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下意识地挽着陆子昂的手臂，和他一起笑着走了进去。
01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下意识地挽着陆子昂的手臂，和他一起笑着走了进去。
我们刚刚看完一场午夜场的喜剧电影，笑得肚子都疼了。
“沈佳宁，你刚才是没看到，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妆都花了。”陆子昂侧过头，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这个动作我们做了十几年，从高中开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要你管，陆子昂，你不也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我俩旁若无人地打闹着。
直到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我们身后的程皓。
我的丈夫，程皓。
他默默地站在角落里，在我们身后，伸出手按下了我们要去的楼层，18楼。
然后他收回手，双手插进裤兜，安静地看着电梯门上倒映出的我们三个人的影子。
我和陆子昂亲密地挨在一起。
而他，像一个局外人，一个称职的司机或者保镖，被隔绝在一米之外。
电梯里的灯光白得刺眼，将我们三人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我和陆子昂的脸上还带着电影带来的余兴，而程皓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心头莫名一跳，挽着陆子昂的手臂不自觉地松了松。
陆子昂感觉到了，低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程皓，然后他笑了一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程皓，这电影真不错，下次有新片了，我再叫上佳宁一起。”
他的语气熟稔又自然，好像他才是我生活的主角。
而程皓，只是一个需要被通知的配角。
程皓没看他，眼睛依然盯着电梯门，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个单音节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一股冷气。
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回到家，玄关的灯刚亮起，陆子昂就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他那双专属的拖鞋换上，“佳宁，我渴了，冰箱里还有没有冰可乐？”
“有，自己拿。”我一边换鞋一边回答。
程皓跟在我们身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把我随意踢在门口的高跟鞋拿起来放正，再整齐地摆进鞋柜里。
然后他把陆子昂换下的鞋也拿起来摆好。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陆子昂拿着可乐，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打开电视开始看体育新闻。
我走进厨房想倒杯水，程皓也跟了进来。
“程皓，你怎么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
他今天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我心慌。
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正在接水，他看着我，眼睛很黑，像是能把我吸进去。
“沈佳宁，”他叫我的全名，这通常意味着他很认真，“你和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什么怎么样？”我有点莫名其妙，“我和陆子昂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们。”
我和陆子昂是发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交情，后来又成了高中同桌、大学同学，我们的关系用陆子昂的话说就是比亲兄妹还亲。
这事，程皓从追我的时候就知道。
他还曾经开玩笑说，追我得先过我“娘家人”陆子昂那一关。
那时候的他大度又体贴，从不会因为我和陆子昂的亲近而有半句微词。
可现在，他变了。
“是啊，”程皓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们，但我今天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走进你们中间。”
他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我的心一下。
“程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陆子昂有什么？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要有事早有了，还能等到现在？”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我讨厌他的猜忌，这让我觉得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变得廉价。
客厅里，陆子昂好像听到了我们的争吵，电视的声音小了下去。
程皓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疲惫。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追问。
“没什么，”他把杯子放下，转身走出厨房，“很晚了，让他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就径直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心里堵得难受。
客厅里，陆子昂还在看电视，他见我出来，冲我招招手，“佳宁，过来，快看这个球，绝了！”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陆子昂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关了电视，“怎么了？跟程皓吵架了？”
“没有，”我摇摇头，“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怪怪的。”
“他是不是，介意我们走得太近了？”陆子昂一针见血。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子昂突然笑了，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傻瓜，别想太多了，男人嘛，偶尔小心眼一下很正常。过两天就好了。他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他的话让我心里舒服了一点。
是啊，程皓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过两天就好了。
我和陆子昂的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却始终有一块石头悬着，怎么也落不下来。
02
第二天是周六，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我想缓和一下和程皓之间僵硬的气氛。
我精心准备了他最爱吃的早餐，皮蛋瘦肉粥，配上刚出锅的油条。
程皓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的早餐，脸上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色。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他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比昨晚缓和了不少。
“看你最近工作辛苦，给你补补。”我把一碗粥推到他面前，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点点头，“味道不错。”
我心里一喜，觉得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程皓，昨晚的事……”我想趁热打铁，把话说开。
他抬起头打断了我，“佳宁，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也有一个认识了快二十年的女闺蜜，我习惯性地牵她的手，帮她整理头发，深夜陪她看电影，在她家待到半夜，你会怎么想？”
