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钱总最终还是把那45万给我了,但方式很特别——是以技术入股的形式。他把一份崭新的股权协议推到我面前,用那支签过无数大合同的金笔点了点乙方的签名栏。
钱总最终还是把那45万给我了,但方式很特别——是以技术入股的形式。他把一份崭新的股权协议推到我面前,用那支签过无数大合同的金笔点了点乙方的签名栏。
他说,卫东,这钱你不能拿走,得留在公司,跟我一起把船开得更远。
从当初那笔50万的口头承诺,到后来变成5万块的“特别贡献奖”,再到那位西装革履的顾问空降公司,在我们奋斗了半个月的车间里指点江山。这中间的十五天,我心里像压了一块磨盘,沉甸甸的,想不通,也懒得去争。
我跟了钱鸿宇十二年,从一个毛头小子,到今天人人都叫一声“林工”。我以为我懂他,他也懂我。但那件事让我明白,人心这东西,比我们车间里最精密的仪器还要复杂,刻度难辨。
故事,还得从半个月前,那场差点让工厂瘫痪的设备危机说起。
第1章 一句承诺,半条命
我们厂叫“鸿宇精密”,听着挺气派,其实就是个给大品牌做代工的。钱鸿宇是老板,我是技术部主管。我们俩的关系,说好听点是老板和核心员工,说实在点,更像是战友。十二年前,厂子刚起步,为了一个技术难题,我俩能窝在车间里啃着凉馒头,熬上三天三夜。
所以,当那台从德国进口的“瓦格纳”五轴加工中心突然趴窝的时候,钱鸿宇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我的。
“卫东,赶紧来!老家伙不行了!”他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听出电火花,又急又燥。
我赶到车间时,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几个年轻的技术员满头大汗,束手无策。这台“瓦格纳”是我们的心脏,全厂最贵、最核心的设备,负责加工一款出口欧洲的高精度零件,订单排到了年底。它停一天,损失就是六位数。
德国厂家的工程师回复邮件说,最早也得一周后才能派人过来,费用另算,光是出差费就够我们厂一个普通工人干一年。更要命的是,客户那边催得紧,违约金像座大山一样压过来。
钱鸿宇的脸比机床底座的铸铁还黑。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车间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焦虑味。
“林工,怎么样?”他看我围着机床转了两圈,又是听声音又是摸温度,忍不住问。
“不好说,像是伺服系统和控制总线的双重故障,而且有个非标的耦合件好像磨损得厉害。”我摘下沾满油污的手套,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机器太精密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原厂图纸和诊断设备,硬拆无异于。
“你有多大把握?”钱鸿宇把烟头狠狠摁在旁边的铁桶里。
我沉默了一下,说:“五成。但这五成,得拿命去拼。”
这不是夸张。整整一个星期,我和技术部的两个徒弟李明凯、王浩,几乎就睡在了车间。白天,我们对着有限的英文资料和网上找来的零散信息,一点点排查电路;晚上,等人静了,我就趴在机器上,像个老中医一样,用耳朵去听那些细微的电流声,试图找到症结。
钱鸿宇也没闲着。他天天守在这儿,给我们端茶送饭,有时候看我们累得不行,就默默地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不说话,但那种无声的支持,比什么都管用。
最难的是第四天晚上。我们判断出是一个核心控制模块烧了,但这个模块是加密的,原厂根本不单卖。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破解”它,修复受损的线路。那是在比头发丝还细的电路板上动烙铁,手稍微一抖,整个模块就彻底报废,那损失就不是几十万能打住的了。
李明凯他们手心全是汗,不敢上。我让他们去休息,自己戴上放大镜,屏住呼吸。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眼前那块小小的电路板。
钱鸿宇就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焊完最后一根比蛛丝还细的引脚,直起腰时,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钱鸿宇一把扶住我,眼睛里全是血丝,声音嘶哑得厉害:“卫东,你……你就是我的定海神针!这次要是能闯过去,我给你包个五十万的大红包!我说到做到!”
