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供养者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5-18 20:35 1

摘要:空调外机轰鸣的午后,我正卡在小说第三十七章的凶杀现场。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4:23,连续七个小时的写作让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就在被害人即将说出凶手名字时,门外突然传来像被踩住尾巴的猫般的哭声。

空调外机轰鸣的午后,我正卡在小说第三十七章的凶杀现场。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4:23,连续七个小时的写作让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就在被害人即将说出凶手名字时,门外突然传来像被踩住尾巴的猫般的哭声。

这种老式公寓的隔音比纸板强不了多少,何况,这哭声,显然来自门外的走廊。我抓起毛巾抹了把脸,金属门把手上凝结的水珠沾了满手——北京七月的湿度总让人想起蒸笼里的包子。

推开门的瞬间,走廊里洗发水混合眼泪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孩正用膝盖抵着307的房门,精心烫卷的刘海黏在额头上,眼睛忽闪忽闪,满面泪痕,面容娇好,让人心生怜惜。

我认得她,每周五晚上都能听见她高跟鞋敲击楼梯的声音,第二天清晨总带着楼下24小时营业的711的关东煮来敲门。

门缝里露出半张白净的脸,这种白净,甚至泛起一些红晕,让人一看到,仿佛心情也明媚了起来。林杨穿着我上周在优衣库橱窗见过的条纹T恤,领口还挂着未拆的价签。这个被整层楼女租客称为“雪媚娘”的男孩,此刻正用指甲抠着门框上的漆皮。

不得不说,林扬的这种好看,真是老少咸宜的,不仅女生喜欢,甚至像我这种宅男看到了,也要多看几眼。

但没办法,这种天生地养的优势,是实在羡慕不来的。

“把我的YSL口红折断了!”女孩突然转向我,举起断成两截的金管。这个动作让她的铂金包滑落在地,滚出两盒未拆封的冈本。

在711的荧光灯下,苏晴用吸管戳着冰杯里的柠檬片。这个国际贸易专业的大三女生,正用专业课知识分析自己的感情:“半年间我为他支出两万四千元,平均每天131元,相当于时薪5.46元。”她的睫毛膏晕成两片乌云,“可他上周拿到模特经纪约后,时薪就涨到了800。”

虽然我是一个宅在家里的网络小说作家,但我也懂得苏晴所说的花费的意义,2008年的7月,在北京这座国际大都市里,月到手3000元,确实会让一个人生活得相当不错。而苏晴每个月花在林杨身上的钱,就超过了4000元。

我无语应对,正愣怔间,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林杨带着夜风闯进来。他径直把GUCCI纸袋塞给苏晴:“都还你。”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未擦净的粉底,和T恤背后某摄影工作室的LOGO。

当苏晴在雨夜里把纸袋扔进垃圾桶时,我鬼使神差地捡回了那件带着柑橘香的外套。此后半个月,我的文档里多了个叫“供养者”的文件夹,苏晴则开始帮我校对错别字。同时,她也期待着林杨能够对她回心转意。

某个截稿日的凌晨,她突然指着屏幕问:“为什么你笔下的凶手总是最漂亮的那个?”

晨光透过纱窗时,我发现文档字数停在3987。走廊里传来新的哭声,这次是个染金发的女孩在捶打307的房门,虽然风格不同,但跟苏晴一样,都是美女以上的。

听到女孩的哭声,苏晴把咖啡放在我手边,显示器反射出我们交叠的倒影。苏晴的心,彻底凉了。

林杨搬走的那天,整层楼都弥漫着香水混着樟脑丸的气味。苏晴蹲在307门口整理他遗落的物品时,我发现她手腕上戴着我的运动手环——上周熬夜赶稿时借给她监测心率的。她突然抬头问我:“你说,这些没拆吊牌的衣服,能不能退?”

