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看着岳母一家三口在财务部门口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我心里那块压了十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看着岳母一家三口在财务部门口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我心里那块压了十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的眼神里混杂着震惊、懊悔,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乞求的恐慌。
十年了。从我,陈阳,以一个“上门女婿”的身份踏入林家大门的那天起,我就像个被拧到最紧的发条,不敢停,也不敢松。我守着一个对老丈人林建军的承诺,守着一份在外人看来毫无尊严的婚姻,也守着一个看似庞大,实则早已危机四伏的家业。
我以为我的隐忍和付出,总有一天会被看见。可我没想到,这一天的到来,竟是以妻子林晚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扣上一顶巨大的绿帽子作为开场。
而这一切的爆发,都源于半小时前,我们家那场压抑到极点的家庭会议。
第1章 一锅无人问津的鱼汤
晚饭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沉闷。
我将最后一盘清炒西兰花端上桌,解下围裙,在林晚身边坐下。红木圆桌上,四菜一汤,都是我掐着点,算着他们下班的时间精心准备的。尤其是中间那锅奶白色的鲫鱼汤,我用小火足足熬了两个小时,汤色浓郁,鲜香扑鼻。
“爸,妈,小晚,吃饭吧。”我照例给大家盛汤。
岳母张兰用筷子尖挑了一下盘子里的虾仁,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陈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虾线要挑干净,你看看这个,黑乎乎的,倒胃口。”
我心里一滞,连忙说:“妈,我一个个都挑了的,可能这个是漏网之鱼。”
“做事就是这样,马马虎虎,永远做不到一百分。”她没再看我,径自夹了一筷子西兰花,咀嚼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我默默地将那碗刚盛好的汤,从她面前收了回来,打算自己喝掉。
老丈人林建军,我们家名义上的一家之主,也是“林氏建材”的董事长,此刻正端着饭碗,目光却一直落在手机的财经新闻上,仿佛饭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向来如此,沉默寡言,威严自持,家里的事,公司的决策,他都习惯了一个人扛着,也习惯了对我这个女婿视而不见。
而我的妻子,林晚,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长长的睫毛垂下,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们之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结婚十年,我们更像是合租的室友,相敬如“冰”。
我知道,他们都瞧不上我。
十年前,我还是个刚从名牌大学金融系毕业的穷小子,在一家小证券公司做着实习分析师。而林家,已经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建材大鳄。我和林晚的相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那时的林氏建材遭遇了创立以来最大的资金链危机,林建军四处求援无果,一夜白头。
机缘巧合下,我通过导师接触到了林氏的财务困境。我熬了三个通宵,做了一份长达五十页的债务重组和融资方案,托导师递了上去。正是这份方案,让林氏起死回生。
林建军对我青眼有加,但他提出的报答方式,却让我始料未及——他希望我能入赘林家,娶他唯一 的女儿林晚。
他说,他看中的是我这个人,沉稳,有才华,但根基太浅。与其给我一笔钱,不如给我一个家,一个平台。他还跟我交了底,公司内部元老盘根错节,他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自己人,从底层做起,将来好接他的班。
为了这个承诺,也为了当时对林晚那份朦胧的好感,我答应了。我放弃了去一线城市闯荡的机会,辞掉了工作,以一个“赘婿”的身份,进了林家的门,也进了林氏建材,从一个小小的库管员做起。
这一做,就是十年。
十年间,我从库管员到采购助理,再到现在的行政部副经理,一个不痛不痒的闲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靠老婆上位的“软饭男”。没人知道,公司每一次重要的采购成本控制,每一次成功的风险规避,背后都有我默默提供的数据分析。我像个影子,藏在林建军的身后,履行着我们之间那个心照不宣的君子协定。
而我和林晚的感情,也在这十年的消磨中,变得面目全非。她或许一直觉得,我娶她,是为了他们家的钱。所以她对我,始终保持着一种客气又疏离的防备。
“咳。”林建军忽然放下手机,清了清嗓子。
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我们都知道,这是他要说正事的信号。
“公司最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一点。”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城南那个项目回款出了问题,银行的贷款下周就要到期,还差一千万的缺口。今天跟几个老朋友都通过气了,没人肯拆借。”
张兰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一千万?这么多?那可怎么办?”