他抓着我的胳膊,手劲很大,像是要把这句话的份量,全部按进我的骨头里。
周围的工人都听见了,一片叫好声。李明凯他们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
我当时累得脑子都是懵的,只是笑了笑,摆摆手说:“钱总,先别说这个,能不能成,还得看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是修复那个非标的耦合件。图纸没有,备件没有,只能靠我们自己测绘、加工。我又带着人泡了两天,用厂里现有的设备,硬是手工打磨出了一个精度不输原厂的替代品。
当“瓦格纳”重新启动,发出那熟悉的、平稳而有力的轰鸣声时,整个车间都沸腾了。工人们把我们三个人抛向空中,钱鸿宇激动地冲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在我背上狠狠拍了几下。
“好样的!卫东!你他妈真是个天才!”他吼着,眼圈有点红。
那一刻,疲惫、压力,全都烟消云散。我看着他那张真诚而激动的脸,心里暖洋洋的。我跟了他十二年,为的不仅仅是工资,更是这份被人需要、被人信任的感觉。
至于那五十万,我当时真没太往心里去。那更像是危急关头,一个战友对另一个战友的最高褒奖,一种情感的宣泄。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衡量了。
可我没想到,仅仅一个星期后,这句话就变成了一根扎在我心里的刺。
第2章 从五十万到五万
危机解除后,工厂迅速恢复了生产,甚至因为解决了这个技术瓶颈,我们对“瓦格纳”的掌控能力上了一个新台阶,生产效率不降反升。钱鸿宇意气风发,在早会上把技术部大大表扬了一番,宣布要开庆功会。
庆功会那天,大家都挺高兴。酒过三巡,钱鸿宇红光满面地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红信封。
“这次的危机,咱们能平安度过,技术部居功至伟!特别是林工,林卫东!”他提高嗓门,全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为了表彰林工和他的团队,公司决定,奖励技术部……五万元现金!”钱鸿宇顿了顿,把那个信封高高举起,“其中,林工三万,李明凯和王浩各一万!大家鼓掌!”
掌声响了起来,但稀稀拉拉的,带着点迟疑。所有人都记得那天晚上,钱总在车间里喊出的那个数字。
李明凯和王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们看看我,又看看台上的钱总,眼神里全是困惑。
我坐在那儿,端着酒杯,感觉不到一点酒意,只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往上窜。从五十万到五万,这已经不是打折了,这是直接把骨头都抽走了。
钱鸿宇似乎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他走下台,径直来到我面前,把那个装着三万块钱的信封塞到我手里,还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卫东,辛苦了!这阵子好好歇歇。”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热情,那么熟悉。
我捏着那个信封,不厚,甚至有点单薄。我抬起头,看着钱鸿宇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愧疚或者解释,但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坦荡、真诚,仿佛他从来没有说过那句“五十万”的承诺,仿佛这五万块,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嘉奖。
那一瞬间,我心里翻江倒海。愤怒?失望?委屈?都有。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钱总。”
“嗨,跟我客气什么!”他大咧咧地一挥手,转身又去给别人敬酒了。
我把信封默默地放进口袋里。李明凯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的不忿:“林工,这……这也差太多了吧?钱总那天晚上明明说的是……”
我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拿着吧,总比没有强。”我淡淡地说。
那顿饭,我再也没吃下一点东西。周围的喧闹声、恭维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
是因为他觉得我在那种紧急情况下,有挟恩图报的嫌疑?还是他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用那么“庸俗”的金钱来衡量?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技术主管,不值那个价钱?
我找不到答案。
散席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冷。我掏出那个信封,里面的三万块钱,此刻却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发疼。
我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如果当初钱鸿宇什么都没说,事后给我这三万,我可能会很高兴。但承诺一旦说出口,就有了重量。现在,他轻轻地把它抹去了,就好像我们之间那十二年的信任和情分,也跟着变轻了。
我不想去争。去办公室里跟他拍桌子,质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然后呢?他可能会找出一万个理由,什么公司资金紧张,什么要考虑全局,什么那只是酒后醉话……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撕破脸,把我们之间仅剩的一点体面都消耗殆尽。
为了那几十万,值得吗?
