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整整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子,我像一个设定了精准程序的机器人,每月一号,准时将生活费打入婆婆张桂芬的账户。我以为这份不间断的供养,能换来他们把我当成一家人的真心。
当我把公婆拉黑,停掉那笔每月三千块的转账时,我以为会迎来一场家庭地震。
但真正的风暴,直到第二个月水电费催缴单贴在他们门上时,才算真正降临。
整整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子,我像一个设定了精准程序的机器人,每月一号,准时将生活费打入婆婆张桂芬的账户。我以为这份不间断的供养,能换来他们把我当成一家人的真心。
事实证明,我错了。人心,有时候真的捂不热。
一切的转折,都要从那个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除夕夜说起。
第1章 一块红烧肉
“晓静,今年这年夜饭,又是你一个人张罗,辛苦了。”
丈夫周志远一边帮我把最后一道“年年有余”的清蒸鲈鱼端上桌,一边在我耳边低声说。他的手很暖,轻轻在我腰上揽了一下,算是一种安抚和感谢。
我冲他笑了笑,解下围裙,长舒一口气。从下午两点忙活到现在,四个小时,八菜一汤,荤素搭配,冷热俱全,总算赶在七点前全部上桌。客厅里,电视正放着春晚热闹的开场歌舞,公公周建国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婆婆张桂芬则抱着小叔子周志强的儿子,我的小侄子涛涛,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喂着开心果。
这幅场景,在过去八年里,几乎是每个除夕夜的固定剧本。
我和周志远结婚十年,前两年我们自己过,从第三年开始,应公婆的要求,我们每年都回他们这边吃年夜饭。说是“回”,其实我们两家就隔着两条街。而这顿饭,从买菜、洗菜到烹饪、摆盘,八年来,一直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婆婆的理由很充分:“晓静是文化人,在写字楼上班,手巧,做的菜比我这个老太婆弄的好吃。我们家志远有福气。”
一开始,我把这当成一种认可,心里是欢喜的。为了这顿饭,我提前一周就开始构思菜单,上网查各种新式菜的做法,只为让他们吃得开心。尤其是那道红烧肉,是婆婆的最爱,我特地跟一位老师傅学的手艺,肥而不腻,软糯香甜,每次都能得到全家的一致好评。
可渐渐地,我发现,我的付出被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晓静,你那个红烧肉炖得不错,明天再做一锅,让你小叔子他们带回去吃。”
“晓静,你不是会做什么烘焙吗?改天烤点饼干,给涛涛当零食。”
这些话,婆婆说得自然而然,仿佛我是一个随叫随到的厨娘。而小叔子周志强和弟媳李莉,每次来都是两手空空,吃完饭嘴一抹,领着孩子就走,连句客套的“嫂子辛苦了”都很少说。
周志远也觉得他爸妈和我弟有点过分,私下里跟我抱怨过几次,但一到饭桌上,他就成了“和事佬”,只会埋头吃饭,或者岔开话题。他说,大过年的,别计较,和气生财。
我懂他的难处,他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就孝顺。当初我们结婚买房,首付是我俩一起攒的,公婆没出一分钱,还说:“我们把志远养这么大,就是你们最大的财富了。”后来,公公退休,婆婆身体也不太好,两人都没有多少退休金。周志远主动提出,我们每月给他们三千块生活费,算是尽孝心。
我没有反对。我觉得,孝敬长辈是应该的,只要我们的小家过得去。那时候我刚升职,工资涨了不少,三千块,咬咬牙也能承担。这一给,就是八年。
八年,二十八万八。这笔钱,足以在我们这个三线城市再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了。
我从没算过这笔账,也不想算。我总觉得,亲情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我尽心尽力地付出,不求他们能把我当亲生女儿,只求能换来一点最基本的尊重和体谅。
可我没想到,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也是奢望。
“开饭啦!”我把碗筷摆好,招呼大家入座。
公公周建国慢悠悠地走过来,在主位坐下,扫了一眼满桌的菜,没什么表情。婆婆把涛涛安置在儿童椅上,拿起筷子,第一筷子就伸向了那盘红烧肉。
我心里一紧,带着一丝期待看着她。