“我打算,把咱们现在住的这套别墅抵押出去。”林建军说出了他的决定,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力回天的疲惫。
“什么?!”张兰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桌上,“建军你疯了?这可是咱们的家!抵押出去了,万一还不上,我们睡大街去啊?”
“那你说怎么办?公司要是完了,我们照样睡大街!”林建军的火气也上来了。
我默默地听着,心脏一点点往下沉。我知道公司出了问题,但没想到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抵押别墅,这是釜底抽薪的最后一步了。
“卖……卖那套小的吧。”张兰犹豫了半天,眼神瞟向了我,“就是给陈阳和小晚准备的那套婚房。不是还没过户吗?写的是我的名字。卖了也能凑个三四百万,剩下的再想想办法。”
我的手,在桌子底下悄然握成了拳头。
那套房子,是当初我入赘时,林家承诺给我们的。虽然不大,地段也一般,但对我而言,那是这个家里唯一能让我感觉到一丝归属感的地方。这十年来,我省吃俭用,把自己的工资一点点攒起来,添置里面的家具,想着有一天能和林晚真正搬过去,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它成了第一个要被牺牲掉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岳母那闪烁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妈,那套房子不能卖。”
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在家庭会议上,明确地提出反对意见。
第2章 撕破的伪装
我的话音刚落,饭桌上瞬间安静得可怕。
张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愣了两秒,随即嗤笑一声:“陈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们林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外人”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十年了,在她眼里,我终究还是个外人。
我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目光转向林建军,语气依旧保持着冷静:“爸,现在市场行情不好,仓促卖房,价格一定会被压得很低,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一旦传出去林家开始变卖房产,只会让银行和供应商更加恐慌,造成挤兑,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我的分析一针见血,林建军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没说话,但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动摇。
张兰却不依不饶:“说得头头是道,不卖房子,你倒是拿一千万出来啊!光说风凉话谁不会?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养了你十年,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派不上!”
她的话越来越难听,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尊严。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我放在一个秘密账户里的钱,这些年通过一些私人投资,已经积累了不下八百万。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退路,也是我最后的底牌。但现在,还不是亮出来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压下心头的屈辱,继续说道:“钱的问题,可以想别的办法。公司的应收账款里,有几笔陈年烂账,一直没人去跟。我研究过,其中有一家叫‘宏发实业’的,他们当年欠了我们八百多万的货款,后来宣布破产清算,这笔账就不了了之了。但我最近查到,他们当年是假破产脱壳,换了个名叫‘鼎盛贸易’的马甲,老板还是原来那个人,而且这两年做的风生水生。如果我们能找到证据,通过法律途径,这笔钱有很大希望能追回来。”
这是我花了整整三个月,利用下班时间,翻遍了公司积灰的旧档案,又在网上搜集了无数资料才找到的线索。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单独跟林建军汇报,没想到今天被逼得提前说了出来。
林建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可张兰却完全听不进去,她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阳!你安的什么心?现在火烧眉毛了,你让我们去追一笔八百年前的烂账?等你的官司打完,公司早就黄了!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卖那套房子,自私自利!”
“我不是……”
“你闭嘴!”她厉声打断我,“那套房子本来就是我们林家的,给你住是情分,收回来是本分!你一个大男人,没本事赚钱也就算了,还想占我们家的便宜,要不要脸?”