我把信封塞回口袋,叹了口气。算了吧。也许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是我自己,想多了。
我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工作照做,日子照过。也许时间长了,就忘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钱鸿宇的一个决定,就让这件事以一种更伤人的方式,重新摆在了我的面前。
第3章 空降的“专家”
周一的例会上,钱鸿宇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消息。
“为了提升我们公司的整体管理水平和技术前瞻性,我决定,聘请一位资深的外部顾问,来为我们做一次全面的诊断和梳理。”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位顾问叫张睿哲,是业内非常有名的专家,有海外背景,服务过很多大公司。”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
“钱总,”生产部的王主任忍不住开口,“我们厂现在运转得不是挺好的吗?设备问题也解决了,订单也正常,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吧?”
钱鸿宇摆摆手,显得很有远见卓识:“老王,你这就叫小富即安了。我们不能只盯着眼前这点订单,要有长远规划。张顾问能给我们带来国际化的视野和先进的管理理念,这是我们内部人员不具备的。”
他说“内部人员”的时候,眼神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
我的心,又沉了一下。
“这位张顾问的咨询费,可不便宜吧?”财务总监小心翼翼地问。
钱鸿宇笑了,带着一种魄力十足的豪气:“当然!顶级专家自然是顶级的价格。这次的合作项目,为期三个月,咨询费总共是……五十万。”
“五十万!”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有同情,有不解,有幸灾乐祸,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五十万。
一个如此熟悉,又如此刺耳的数字。
他宁愿花五十万,请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来指点江山,也不愿意兑现给一个为公司拼了半条命的老员工的承诺。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信任的问题。
在他心里,我林卫东,以及我们这群跟着他打江山的老人,所有的经验和努力,都比不上一个有着“海外背景”和“大公司履历”的头衔。我们的成功,在他看来,或许只是运气,是土法炼钢,上不了台面。他需要一个“专家”来为他的企业镀金,来证明他的决策是“科学”的、“先进”的。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面还留着前几天熬夜画的电路图草稿。我的手,因为长时间使用工具,指关节粗大,还有几道洗不掉的油污。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会议结束后,李明凯追上我,气得脸都白了:“林工,这太过分了!钱总这是什么意思?打我们的脸吗?五十万请个神仙来念经,也不把该给我们的钱给我们!我真想……”
“想什么?”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出奇,“想去找他理论?然后呢?辞职不干了?”
李明凯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他刚贷款买了房,每个月要还七千多的房贷,这份工作对他很重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想了。老板有老板的考虑。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说完,我转身回了办公室。关上门,我靠在门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又闷又长,仿佛要把这几天积攒在胸口的郁结都吐出去。
我没有愤怒到想辞职,也没有心灰意冷到想撂挑子。我只是觉得,我和钱鸿宇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我能看见他,他也能看见我,但我们说的,想的,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十二年了,我第一次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两天后,那位传说中的张睿哲顾问,驾到了。
第4章 “科学”的降维打击
张睿哲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总是中英文夹杂,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精英式的微笑。
他一到公司,钱鸿宇就亲自陪着,把我们所有部门主管都叫到会议室,像是介绍一位钦差大臣。
“这位是Kevin,张顾问。”钱鸿宇热情洋溢地介绍,“接下来三个月,Kevin会深入我们公司的各个环节,进行一次全面的optimization(优化)。大家要全力配合Kevin的工作,understand?”
我们稀稀拉拉地应着。
张睿哲扶了扶眼镜,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说。他没说具体怎么干,而是抛出了一大堆我们听着耳熟又陌生的名词:“精益生产”、“六西格玛”、“数据驱动决策”、“工业4.0”、“闭环管理”……
PPT做得极其精美,各种复杂的图表和流程图,看得人眼花缭乱。钱鸿宇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崇拜,仿佛张睿哲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引领公司走向辉煌的真理。
而我坐在下面,却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些理论,我在书上也看过,但它们就像漂亮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天差地别。我们这种规模的代工厂,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稳定,是效率,是成本控制,是解决一个个具体的技术难题。把这些大而空的理论直接套上来,很可能会水土不服。
会议结束后,张睿哲开始了他在公司的“巡视”。他先是去了生产车间。
他穿着一双锃亮的意大利皮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油渍,眉头微蹙,仿佛这里的空气都玷污了他的西装。他身后跟着一脸谄媚的钱鸿宇,还有我们几个部门主管。
他走到那台刚刚被我修好的“瓦格纳”面前,停了下来。
“这台就是你们的核心设备?”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机床。
“对对对,张顾问,这可是我们的宝贝疙瘩!”钱鸿宇赶紧介绍,“前阵子出了点问题,差点误了大事,多亏了我们林工,硬是给修好了!”他顺手把我往前一推。
张睿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扫了一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技术主管,更像是在看一件需要被评估的资产。
“Oh,是你修的?”他淡淡地问,没什么情绪,“用的什么方法?”