她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我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哎,”她忽然叹了口气,把筷子放下,眉头也皱了起来,“晓静啊,不是我说你,你这红烧肉,怎么越做越回去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怎么了妈?味道不对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也不是不对,”婆婆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桌人都听见,“就是这肉,太肥了。你看看这肥膘,得有一指厚。现在谁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三高,可不敢多吃。志强他们年轻人讲究健康,更不碰这个。你啊,真是白费功夫了。”
她的语气,不是建议,而是一种带着惋upercilious的指责。
我愣住了,看着那盘色泽红亮、炖得恰到好处的红烧肉,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这五花肉,是我特地跑了三个菜市场,才买到的肥瘦相间的精品,炖煮前我还特意焯水逼出了一部分油脂。我花的心思,在她嘴里,成了“白费功夫”。
弟媳李莉立刻接话:“是啊嫂子,现在都流行低脂饮食。你看我,平时连米饭都不敢多吃,就怕长胖。涛涛更不能吃这个,小孩子吃了不消化。”说着,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儿子碗里。
周志强也附和道:“妈说得对。嫂子,以后别弄这些大鱼大肉了,费钱不说,还不健康。”
他们一家三口,一唱一和,瞬间将我精心准备的“硬菜”贬得一文不值。
我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烫,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我求助似的看向周志远,他正尴尬地给我使眼色,示意我别往心里去。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自己碗里,大口吃着:“我觉得挺好吃的啊,跟以前一样,好吃!晓静忙了一下午,大家快吃,菜都要凉了。”
他的维护,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公公周建国自始至终没说话,他端起酒杯,对周志强说:“来,志强,陪我喝一杯。”父子俩碰了杯,完全无视了饭桌上的暗流涌动。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在这个家里,我、周志远,我们这个小家,是边缘人。而周志强一家,才是他们真正的核心。
我默默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嘴里满是苦涩。那盘红烧肉,就那样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中央,热气渐渐散去,就像我那颗一点点变冷的心。
第2章 “外人”
一顿年夜饭,吃得食不知味。
春晚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小品、相声引得周志强一家哈哈大笑,那笑声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却显得格外刺耳。我和周志远几乎没怎么说话,像两个透明的看客。
饭后,李莉拉着婆婆和涛涛在沙发上看电视,周志强陪着公公喝茶聊天。厨房里,杯盘狼藉,水槽里堆满了油腻的碗碟。
我认命地站起身,准备去收拾。
“晓静,坐着歇会儿吧,我来。”周志远拉住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婆婆的声音就从客厅飘了过来:“志远,你一个大男人,洗什么碗?让晓静去,她一个女人家,做这点家务活不是应该的吗?我们那时候,一天到晚围着灶台转,也没见谁喊累。”
周志远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正要反驳,我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跟她说不通的。在她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儿媳妇就是来伺候他们一家的。
我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流出来,冲刷着油污,也仿佛在冲刷着我心里的委屈。水汽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听到客厅里,婆婆又开始了她的“表演”。
“莉莉啊,你看你这皮肤,保养得多好,又白又嫩的。不像有些人,天天就知道工作,熬得脸都黄了,女人啊,还是得对自己好一点。”
这话是对着李莉说的,可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李莉是全职太太,不用上班,每天的生活就是逛街、美容、带孩子。而我,白天要在公司应对复杂的工作,晚上回来还要操持家务。我怎么跟她比?