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一片冰凉。原来,所有的温情脉脉都是伪装,一旦触及到核心利益,这层皮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撕开,露出最真实、最丑陋的嘴脸。
我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林晚。她是我的妻子,是这个家里,我唯一可能争取到的同盟。
“小晚,你也觉得应该卖掉房子吗?”我轻声问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神很复杂,有犹豫,有挣扎,但最终,她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她的母亲,低声说了一句:“妈,你别说了。”
然后,她转向我,语气平淡,却像宣判一样:“陈阳,现在是家里的特殊时期,我们应该一起渡过难关。”
“一起渡过难关”,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翻译过来就是:你应该牺牲。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原来,在她心里,我和那套房子一样,都是可以为了“林家”这个大局,随时被牺牲掉的代价。
张兰见林晚都站在了她这边,更加得意了:“听见没?连小晚都比你懂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去找中介挂牌!”
“不行。”我站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整个餐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张兰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敢一再地挑战她的权威:“你……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我一字一顿地重复,“那套房子,你们谁也别想动。至于那一千万的缺口,我来想办法。”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餐厅。身后,传来张兰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和碗筷被扫落在地的刺耳声响。
我没有回头。十年的隐忍和伪装,在这一刻,被我亲手撕得粉碎。
第3章 那个叫高明的男人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将身后的一切喧嚣隔绝。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奇异的平静。我知道,从我走出餐厅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调出了那个加密的投资账户。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8,374,521元。
还差一百多万。
我盯着那个数字,陷入了沉思。这笔钱,是我最后的尊严。如果我把它拿出来,确实可以解公司的燃眉之急,也能暂时保住那套房子。但是,然后呢?
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甚至会怀疑我这笔钱的来路。张兰的贪婪和多疑,我太清楚了。一旦让他们知道我有自己的小金库,等待我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索取和盘问。我将彻底失去在这个家最后一点独立的空间。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用这种“施舍”的方式,去换取他们的认可。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尊重。
我关掉账户页面,开始执行我的B计划。我打开一个文档,里面是我整理的关于“鼎盛贸易”就是“宏发实业”的所有证据链,包括工商变更记录、主要人员脉络、以及几个隐秘的资金流水线索。
我拨通了一个电话,一个我读大学时的学弟,现在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商业调查师。
“喂,师兄?”
“小李,是我,陈阳。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把情况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小李听完,沉默了片刻:“师兄,这个事儿……有点棘手。对方既然是假破产,手脚肯定做得干净。要拿到能上法庭的铁证,需要时间和资源,而且风险不小。”
“我知道。钱不是问题,我只要结果,越快越好。”我沉声说。
“行,有师兄你这句话,我豁出去了。给我三天时间。”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情已经走上了轨道,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那一晚,林晚没有回房间。我知道,她睡在了客房。我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变得更加厚实了。
接下来的两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张兰没有再提卖房子的事,但每次见到我,都像见了仇人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林建军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天整天地打电话,但从他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来看,事情显然没什么进展。
林晚和我几乎零交流。她早出晚归,有时候我睡着了她还没回来,我起床了她已经走了。
我没有去解释什么,也没有去寻求和解。我在等,等一个能让所有人看清真相的时机。
第三天下午,小李的电话打了过来。
“师兄,搞定了!证据确凿!对方老板的私人账户和鼎盛贸易之间有一笔高达五百万的关联交易,时间点正好是他们宣布破产之后。这笔钱的来源,能直接追溯到当年从林氏建材骗走的那批货。铁证如山!”
