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明书法坛上,张瑞图以“奇崛险劲”的草书独辟蹊径,与董其昌等并称“明末四家”。其作于天启七年(1627年)的《草书饮中八仙歌》卷,是五十八岁盛年的扛鼎之作——洒金纸本上,笔墨如奔雷掣电,将杜甫诗中八位酒仙的疏狂意气与书家自身的放达情怀融为一体,成为晚明草书“尚
晚明书法坛上,张瑞图以“奇崛险劲”的草书独辟蹊径,与董其昌等并称“明末四家”。其作于天启七年(1627年)的《草书饮中八仙歌》卷,是五十八岁盛年的扛鼎之作——洒金纸本上,笔墨如奔雷掣电,将杜甫诗中八位酒仙的疏狂意气与书家自身的放达情怀融为一体,成为晚明草书“尚奇”风尚的绝佳注脚。这幅藏处不详的珍品,虽历经数百年,却依旧能让观者透过笔墨,感受到那份“酒酣落笔摇五岳”的艺术张力。
张瑞图此作最动人之处,在于笔墨与诗境的高度契合。杜甫《饮中八仙歌》以夸张诙谐的笔触,刻画了贺知章、李白、张旭等八位名士醉酒后的狂放姿态,而张瑞图落笔时尽显“尽情挥刷”的松弛感,即便无醉意,也已将心境融入诗中。开篇“饮中八仙歌”五字,以侧锋切入,笔力遒劲,墨色沉厚,如酒仙登场般气势不凡;书“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时,线条灵动缠绕,字形欹侧错落,恰如贺知章醉后步态蹒跚的憨态;写到“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笔速陡然加快,笔画连绵飞动,墨色浓淡交替,将诗仙的桀骜不驯与才思泉涌表现得淋漓尽致。
笔法上,张瑞图标志性的“侧锋硬折”在此作中发挥到极致。他摒弃传统草书的圆转迂回,以侧锋为主,转折处顿折凌厉,如刀劈斧削,却又不失流畅。“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几句,笔画粗细对比强烈,提按顿挫间节奏感十足——粗笔如惊雷乍现,细笔如流泉奔涌,硬折处见骨力,飞白处显苍劲,既呼应了张旭“挥毫落纸如云烟”的草书境界,也彰显了张瑞图自身的笔法革新。这种“折多于转”的笔法,让每一笔都充满力量感,如酒仙们的狂言壮语,掷地有声。
章法布局上,整幅长卷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字距疏密相间,行距错落有致,没有刻意追求整齐,却在参差中达成和谐。遇“饮如长鲸吸百川”等壮阔之句,字幅略大,墨色浓重,尽显气势;书“皎如玉树临风前”时,字形趋秀,笔锋灵动,暗含少年潇洒;写到“高谈雄辩惊四筵”,笔势收放自如,收尾沉稳有力,余味悠长。洒金纸本的底色为作品增添了华贵之气,金色斑点与浓淡墨色相互映衬,更显笔墨层次丰富,如夜空中的繁星点点,为这份狂放增添了几分雅致。
值得玩味的是,张瑞图此作虽满纸狂放,却并非一味求怪,而是“放而不纵”。他的草书植根于传统,又突破陈规——既能看到二王线条的灵动,又有章草的古拙意味,更融入了自身的性情与思考。五十八岁的他,人生阅历已趋深厚,书法技艺也臻于成熟,在这幅作品中,他将对诗境的理解、对笔法的掌控、对人生的感悟完美融合,既写出了“八仙”的醉态,也抒发出自己的胸襟。落款“天启丁卯春书。瑞图”八字,沉稳端庄,与前文的狂放形成鲜明对比,更显整体章法的严谨。
张瑞图《草书饮中八仙歌》卷,是诗与书的完美邂逅,是传统与革新的大胆碰撞。它不仅展现了晚明书法“尚奇求变”的艺术思潮,更让我们看到一位书法大家如何以笔墨为媒,穿越时空与诗仙对话。对于书法爱好者而言,这幅作品既是学习草书笔法、章法的优质范本,更能让人在笔墨的狂放与收敛中,感悟艺术创作的真谛——唯有情真意切,方能笔底生花。
释文
饮中八仙歌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
衔杯乐圣称避贤。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宗之潇洒美少年,酒酣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地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天启丁卯(1627年)春书。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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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