我简单说了一下排查和修复的过程。
他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头对钱鸿宇说:“Qian,这就是你们管理上的一个典型痛点。核心设备,核心技术,居然都系于一人之身。这种‘英雄主义’式的解决方案,风险太高,不具备可复制性。万一这位……林工,休假了,或者离职了,怎么办?这叫‘关键人风险’。”
钱鸿宇的脸色微微一变,连连点头:“是是是,张顾问说得对,我们确实存在这个问题。”
张睿哲接着说:“正确的做法,是建立一套标准化的SOP(标准作业程序),以及设备的全生命周期管理体系。任何一个经过培训的技术员,都应该能按图索骥,解决80%以上的常见问题。至于核心模块,就应该跟原厂签订维保协议,用专业的服务来置换风险。花钱买确定性,这才是现代企业的管理思维。”
他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逻辑严密。钱鸿宇听得茅塞顿开,一个劲儿地夸张顾问看得透彻,一针见血。
只有我,站在旁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SOP?维保协议?这些我难道不知道吗?我给钱鸿宇提过不止一次,要建立备件库,要整理标准化的维修手册,要送年轻人出去培训。可每次他都以“成本太高”、“没必要”给驳回了。现在,同样的话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就成了金科玉律。
更可笑的是,如果真按张睿哲说的,等德国工程师过来,签维保协议,这次的危机我们根本挺不过去,违约金早就把公司拖垮了。是我们这种“英雄主义”的土办法,才救了公司的命。
可现在,救命的良药,转眼就成了需要被剔除的“管理痛点”。
这感觉,就像你辛辛苦苦把一个孩子拉扯大,突然来了个西装革履的教育专家,指着你说:“你这套教育方法太落后了,充满了风险,不科学。”
接下来的几天,张睿哲的“科学”诊断,在公司里掀起了一场风暴。
他要求所有工序都要进行数据量化,给每个工人制定了精确到秒的KPI;他设计了一套极其复杂的电子审批流程,报销一张几十块钱的发票都要走七八个环节;他还要求我们技术部把所有的维修经验都整理成文档,上传到他指定的云端服务器。
整个公司被他搅得人仰马翻,怨声载道。但钱鸿宇却像着了魔一样,对张睿哲言听计从,认为这才是“现代化管理”,阵痛是难免的。
而我,成了最尴尬的人。张睿哲几乎每天都要找我“访谈”,名义上是了解技术细节,实际上却处处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信任。他不断地质疑我们过去的做法,用他的理论模型来否定我们的实践经验。
有一次,他指着我写的一份维修报告说:“Lin,你这里的判断,依据是什么?是数据分析,还是直觉?如果是直觉,那就是不可靠的。我们要用数据说话。”
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张顾问,有些东西是数据无法完全体现的。这台机器运转了八年,它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有时候,我闭上眼睛听声音,就知道是哪个轴承的润滑出了问题。这叫经验,不叫直觉。”
他笑了,摇摇头,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优越感:“经验,是很宝贵的。但经验需要被‘数据化’和‘模型化’,否则就无法传承,也无法形成体系。Lin,你的思维,需要update一下了。”
那一刻,我真的有种想把报告摔在他脸上的冲动。
但我忍住了。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这位花了钱总五十万请来的“专家”,用他那套看似完美的理论,在我们这个靠实践和汗水建立起来的工厂里,进行着一场“科学”的降维打击。
我倒想看看,他这套漂亮的理论,最后能结出个什么果子来。
第5章 皇帝的新衣
张睿哲的改革,很快就显现出了“成果”——负面的。
他制定的那套精确到秒的KPI,完全脱离了实际。为了达标,工人们只能拼命赶速度,产品质量开始出现波动,次品率明显上升。那套繁琐的电子审批流程,更是让效率大大降低,以前一天能搞定的事,现在拖上三四天是常态。
技术部成了重灾区。张睿哲要求我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体系建设”上,每天写报告、做SOP、画流程图。而设备日常的维护保养,反而被认为是“低价值”工作。结果,几台老设备接连出了小毛病,虽然不致命,但严重影响了生产进度。
公司里怨气冲天,大家私底下都管张睿哲叫“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但钱鸿宇却像被灌了迷魂汤,谁要是在他面前抱怨一句,他立马就会沉下脸,斥责对方思想僵化,跟不上公司的发展步伐。
我找过他一次,想委婉地提醒他,张顾问的方案有些地方可能需要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做些调整。
“卫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钱鸿宇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他给我泡了杯茶,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些老人都习惯了以前那套打法,但时代在变,我们不能固步自封。张顾问带来的这些理念,是外面大企业证明过行之有效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执行,不是质疑。你作为技术主管,要带头支持,明白吗?”