我的心,猛地一跳:“干得漂亮!把所有资料立刻发到我邮箱。”
拿到资料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手里握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
然而,就在我准备拿着这份资料去找林建军摊牌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却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变得更加诡异。
那天晚上,我刚回到家,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但眉宇间又透着一股精明和傲气。
张兰和林建军陪坐在一旁,脸上是客气又略带拘谨的笑容。而林晚,就坐在那个男人的身边,虽然没什么亲密的举动,但他们之间的气场,明显比我们夫妻之间要融洽得多。
看到我进来,客厅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这位是?”我故作不经意地问。
“哦,陈阳回来了。”张兰的语气难得地没有那么冲,她指着那个男人介绍道,“这位是高明,高先生,是小晚的朋友。”
“你好。”我朝他点了点头。
那个叫高明的男人也站了起来,朝我伸出手,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陈先生,久仰。我叫高明,做点投资生意。”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但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审视。
我没有错过林晚在他自我介绍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高先生来我们家是?”我一边换鞋,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等别人回答,林晚却抢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高明是来帮我们家的。”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公司那一千万的缺口,他答应帮忙解决了。”
第4章 当众转账的羞辱
林晚的话,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响。
我愣住了。张兰和林建军也愣住了。
张兰最先反应过来,她脸上瞬间堆满了惊喜的笑容,看向高明的眼神简直像在看救世主:“哎呀!高先生,这……这可太感谢您了!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林建军也露出了久违的松弛表情,他推了推眼镜,对着高明连连点头:“高先生年轻有为,高义!”
高明只是淡淡一笑,摆了摆手:“林董客气了,我和晚晚是多年的朋友,她有困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区区一千万,不算什么。”
他那句亲昵的“晚晚”,和那句云淡风轻的“区区一千万”,像两根针,同时刺进了我的耳朵。
我看向林晚,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解释。可她却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是低声说:“我已经决定了。”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我放在公文包里的那份关于“鼎盛贸易”的调查报告,此刻感觉重如千斤。我辛辛苦苦找来的救命稻草,在她眼里,竟然比不上这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她宁愿去求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丈夫。
或者,在她心里,这个叫高明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外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从我的心底升起。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前两天还在饭桌上信誓旦旦地说“我来想办法”,结果转眼间,就被妻子用这种方式,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小晚,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我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林晚却摇了摇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高明不是外人。”
又一个“不是外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在这个家里,我这个做了十年上门女婿的人是“外人”,而一个认识不清来路的“朋友”,却“不是外人”。
“好,那我就在这里说。”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着她,“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这笔钱的来路吗?一千万不是小数目,这么大的人情,我们林家,还得起吗?”
我的话,让客厅里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高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陈先生多虑了。这笔钱算是我个人对林氏建材的投资,我很看好林氏未来的发展。”
“投资?”我冷笑一声,“请问高先生是以什么形式投资?股权还是债权?回报率是多少?有没有对赌协议?这些,你们都谈好了吗?”
我一连串专业的问题,让高明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张兰见状,立刻不高兴了,她冲我嚷嚷道:“陈阳你什么意思?人家高先生好心好意帮忙,你在这里阴阳怪气地审问人家?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妈,这不是审问,这是正常的商业逻辑。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么大一笔钱,如果不搞清楚性质,将来可能会给公司带来更大的麻烦!”我据理力争。
“麻烦麻烦,我看你才是最大的麻烦!”张兰气得站了起来,“你自己没本事解决问题,现在还来阻挠别人帮忙!我看你就是嫉妒!”
“我……”
就在这时,林晚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够了,都别吵了。”
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开了银行APP。
“陈阳,你不是想知道这笔钱是什么性质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我,然后,她看向高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歉意。
“高明,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然后,她在手机上飞快地操作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根纤细的手指上。
几秒钟后,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林晚将手机屏幕转向我,屏幕上显示的,是转账成功的页面。收款人姓名:高明。转账金额:10,000,000.00元。
她当着我的面,当着我岳父岳母的面,给她所谓的“朋友”,转了一千万。
转完账,她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你清楚了吗?这不是投资,也不是借款。这笔钱,本来就是我的钱。我给谁,怎么给,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更不用你管。”
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当众的羞辱。
她用这种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我陈阳,在这个家里,一文不值。我的意见,我的尊严,都无足轻重。
张兰和林建军也被林晚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但震惊过后,张兰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近乎幸灾乐祸的快意。她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而高明,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讶又感动的表情,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林晚的手腕:“晚晚,你这是做什么……”
林晚没有抽回手,只是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决绝后的疲惫。
我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看着岳母得意的嘴脸,看着老丈人默许的态度,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家庭闹剧的局外人。
十年婚姻,十年付出,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场精心策划的公开处刑。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好,好得很。”我低声笑了出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我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让我感到恶心和窒息的家。
我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我喘口气的地方。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灼热。
手机突然响了,是公司财务总监老王的电话。
“陈经理,你在哪?赶紧来公司一趟,出大事了!”老王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
我的心一沉,难道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怎么了王叔?”我稳住心神问道。老王是公司的元老,也是少数几个知道我真实角色的人之一。
“刚才……刚才林董打电话过来,说有一笔一千万的款子要紧急入账,解决贷款问题。但是……但是这笔钱的来源,他说不清楚,只说是大小姐的朋友帮忙的。这不合规矩啊!这么大一笔不明来路的资金入账,账都做不平,将来审计会出大问题的!”