“妈,哪有啊,我就是平时注意点。”李莉的笑声带着几分得意。
“涛涛这次期末考试,又是双百吧?真聪明,随他爸。”公公周建国也加入了夸赞的行列。
“可不是嘛,我们涛涛在幼儿园,老师都夸他脑子活。不像有些孩子,闷葫芦一个,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婆婆的声音扬得更高了。
我心里一抽,她说的“有些孩子”,是我和周志e远的女儿,悦悦。悦悦今年五岁,性格比较内向,不像涛涛那么活泼外向。就因为这个,婆婆总说她“不大方”、“上不了台面”。今年悦悦有点感冒,我怕她过来交叉感染,就让她在我娘家待着了。幸好,幸好她没来,不然今晚听着这些话,小孩子心里该多难受。
我用力地刷着碗,陶瓷碰撞的声音在厨房里显得格外响亮,像是我无声的抗议。
“嫂子,你小点声,吓着涛涛了。”周志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回头,看到他倚在门框上,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一瞬间,我心里的堤坝,彻底崩塌了。
凭什么?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要被他们嫌弃?凭什么我任劳任怨地收拾残局,还要被指责?凭什么我的孩子,就要被他们拿来和别人的孩子比较,然后被贬低?
就因为我是儿媳妇?就因为我拿了工资,而李莉是全职太太?就因为我生的是个女儿,而她生的是个儿子?
我关掉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转过身,看着周志强,一字一句地说道:“碗,我洗。但请你管好你的儿子,不要让他进来乱碰东西,摔了烫了,我可不负责。”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周志强显然被我的态度惊到了。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涨得通红:“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怎么就乱碰东西了?”
“我没什么意思。厨房地滑,油多,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我觉得他不适合进来。”我平静地回视他。
“你……”
“志强,怎么了?”周志远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哥,你看看你媳妇,这是什么态度?我说她两句,她还给我甩脸子!”周志强大声嚷嚷起来,像是要让全家人都听到。
客厅里的说笑声停了。婆婆和公公都朝厨房这边望过来。
“怎么回事啊?大过年的,吵什么吵?”婆婆站起身,走了过来,一脸的不悦。
周志强立刻告状:“妈,你评评理。我就是让嫂子洗碗小点声,别吓着涛涛,她就跟我呛起来了,还咒我儿子摔了烫了!”
他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婆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我:“林晓静,你什么意思?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年,你非要在这里找不痛快是吧?是不是觉得给我们做顿饭,洗个碗,就委屈你了?你要是不想干,当初就别干!”
“我没有。”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只是提醒志强,看好孩子,厨房危险。”
“危险?我看最危险的就是你这张嘴!”婆婆的声音尖利起来,“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对我们偏心涛涛有意见?我告诉你,涛涛是我们周家的长孙,我们就是偏心他,怎么了?你有本事,你也生个儿子出来啊!”
“妈!”周志远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了一声,“你说什么呢!晓静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我怎么说她了?我说错了吗?”婆婆把矛头转向周志远,“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你老婆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现在连都敢吼了?她不就是每个月给我们三千块钱吗?怎么,给了钱就是我们周家的大功臣了?我们老两口就得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
“那三千块钱,了不起啊?我们周家还真不稀罕!”
“对,不稀罕!”