我看着他,他眼神里的那种坚信,让我无话可说。
他已经听不进我们这些“内部人员”的话了。他花了五十万,买的不仅仅是一套方案,更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和认同感。他需要证明,他的这笔投资是正确的,是高瞻远瞩的。
这时候,谁质疑张睿哲,谁就是在质疑他钱鸿宇的眼光。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点头,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张睿哲在公司里待了一个月,除了制造了一大堆漂亮的PPT和一肚子的怨气,没有解决任何实际问题。但他本人却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正在引领一场深刻的变革。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重要的客户来访日。
来的是一家欧洲的老客户,订单量占了我们厂近三成的份额。对方这次派了技术总监过来,主要是想考察一下我们的生产线,为明年的新合同做评估。
钱鸿宇对此极为重视,特意让张睿哲负责接待和讲解,想在客户面前好好展示一下我们“现代化管理”的成果。
张睿哲自然是当仁不让。他准备了厚厚一沓英文资料和PPT,准备给老外好好上一课。
参观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他们走到那台“瓦格纳”面前。
“Mr. Schmidt, this is our core equipment.” 张睿哲意气风发地介绍,“We have established a complete lifecycle management system for it,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datadriven predictive maintenance.”(施密特先生,这是我们的核心设备。我们基于数据驱动的预测性维护原则,为它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全生命周期管理体系。)
那位叫施密特的老外是个严谨的德国人,他饶有兴趣地听着,然后提出了一个要求:“可以让我们看看这台设备加工一个样品吗?我们想现场看一下精度。”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钱鸿宇立刻向生产主管使了个眼色。主管赶紧安排最好的操作工,准备启动设备。
然而,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设备启动后,运转正常,但当刀具开始接触工件时,却发出了一阵极其细微但不正常的颤音。
操作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施密特也皱起了眉头,他是个行家,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What’s that noise?”(那是什么声音?)他问道。
张睿哲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只能强作镇定地说:“Maybe just some minor adjustments needed. It’s normal.”(可能只是一些小调整,很正常。)
操作工硬着头皮继续加工,结果,样品出来后,用卡尺一量,精度差了整整0.05毫米。对于我们这种精密加工来说,这已经是严重的质量事故了。
施密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钱鸿宇的脸,则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像开了个染坊。他狠狠地瞪了生产主管一眼,主管委屈得都快哭了。
“怎么回事?!”钱鸿宇压低声音吼道。
“钱总,我……我也不知道啊,前两天还好好的。”
张睿哲还在旁边硬着头皮解释:“This is just an accidental event, not representative of our overall quality control level. We have a strict Six Sigma process…”(这只是个偶然事件,不代表我们整体的品控水平。我们有严格的六西格玛流程……)
施密特根本不听他那一套,他摆摆手,直接走到机床边,自己蹲下去听了听,又摸了摸机床的底座。
“The foundation bolt is loose.”(地脚螺栓松了。)他站起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And the spindle bearing seems to have abnormal wear. This is not an accident, this is a sign of poor daily maintenance.”(而且主轴轴承似乎有异常磨损。这不是偶然,这是日常保养不善的迹象。)
一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钱鸿宇和张睿哲的脸上。
张睿哲那套“数据驱动”的漂亮说辞,在老师傅简单直接的经验判断面前,被击得粉碎。
整个场面,尴尬到了极点。
钱鸿宇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花五十万请来的专家,给他演了一出“皇帝的新衣”。而现在,那个说真话的孩子,是他的大客户。