我停下脚步,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林晚转给高明的那一千万,不是私人赠予,而是要通过高明的公司,走账进入林氏建材?
他们想干什么?洗钱?还是做一笔假账?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违法的!林建军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除非,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或者……林晚和那个高明,根本就是在给他下套!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海中形成。
“王叔,你稳住,千万不要做任何账。我马上过去。”我挂了电话,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公司。
而就在我赶往公司的路上,林晚的电话也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陈阳,你现在立刻去一趟财务部,配合王总监,把高明公司打过来的那笔款子做好账。爸妈他们也会过去。”
“做账?做什么账?”我冷冷地反问,“做一笔一千万的假合同,平掉这笔来路不明的钱吗?林晚,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犯罪?”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别管那么多,让你去就去。这是唯一能救公司的办法了。”
“唯一的办法?”我笑了,“为了救公司,就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拉着全家人一起跳火坑吗?”
“陈阳,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半小时内,你必须到财务部。”说完,她便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冷。
好,既然你把戏做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陪你演下去。
我倒要看看,半个小时后,在财务部,你们准备怎么收场。
第5章 财务部的真相
我到公司财务部的时候,林家三口和高明已经到了。
偌大的财务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可怕。财务总监老王和他手下的几个会计都站在一旁,脸色凝重,谁也不敢说话。
林建军和张兰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高明则站在林晚身边,一副为她保驾护航的姿态。
看到我进来,张兰立刻像找到了宣泄口,站起来指着我骂道:“陈阳你还知道来!磨磨蹭蹭的,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公司都要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在外面闲逛!”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老王身边,低声问:“王叔,什么情况?”
老王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高明那边提供了一份采购合同,说我们公司从他那里采购了一批价值一千万的原材料。但是这份合同漏洞百出,采购单价高得离谱,而且没有入库单,没有质检报告,什么都没有,纯粹就是为了平账做的假合同。我不敢签字。”
我心中了然。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这时,林晚走了过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陈阳,别再耍你的小聪明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赶紧让王总监把字签了,把流程走完,银行那边还等着我们还款。”
“细枝末节?”我看着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陌生得可怕,“伪造商业合同,做假账,这是要坐牢的!在你眼里,这就是细枝末节?”
“只要能救公司,冒点风险是值得的。”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你疯了!”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公司是爸一辈子的心血,你想让他晚节不保,一把年纪了还去吃牢饭吗?”
我的话显然刺痛了林建军,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一辈子的骄傲和体面,在这一刻,被现实碾得粉碎。
张兰也慌了,她抓住林晚的胳膊:“小晚,这……这真的会坐牢?”
林晚的脸色也白了,但她依旧强撑着,看向高明,像是在寻求支持。
高明立刻上前一步,揽住林晚的肩膀,安抚道:“叔叔阿姨,晚晚,你们别听陈先生危言耸听。这种事在商场上很常见,就是一种财务操作手段而已,只要我们做得干净,不会有事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嘲笑我的胆小和无知。
“是吗?”我迎上他的目光,冷冷一笑,“高先生看起来对这些‘操作手段’很熟悉啊。不知道你用这种手段,帮多少家公司‘解决’过问题?”
