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月的长沙,天气预报总像孩童的脸。前日清晨推开窗,见云层里漏出一线天光,我忙抓起手机给姐夫打电话。这位来自新疆伊犁的86岁老人,来长沙已两月有余,因家人总担心他年事高,出行皆从地下车库直接用车接送,尚未真正触碰过这座城市的烟火气。
五月的长沙,天气预报总像孩童的脸。前日清晨推开窗,见云层里漏出一线天光,我忙抓起手机给姐夫打电话。这位来自新疆伊犁的86岁老人,来长沙已两月有余,因家人总担心他年事高,出行皆从地下车库直接用车接送,尚未真正触碰过这座城市的烟火气。
“哥,今儿没雨,咱去坐坐公交地铁,逛逛商场呗。”电话那头传来姐夫略带迟疑的声音:“天气预报说有雨呢,别麻烦了。”我笑着哄他:“您看这太阳都露头了,预报不准的,就当陪我散散步。”磨了几分钟,老人终究心软,答应下楼。
在广泰锦苑小区门口碰头时,姐夫穿着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我提出三个方案:爬岳麓山、逛烈士公园、去三馆一厅,他却连连摇头,操着带有乡音的普通话道:“哪儿有下象棋的?我就想凑个热闹。”这倒提醒了我,新近开业的长沙万象城或许是个好去处——那里人流量大,想必有老人扎堆,且离表姐住院的三医院不远,方便中途探望。姐夫听后眼睛一亮,直说好。
从小区到万象城,需先乘公交再转地铁。长沙是最有爱心的城市,65岁以上老人凭身份证可以直接免费乘车。可姐夫的身份证在老姐那儿,我心里不免打鼓。待公交车停稳,我赶忙上前向驾驶员解释:“师傅,老人没带身份证,能通融下不?”司机扫了眼姐夫的白发,笑着招手:“快上车吧,没事。”车厢里,姐夫靠窗而坐,目光掠过街边的树木花草,轻声说:“伊犁街道的风景可没这么好。”
在工商大学站下车后,我们直奔地铁站。自动扶梯向下延伸时,姐夫攥着扶手杆,脖颈微微前倾,目光在地下空间逡巡。当看到深埋地下的站台时,他仰头感慨:“乖乖,这得挖多少土方?新疆的地底下可没这么热闹。”过安检时,我向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年轻的姑娘笑着说:“您稍等,我联系下控制室。”她手持对讲机沟通几句后,指引我们走绿色通道:“到六沟垅站是吧?车马上就来。”
站台广播响起时,一列银灰色的地铁列车正缓缓驶入。姐夫特意看了眼手表,从工商大学站到下一站,不过两分零五秒。他轻拍我的手背,语气里带着惊叹:“这玩意儿比马车快十倍不止,在地下跑还不堵车,长沙人真会琢磨。”车厢里,有年轻人起身给姐夫让座,他连声道谢,目光透过车窗,追着隧道里闪过的灯光,像个好奇的孩童。
出了六沟垅站,抬眼便是万象城的玻璃幕墙。这座总投资百亿的商业体,与地铁口无缝衔接,B层的通道里,来往行人拎着购物袋,脚步轻快。姐夫刚走进商场,便被“宠胖胖”宠物店的橱窗吸引。玻璃柜里,一只短毛猫正蜷成毛球,标价牌上的“¥8800”让他猛地后退半步:“这猫比我家的羊还贵?”店员见状笑着解释这是品种猫,他却直摇头:“再好的猫也抓不了老鼠,咱老家的土猫才实在。”话虽如此,他还是贴着玻璃看了许久,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转过拐角,一家文房四宝店留住了姐夫的脚步。店内的檀香味儿里,他径直走向摆放毛笔的货架,指尖抚过羊毫、狼毫,眼里泛起光。“我在家每天都练水写布,纸笔都是秋菊的老公供应。”他忽然开口对我说,从店员手中接过一支兼毫笔,在展台上的宣纸上挥毫。“龙凤呈祥,飞凤龙鼎”八个大字力透纸背,末了还工工整整签下“宋其武”三个字。在场人连声夸赞,他却摆摆手:“瞎写着玩,比不上你们城里的书法家。”
逛到三楼时,姐夫忽然指着卫生间方向说:“我去洗把手。”几分钟后回来,他忍不住感慨:“这卫生间比我家客厅还亮堂,地板擦得能照见人,长沙人真是讲究。”我们在商场里慢慢晃,五楼六楼都是美食区,我几次想进去用餐,都被他婉拒。他说,我们还是回家去吧,到家里吃实惠卫生。恭敬不如从命,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弃了在楼上用餐的打算。
临近中午,我们从商场侧门出去,回头望见万家城的招牌,我让姐夫站好,立即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难忘的照片。为了不让姐夫饿肚子,我还是在街上找到百年老店杨裕兴店,点了小炒,喝点小酒,老人高兴不已。
饭后,我们又坐地铁到了三医院。表姐见姐夫精神头十足,直夸我会带老人玩。回程时,姐夫在站台等车时,他望着穿梭的列车喃喃:“伊犁要是也有这玩意儿就好了,年轻人出门就方便了。”我笑着说:“等您下次再来,说不定新疆也有地铁了。”他转头看我,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好,那我得好好活着,看看咱们国家还能变出啥新花样。”
那日与姐夫分手告别时,他深情地望着我说:“今天最开心的,是坐了地铁,写了毛笔字,还知道长沙的猫比羊贵。”我被逗得直笑,忽然明白,所谓陪伴,或许就是带他去触碰那些从未经历过的日常,让他乡的风,也能吹暖老人心里的某个角落。
来源:望乡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