就在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我。
我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该我出场了。
第6章 一碗泡面,十二年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工具箱旁,拿出扳手和听诊器——那是我自制的,用一根金属杆连着一个医用听诊器的头,专门用来听设备内部的异响。
在所有人,包括那位德国专家施密特的注视下,我钻进了机床下面。
地脚螺栓确实松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它会导致机床在高速运转时产生共振,影响精度。我很快就把它拧紧了。
麻烦的是主轴。我用听诊器贴在主轴箱上,闭上眼睛仔细听。那种熟悉的、细微的“沙沙”声,证实了施密特的判断。轴承确实磨损了,但还没到需要更换的地步。这是长期高负荷运转后的正常现象,只要调整一下预紧力,再更换一种更黏稠的润滑脂,就能解决。
这些,都是SOP上不会写的,是教科书里找不到的。这是我跟这台机器打了八年交道,一点一滴摸索出来的“土办法”。
整个过程,我花了大概二十分钟。当我从机床底下钻出来,满身油污地站起来时,周围一片寂静。
我对操作工点了点头:“再试一次。”
操作工重新装上工件,启动机床。这一次,那恼人的颤音消失了,只剩下平稳而悦耳的切削声。
五分钟后,新的样品加工完成。操作工紧张地递给施密特。
施密特拿出自己的电子卡尺,仔细测量。几秒钟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惊讶和赞许的神情。
“Perfect.”他说,“The precision is even better than the factory standard.”(完美。精度甚至比出厂标准还要高。)
他没有再理会张睿哲,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用有些生硬的中文说:“你,是真正的专家。”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伸出的、干净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污的手。我下意识地想在衣服上擦擦,他却毫不在意地握了上来,用力地摇了摇。
那一刻,钱鸿宇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尴尬,有羞愧,有震惊,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而张睿哲,则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脸色灰败地站在一旁,他那些挂在嘴边的时髦词汇,此刻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客户考察的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施密特对我们的技术实力重新给予了肯定,临走时还特意跟我交换了名片。
当天晚上,钱鸿宇没有开会,也没有发火。他只是让所有人都下班了,唯独把我留了下来。
办公室里,他给我泡了一杯热茶,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沉默了很久。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卫东,”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今天这事……让你看笑话了。”
我摇摇头:“钱总,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他自嘲地笑了笑,“花五十万,请回来一个只会说漂亮话的草包?”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他又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像是要把心里的郁结都吐出来:“卫我跟你说句实话吧。那天晚上,我说给你五十万,是真心的。可事后,我冷静下来,我……我有点怕。”
“怕?”我有些不解。
“对,怕。”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我怕你拿了这五十万,心就野了。怕你觉得自己是公司的功臣,开始居功自傲。更怕你哪天翅膀硬了,带着技术出去单干,或者被别的公司挖走。卫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我们这个厂的命根子。我不敢赌。”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心上。原来,那被克扣的45万,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因为不信任。一种源于恐惧的、深层次的不信任。
“所以,我就想,我得把这个‘命根子’,变成一套‘体系’。我想找个外来的和尚,把你的能耐,都变成一本谁都能念的经。这样,公司就不是离了谁就转不了。我承认,我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在里面。我觉得,只要公司发展好了,平台大了,就算少给你一点奖金,你也还是会留下来。我把我们十二年的交情,当成了可以利用的筹码。”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在回响。