婆婆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
原来,我八年如一日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了不起的三千块钱”。
原来,我小心翼翼维系的家庭和睦,在他们看来,是我应该做的本分。
原来,无论我做什么,做得多好,在他们心里,我始终都是一个外人。
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我这么多年的隐忍和退让,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擦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
“晓静,你干什么去?”周志远慌了,想来拉我。
我避开他的手,看着客厅里坐着的这一家人,公公冷着脸,婆婆怒气冲冲,周志强和李莉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妈,您说得对。”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既然你们不稀罕,那从下个月开始,这三千块钱,我就不给了。”
说完,我没有再看任何人的反应,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我脸颊生疼。身后,是周志远焦急的呼喊和婆婆气急败坏的咒骂。
我没有回头。
这个年,就这样吧。
第3章 寂静的战争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房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息。
没过多久,周志远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带着一脸的疲惫和歉意,坐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
“晓静,对不起。我妈她……她就是那样的人,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抽出自己的手,没有看他。“她不是说话不过脑子,她就是那么想的。”
“不是的,她就是气话……”
“周志远,”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八年了。我嫁给你十年,有八年的年夜饭是在你家吃的,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做的红烧肉,吃了八年,今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白费功夫。你弟弟弟媳,吃我的用我的,还对我颐指气使。,当着我的面,说我生的女儿上不了台面,咒我生不出儿子。最后,她说我给的那三千块钱,她不稀罕。”
我每说一句,周志远的的头就低一分。
“这些话,是气话吗?一个人,得有多看不起我,才能把这些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对不起,晓静,真的对不起。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他伸手抱住我,声音哽咽,“以后,以后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年夜饭,我们自己在家吃,我们一家三口吃。”
我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把积攒了八年的委屈,都哭了出去。
哭过之后,心里反而平静了。
“志远,我说的是真的。”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从下个月开始,那三千块钱,我不会再给了。”
周志远愣住了,表情有些为难:“晓静,我知道你生气。但是爸妈他们没有多少退休金,身体也不好,要是不给钱,他们怎么生活?”
“那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孝顺他们,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义务。”我擦干眼泪,语气异常坚定,“这些年,我帮你一起承担这份责任,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最亲的爱人,我愿意为我们的家付出。但前提是,我能得到作为家人最基本的尊重。现在,这个前提没有了。”
“我不是不让你孝顺他们,”我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放缓了语气,“以后,你可以从你的工资里拿钱给他们,我绝不干涉。但是,从我们共同的家庭账户里出的这笔钱,必须停掉。”
我们的工资是分开管理的,但有一个共同账户,用于家庭日常开销、房贷和孩子的教育基金。之前给公婆的生活费,一直是从这个公共账户里支出的。
周志远沉默了。他的工资比我低一些,扣除他自己的开销,每个月能剩下的并不多。如果让他一个人承担那三千块,他的压力会非常大。
“晓静,能不能……再缓缓?等他们气消了,我去跟他们好好谈谈。”他还在试图挽回。
我摇了摇头。“周志远,这不是赌气。这是我的底线。今天在饭桌上,说出那句‘不稀罕’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我不能再用我的钱,去买他们的羞辱。这不值得。”
见我态度坚决,周志远最终没有再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除夕夜,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烟花和鞭炮声,家里却安静得可怕。我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正月初一,周志远接了无数个电话,都是他家亲戚打来的,拐弯抹角地劝我们回去“给老人赔个不是”。想必是婆婆把事情宣扬了出去,还添油加醋地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恶媳妇。
周志远都一一挡了回去。
正月初二,按惯例是回娘家的日子。我带着周志远和提前接过来的悦悦,回了我爸妈家。我妈看我脸色不好,眼眶也有些红肿,拉着我问了半天。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只说是没休息好。
整个春节假期,我和周志远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冷战状态。我们正常说话,一起带孩子,但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个核心矛盾没有解决。他希望我妥协,而我,这一次不想再退让。
假期结束,生活回归正轨。
二月一号,发薪日。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操作那笔三千元的转账。
我的手机很安静。婆婆没有打电话来质问。
我想,她大概还在气头上,拉不下脸来问。或者,她就如自己所说,真的“不稀罕”这笔钱。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个月,一个月。
整个二月,风平浪静。公婆没有联系我们,周志强一家也没有。周志远偶尔会给他爸妈打个电话,但每次都说不了几句就挂了,内容无非是“身体好不好”、“按时吃药”之类的客套话。他从不跟我说通话内容,我也不问。
我们的小家,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我以为,这件事或许就会这样慢慢淡化。也许他们真的找到了其他生活来源,也许周志远背着我,用他自己的钱接济了他们。
我甚至开始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做得太绝了?他们毕竟是老人。
但一想到除夕夜婆婆那张轻蔑的脸,和那些刻薄的话,我心里那点动摇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错。我只是收回了本就不该由我付出的东西。
三月初,天气渐渐回暖。我和周志远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我们开始像以前一样,聊工作,聊孩子,刻意避开关于他父母的话题。
三月一号,我依然没有转账。
这一次,平静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星期。
第4章 催缴单
三月八号,周三。
我正在公司开会,手机在会议模式下震动个不停。我瞥了一眼,是周志远打来的,一连三个。
我知道肯定有急事。会议一结束,我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周志远焦急万分的声音:“晓静,你快回家一趟!我爸妈来我们家了,正在楼下闹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闹什么?”