高明的脸色一僵。
我不再理会他,转身从我的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份关于“鼎盛贸易”的调查报告,直接拍在了林建军面前的茶几上。
“爸,这才是真正能救公司的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份文件上。
林建军颤抖着手,拿起了报告。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脸色从最初的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这……这是……”他抬起头,看着我,声音都在发抖,“宏发……鼎盛……陈阳,这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平静地回答,“我已经请专业人士核实过了,证据链完整,随时可以提起诉讼。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在银行贷款到期前,通过法院冻结对方的资产,逼他们还钱,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张兰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她显然无法理解,这个在她眼里一无是处的上门女婿,怎么会突然拿出这么一份“王炸”。
林晚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解,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我。
而高明的脸色,则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高先生,或者我应该叫你……鼎盛贸易的副总,高先生?”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林晚猛地转头看向高明,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你是鼎盛的人?”
高明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地辩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鼎盛贸易,我没听过!”
“没听过?”我从报告里抽出一张照片,扔到他面前,“那这位,鼎盛贸易的法人代表,高建军,你总该认识吧?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亲叔叔。”
照片上,是一个和高明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人。
高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我看着林晚,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投资人,他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并且诱导我们做假账。一旦我们签了这份假合同,就等于我们自己把一个巨大的把柄送到了他们手上。到时候,他们不仅可以赖掉那八百多万的欠款,甚至可以反过来,用这份假合同来威胁我们,彻底吞掉林氏!”
林晚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高明,那个她一度信任,甚至不惜当众羞辱自己丈夫也要维护的男人。
“高明……他说的是真的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高明面如死灰,低着头,不敢看她。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这个骗子!”林建军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站起来,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砸过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他:“爸,别冲动,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而张兰,则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我们家差点就……”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鄙夷和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混杂着后怕、庆幸和一丝愧疚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经理,您……您账户里那笔一千万的资金,已经全部转入公司账户了。”
说话的,是财务部的一个小会计,她正看着电脑屏幕,一脸的震惊和茫然。
整个办公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林晚看着我,嘴唇微张,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巨大的问号。
林建军和张兰,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迎着他们的目光,平静地对老王说:“王叔,钱已经到账了。一笔是追回的八百多万欠款,我已经让律师去办加急冻结,对方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刚刚已经同意庭外和解,这是和解协议。另外不足的部分,是我个人补上的。所有款项来源清晰合法,账目……就按正常的应收账款回收来做吧。”
说完,我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律师函和和解协议,轻轻地放在了那份调查报告的上面。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门口。
“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将身后那一屋子的震惊和混乱,彻底关在了门后。
当我走到公司大楼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财务部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门,我看到林建军、张兰、林晚,他们一家三口,正缓缓地向外走。他们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望着我离去的方向。
然后,他们一步一回头,眼神复杂,似乎想追上来,却又迈不开脚步。
那一刻,我知道,压在我心头十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了。
第6章 沉默的归途
回家的路,是我开的车。
林家三口坐在后座,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和我们四个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我从后视镜里,能看到他们的表情。
林建军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满脸的疲惫和沧桑。短短几个小时,他仿佛老了十岁。他一辈子的骄傲和精明,在今晚被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击得粉碎,而最终拯救他的,却是他最看不起,也最不信任的上门女婿。这种巨大的反差和冲击,足以摧毁一个老人的精神支柱。
张兰则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她大概还在回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回到人间,这种过山车式的体验,让她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嚣张和刻薄。她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后怕的苍白。
而林晚,她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是羞愧?是懊悔?还是对我这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丈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路灯的光一盏一盏地从车窗外掠过,在车厢内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就像我们这十年来的婚姻,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从未有过真正的光明。
我心里很乱。
按理说,我应该感到快意。我用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证明了自己,也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饭男”,而是力挽狂澜的“救世主”。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敢对我颐指气使。
可是,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哀。
为了赢得这份迟来的尊重,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耗费了十年的青春,忍受了十年的白眼和屈辱,甚至在最后一刻,还要承受妻子当众背叛的锥心之痛。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车子快到家的时候,林建军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陈阳……”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那……那笔钱……”他艰难地措辞,“你……你哪来那么多钱?”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来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平静地回答:“这些年,我用自己的工资和奖金,做了一些小小的投资。运气好,赚了点。”
这个解释,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区区一个行政部副经理的工资,十年时间,怎么可能攒下并赚到上百万?
