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个身高仅一米四七、体重40公斤、毫无背景的异国女仆,却在中国最黑暗的岁月里,完成了一场拯救百余孤儿的惊天壮举。她,就是格蕾蒂斯·艾薇德,中文名“仁艾”,一个将生命完全奉献给中国的英国弱女子。她因着内心的召唤,远渡重洋,在中国最苦难的岁月里,成为无数战火中飘零
一个身高仅一米四七、体重40公斤、毫无背景的异国女仆,却在中国最黑暗的岁月里,完成了一场拯救百余孤儿的惊天壮举。她,就是格蕾蒂斯·艾薇德,中文名“仁艾”,一个将生命完全奉献给中国的英国弱女子。她因着内心的召唤,远渡重洋,在中国最苦难的岁月里,成为无数战火中飘零生命的守护者。
1902年2月24日,艾薇德出生在伦敦北郊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她的父亲是一名邮差,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一家生计。童年的艾薇德没有接受过太多正规教育,早早便开始打工补贴家用。她先后做过女仆、店员,后来在伦敦上流家庭担任侍女。如果命运循着既定轨迹,她或许会像当时无数英国劳动阶层女性一样,在平淡的婚姻和劳作中度过一生。
然而,1930年一个平凡的午后,二十八岁的艾薇德在教会听到了一场改变她一生的演讲。讲台上,一位从中国回来的老传教士讲述着那个遥远国度的需要:“在中国内陆的山区,成千上万的妇女从未听过福音,她们生活在黑暗中,等待着有人为她们点亮一盏灯。”老传教士的话语如利剑般刺入艾薇德的心中,她仿佛听见了某种召唤,清晰而坚定。
“我要去中国。”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种子般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然而,通往使命的道路布满荆棘。当时最具影响力的中国内地会拒绝了她的申请,该负责人直言不讳:“你已年近三十,没有受过神学训练,不懂中文,更没有医学知识。在中国内陆就是自己的生存问题都很能解决,又怎能来谈传教?”
但这并没有熄灭艾薇德心中的火焰。她开始节衣缩食,将微薄的薪水一点一点存下来。每天下班后,她不顾疲惫,前往图书馆查阅有关中国的书籍,在煤油灯下吃力地做着笔记。她听说山西一带妇女缠足的陋习严重,便特别关注这方面的资料;她了解到中国内陆医疗资源匮乏,便主动去附近的诊所帮忙,学习基础的护理知识。
两年后,艾薇德终于攒够了前往中国的路费。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要想买到舒适的海轮票價仍然差距很远,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经济、最辛苦也最危险的路线,乘坐西伯利亚铁路火车,穿越整个欧亚大陆。
1932年10月的一个清晨,艾薇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伦敦车站与家人告别。母亲泪眼婆娑地拉着她的手:“孩子,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怎么生活?”艾薇德为母亲擦去眼泪,微笑着说:“上帝会与我同在。”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光芒源自内心深处不可动摇的信念。
列车缓缓启动,载着这个身材瘦小的女子,驶向未知的东方。车窗外的景色逐渐由熟悉的英伦风光变为异国的旷野,她的心中既有对未来的忐忑,更有履行使命的决心。漫长的旅途中,她反复练习着仅会的几句中文,想象着踏上中国土地后的种种情景。
可是这一路上充满荆棘,险象环生。在西伯利亚的边境小镇,她因证件问题被扣留;在满洲里的中转站,她差点被人口贩子拐卖;穿越中俄边境时,她不得不徒步穿越荒芜的地区,夜晚在简陋的农家借宿。但这些困难都没有让她退缩,反而锤炼了她的意志。
当她终于踏上中国的土地,呼吸着这片古老国度特有的气息时,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油然而生。这里,即将成为她的第二故乡,她奉献一生的地方。
经过数月颠簸,艾薇德终于抵达目的地——山西阳城。这个位于太行山深处的小县城,与她想象中的中国如此相似:黄土高原上错落的窑洞,崎岖山路上的驴队,还有那些面带好奇却又朴实的村民。
在年长的传教士罗森夫人帮助下,艾薇德很快安顿下来。她们共同经营着一家名为“八福客栈”的旅店,这里不仅是过往骡夫和商贩歇脚的地方,更成为了传播爱心与希望的据点。
初到阳城的日子并不轻松。语言成为了她第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当地方言与她学过的官话相去甚远,与当地人交流时常常闹出笑话。但她从不气馁,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对着山谷练习发音;她主动与来往客栈的客人交谈,不怕犯错,一字一句地积累;晚上则在油灯下认真记录新学的词汇。不到半年,她已能流利地用当地方言与人交流,甚至能听懂一些古老的民间谚语。