“他们……他们说我们不交水电费,家里被停水停电了。物业催缴单都贴到门上了。现在正在楼下跟邻居哭诉,说我们不孝,不管他们死活……”周志远的声音里充满了羞愤和无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停水停电?他们两个人,一个月三千块的生活费,竟然连水电费都交不起?那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你先别急,稳住他们,我马上回去。”我挂了电话,立刻跟领导请了假,抓起包就往外冲。
一路开车回家,我的手心都在冒汗,脑子里一团乱麻。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婆婆坐在小区的花坛边上,拍着大腿,对着一群围观的邻居哭天抢地,控诉我们这对“白眼狼”儿子儿媳。
我们住的这个小区,邻里之间都挺熟络。这么一闹,明天我们俩的名字估计就能传遍整个小区。
我越想越气,脚下的油门也踩得越深。
赶到小区楼下,果然看到了那不堪的一幕。
婆婆张桂芬坐在花坛沿上,头发凌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正对着几个邻居大妈哭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么个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们老两口,现在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了啊!家里黑灯瞎火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公公周建国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脸的铁青,手里的拐杖一下下地点着地,像是在发泄着无声的愤怒。
周志远站在他们身边,脸涨成了猪肝色,不停地跟邻居解释:“不是的,阿姨们,有误会,这是我们家里的事……”
可他的声音,完全被婆婆的哭嚎声盖了过去。
几个邻居大妈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就是,老人养你们小,你们养老人老,天经地义嘛。”
“小周媳妇平时看着挺文静的,没想到……”
那些议论声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我停好车,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妈。”我走到他们面前,平静地叫了一声。
我的出现,让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婆婆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怨毒地瞪着我。
“你还敢回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今天就让街坊邻居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蛇蝎心肠!”她说着,就想从花坛上扑过来打我。
周志远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妈!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婆婆用力挣扎着,“她要把我们老两口逼死,我还怎么冷静!”
我没有理会她的撒泼,而是转向公公,语气不卑不亢:“爸,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水电费为什么会欠费?”
公公周建国的老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一辈子都要强好面子,今天被逼到这个地步,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他拉不下这个脸。
“我来说!”婆婆甩开周志远,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你!你这个丧良心的,说不给钱就不给钱!你知不知道,你弟弟上个月做生意亏了本,急需用钱周转。我们老两口就把那点积蓄,还有你给的钱,都拿去给他应急了!我们想着,下个月你不就又打钱过来了吗?谁知道你这么狠心,说断就断!你这是要逼死我们,逼死你弟弟啊!”
她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我每月给的三千块,根本不是他们的生活费。而是他们补贴小儿子的“提款机”。
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我从自己和女儿身上节省下来的钱,就这样,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拿去填了小叔子那个无底洞。
而他们,连最基本的水电费,都指望着我下个月的“施舍”。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
我看着婆婆那张理直气壮的脸,突然笑了。
“妈,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收起笑容,目光变得冰冷,“第一,我给的钱,是给您和爸的养老生活费,不是给周志强的生意周转金。第二,给不给钱,是我的情分,不是我的本分。第三,除夕夜,是您亲口说的,不稀罕我这三千块钱。怎么,这才过了一个多月,就忘了?”
