推进了产房。
阵痛像永无止境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我。
我咬着牙,汗水浸湿了我的头发,黏在我的脸颊上。
在疼痛的间隙,我想起了陈阳。
我想象着他此刻正在做什么。
他是不是正在某个居酒屋里,和他家人一起,喝着清酒,吃着烤串,开心地笑着?
他会不会偶尔看一下手机,看到我发给他的那条消息?
他看到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立刻订机票赶回来,还是会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我人生中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护士让我签字。
一堆的文件,密密麻麻的字,我一个也看不清。
「家属呢?」护士问。
「他……他出差了。」我撒了个谎。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丈夫,在我临产的时候,正带着他的家人,在国外享受假期。
这太难堪了。
「那有别的亲人吗?父母呢?」
「他们在外地,赶不过来。」
护士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那你自己签吧。」
我拿起笔,在「家属」那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我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生产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我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里挣扎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吞没。
我疼得快要昏过去,又被新一轮的剧痛唤醒。
我听着产房里其他女人的哭喊声,也听着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生命,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被撕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加油!再用点力!看到头了!」助产士在我耳边大喊。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那声音,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出生了。
护士把孩子擦干净,包好,抱到我的面前。
「是个男孩,六斤八两,很健康。」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他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那么软,那么暖。
这是我的孩子。
是我拼了命,才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从产房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被推到了一个双人病房。
李阿姨已经帮我办好了一切手续,还给我买来了热腾腾的小米粥。
「快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吃了。」她把粥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我。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眶又红了。
「李阿姨,谢谢您。要不是您……」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她拍了拍我的手,「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我喝着粥,胃里暖暖的。
隔壁床的产妇,有她的丈夫和婆婆围着,嘘寒问暖。
她的丈夫一会儿给她擦汗,一会儿给她喂水,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看着他们,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我也知道,从我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资格去羡慕别人了。
我的手机,一直放在床头柜上。
我没有去看。
我怕看到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也怕,什么都看不到。
孩子睡在我身边的小床上,睡得很安详。
我侧过头,就能看到他粉嫩的小脸。
我看着他,心里就觉得无比的踏实。
这个小生命,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到了下午,我的手机终于响了。
是一个视频电话。
是陈阳。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脸,背景是蓝天白云,还有一片粉色的樱花林。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还不错。
「老婆,你怎么样了?我刚看到你消息,吓死我了!打电话你也不接。」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可我却觉得,那份焦急,来得太迟了。
「我生了。」我平静地说。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生……生了?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那……那孩子呢?男孩女孩?你还好吗?」他一连串地问。
「男孩。我没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听到风吹过樱花树的声音,沙沙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对不起,老婆……我……我不知道会这么快……」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我一个人在产房里撕心裂肺的痛苦吗?
就能抹去我一个人签字时的无助和绝望吗?
「我……我马上订机票回去!」他说。
「不用了。」我说,「你们好好玩吧。」
「你说什么呢?」他急了,「你生孩子我怎么能不在身边?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骂死我!」
又是他妈。
我突然觉得很累。
「陈阳,」我看着屏幕里的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离婚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脸上的焦急和错愕,慢慢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你说什么?离婚?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刚有了孩子!」