因为她的到来,八福客栈渐渐成为了阳城一带颇有名气的地方。过往的商队愿意在这里歇脚,不仅因为干净的房间和热乎的饭菜,更因为这位外国女子待人的真诚。她记得常客的喜好,会在寒冷的冬夜为他们准备暖身的姜茶;她会细心包扎旅人受伤的脚踝,倾听他们路途的艰辛;她从不急着向来客传教,而是用行动诠释着爱的真谛。
最让当地人感动的,是艾薇德对解放缠足妇女的坚持。
当时的山西,缠足习俗依然盛行。女孩从四五岁起就要用布条紧紧包裹双脚,抑制脚骨生长,形成所谓的“三寸金莲”。这种陋习给女性带来终身的痛苦,许多人成年后行走困难,更不用说从事重体力劳动。
艾薇德第一次见到缠足妇女变形的双脚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些被强行弯曲的脚趾,那些因血流不畅而坏死的组织,那些因长期包裹发出的异味,都让她心痛不已。“这是对上帝造物的亵渎,”她在日记中写道,“我要帮助这些姐妹摆脱这残酷的枷锁。”
挑战陈年陋俗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起初,当地人对她的倡议充满敌意,甚至有保守的乡绅对她怒吼:“这是我们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有什么资格来破坏?”“大脚女人嫁不出去”。
艾薇德没有当面顶撞、强硬对抗,而是采取了更智慧的方式。她组织起“天足会”,邀请那些已经放足的妇女分享经历;她向人们展示放足后能够正常行走、劳动的便利;她甚至亲自设计制作了适合放足后穿的软底布鞋,减轻她们过渡期的不适。
难能可贵的是,她甚至说服了当地一位乡绅的妻子作为榜样。这位夫人因缠足而常年卧床,在艾薇德的悉心照料和鼓励下,她勇敢地解开了缠足布,经过几个月的恢复,竟然能够下地行走。这一消息很快传遍四里八乡,成为打破旧俗的有力证明。
在这个乡绅的妻子的影响下,开始有更多家庭愿意让家中的女性放足。艾薇德的小客栈里,经常能看到她为妇女们解开缠足布,用药水清洗她们溃烂的双脚,轻柔地按摩以促进血液循环。她的动作总是那么轻柔,眼中满含慈爱。那些曾经因缠足而自卑的妇女,在这里找到了尊严和希望。
除了推动放足运动,艾薇德还将关爱投向那些被遗弃的孩子。在那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年代,女婴被遗弃的现象时有发生。八福客栈的门前,不时会出现被遗弃的婴儿。艾薇德总是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抱回屋内,悉心照料。
随着收养的孤儿越来越多,客栈的房间也变得越来越拥挤。艾薇德有限的积蓄很快用完,为了养活这些孩子,她不得不节衣缩食,常常自己饿着肚子,也要确保孩子们有饭吃。她甚至向当地的农妇学习纺织,亲手为孩子们缝制衣物;她还在客栈后院开垦菜园,种植蔬菜来弥补粮食的不足;她甚至学会了简单的医术,能够处理孩子们的常见疾病。
“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她经常对帮忙的当地妇女说,“这些孩子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礼物。”在她的感召下,一些原本对传教士有戒心的当地人开始主动帮忙,有的送来粮食,有的帮忙照看孩子。八福客栈成为了阳城山区的爱心灯塔。
1937年7月,卢沟桥的炮火打破了中国大地的平静,也打破了八福客栈的宁静日常。随着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山西很快成为战场前线。1938年春,阳城遭到了日军飞机的首次轰炸。
那天下午,艾薇德正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唱赞美歌,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轰鸣声。她抬头望去,几架飞机正朝县城方向飞来。“快,全部去地下室!”她大声呼喊着,组织孩子们紧急避难。就在最后一名孩子钻进地下室的瞬间,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整个山谷。
空袭过后,八福客栈的一角被炸毁,院子里满是瓦砾。惊魂未定的孩子们紧紧依偎在艾薇德身边,小声啜泣着。她抚摸着他们的头发,轻声安慰:“不要怕,上帝会保护我们。”但望着远处燃烧的房屋和升起的浓烟,她的心中充满了忧虑。
形势一天天恶化。日军的推进速度超出预期,战火迅速向阳城蔓延。当地政府开始组织民众撤离,但是极度匮乏的运输工具难以运送数量庞大的难民。更让艾薇德焦虑的是,她收养的一百多名孤儿如何撤离?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刚学会走路,没有车马,甚至也没有人力来帮忙。
1939年2月,危机终于降临。一天清晨,当地的守军指挥官匆匆来到八福客栈:“日军离这里只有不到五十里了,最晚明天就会到达。你们必须立刻撤离!”