我的话,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婆婆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周围的邻居们也听出了些门道,议论的风向开始变了。
“原来是拿去给小儿子了啊……”
“这……这老婆子做事是不太地道。”
“大儿子的钱补贴小儿子,自古就有,但闹成这样也太难看了。”
眼看自己占不到上风,婆婆急了,开始耍赖:“我不管!我儿子做生意,就是我们全家的事!你作为他嫂子,就该帮忙!今天你们要是不把钱给我们,不把水电费交了,我们老两口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说着,她真的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准备撒泼打滚。
我看着她这副丑陋的嘴脸,心里最后一点情分,也消磨殆尽了。
第5章 摊牌
“好啊。”
就在婆婆准备开始新一轮哭嚎时,我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周志远。
我走到婆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您想住在这里,可以。小区门口就有个快捷酒店,我出钱,给您和爸开个房间,想住多久住多久。但是,我们家,你们进不去。”
“你!”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至于水电费,”我转向周志远,语气不容置喙,“你现在就去物业,把欠的费用查清楚,用你自己的钱交了。然后,把你爸妈送回去。”
“晓静……”周志远面露难色。
“周志远,”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你的父母,你的弟弟。烂摊子是他们搞出来的,你是他们的儿子和哥哥,你应该去收拾。但是我,林晓静,从今天起,不会再为他们家的任何事情,付出一分钱,耗费一分钟精力。”
我的态度异常强硬,周志远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扶起地上的婆婆,又去拉公公:“爸,妈,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别在这里让邻居看笑话了。”
公公周建国大概也觉得颜面尽失,一言不发,任由周志远拉着他往小区外走。婆婆还想再闹,却被公公低声喝斥了一句:“还嫌不够丢人吗!”
她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嘴,被周志远半扶半拖地带走了。
一场闹剧,总算收了场。
围观的邻居们也渐渐散去,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同情。
我没有理会,转身径直上了楼。
回到家,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地上。直到此刻,我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晚上,周志远很晚才回来。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交了多少钱?”我先开了口。
“……欠了两个月的水电燃气,一共八百多。我都交清了。”他的声音很沙哑。
“他们……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周志远苦笑一声,“我妈一直在骂,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个白眼狼。我爸一句话没说,就坐在那里抽烟。我走的时候,看到他好像……老了很多。”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沉重和悲伤。
“志强呢?”我冷冷地问,“那个始作俑者,他出现了吗?”
“……没有。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意料之中的答案。周志强永远是这样,有好处的时候第一个冲上来,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晓静,”周志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今天这件事,是我爸妈和我弟不对。但是,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能不能……我们再回到以前那样?钱,我们继续给,我保证,以后这钱只让他们用在自己的生活上,绝不许他们再补贴志强。”
我沉默了。
回到以前?说得多么轻巧。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合了。
“周志远,我们谈谈吧。”我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下,我看到他憔悴的脸,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我知道,他今天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你知道吗?今天在对着邻居哭诉的时候,我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感到羞耻。我只觉得,可悲。”
“我可悲我这八年的付出,成了一个笑话。我也可悲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更可悲你的父母,一把年纪,不想着怎么安度晚年,却把所有的希望和偏爱都寄托在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身上,甚至不惜牺牲大儿子的家庭和幸福,来为他填补窟窿。”
“这是一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我看着他,目光无比认真:“今天,是你弟弟做生意亏了本。明天,就可能是他要换车,要买房,要给涛涛上昂贵的补习班。你爸妈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亲情绑架、哭闹撒泼,来从我们这里拿钱。你告诉我,我们要填到什么时候?”
周志远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以前,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是因为我爱你,爱我们这个家。我以为我的付出,能换来他们平等的对待。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个外人,我的钱,是理所应当的奉献;周志强,才是他们的心头肉,他的一切,都比我们重要。”
“所以,我累了。我不想再参与到你们周家的这些烂事里了。”
“志远,我们有两个选择。”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桓已久的想法。
“第一,我们离婚。悦悦归我,房子是我们婚后共同财产,可以卖了平分。从此以后,你的家人,你的弟弟,都与我无关。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尽你的孝道,去当你的好哥哥。”
周志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晓静,你……你说什么?”