“结果呢?我错了。错得离谱。”他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那个姓张的,把我们折腾得鸡飞狗跳,差点把我的饭碗都砸了。最后,还得靠你这个‘土专家’来收拾烂摊子。卫东,今天施密特说你是专家的时候,我那张老脸,火辣辣的。我花钱请来的专家是个水货,而我真正该当成宝贝的专家,差点被我亲手给寒了心。”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卫东,对不起。”
我赶紧站起来扶住他:“钱总,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
“使得。”他直起身,眼睛有点红,“这一躬,是为了那45万,也是为了我这一个多月来的混账心思。”
他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就是后来我看到的那份股权协议。
“这是我让律师拟好的。”他说,“我把公司5%的技术股转到你名下。按去年的利润算,这5%的分红,差不多就是45万。但这不是一次性的奖金,这是股份。以后,你不仅是我的技术主管,还是鸿宇精密的股东。卫东,我不用什么狗屁体系了,我就把宝押在你身上。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把这个厂子,当成咱们自己的事业来干?”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期待,心里五味杂陈。
我想起了十二年前,我们为了省钱,在车间里分食一碗泡面的情景。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彼此的信任。
十二年过去了,我们有了先进的设备,有了稳定的订单,却差点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我接过那份协议,没有看具体条款,只是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钱总,只要你信我,我就一直干下去。”
他笑了,如释重负。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从创业初期的艰难,聊到未来的发展规划,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种毫无保留的战友状态。
临走时,他突然问我:“卫东,说实话,我把奖金从五十万降到五万的时候,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我?”
我想了想,笑了:“怨。但更多的是想不通。不过现在,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
“想通了,人与人之间,比钱更重要的,是那份踏实的感觉。你怕我走,我怕你不信我。咱们俩,都钻了牛角尖。”
钱鸿宇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释然。
是啊,人心比机器复杂,但也比机器更温暖。只要沟通好了,再精密的仪器,也比不上两个坦诚相待的伙伴。
第7章 新的开始
张睿哲是第二天悄无声息地离开的。钱鸿宇没搞什么欢送,只是让财务把尾款结清了。这位来时风光无限的“专家”,走的时候,像一阵风,没在公司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除了那一堆至今还锁在柜子里的、无人问津的PPT。
他的离开,让整个公司都松了一口气。大家迅速恢复了以往的工作节奏,甚至因为经历过那段混乱的日子,反而更加珍惜现在这种务实、高效的氛围。被他搞乱的流程,我们花了一周时间,重新梳理改回了更适合我们的模式。
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我成了公司的股东,林工变成了“林总”。开管理层会议的时候,我的座位从角落被调到了钱鸿宇的身边。他开始真正地把技术部门的规划,纳入到公司战略的核心层面来考虑。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一直想做却没能推动的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
我提交了一份详细的《技术人才梯队建设与设备维保体系升级方案》。方案里,我建议成立一个专门的“技术攻关小组”,由我牵头,带着李明凯和王浩,把我们这些年积累的维修经验和操作技巧,系统地整理成标准化的培训教材。
同时,我要求公司每年拿出一笔预算,一方面用于建立关键备件库,避免再出现因为一个小零件而全线停产的窘境;另一方面,定期选派年轻的技术员,去参加行业内的专业培训,甚至去设备原厂学习。
“我们要培养出更多的‘林卫东’,而不是只有一个林卫东。”我在会议上说,“公司真正的护城河,不是一台设备,也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有自我造血能力、能源源不断培养出解决问题的人才的体系。这个体系,不是靠一个外人来画图纸,而是要我们自己,一砖一瓦地建起来。”
我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钱鸿宇听完,第一个带头鼓掌。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欣慰和信任。
“好!就按卫东说的办!”他当场拍板,“预算我批了!人事部全力配合,以后技术部的培训和发展,就是公司的头等大事!”
