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庐山会议那年,南方正热得冒烟,北方却已经有了点秋天的凉意。历史书上把1959年说得很重,彭德怀一开口,林彪就跟上,气氛僵硬得像喝了十碗烈酒。谁都知道,那场风波不光是言语上的交手,更搅出了命运的漩涡。有人说,“祸从口出”,但换做是彭德怀,那句老话里其实藏着憨直和
庐山会议那年,南方正热得冒烟,北方却已经有了点秋天的凉意。历史书上把1959年说得很重,彭德怀一开口,林彪就跟上,气氛僵硬得像喝了十碗烈酒。谁都知道,那场风波不光是言语上的交手,更搅出了命运的漩涡。有人说,“祸从口出”,但换做是彭德怀,那句老话里其实藏着憨直和不服。回北京后,他和家人悄不作声地收拾东西,从宽敞的总部搬到吴家花园。那天下午,收拾屋子的是他自己,人少,小孙子在旁边踢球,老彭默默收着两件衣服、一张褥子,说话仍带湖南口音:“这地方也好,花多,省心。”
是不是人物都这样?风头过了,寂寞就变成常态。吴家花园没什么大不了的,院门是铁皮的,每到傍晚,报纸摊上传来划拉声,彭德怀每天的日子基本就锁在这些声响里。刚搬过去那会儿,老伴悄悄想,这就是退休了吧?可彭总哪能真闲,一个早起,一壶茶,花草是自己亲手种的。院子里栽了一排辣椒和茄子,中间夹着几棵桂花树,风一来,花香就卷到屋里。有时他也自己坐在院墙下,啃一本旧书,偶尔念叨几句,像在念人生的账本。
那几年,邻居都晓得这位老彭是个“轴人”,看见院子里掉了鸟粪,别人等着保洁来收,彭德怀偏要把扫帚揣手里,一边扫一边嘱咐战士:“你们歇歇,别整天拿我当爷养。”话是这么说,手底下却没停过。其实他自己也半带调侃,说自己成了“种菜大王”,如果毛主席见了,准要笑他“该是干大事的人”。可是能干什么?这一闲就是六年,大事小情都像被搁在边角,只有种菜养花,还让人觉得觉着活着有点意思。
1965年,风向变了些,中央开始琢磨让他出来干活。政界时冷时热,谁也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有个“彭总,西南需要你”,这叫人生再起。那天有个彭真去敲门,问道:“老彭,要不要到四川帮个忙?”彭德怀嘴角一咧,心里还是高兴。半个月后,老彭就坐上汽车,带着简单家当,一路南下成都。
永兴巷7号,说起来就是一套普通大院,但住进去的却是个盘踞心事的人。警卫班年轻的小伙子们轮值,有个叫田文义的,一米七几,四川话细细软软。他第一次见彭德怀是在球场旁,老彭随便问:“你家几口人?老父老母都还好?”田文义立正,紧张得像新兵入伍。“家里七兄弟,首长,我最小……”彭德怀听他说完,倒是宽心了些,拍拍他的肩膀,说:“读点书,多懂点道理。”细想起来,这仿佛不是在训话,更像是随口嘱咐自己晚辈要吃苦、有盼头。
院子外那棵香樟树特别高,叶子绿得发亮。偏偏树上总有乌鸦落着,每天咕咕哝哝,大伙儿最烦的是乌鸦撒下的乱屎,还弄得地上乱七八糟。警卫们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赶鸟,这事儿田文义最上心,居然掏出手枪打,声音“砰”地一响,派出所警察立马冲了过来,问谁开的枪。这阵仗把院子气氛整得很紧,彭德怀听见吵闹,出来劝道:“规矩归规矩,莫耍年轻气盛。”他话说得不急不躁,派出所的人看不出是什么大人物,但见老头子也不凶,倒也作罢。
这栋院子里,树多,地皮也不小。彭德怀很快就琢磨起种什么好,某个夜晚,他溜达时问田文义:“这块地种啥最好?”小兵头脑灵,东拉西扯:“四川什么都长,茄子、辣椒、西红柿,水果有柑桔、苹果……”话还没说完,战士们赶紧给老彭送来几棵果树,望他高兴。彭德怀亲自种,每天一点点地整,果树第一年就挂了果,他像小孩子一样,嘴角总有笑。
老彭一向简朴,有一次嫌手表带子长,他央田文义去店里修,回来少了几个扣,他立刻念叨:“这些能卖钱,交党费也是一份心意。”田文义这才知道,表带竟有点贵。后来,为了让彭德怀生活多点乐趣,局里特意把小舞厅打扫出来,时不时请他去跳舞,但他从不去。电影倒偶尔会看,买票的钱一定自己掏,谁也劝不动。
可是安稳日子总不长。1966年以后,满街贴起大字报。彭德怀却天天往建委大楼凑,看那墙上的标语,满心琢磨着社会的变数。每次出去,警卫都跟着守着,怕出事。人群里,他常盯着看,好像要把所有人的言说看懂。那晚九点半,田文义再三劝他“回家吧”,老彭只有一句淡淡的:“再看一会儿,没事。”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又站到风口浪尖。街头人多,有人盯着他看,田文义下意识把手伸进衣兜,彭德怀立即劝他:“群众看看没啥,别总带着紧张。”警卫不了解他的心结,在外界越来越乱时,彭德怀却还要到街上一趟,这让身边的人都捏一把汗。
一天,有个熟识的女同志于淑琴下班路过街头,远远认出戴着口罩的彭德怀,还在一大堆大字报前看得出神。她劝他:“首长,这样太危险了。”彭德怀摇头,说不紧要,还问起她商店生意、工资能否发得上。于淑琴没办法,只好托警卫再劝,可劝不动,他就是要继续走自己的路。
果不其然,有一天,造反派把他认了出来,纠缠不放。再之后,建委的秘书和警卫只好每天抄录街上的大字报,让彭德怀在屋里看。到了秋天,形势又紧起来,各种风言风语,连住处都有人打听。建委副秘书长早就劝他快点离开,但彭德怀只答:“我没做完事,怎么能走?”一如既往地倔强。
12月22日,大半夜三点,一伙戴红袖章的造反派翻进院子,吵吵嚷嚷。战士晓得不对,拦他们也没用,最后闹到彭德怀房门口。电灯一亮,他便打开门,神情平静,还说“让我穿件衣服”。造反派不是咆哮,就是死盯着他,末了把他绑上卡车拉走。
天亮后,建委秘书、景希珍都赶来找老彭,院子里棉鞋还落在地板,床铺乱成一团。景希珍着急,抓住院里落下的造反派,逼问彭德怀去了哪儿。答曰:“地质学院。”几人赶忙去找,一通折腾才见到这个老首长,一身疲惫,坐在凳子上喘气。景希珍只来得及递上棉衣,彭德怀却说:“你快走吧,别连累。”
过几天,彭德怀被捆着押上火车,景希珍、綦魁英偷偷跟了上去。火车开进北京,彭德怀被带走,不许他们跟着。两人在站台边上送别,才发现,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讲到这里,人命如草木,盛也寂寞,败也不言语。彭德怀六年种菜,种了温情,也种了孤独。后来的路一条条断在街头巷尾,谁能说当年的抉择是对还是错?院子里几棵果树,或许还在开花挂果,只是再没人指着那一片土壤,忽然问一句:“这块地,还能长点什么?”
来源:鹭影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