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盖闻天地有刚烈之气，常钟于草泽之间；江湖多慷慨之士，每起于风尘之际。今观施耐庵先生《水浒》第三十七回，乃见宋公明发配江州，遇李俊、张横诸豪杰事。其文如太阿出匣，寒光逼人；其义若夔鼓震野，壮声动天。今试以唐文之疏宕，参先秦之古拙，作赋以品其艺境。其辞曰：

盖闻天地有刚烈之气，常钟于草泽之间；江湖多慷慨之士，每起于风尘之际。今观施耐庵先生《水浒》第三十七回，乃见宋公明发配江州，遇李俊、张横诸豪杰事。其文如太阿出匣，寒光逼人；其义若夔鼓震野，壮声动天。今试以唐文之疏宕，参先秦之古拙，作赋以品其艺境。其辞曰：

昔者宋江刺配江州，道经揭阳地界。但见长河落日，古渡横舟，芦花飞雪，蓼叶凝丹。忽有船火儿张横，赤膊提刀，唱喏而来：“老爷唤作浔阳江上摆渡的阎罗！”其声如裂帛，其势若奔雷。此时月黑风高，波涌浪急，公明仰天叹曰：“不想宋江死于此地！”此段笔墨，直追《左传》叙晋楚城濮之战，先示险象，后显转机，深得兵法奇正相生之妙。

俄顷间，混江龙李俊踏浪而至，纳头便拜：“兄长莫非山东及时雨？”遂解缚剑之危，化刀兵为酒浆。观其叙事，恰似《庄子·大宗师》所述“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道尽江湖相望之义。更见童威、童猛、穆弘、穆春诸好汉，如群星拱北辰，皆来拜会。此非《史记·游侠列传》 “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之遗风乎？

其文术之妙，在虚实相生处尤见精神。张横渡江一节，先写橹声轧轧，次写冷焰幽幽，复写刀光凛凛，终写呼声烈烈，层层铺排，如闻《九歌·河伯》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之苍茫。及至李俊救驾，又似《国风·淇奥》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顿转温润。此种笔法，暗合唐人传奇之跌宕，兼得汉赋铺陈之雄丽。

至若审美之境，尤在刚柔互济。张横之悍，如商鼎周彝，质而能古；李俊之豪，若吴钩越甲，利而含光。宋江于生死关头，犹自持重守礼，恰似《礼记·儒行》所言“劫之以众，沮之以兵，见死不更其守”。穆家庄夜宴，酒泛金波，肉堆玉盘，又见《诗经·鹿鸣》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的和乐气象。刚烈处如击筑高歌，柔婉时若吹箫低吟，此正合《乐记》“刚气不怒，柔气不慑”的中和之美。

究其哲学，则在“命”与“义”之辩。宋江屡经死生，终得际遇，似有天数；然其仗义疏财，名播四海，实赖人为。此回中“及时雨”三字，非唯绰号，实乃天人相召之枢机。观李俊浔江救危，非为利禄，纯出本心，正是《孟子》“羞恶之心，人皆有之”的生动注脚。更见张横闻宋江名而弃刃，穆弘知好汉至而释嫌，岂非《周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之象耶？

尤可论者，此回暗伏日后梁山聚义之机。浔阳江头萍水相逢，竟成揭阳岭下刎颈之交，恰似《战国策》豫让报智伯故事，预告“士为知己者死”的忠烈精神。宋江题反诗、劫法场诸般后事，皆在此回种因；张顺斗李逵、白龙庙小聚义等热闹文字，俱于此处埋根。此种笔法，如太史公叙陈涉首难，早置“张楚”之兆；似左丘明记重耳出亡，预表晋文之兴。

赞曰：观水必观其澜，读文必读其势。此回如长江出峡，初则险滩急湍，令人屏息；忽见平湖浩淼，使人心旷。刚柔相推而生变化，仁义相激而成文章。昔孔子删《诗》而存《郑》《卫》，知真性情不可掩也；今吾辈读《水浒》至揭阳镇事，乃信豪杰气自古存焉。能于稗官野史中得见《春秋》笔法，在市井闲谈里犹闻《雅》《颂》遗音，此岂非文心之妙道哉？

——岁次癸卯仲秋 午夜烟灰缸撰于陋室

思维导图

一、枢机篇：回目经纬

· 回目：没遮拦追赶及时雨 船火儿夜闹浔阳江

· 枢轴：宋江发配江州之揭阳岭-揭阳镇-浔阳江三劫

· 文眼：险绝处见真性情，风浪中显兄弟义

· 史笔：承穆家庄之困，启江州城之变，为梁山聚义伏千里线

二、气韵篇：叙事章法

· 结构三叠

· 初劫岭头：李立药酒困英雄，恰似太公钓渭待文王

· 再劫市镇：穆弘穆春绝道路，正如天罗地网困蛟龙

· 三劫江心：张横板刀索性命，恍若阎罗开殿审冤魂

· 转圜之妙

· 李俊两度解危，合于《易》理“见险而能止，知矣哉”

· 好汉相见恨晚，暗契《诗经》“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三、骨相篇：人物造像

· 宋江之仁· 临险不堕其志，犹存《礼记》“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之风骨

· 见义必施其财，深得《孟子》“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的精髓

· 群雄之态

· 张横如刑天舞干戚，悍烈逼人

· 李俊似大禹导九河，沉稳通变· 穆弘若季札挂剑，慕义而从

四、文脉篇：艺术三昧

· 笔法溯源

· 险境铺陈取法《左传·崤之战》，层层递进如叠浪

· 人物刻画效仿《史记·刺客列传》，寥寥数语见精神

· 意境营造· 江夜劫杀场景，得《楚辞·九歌》“杳冥冥兮羌昼晦”之幽邃

· 村庄畅饮气象，具《诗经·七月》“朋酒斯飨，曰杀羔羊”之淳古

五、神思篇：哲学要义

· 天命观· “及时雨”三字应乎《中庸》“诚者天之道也”，名号即天命

· 浔江逢救合于《周易》“震来虩虩，笑言哑哑”，危中得安

· 义利辨

· 李俊救人非为利，实践《荀子》“义之所在，不倾于权”的君子之道

· 群雄倾心因慕义，印证《墨子》“士损己而益所为也”的侠者精神

六、文枢篇：审美境界

· 刚柔互济之美

· 张横劫江如钲鼓震地，尽显阳刚· 穆家宴客似琴瑟在堂，深蕴阴柔

· 虚实相生之妙· 板刀馄饨之威是实写，以器物见杀心

· 江湖名望之力是虚写，借声名化干戈

七、余韵篇：史笔垂训

· 微言大义

· 揭阳三劫实为末世镜像，照见礼崩乐坏

· 好汉相知却是古道重光，彰显义在人间

· 文章枢机

· 此回如九曲黄河，虽千回百转而东向之心不改

· 其人似百炼精钢，经千锤万击乃成绕指之柔

此思维导图以金文铭刻之古朴为体，韩愈文章之雄浑为用，将三十七回之肌理血脉尽数剖析。昔孔子修《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今吾辈读《水浒》而豪杰正气生。观此导图，当知施耐庵笔墨之妙，实通左丘明、司马迁之心传也。

来源：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