那一天,我看到了李明凯他们眼里闪烁的光。那是一种被重视、被给予希望的光芒。我明白,钱鸿宇给我的那5%的股份,换来的不仅仅是我的忠诚,更是整个技术团队的未来。
当然,改变并非一蹴而就。我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忙了。白天,我依然要处理各种技术难题;晚上,我就带着徒弟们整理资料、编写教材。有时候,钱鸿宇也会加班,他会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我的办公室,跟我聊聊公司的近况,听听我的想法。
我们之间的沟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顺畅、更深入。他不再把我仅仅看作一个解决问题的工具,而是一个可以共同决策的伙伴。我也逐渐理解了他作为一个老板的焦虑和压力。
有一次,他半开玩笑地问我:“卫东,你现在是股东了,看问题的角度是不是也不一样了?要是现在再碰到‘瓦格纳’那种事,你还会像以前那样,不计成本地拼命吗?”
我笑了笑,反问他:“钱总,那现在如果再有技术员解决了大难题,你还会把五十万的奖金变成五万吗?”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些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有些信任,重建起来,会比以往更加坚固。
那笔被克扣的45万,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我们之间关系的裂痕,也最终淬炼出了更深层次的默契。它让我明白,在一个集体里,个人的价值固然重要,但如何让自己的价值被看见、被理解、被信任,是一门更深的学问。有时候,不争,不是懦弱,而是在等待一个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时机。
而对钱鸿宇来说,他花掉的那两个五十万——一个买来了惨痛的教训,一个买来了公司的未来——最终让他懂得,最顶级的“顾问”,往往不是那些履历光鲜的空降兵,而是那个十几年如一日,在你身边,把公司当成自己家一样守护的普通人。
第8章 磨盘与基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在我和团队的努力下,公司的技术维保体系初具雏形。我们整理出的那套《“瓦格纳”系列机床维护手册》,甚至被设备代理商拿去,作为了他们培训新人的参考教材。李明凯和王浩也迅速成长起来,已经可以独立处理大部分复杂故障,成了技术部的新骨干。
最让我欣慰的是,厂里的学习氛围越来越浓。我们定期举办技术分享会,老师傅们不再把手里的绝活藏着掖着,年轻人们也愿意沉下心来钻研。这种良性的循环,让我们的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都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年底的分红大会上,我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股权分红。数字很可观,比我一年的工资还多。钱鸿宇亲自把分红报表递给我,笑着说:“卫东,这才是开始。明年,咱们争取让这个数字再翻一番。”
同事们都向我投来羡慕和祝福的目光,李明凯他们更是起哄着要我请客。我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很平静。这笔钱带给我的,早已不是单纯的物质满足,更多的是一种被认可、被尊重的踏实感。
庆功宴结束后,我和钱鸿宇走在厂区的路上。冬夜的空气很冷,但天上的星星很亮。
“卫东,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他突然开口。
“怎么会不记得。”我笑了,“心里像压了块磨盘,翻来覆去地想不通。”
“是啊,磨盘。”他感慨道,“其实,我心里也压着一块。我总觉得,企业要做大,就得靠那些高大上的理论,靠那些‘聪明人’。我瞧不上咱们自己泥腿子出身的经验,觉得那太土了。说白了,是我自己不自信,所以才想花钱去买一份‘体面’和‘先进’。”
他停下脚步,看着灯火通明的车间,那里面的每一台机器,都像我们忠诚的士兵。
“是你们,是你,让我明白了。”他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再漂亮的理论,也得落在实地上。一个企业真正的基石,不是什么先进的理念,而是像你这样,肯踏踏实实做事,肯把心放在这里的人。人心,才是最大的基石。”
我点了点头。这十二年,我们都在成长。我学会了如何更好地体现自己的价值,而他,也学会了如何去发现和尊重身边的价值。
“钱总,”我说,“那块磨盘,现在已经不在了。”
“哦?”
“它变成了基石的一部分。”
我们俩都笑了。夜色中,我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挑战。但只要我们之间这份建立在理解和信任之上的伙伴关系还在,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那笔曾经让我耿耿于怀的奖金,如今看来,不过是漫长岁月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它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的复杂,也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它会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给你上一课,让你失望,让你困惑。但只要你坚持做对的事,保持内心的那份纯粹和坚韧,时间终将给你一个最公正的答案。那个答案,或许不是当初你最想要的那个,但一定是于你而言,最有价值的那个。
来源:正能量饼干一点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