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末的傍晚,稻子刚抽穗,风一吹,绿浪滚滚。我和几个发小在村口大槐树下喝酒,几杯劣质的红薯干酒下肚,胆子比天还大。
87年我吹牛说敢娶东村的母老虎,被她堵在稻田里,我大气不敢出
01
那年我十九,血气方刚,觉得天底下没我王建国办不成的事。
夏末的傍晚,稻子刚抽穗,风一吹,绿浪滚滚。我和几个发小在村口大槐树下喝酒,几杯劣质的红薯干酒下肚,胆子比天还大。
“建国,听说没,东村的秋菊,谁要能娶了她,给一万块彩礼都值!”李二麻子挤眉弄眼。
我一口酒喷出来,拍着胸脯,醉醺醺地吼:“一万块?她秋菊就是母老虎,我王建国也敢娶!明天就上门提亲去!”
话音刚落,满堂喝彩。
我以为那只是句吹破天的牛,第二天就忘了。可没想到,这话长了翅膀,半天就飞到了东村。
第三天傍晚,我正准备去地里给玉米浇水,刚走到田埂上,一个身影“噌”地一下从稻子里站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秋菊。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腿卷到膝盖,两条腿沾着泥点子。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铁塔。
她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我,眼神比地里的石头还硬。
我心里的酒“唰”一下全醒了,腿肚子直哆嗦。这不就是大伙说的“母老虎”吗?传说中她一个人能干三个男人的活,骂起人来能掀翻屋顶。
“你……你干”我结结巴巴地问。
她往前走了一步,泥水溅到了我的裤脚。我下意识地往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进田里。
“王建国,”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听说,你要娶我?”
02
我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股在酒桌上的豪气,此刻连个屁都算不上。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菊往前又逼近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尺。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泥土的气息。
“你倒是说”她逼视着我,“我秋菊这辈子,最恨别人拿我当笑话。你在村口吹牛,觉得娶我特有面子是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不是哪个意思?”她冷笑一声,“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说啊!”
她一声吼,震得旁边的稻穗都晃了晃。我当时真觉得,这姑娘要是动手,我能被她拆吧拆吧扔进粪坑里。
我大气不敢出,汗珠子从额头往下滚,一滴一滴砸在干裂的田埂上。
就在我以为死定了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圈红了。
那双传说中能瞪死人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水光。
03
“我妈瘫在床上三年了,我爸有哮喘,干不了重活。家里五亩地,全是我一个人扛着。”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人家叫我‘母老虎’,因为我得像老虎一样,不然我们家早就散了。”
“我没时间跟人扯闲篇,没功夫涂脂抹粉,我手上全是茧子,身上全是泥味。我这样的人,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是个吹牛的资本,对不对?”
我彻底愣住了。
这些事,我从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东村有个不好惹的秋菊,却不知道这个不好惹的姑娘,肩膀上扛着的是一座山。
“我……”我喉咙发干,“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发自肺腑。
秋菊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读不懂。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没再说什么,猛地转身,拨开稻子,“噼里啪啦”地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宽厚的背影,半天没动弹。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秋菊的话,和她泛红的眼眶。我觉得自己混蛋透了,用一句轻飘飘的牛皮,揭开了人家血淋淋的伤疤。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让全村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04
我揣着半个月的工钱,去镇上割了二斤猪肉,买了点水果,硬着头皮去了东村秋菊家。
她家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院子里咳嗽,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警惕。
“叔,我……我来看看秋菊。”我把东西往石桌上一放,脸涨得通红。
屋里传来秋菊的声音:“让他进来。”
我走进屋,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秋菊正端着一碗药,一勺一勺地喂给躺在床上的女人。她动作很轻,眼神温柔得像水。
和昨天稻田里那个“母老虎”,判若两人。
“你来干”她头也不抬地问。
“我……我昨天……是我不对。”我搓着手,不知道该说啥,“我来看看叔和婶儿。那个肉,你们留着补补身子。”
她喂完药,把碗放在一边,转过身看着我,眼神还是冷的:“王建国,我们家不欠别人的,也不需要同情。你走吧。”
“我不是同情!”我急了,“我是……我是想赔罪!要不,你家地里的活,我帮你干!”