我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了,早就超期了。就像你和他的爱情,当他那里,新的恋爱之花早已开放时,你再执著,其实就是在折磨自己了。

社区洗衣房的烘干机正在翻滚,像某种奇特的计时器。我们花了三个小时把十二件带价签的衬衫分类,苏晴突然笑出了声:“这件Burberry的格纹,他穿着活像餐厅领班。”她的笑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我注意到她右耳垂上有颗我之前没发现的小痣。

帮苏晴清理电脑文件时,我发现了名为“林杨开支明细”的Excel表。彩色图表显示化妆品支出占比37%,最贵的单品是La Mer面霜。“这是犯罪证据。”苏晴抢过鼠标时,指甲在触控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深夜的显示器蓝光里,我们像两个考古学家般梳理这段感情地层。她前男友的抖音收藏全是“如何让女人为你花钱”的教学视频,而我的小说文档里,《供养者》的章节正诡异地与现实重叠。当苏晴指出我笔下反派和林杨都用同款蔚蓝香水时,楼上传来了床架撞击墙面的声音。

北京橙色预警的暴雨夜,林杨突然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门口。他新染的银发被雨水冲出一道道黑痕,像斑马的条纹。“我经纪人卷款跑了,”他抖得像台故障的洗衣机,“能借我两千吗?”

苏晴正在厨房煮姜汤,陶瓷刀在砧板上剁出密集的鼓点。我注视着她绷直的背影,想起昨天编辑部邮件里说的“人物动机需要更合理”。当林杨掏出湿漉漉的模特卡时,苏晴突然转身递来碗汤:“喝完去派出所报案。”

立秋那天,我们发现307搬进了一位考研女孩。她在房门贴了张A4纸:“求安静。”苏晴开始每周三来帮我校对稿子,总带着不同口味的月饼——她兼职的食品公司正在做中秋促销。

我的新小说写到结尾处,凶手竟是那个一直默默记录时间的旁观者。按下保存键时,苏晴突然凑近屏幕:“这个角色,”她指着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是不是该有更好的结局?”

窗外,今年的第一片梧桐叶正落在空调外机上。一叶落而知秋意凉,这一年,季节已无法轮转了。

中秋节前夜,苏晴拖进来十二箱月饼样品。我的书桌瞬间变成了食品仓库,玫瑰豆沙和蛋黄莲蓉的香气淹没了烟草味。“帮我看看这个,”她突然从礼盒夹层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去年给林杨妈妈的汇款单。”

我们像侦探拼凑线索般核对日期——那正是林杨声称母亲手术急需用钱的日子。但根据苏晴后来在医院的实际查询,该科室当天根本没有同名患者。窗外的月亮像枚被咬缺的硬币,苏晴用美工刀划开月饼包装的动作,让我想起法医剧里的解剖镜头。

“你能教我怎么写小说吗?”十月的某个周日,苏晴抱着笔记本出现在我门口。她文档里《情感PUA的二十种话术》的标题下,密密麻麻全是和林杨的对话记录。我教她将“他说下次发工资就还我”改成“承诺像晨露在阳光下蒸发”,她突然就红了眼眶。

后来,我们发展出奇怪的写作仪式:每写满一千字就去楼下吃关东煮,用竹签把鱼豆腐串成省略号的形状。有次她趁我上厕所时改了我的文档,把凶手从情夫改成受害者自己。我回来时看见她正对着“人最擅长背叛自己”这行字发呆。

通过苏晴学妹的男朋友的表哥——某时尚杂志助理,我们混进了林杨新签约的模特公司年会。香槟塔后的LED屏循环播放着新人宣传片,林杨的片段被剪辑成慢动作,锁骨上的痣被特意调高了饱和度。

洗手间里,我们听见经纪人在隔间打电话:“那个雪媚娘?养三个月就能介绍给王总了……”苏晴的粉饼盒掉在地上,碎裂的蜜粉像一场微型雪崩。回去的地铁上,她一直攥着我袖口,指甲隔着布料在我手腕留下半月形的压痕。

十二月的流感季,我们双双病倒在堆满稿纸的公寓里。苏晴烧到38.5度时突然说:“其实,我早知道他是骗子。”她手机相册里有张林杨在夜店被富婆搂腰的照片,日期显示在他们交往的第三周,“但承认自己蠢比承认被骗更难。”

头孢药盒在茶几上堆成小塔,我用最后力气删掉了《供养者》里的所有复仇情节。当苏晴裹着毯子睡在沙发上时,文档末尾新添了行字:“有些真相像退烧药,咽下去才能开始痊愈。”

元旦前夕,307的考研女孩送来两张音乐会门票。在交响乐铺天盖地的声浪中,苏晴突然凑近我耳边:“如果这是小说,现在该发生什么?”小提琴声正攀爬到最高音,我的余光看见她睫毛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羽绒服掉落的绒毛。

回去的出租车上,我们默契地没有提林杨最新的朋友圈——他和某珠宝集团千金在滑雪场的合影。电梯里苏晴突然按错楼层,我们在空荡荡的12楼走廊里,发现某户门把手上挂着褪色的平安结,像某个未完待续的故事标点。