“第二,”我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我们还做夫妻。但是,必须重新界定我们和你的原生家庭的边界。从今往后,你的父母,你自己去孝顺。你可以给他们钱,用你的工资,我绝不干涉。你可以常回去看他们,我不阻拦。但是,不要再要求我,像以前那样,把他们当成我的责任。我不会再给他们一分钱,也不会再主动上门。除非,他们能学会什么叫尊重。”
“家庭的界限必须清晰。我们的小家,是第一位的。悦悦的成长,我们的生活,才是我们应该共同守护的。而不是被你原生家庭的琐事,无休止地拖累和消耗。”
我把两个选择,清清楚楚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在为我们的婚姻,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周志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插进头发里,身体微微颤抖。
我知道,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很残忍。一边是血脉相连的父母兄弟,一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女儿。
但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长痛不如短痛。今天,他必须做出选择。
第6章 新的边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周志远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挣扎和痛苦,但他看着我的目光,却异常坚定。
“我选第二条。”
他沙哑地说道:“晓静,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悦悦。这个家,不能散。”
我的心,在听到他这句话时,才算真正落了地。眼泪,也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之前太软弱,太自以为是,总想着息事宁人,以为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结果,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错了。”
“从今天起,我会学着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我们的家,我来守护。”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聊过去的委屈,聊未来的规划,聊如何面对他的父母,聊如何教育悦悦。这是我们结婚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坦诚、深入地沟通。
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孝顺,不等于无底线的顺从和纵容。成年子女与父母之间,最好的关系,是爱与尊重并存,既有亲密,也保持边界。
第二天,周志远主动给他父母打了个电话。
我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打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挂了电话后,他走过来,对我说:“我跟他们说了我们的决定。以后,我会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拿一千五百块给他们。这是我目前能承担的极限。多余的,没有了。我也告诉他们,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再上门。什么时候,他们想通了,愿意真心实意地把你当家人,而不是当一个提款机和免费保姆,我们再一起回去看他们。”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婆婆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
“他们……同意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周志远摇了摇头,苦笑道:“怎么可能同意。我妈在电话里把我从头骂到尾,说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我爸最后接了电话,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
虽然结果并不理想,但我知道,周志远已经迈出了最艰难,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小家仿佛建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纷扰都隔绝开来。
周志远真的变了。他开始主动分担家务,下班后会陪悦悦一起做游戏、读绘本,周末会提议我们一家三口去郊外散心。我们的家,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关于他原生家庭的消息,也偶尔会传来。
我听周志远说,周志强因为生意失败,欠了一笔钱,又跑回家里来要。公婆拿不出钱,周志强就跟他们大吵了一架,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最后摔门而去,好几天都没联系。
婆婆气得住了院。
周志远去医院探望,婆婆拉着他的手,一边哭一边骂小儿子没良心,又旁敲侧击地问我们能不能再多给点钱。
周志远狠下心,拒绝了。他只说:“妈,志强是成年人了,他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们的养老,我负责,但他的人生,我管不了。”
听说,婆婆那天在病房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没有去医院。我只是默默地炖了锅鸡汤,让周志远带了过去。这是我最后的善意。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能磨平最尖锐的棱角。
一晃,半年过去了。
我们和公婆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周志远每周会回去看他们一次,带些生活用品,陪他们说说话。他们也再没有打电话来对我指责或要求什么。
那笔每月一千五的转账,周志远一直在坚持。他说,这是他作为儿子的责任。
我理解,并且支持。
转机发生在中秋节。
节前一天,周志远接到了公公周建国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公公用一种有些别扭的语气,邀请我们“明天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周志远征询我的意见。
说实话,我心里是抗拒的。除夕夜的阴影还在。
但看着周志远期盼的眼神,我犹豫了。
“他说……我妈亲手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周志远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愣住了。
婆婆张桂芬,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很少进的老太太,竟然会亲手为我做菜?