「我没有开玩笑。」我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在你决定丢下我,和你的家人去日本看樱花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完了。」
「我没有丢下你!我说了我很快就回来!」他几乎是在咆哮。
「是吗?」我笑了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可是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疼得快要死掉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陈阳,你不是不在。你是选择了不在。」
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我直接挂断了视频。
然后,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微信,电话,一切的一切。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眼泪,无声地流着。
我不是在为他流泪。
我是在为我自己,为我那死去的爱情,为我那曾经天真的以为,婚姻就是两个人相互扶持的愚蠢想法,流下最后的眼泪。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陈阳的妻子。
我只是我,只是这个孩子的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李阿姨和我的一个闺蜜小雅轮流来医院照顾我。
小雅知道我的事后,气得在电话里把陈阳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从另一个城市飞了过来。
她抱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知道,她懂我所有的委屈。
有她们在,我感觉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出院那天,是小雅和李阿姨一起来接我的。
小雅开着车,李阿姨抱着孩子。
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阳光很好,透过车窗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觉得,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回到那个曾经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我没有丝毫的留恋。
小雅帮我请了最好的月嫂,又请了两个保洁阿姨,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所有陈阳的东西,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游戏机,他的照片……
我让保洁阿姨把它们全部打包,堆在了门口的杂物间里。
我要把这个家里,所有属于他的痕迹,都清除干净。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没有他的,全新的生活。
陈阳是在一周后回来的。
那天下午,我正在给孩子喂奶。
门铃响了。
月嫂去开的门。
我听到了陈阳的声音,急切,又带着一丝讨好。
「王姐,我回来了。小婉和孩子呢?」
然后,我就看到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进了卧室。
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我怀里的孩子。
他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
有愧疚,有欣喜,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老婆……」他轻声喊我。
我没有理他,继续低头喂着孩子。
孩子吃饱了,打了个小小的嗝,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然后把他放回了婴儿床里。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看陈阳一眼。
他就像一团空气。
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那些他从日本带回来的,所谓最好的奶粉和尿不湿,散落在他脚边,显得格外滑稽。
「小婉,你别这样……」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我们谈谈吧。」我说。
我们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是他走后,我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坐着。
他瘦了,也黑了,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我知道错了,小婉。」他一开口,就是道歉,「我不该在你快生的时候出去玩,我不该不接你电话。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看在孩子的份上。」
又是孩子。
好像孩子,成了他唯一的筹码。
「陈阳,」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去了一趟日本,也不是你没接到我的电话。而是,在你的心里,你的家人,你的享乐,永远排在我和孩子的前面。」
「不是的!我没有!」他急着否认。
「是吗?」我反问,「在你妈提出全家去日本旅游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妻子需要照顾?在你丢下两百块钱,心安理得地走出这个家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会有多害怕?」
「在你发那些风景照,美食照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正在经历着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我……我妈说……她说没那么快……」他还在试图辩解。
「你妈?你妈是医生吗?她能掐会算吗?」我冷笑一声,「陈阳,你已经三十岁了,不是三岁。你不能永远活在你妈的影子里,把她的话当成圣旨。」
「你是一个丈夫,也是一个父亲。可是,你承担起你的责任了吗?」
他低着头,不说话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过了很久,我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
「房子是婚前财产,写的是我的名字。车子归你。存款一人一半。孩子归我,你每个月付抚养费。」我没有理会他的激动,继续平静地陈述着。
「至于你,」我看着他,「随时可以来看孩子。我不会阻止你。」
「你凭什么!」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就因为我出去玩了一趟,你就要跟我离婚?就要抢走我的孩子?林婉,你是不是太狠心了!」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男人,真的是我爱了五年,嫁了两年的丈夫吗?