艾薇德站在几乎被炸毁的客栈院子里,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一百多名孩子,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孩子中,有的身体残疾,有的年幼体弱,如何在日军的铁蹄到来前,带领他们安全转移?
“我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她坚定地对孩子们说。没有片刻犹豫,她开始组织撤离。每人只能携带最简单的行李,她将有限的干粮平均分装,亲自为每个孩子整理行装。年龄大的孩子帮忙照顾年幼的,身体强壮的搀扶行动不便的。
次日黎明,一支特殊的队伍悄然离开了满目疮痍的阳城。艾薇德走在最前面,手中拿着当地守军给她的一张简单地图。队伍中间和后面则由几位年龄稍大的少年协助维持秩序。一百多个孩子,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踏上了未知的逃亡之路。
最初的路程还算顺利,孩子们虽然疲惫,但尚能坚持。然而,随着日军逼近的消息不断传来,恐慌开始在队伍中蔓延。第三天,他们不得不离开大路,转向崎岖的山间小道。这对孩子们来说是极大的考验。
八岁的小姑娘玲玲脚上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直掉眼泪。艾薇德便背起她,继续前行。十一岁的铁柱因喝了不干净的水而腹泻不止,虚弱得无法行走。她便让其他孩子帮忙搀扶,自己则在一旁鼓励。夜晚山间气温骤降,她将外衣脱下盖在年幼孩子身上,自己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最危险的时刻发生在第五天。当时队伍正在穿越一片河谷,突然两架日军飞机从山间飞来。艾薇德大声呼喊:“全部趴下!找岩石掩护!”孩子们慌乱地四处躲避。就在她奋力将一个吓呆的孩子推向岩石后面时,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她的左肩。
剧痛几乎让她昏厥,但她强忍着疼痛,确认所有孩子都安全后,才简单包扎了伤口。子弹没有击中要害,但失血过多使她脸色苍白。孩子们围拢过来,眼中满是心疼和恐惧。“不要怕,”她勉强露出微笑,“我们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更加艰难。每走一步,肩上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疼痛。有几次,她几乎要晕倒,但看着身后这群依赖她的孩子,她咬紧牙关,继续前进。她给孩子们讲故事,带他们唱圣诗,用各种方法分散他们对疲劳和恐惧的注意力。
“还记得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故事吗?”在一次休息时,她对围坐身边的孩子们说,“我们就像当年的以色列人,上帝会为我们开辟道路。”她的话给了孩子们莫大的安慰和勇气。
经过十二天艰难的跋涉,这支特殊的队伍终于看到了黄河。对岸就是相对安全的西安地区。然而,面对滔滔江水,如何渡河又成了难题。
正当艾薇德一筹莫展之际,一对曾经在八福客栈歇脚的中国商人认出了她。得知他们的处境后,商人立即动员附近的船工,连夜为他们寻找渡船。第二天清晨,数条木船等在岸边,船工们表示愿意免费送他们过河。
当最后一名孩子安全抵达对岸,艾薇德终于松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她因伤痛和疲惫晕倒在地。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西安一家教会的病房里。医生告诉她,伤口已经处理,但需要静养。而最让她欣慰的消息是:一百多名孩子,一个不少,全部安全。
这次被称为“小妇人长征”的壮举,后来通过媒体报道传遍了全世界。但在艾薇德自己看来,她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这些孩子是我的责任,更是上帝托付给我的宝贝。”
1949年,因健康状况恶化,艾薇德不得不暂时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中国,回英国治疗。临行前,她逐一探望了她抚养的孩子们。那些曾经瘦弱的孤儿,如今有的已成家立业,有的参加了抗日战争,有的成为教师、医生。看着他们健康成长,艾薇德的眼中满是欣慰的泪水。
“我会回来的,”她向送行的人们承诺,“中国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亲人。”
回到英国的艾薇德受到了意想不到的热烈欢迎。BBC邀请她录制专访,报社争相报道她的事迹,各地教会请她分享在中国的经历。1958年,以她为原型改编的电影《六福客栈》上映,由英格丽·褒曼主演,使艾薇德的故事传遍西方世界。