那一刻,我心里的坚冰,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或许,我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不为别的,只为身边这个努力想要修复一切的男人。
“好。”我点了点头,“我们回去。”
第7章 一桌平常饭菜
中秋节那天,我们一家三口提着礼物,站在了公婆家的门前。
我的心,说不紧张是假的。就像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不知道门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开门的是公公周建国。
看到我们,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侧身让我们进了门。“……来了啊。”
“爸,中秋快乐。”我递上礼物,挤出一个笑容。
客厅里,婆婆张桂芬正坐在沙发上择菜。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视线和我对上。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尴尬,有闪躲,但没有了以往的刻薄和挑剔。
“……晓静来了啊,快坐。”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悦悦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后,小声喊了句:“爷爷奶奶好。”
婆婆的目光落在悦悦身上,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哎,悦悦都长这么高了。快,奶奶给你拿水果吃。”
她起身,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洗好的苹果,递给悦悦。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午饭,没有想象中的丰盛,就是几道家常菜。但餐桌上,多了一盘糖醋排骨。
“晓静,尝尝,我……我做的。”婆婆用公筷给我夹了一块,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我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
说实话,味道很一般。糖放多了,有点腻,醋味也不够,肉质也有些柴。跟我做的,差远了。
但我却觉得,这是我吃过的,最特别的一道菜。
“挺好吃的,妈。”我抬起头,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您。”
婆婆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没有说话。
那顿饭,吃得很安静,但气氛不再是除夕夜时的那种诡异和压抑。周志强一家没有来,听公公说,他带着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了。
饭后,周志远主动去洗碗,公公也跟着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婆婆,还有在一旁玩玩具的悦悦。
沉默了许久,婆婆忽然开口了。
“晓静,之前……是妈不对。”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这辈子,就要强。总觉得,志强嘴甜,会哄人,是我的依靠。志远呢,闷葫芦一个,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我总觉得,他老实,你好说话,你们就该多担待一些。”
“我总拿你们的钱去补贴他,觉得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直到他上次,为了钱,跟我拍桌子瞪眼,说那些没良心的话,我才明白……人心,是会变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说着,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那天,你爸跟我说,他说,我们老糊涂了。把一个真心对我们好的人,硬生生地推了出去。他说,这个家里,最该对不起的,就是你。”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知道,能让一辈子要强的婆婆说出这番话,是多么不容易。这不仅仅是道歉,更是一个老人在经历了生活的捶打后,最深刻的反思。
“妈,都过去了。”我轻声说。
我没有说“没关系”。因为那些伤害,真实地存在过。但“过去了”,意味着我愿意翻开新的一页。
婆婆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一丝感激。
“以后……有空就带悦悦常回来看看吧。”她说。
“好。”我点了点头。
那天从公婆家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照亮了我们回家的路。
周志远开着车,悦悦在后座睡着了。
“谢谢你,晓静。”他忽然开口。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给我,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我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闪过,像流动的星河。
我想,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吧。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不断的磨合与成长。建立边界,不是为了隔绝亲情,而是为了让亲情,能在一个更健康、更舒适的距离里,长久地存在下去。
那三千块钱,我最终没有恢复。周志远依然坚持用他自己的工资,承担着那份作为儿子的责任。
而我,也开始学着,用一种新的方式,与他的家人相处。不再是无条件的付出和忍让,而是带着尊重和底线的关怀。
偶尔,我会做上一锅拿手的红烧肉,让周志远带回去。听说,每一次,公婆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这道菜的味道,或许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像一座桥梁,连接着过去,也通向了未来。一个更加清醒、也更加温暖的未来。
来源:缤纷饺子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