「狠心?」我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第一次,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
「陈阳,真正狠心的人,是你。」
「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了转身离开。」
「是你,在我为你生孩子,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在地球的另一端,欣赏着樱花,享受着美食。」
「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家,毁了我们的一切。」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狠心?」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破了他最后一点伪装。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眼神里,是彻底的茫然和崩溃。
「你走吧。」我说,「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走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我靠在门板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听到他在外面砸门,嘶吼,求饶。
我捂住耳朵,不想去听。
月嫂和保姆大概是被吓到了,我听到她们在小声地劝他。
后来,声音渐渐小了。
再后来,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他走了。
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我走到婴儿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
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宝宝,别怕。妈妈在。」
从那天起,陈阳没有再来过。
他大概是回他父母家了。
我换了门锁,把他的东西,连同那些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一起打包,寄到了他父母家。
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牵连。
离婚的程序,走得很顺利。
因为房子在我名下,财产分割也没有异议,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再过多纠缠。
只是在签完字的最后,他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小婉,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摇了摇头。
「陈阳,破镜难圆。」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修复了。
他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我拿着那本绿色的离婚证,走出民政局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抬起手,挡在眼前。
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现在,梦醒了。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个单亲妈妈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辛苦得多。
孩子晚上会哭闹,我要抱着他,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
我要学着给他换尿布,给他洗澡,给他冲奶粉。
我的睡眠被分割成无数个碎片,每天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每当看到孩子对我笑,每当他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每当他用小小的手抓住我的手指……
我就会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
小雅怕我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看我。
她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会帮我带孩子,会拉着我聊天。
李阿姨也经常会送来她煲的汤。
她说,女人坐月子,最重要的是补身体。
我的生活,虽然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却被朋友和邻居的善意,填得满满的。
我渐渐地,找回了自己。
我开始重新拿起画笔。
我是一名插画师,怀孕后期,因为身体原因,我停掉了所有的工作。
现在,我可以在孩子睡觉的时候,画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画我的孩子,画他睡觉的样子,画他笑的样子,画他哭的样子。
我把这些画,发到了我的社交账号上。
没想到,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
很多同样是妈妈的网友,在下面留言,说我的画,治愈了她们。
有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联系到我,说想把我的画集结成册,出版一本绘本。
我答应了。
我觉得,这是上天送给我和孩子,最好的礼物。
日子,就在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状态下,一天一天地过去。
孩子满月那天,我给他办了一个小小的满月宴。
只请了小雅和李阿姨一家。
我们没有去酒店,就在家里,我亲手做了几个菜。
小雅给我和孩子拍了很多照片。
照片上,我抱着孩子,笑得很开心。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而坦然的笑容。
晚上,我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我屏蔽了陈阳和他所有的家人。
这是我的新生活,我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
可是,我没想到,陈阳还是看到了。
是通过我们一个共同的朋友。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我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挂掉。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小婉……是我。」
是陈阳。
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醉意和颓废。
「你有什么事吗?」我的语气很冷淡。
「我看到你的照片了……你看起来……很好。」
「我确实很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
「我……我不好。」他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一点也不好。」
「我搬回家住了。我妈每天都在骂我,说我没用,连个老婆都看不住。我爸见了我,就唉声叹气。我妹妹……她也觉得是我对不起你。」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你一个人去医院的样子……」
「我才知道,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我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亲手给弄丢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小婉,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带着哭腔,乞求道,「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我一定对你和孩子好!我们复婚,好不好?」
「陈阳,」我打断了他,「你知道吗?在我一个人躺在产床上,疼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我曾经向上天祈祷。我祈祷,只要你能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我就原谅你所有的一切。」
「可是,你没有出现。」
「所以,机会,在你决定去日本看樱花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把他拉黑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永别的拉黑。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月光,像水一样,温柔地洒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我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这条路,或许会很辛苦,或许会很孤独。