秋菊愣住了。
05
她可能以为我在说胡话。
但我没开玩笑。从那天起,我每天干完自家的活,就跑到秋菊家。起猪圈,挑水,劈柴,下地……只要是她家需要干的,我二话不说就上手。
起初,她冷眼旁观,也不跟我说。
她爸依旧咳嗽,但看我的眼神,从警惕慢慢变成了接纳。
我把她家的地当成自家的地,犁地、播种、除草,干得比给自己家还卖力。我的手也磨出了茧子,胳膊晒得黝黑,整个人瘦了一圈。
李二麻子他们笑我傻,为了吹牛把自己赔进去了。我只是笑笑,没解释。
我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就觉得心里有股劲儿,非这么干不可。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是想看看那个坚硬外壳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柔软的姑娘。
转机发生在一场大雨后。
那天下午,狂风大作,眼看就要下雨。秋菊家还有一亩地的麦子没收完,那可是她家一年的口粮。
秋菊和她爸急得团团转。
“我去!”我抓起镰刀就往外冲。
“建国!”秋菊在身后喊了我一声。
我回头,她站在屋檐下,雨丝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焦急之外的东西。
06
雨点子砸下来的时候,我正和秋菊在麦地里抢收。
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有镰刀割断麦秆的“刷刷”声和急促的喘息声。雨越下越大,很快把我们淋成了落汤鸡。
就在我们快要收完的时候,我脚下一滑,连人带镰刀摔进了旁边的水沟里。
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王建国!”
秋菊扔下镰刀,疯了一样冲过来,不顾一切地跳进水沟里捞我。水沟不深,但全是泥。她把我扶起来,架着我,一步步往岸上挪。
她的力气真大,个头还没我高,却硬是把我这个一百三十多斤的男人拖了上去。
我的脚崴了,肿得像个馒头。
她把我弄到她家的牛棚里,让我坐下,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出去,不采了一把草药回来,用石头捣碎了,敷在我的脚踝上。
她的手很粗糙,但动作很轻。
“疼吗?”她低声问。
我摇摇头,看着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脸上混着雨水和汗水,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塌陷了。
“秋菊,”我鬼使神差地开了口,“那句话,不是我吹牛。”
07
她捣药的手停住了,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那天在酒桌上,他们都说你凶,说你不好惹。可我觉得,那样的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敢娶你,不是觉得你是个笑话,是觉得你这样的女人,了不起。”
“那句话,现在还作数。”
空气仿佛凝固了。
牛棚里只剩下雨滴落在棚顶的声音,和我们俩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许久,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像雨后初晴的太阳,一下子照亮了整个牛棚。
“王建国,你是个傻子。”她说着,眼圈却又红了。
但这次,我知道,是高兴的。
08
那年冬天,我用了全部的积蓄,加上借来的钱,凑了一千块彩礼,把秋菊娶进了门。
婚礼很简单,村里人都来了。李二麻子灌我酒,拍着我的肩膀说:“建国,你小子牛不是白吹的,还真把母老虎娶回家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正在给客人倒酒的秋菊,她穿着一件红衣服,脸上带着笑,温婉又好看。
我大声说:“她不是母老虎,她是我王建国这辈子,最大的宝贝。”
全场都静了,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哄笑声。
秋菊红着脸跑过来,轻轻捶了我一下,那力道,温柔得像羽毛。
多年以后,我们盖了新房,生了儿子,日子越过越好。我开了个小加工厂,她把家里和厂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村里没人再叫她“母老虎”,都敬佩地喊她“建国家里那口子”。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前阵子,我儿子谈了个女朋友,姑娘家要二十万彩礼,不然就不同意。儿子愁眉苦脸地跟我商量,说要不就算了。
我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秋菊看出了我的心事,她转过身,像当年在牛棚里那样,轻轻握住我的手。
“还记得当年在稻田里吗?”她问。
“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你说娶我,不是吹牛。那年我堵你,是怕你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混蛋。”她顿了顿,声音温婉却有力,“可你用行动告诉我,你是个靠谱的男人。现在,你也得让儿子学会,光说不练,是娶不到好媳妇的。”
“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但咱们做父母的,得给孩子做个榜样,遇到坎儿,一家人一起扛,而不是扭头就跑。”
那一刻,我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忽然觉得,我老婆从来不是什么母老虎。
她是我命里的定海神针。
当年她堵在稻田里,堵的是我年少轻狂的嘴;后来她守在我身边,守的是我们一辈子的安稳日子。
我转过身,抱住她,就像三十多年前,在那个下着大雨的牛棚里一样,心里又踏实,又滚烫。
来源:勇敢的菠萝zT5v6t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