然而,聚光灯下的生活并没有让她迷失。面对媒体的追捧,她总是谦逊地表示:“我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所有的演讲收入,她都妥善存起来,计划着有朝一日返回中国,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
在英国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远方的中国。她的房间里挂着一幅中国地图,阳城的位置被特别标记出来。每天清晨,她都会面朝东方,为那片土地和那里的人们祈祷。她坚持阅读一切关于中国的报道,关注着那里的变化。
“我想念阳城的山,想念那里的乡亲,想念孩子们的笑声,”她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英国是我的出生地,但中国是我的心灵归宿。”
1963年,健康状况稍有好转,艾薇德便迫不及待地筹划返回中国。尽管朋友们都劝她留在英国安享晚年,她却坚定地说:“我的生命属于中国,我希望在那里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她最终未能如愿重返大陆,而是去了台湾,在台北郊外创办了“艾薇德孤儿院”,继续她关爱孤儿的使命。在这里,她将全部心血投入到孩子们身上,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教育他们,给予他们家的温暖。
在台湾的岁月里,她常常向孩子们讲述山西的故事,描述阳城的山水,教他们唱中文圣诗。每当月圆之夜,她总会独自坐在院子里,望着西北方向,那是大陆,是山西,是她魂牵梦绕的阳城。
1970年1月3日,艾薇德安详离世,享年六十八岁。遵照她的遗愿,墓碑朝向西北方——对着她心心念念的山西阳城。墓碑上简单刻着:“艾薇德,1902-1970,中国是她的家。”
临终前,她对身边的朋友说:“不要为我悲伤,我只是回天家。如果可以,我希望风能带着我的思念,翻山越岭,去到我爱的阳城,去到我爱的中国。”
艾薇德离世已半个多世纪,但她的精神却如她点燃的那盏灯,穿越时空,继续照亮世界。
在山西阳城,虽然八福客栈早已在战火中毁坏,但当地人民从未忘记这位“小妇人”。老一辈人仍然记得她略带口音的中文,记得她为妇女放足而奔走的身影,记得她在战火中带领孤儿撤离的壮举。她的故事被写进地方志,代代相传。
1990年代,一位中国记者在阳城采访时,遇到一位年过九旬的老奶奶。当记者提起艾薇德的名字时,老奶奶浑浊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你说的是艾姑娘啊!她帮我放过脚,要不是她,我一辈子都是个残废。”老人从箱底珍重地取出一双布鞋,“这是她亲手为我做的,我舍不得穿,留了一辈子。”
在台湾,艾薇德创建的孤儿院至今仍在运行,秉承着她的精神,给予无数失去家庭的孩子们爱与温暖。每一任院长都会向新来的孩子们讲述创办人的故事:一个身材瘦小的英国女子,如何用她博大的爱心,跨越国界,照亮他人的生命。
在西方世界,艾薇德的故事继续激励着新一代人。她的传记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出版。许多学校将她的故事编入教材,作为勇气与爱心的典范。以她命名的慈善基金继续为需要帮助的儿童提供支持。
艾薇德的精神超越了宗教、政治和文化的界限,成为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不同信仰的人们都能从她的故事中感受到人性的光辉;不同国度的人们都能被她的跨国大爱所感动;不同时代的人们都能从她的选择中获得启示。
一位研究二十世纪传教士历史的学者这样评价:“艾薇德最了不起的地方,不在于她做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在于她在极端困难的环境下,始终坚守内心的良知和爱。她没有改变世界的宏图大志,只是听从内心的召唤,一点一滴地让世界变得更好。”
回顾艾薇德的一生,是什么让一个普通女子拥有如此非凡的勇气和毅力?或许,答案就藏在她日记中的一句话:“爱不是一种情感,而是一种选择。我选择去爱,不是因为容易,而是因为正确。”
在全球化遭遇逆流、隔阂与分歧日益加深的当下,艾薇德的故事更具有特殊的时代意义。她告诉我们,真正的伟大无关种族、国籍、身份或地位,而在于内心的选择。
艾薇德,这个身高仅一米四七的“小妇人”,用她的一生书写了一部关于爱、勇气和奉献的史诗。她的故事如一盏不灭的灯火,在山海之间传递,在时光之中流转,时刻提醒着我们:无论黑夜多么漫长,总有人选择成为光。
来源:统一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