但是,我不会再害怕了。
因为,我有我的孩子。
我有我的朋友。
我还有,我自己。
这就够了。
后来,我听那个共同的朋友说,陈阳和他家人大吵了一架。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他母亲身上。
他怪她,为什么要在那时候提出去旅游。
他怪她,为什么要说「来得及」。
他母亲被他气得住了院。
他父亲,第一次打了他。
他们那个曾经看起来无比和谐美满的家庭,因为我的离开,变得支离破碎。
朋友说,陈阳现在过得很潦倒。
工作也丢了,整天借酒消愁。
他父母看着他那个样子,也只能天天以泪洗面。
我听完,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没有丝毫的快意,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的绘本,顺利出版了。
名字叫《你好,我的小太阳》。
书的扉页上,我写了一句话:
「致我的孩子,也致所有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的妈妈们。你们,就是自己的太阳。」
书卖得很好,加印了好几次。
我用稿费,在另一个城市,一个有海的城市,买了一套小小的房子。
我带着孩子,离开了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我们开始了全新的,真正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我每天都会带他去海边散步。
看日出,看日落。
听海浪的声音,闻海风的味道。
他长得很快,已经会咿咿呀呀地叫「妈妈」了。
每当他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我「妈妈」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一天,我们在沙滩上玩。
他抓起一把沙子,咯咯地笑。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色的宝石。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我想起了我和陈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也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
他穿着白衬衫,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对我笑。
那一刻,我以为,我遇到了我的一生。
可后来我才明白。
有些人,他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阵风。
他吹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你不是树,你也可以走。
风停了,你就要继续往前走。
不能回头,也不必回头。
因为,前方,有更美的风景,在等着你。
我抱着我的孩子,在沙滩上,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把整个海面,都染成了金色。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宝宝,我们回家了。」
他伸出小小的手臂,搂住我的脖子,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属于我们的,温暖的灯火。
我的身后,是长长的,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再也没有分开过。
生活在新城市的日子,平静而美好。
我把我们的新家布置得很温馨。
客厅的墙上,挂满了我和孩子的照片,还有我的画。
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每天早上,我都会被阳光和鸟鸣唤醒。
我会给孩子做好辅食,然后抱着他,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给他讲故事。
下午,等太阳不那么烈了,我就会用婴儿车推着他,去海边的栈道上散步。
海风轻轻地吹着,带着一丝咸咸的味道。
他总是很兴奋,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和大海对话。
我的事业,也步入了正轨。
第一本绘本的成功,给我带来了很多新的工作机会。
我开始给一些儿童杂志画插画,也接了一些商业广告。
我的收入,足够我和孩子,过上很安稳的生活。
我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
我就是自己的靠山。
小雅偶尔会飞来看我。
她每次来,都会感叹我的变化。
她说,我比以前更爱笑了,眼神里,也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叫做「笃定」的东西。
她说:「婉婉,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好。像一棵在阳光下,自由生长的树。」
我笑了。
是啊,自由。
这个词,对于曾经的我来说,是多么的奢侈。
而现在,我终于拥有了它。
我以为,我和陈阳,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可是,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安排一些你意想不到的「重逢」。
那天,我带着孩子去市里的儿童医院做体检。
医院里人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我排着队,抱着有些烦躁的孩子,轻轻地哼着歌,安抚他。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陈阳。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背对着我,正在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话。
他比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旁边,站着他的父亲和妹妹。
两个人的脸上,也都写满了焦虑和疲惫。
我没有看到他的母亲。
我猜,住院的,应该是她。
我不想和他们有任何接触。
我立刻转过身,抱着孩子,想悄悄地离开。
可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妹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也回过了头。
她看到了我。
她愣住了。
然后,她用手肘,碰了碰陈阳。
陈阳也回过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一种复杂到我无法形容的情绪。
震惊,悔恨,痛苦,还有一丝……渴望。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我怀里的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大概是被这凝重的气氛,给吓到了。
孩子的哭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我立刻回过神来,抱着孩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抚着。
「宝宝不哭,妈妈在,不哭……」
陈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怀里的孩子。
那个他从未抱过,从未亲近过的,他的亲生儿子。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楚。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了过来。
他的父亲和妹妹,也跟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小婉……」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沙哑得厉害,「这是……我们的孩子吗?」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这跟你没关系。」
我的冷漠,像一把刀,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让我……让我抱抱他,好吗?就一下。」他几乎是在乞求。
我看着他伸出的,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我犹豫了。
我知道,他有权利见孩子。
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就在这时,他妹妹突然开口了。
「嫂子……」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我妈……我妈她得了癌症,晚期。」
我的心,猛地一沉。
癌症?