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他们不信。但他们没有再问下去。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他们没有资格再问。
当一个你轻视了十年的人,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拿出了你无法想象的能量来拯救你,你除了接受,除了沉默,没有别的选择。任何的追问,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和无耻。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的车库。
我停好车,熄了火。
“到了。”我说。
没有人动。
过了许久,林晚才轻轻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她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站在车旁,等我。
林建军和张兰也相继下了车,他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先进了屋。
空旷的车库里,只剩下我和林晚两个人。
她就站在那里,离我三步远,夜色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有些单薄和脆弱。
“我们……谈谈吧。”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一场谈话,迟到了十年。
第7章 十年的真相与迟来的拥抱
我们没有去客厅,而是上了二楼的书房。
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自己则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林晚捧着水杯,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书房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对不起。”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寂静。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今天……在客厅里,我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我不是真的……我只是……”
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转过身,看着她。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脆弱的样子。
“你只是想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逼着家里把钱用在刀刃上,对吗?”我替她说了下去。
林晚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我猜的。你比谁都清楚妈的性格,也了解爸的固执。如果让他们知道家里还有一笔备用金,这笔钱根本到不了公司的账上,很可能就被拿去填补别的窟C窿,或者干脆被妈拿去挥霍了。所以,你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笔钱被‘外人’拿走,然后以‘投资’的名义再回到公司的契机。”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晚尘封已久的心门。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我……我没办法了……”她哽咽着说,“爸的公司,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倒下。可是我妈,她只想着卖房子,只想着保住眼前的安逸。我跟他们说不通,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我找高明,是因为他家以前跟我们家有过节,我知道他叔叔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我想利用他,演一场戏,把钱转给他,再让他用投资的名义转回公司。这样,钱保住了,公司也救了……”
“但是你没想到,他根本不是想演戏,而是想假戏真做,连人带钱,把我们家整个吞下去。”我接着她的话说。
林晚痛苦地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太自作聪明了……我以为我能控制住局面,但我没想到他那么恶毒……陈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当时……我真的吓坏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幸好……幸好有你。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不敢想后果会怎么样。我会成为林家的罪人。”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忏悔和解释。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那场伤我至深的羞辱,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笨拙而绝望的计划。她不是不信任我,而是太不信任她的父母。她用伤害我的方式,去保护那个她想保护的家。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出了心里最深的那个疑问,“这十年来,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公司的困境,你的压力,你的计划……为什么你宁愿一个人扛着,也不愿意跟我分享?”