供暖停止的那天,苏晴收到了某家文学网站的实习offer。她帮我校对的《供养者》最终章里,旁观者烧掉了所有证据,但火焰意外照亮了储藏室的镜子。当打印稿装进快递袋时,她突然用红笔在最后一页添了句:“后来他们在711发现,关东煮的萝卜永远比魔芋丝入味。”

窗外梧桐树的新芽像无数个小问号,空调外机上落了片去年秋天的枯叶。此刻隔壁传来考研女孩背诵英语单词的声音,而我的新文档正打开在空白页,光标规律闪烁着,像在等待某个故事的开始。

三月银行流水单显示,苏晴终于解除了给林杨的亲属卡绑定。我们在711庆祝这个“财务独立日”时,她指着热饮柜说:“知道吗?他从来不喝低于35块的咖啡。”易拉罐打开的声响中,她第一次提起那个江西小县城,父亲开的五金店货架上永远蒙着层铁锈味的灰。

出版社编辑要求我修改《供养者》结局的那天,苏晴正戴着橡胶手套刷洗307新租客留下的油渍。我把键盘推给她:“你来决定凶手命运。”

她删掉了原稿中跳江自杀的结局,改成主角将证据寄给反诈骗中心后,独自去了青海湖——那正是她大一义工旅行时拍过日出的地方。

我们在闲鱼上出售林杨遗留物品的经历堪称行为艺术。那件Burberry衬衫被买家砍价时,苏晴突然要求对方发张自拍照。

“果然,”她看着照片里与林杨三分相似的男生,“迷恋同一张脸的人总会重复购买相似商品。”

最后,我们留下了那瓶蔚蓝香水,每天在房间里喷一下当作写作字数的计时器。

七月暴雨再次降临那晚,我的新书签售会被淹在途。浑身湿透地跑回公寓时,发现苏晴正在楼梯间喂流浪猫。她T恤上印着“情感止损专家”的字样——某次脱口秀开放麦的赠品。当我们挤在飘窗边用吹风机烘干书稿时,她突然说:“其实该谢谢他,不然我们永远都是平行世界的陌生人。”

立秋清晨,苏晴搬去了一家杂志社宿舍。留下纸箱里整齐码着的十二期《都市情感观察》样刊,每本扉页都写着“供批判使用”。我翻开她校对的最终版《供养者》,发现第87页夹着张便签:“下次写爱情故事的话,凶手别再用香水当线索了——来自共犯。”

收拾房间时,空调外机上一窝麻雀正啄食着去年残留的月饼渣。楼下的711正在更换灯箱,新来的店员误把我认成熟客:“老规矩,关东煮加魔芋丝?”我摇摇头指向金黄色的萝卜块,热气在镜片上蒙了层雾。

五年后的深秋,当我以编剧身份参与《供养者》网剧选角时,在监视器里看见个锁骨带痣的男演员。他正对着镜头练习林杨的台词:“感情不就是你情我愿的投资?”场记打板声响起时,我注意到他手腕内侧纹着行小字——正是当年苏晴那本观察日记的编号。

杀青宴摆在曾经那家711旧址,如今已变成智能便利店。冰柜玻璃映出我翻看苏晴社交账号的样子,她最新动态是张青海湖的星空照片,配文“今晚的月亮像枚被咬缺的硬币”。自动门开合的机械音中,我忽然想起那瓶未用完的蔚蓝香水,此刻应该正在某栋公寓楼的垃圾分类箱里,缓慢渗透着某个陌生人的垃圾袋。

回家路上经过一家二手书店,展台上赫然摆着泛黄的《都市情感观察》合订本。翻开被咖啡渍浸染的某页,夹着张从未见过的便签:“其实我们都在写同一本小说——你用虚构揭露真实,我用真实喂养虚构。”字迹在“养”字那里突然晕开,仿佛被多年前那场暴雨隔着时空再度淋湿。

空调外机上的麻雀早已换了几代,它们啄食的碎屑里或许混着当年月饼盒的金箔。电梯在12楼再度停顿时,我按下那个从未去过的楼层。防火门后堆满搬家纸箱,其中一个敞开的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空香水瓶,瓶底都刻着相同的日期——正是苏晴解除亲属卡绑定的那个春天。(全文完。作者:董江波,笔名冷得像风)

来源:董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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