「医生说,就剩最后几个月了。」她哽咽着说,「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想亲眼看一看她的孙子。」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那一张张写满了悲伤和绝望的脸。
我突然觉得,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在「死亡」这两个字面前,都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我点了点头。
「就在这里看吧。」我说,「我不会让他跟你们走的。」
陈阳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我怀里,接过了孩子。
他的动作,很笨拙,很生硬。
孩子到了他怀里,可能是感觉到了陌生,又开始哭了起来。
他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你……你轻轻地晃一晃,跟他说话。」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他照做了。
他抱着孩子,轻轻地晃着,嘴里笨拙地哄着:「宝宝不哭……爸爸在……爸爸在……」
「爸爸」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陌生。
孩子,似乎是听懂了。
他渐渐地,停止了哭泣。
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陈阳看着孩子,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他把脸,轻轻地,贴在孩子的脸上。
那个画面,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别过头,不忍再看。
后来,我还是跟着他们,去了病房。
婆婆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她瘦得脱了相,头发也白了大半。
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看到我,看到我身后的陈阳,抱着孩子,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一丝光亮。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陈阳的父亲,赶紧扶住了她。
「孩子……我的孙子……」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陈阳抱着孩子,走到了床边。
他把孩子,放到了婆婆的身边。
婆婆伸出那只没有打点滴的,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想要去摸一摸孩子的脸。
她的手,抖得厉害。
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还是陈阳,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轻轻地,放在了孩子的脸上。
那一刻,婆婆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浑浊的眼睛,一直看着孩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像……真像……像陈阳小时候……」
病房里,一片寂静。
只有她微弱的声音,和仪器发出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我突然觉得,人这一辈子,到底在争些什么呢?
争强好胜,争名夺利。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在医院待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陈阳送我到医院门口。
「谢谢你。」他说。
「不用谢我。」我说,「我只是不想让一个老人,带着遗憾离开。」
他沉默了。
「你……你们现在住在哪里?」他问。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我……我能再看看他吗?」
「我会定期把他的照片,发给你的。」我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我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也是最体面的一种告别。
两个月后,婆婆去世了。
是陈阳的妹妹,发信息告诉我的。
信息里,她跟我道了歉。
她说,对不起,当初不该怂恿她哥,跟我撒谎,说我同意他们去日本。
她说,她妈临走前,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
我看着那条信息,很久都没有回复。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原谅?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斯人已逝,恩怨两清。
我把手机放下,抱着我的孩子,走到了阳台上。
海风,一如既往地温柔。
远处,有海鸥,在自由地飞翔。
生活,还要继续。
而我,也要带着我的小太阳,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又过了几年,孩子上了幼儿园。
他很聪明,也很懂事。
他知道,他的家庭,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
他只有妈妈。
但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爸爸在哪里。
他好像,天生就懂得,不去触碰我心里的伤疤。
有一天,他从幼儿园回来,手里拿着一幅画。
画上,是两个手牵手的人。
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大的那个,是我。
小的那个,是他。
我们的头顶,是一颗大大的,金色的太阳。
他对我说:「妈妈,老师让我们画《我的一家》。这就是我的一家。」
我看着那幅画,看着他清澈的眼睛。
我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是的,宝宝。这就是我们的一家。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我的第二本绘本,也出版了。
名字叫《我和我的小男子汉》。
讲的是一个单亲妈妈,和她的儿子,相依为命,共同成长的故事。
书的销量,比第一本还要好。
我成了小有名气的绘本作家。
我经常会收到很多读者的来信。
她们中的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是单亲妈妈。
她们在信里,分享她们的故事,她们的困惑,她们的坚强。
我们互相鼓励,互相取暖。
我才发现,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人。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把生活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至于陈阳。
我偶尔,会从我们那个共同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据说,在他母亲去世后,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他好像想通了。
他换了一份工作,不再像以前那样,眼高手低。
他开始踏踏实实地,从基层做起。
他戒了酒,也不再出去鬼混。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朋友说,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每个月,都会把孩子的照片,发给他。
他从来不回复。
但我知道,他一定都看了。
因为,每一次,我都能看到,那个对话框的顶端,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可是,那行字,会闪烁很久,然后,又消失。
他大概,是想说什么。
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我们以一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方式,存在于彼此的手机里。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他的一条信息。
只有两个字。
「保重。」
我看着那两个字,愣了很久。
然后,我回了两个字。
「你也是。」
发完这条信息,我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的,放下了。
我知道,他已经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而我,也早已在我的新生活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
在那个交点之后,只会,越走越远。
再无交集。
这样,就很好。
我的人生,还在继续。
我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但我知道,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
我都会,牵着我的小男子汉的手,勇敢地,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太阳。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永远,不会有黑夜。
来源:爱芳话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