林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避开了我的目光,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当年你入赘我们家,所有人都说你是为了钱。我妈天天在我耳边说,要我防着你,不要让你接触公司的核心业务,不要让你管钱……我……我承认,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我慢慢发现,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你每天默默地做着家务,对我爸妈言听计从,在公司里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我看到你半夜还在书房里研究公司的财务报表,看到你做的那些行业分析报告,比爸请的那些顾问专业得多。我知道,你不是他们口中的‘软饭男’。你很有才华,也很有抱负。”
“可是……”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习惯了对你设防,也习惯了我们之间这种相敬如宾的模式。我不知道怎么去打破它。我怕我一开口,会显得我很可笑。我怕你其实……也一直在心里嘲笑我们一家人。”
我看着她,心里那块最硬的冰,开始慢慢融化。
原来,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不爱,也不是不信任,而是十年日积月累的误解,和那份被现实扭曲了的,可怜的自尊。
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护着这个家,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牵起对方的手。
“我从来没有嘲笑过你们。”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林晚,十年前,我答应爸入赘,一半是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另一半,是因为你。”
林晚的身体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那天在爸的办公室,我第一次见你。你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因为担心爸的公司,眼睛哭得红红的,却还在倔强地安慰他。那一刻,我就觉得,这个女孩,我大概会记一辈子。”
“这十年来,我守着那个承诺,也守着这份感情。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告诉你,你的丈夫,不是一个废物。”
林晚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迟到了整整十年。
她的身体很凉,还在微微发抖。但在我的怀里,她慢慢地放松下来,然后伸出双臂,用力地,用力地回抱住我。
仿佛要将这十年来的委屈、隔阂和思念,全部融化在这个拥抱里。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书房里,一盏温暖的灯,照亮了我们彼此的脸,也照亮了我们未来的路。
第8章 一碗热汤的温度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林晚已经不在身边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旁边还有一张便签,是她娟秀的字迹:
“我去公司处理后续的事情了。早餐在锅里温着。晚上早点回家。”
最后那句“早点回家”,让我心里一暖。
我起床洗漱,来到楼下,看到张兰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什么。这场景,十年未见。
她看到我,表情有些不自然,端着一碗刚盛好的粥走过来,放在餐桌上,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低声说:“陈……陈阳,吃早饭吧。”
我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林建军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沉默,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或许是认可,或许是愧疚。
一顿早饭,吃得异常安静,却不再有往日的压抑和尴尬。
吃完饭,林建军叫住了我。
“陈阳,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书房里,他给我泡了一杯茶,亲手递到我面前。
“昨天晚上的事……”他叹了口气,“是我无能,也是我看走了眼。这十年,委屈你了。”
这是林建军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姿态,跟我说话。
“爸,都过去了。”我说。
他摆了摆手:“过不去。做错了事,就要认。我当初让你入赘,确实有私心,想把你绑在林家这条船上。我给了你承诺,却又因为猜忌和防备,没有给你相应的信任和平台,让你在公司里被埋没了十年。这是我的错。”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公司30%的股权转让协议。你签个字,从今天起,你就是林氏建材的第二大股东,也是公司的总经理。公司,以后就交给你和小晚了。”
我看着那份协议,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澜。
我摇了摇头,把协议推了回去。
“爸,我不需要这个。”
林建军愣住了:“为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股份和职位。”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真正的家。一个能让我坐下来,安安稳稳喝一碗热汤,而不是一锅冷言冷语的家。”
林建军沉默了,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红。
他懂了。
那天下午,我没有去公司。我把那套差点被卖掉的婚房,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擦掉窗户上的灰尘,让阳光照进来。给阳台上的绿植浇了水,修剪了枯黄的叶子。
傍晚,林晚回来了。
她没有回别墅,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屋,眼睛亮亮的。
“很漂亮。”她说。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我笑着对她说。
她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背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别墅吃饭。我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其中,依然有那道奶白色的鲫鱼汤。
我们坐在小小的餐桌前,没有名贵的红木,没有压抑的规矩,只有两个人,两双碗筷,和一室的温馨。
我给她盛了一碗汤。
她接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口,慢慢地喝下。
然后,她抬起头,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像窗外的月光,温柔而明亮。
“陈阳,”她说,“我从来不知道,你做的鱼汤,这么好喝。”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那长达十年的隐忍和等待,终于有了最圆满的结局。
真正的尊重,从来不是靠别人的施舍,也不是靠一时的爆发,而是用真心和能力,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赢回来的。
而一个家,最重要的,也从来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相互的理解、信任,和那一碗,总有人为你温着的热汤。
来源:安逸枫叶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