他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
瞬间剖开了我所有的自我安慰和理直气壮。
我愣住了，勺子里的粥滴落在桌上，我都毫无察觉。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程皓的世界很简单，除了工作，就是我。他几乎没有什么异性朋友。
我张了张嘴，想说“那不一样”，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苍白。
有什么不一样呢？
凭什么我可以，他就不行？
看到我哑口无言的样子，程皓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安静地把那碗粥喝完了。
吃完早餐，他站起来，“我今天要去公司加个班，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说完，他就拿上外套出门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屋子都空了。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那个空空的碗，心里五味杂陈。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我掏出手机，翻看着我和陆子昂的聊天记录。
“子昂，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下面是我的自拍。
“好看，仙女下凡了。”他秒回。
“子昂，我老板太烦人了，气死我了！”
“别气了，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把老板当猪蹄啃了。”
“子昂，我发烧了，38度5。”
“开门，我就在你家楼下，药买好了。”
聊天记录很长很长，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日常。
相比之下，我和程皓的聊天记录简单得可怜。
“老公，我今晚跟子昂去看电影，不回来吃饭了。”
“好。”
“老公，我今天加班，晚点回。”
“注意安全。”
“老公，下个月我爸生日，记得提醒我买礼物。”
“记下了。”
我们的对话永远都是我在通知，他在接受。
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你今天开心吗？工作顺利吗？
我把所有的情绪垃圾都倒给了陆子昂。
却把一个懂事、体贴的妻子的空壳，留给了程皓。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一直以为，程皓是我的爱人，陆子昂是我的亲人。
爱人需要经营，亲人可以随意。
可我好像搞反了。
正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陆子昂的电话打了进来。
“佳宁，干嘛呢？下午有空没？陪我去个地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松愉快。
“去哪儿？”我有些意兴阑珊。
“一个朋友新开的画廊，开业酒会，我一个人去没意思，你陪我呗，就当去蹭吃蹭喝了。”
我本来想拒绝，但一想到一个人待在家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出去透透气。
“好吧，几点？”
“下午三点，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开始梳妆打扮。
我想，或许我应该和陆子昂保持一点距离了。
至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分寸。
下午，陆子昂开着他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准时出现在楼下。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他递给我一杯奶茶，“喏，你最爱的芋泥波波。”
“谢谢。”我接过奶茶，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心地喝起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不高，“还为昨晚的事不开心呢？”
“没什么。”我摇摇头。
“佳宁，你别听程皓瞎想，”陆子昂发动车子，边开车边说，“他就是占有欲太强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心里不清楚吗？再说了，要不是我，你能跟他在一起？当初可是我帮你追的他。”
他说的是实话。
大学时我暗恋程皓，是他帮我出谋划策，制造各种偶遇，才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因为这个，我一直觉得陆子昂是我们感情的见证者和守护神。
“我知道，”我低下头小声说，“可他毕竟是我老公，我还是应该多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陆子昂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笑了，“行行行，都听你的。以后我注意点，不在他面前跟你勾肩搭背了，行了吧？”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
我没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画廊。
画廊的装修很有格调，来参加酒会的人也都是衣着光鲜的男女。
陆子昂的朋友，画廊的老板，是一个很有艺术气质的男人，叫文森。
文森看到陆子昂，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看向我，“子昂，这位是？”
“我妹妹，沈佳宁。”陆子昂很自然地把我介绍给别人。
“妹妹？”文森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我有些尴尬，笑了笑，“你好，我是他发小。”
陆子昂揽住我的肩膀，对文森说，“别瞎说，我妹妹已经结婚了，她老公管得严，我们纯洁着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像是在开玩笑。
可我听着却觉得无比刺耳。
什么叫“她老公管得严”？
好像程皓是一个蛮不讲理、限制我人身自由的暴君。
而他陆子昂，是那个拯救我于水火的英雄。
酒会现场很热闹，陆子昂带着我穿梭在人群中，和他的朋友们谈笑风生。
他把我介绍给每一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用“我妹妹”这个称呼。
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贴上标签的展品，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中途，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听到走廊尽头的两个女人在聊天。
“刚才跟陆子昂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是谁啊？挺漂亮的。”
“不认识，听说是他发小，叫什么妹妹。呵呵，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认妹妹。”
“我看他们俩那亲密劲儿，可不像普通的兄妹。陆子昂的女朋友，知道这号人物吗？”
“谁知道呢，他们那个圈子，乱得很。”
那些话像一把把小刀，割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和陆子昂的关系是那么的不堪。
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纯洁无瑕的友谊，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暧昧的笑话。
而我，就是那个笑话本身。
我没有勇气再走出去，面对那些探究的目光。
我给陆子昂发了条微信，“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然后，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画廊。
我没有让他送，自己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我的脑子很乱。
程皓的话，那两个女人的对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
我第一次开始怀疑，我和陆子昂之间，真的像我想象中那么纯粹吗？
还是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回到家，屋子里冷冷清清。
程皓还没回来。
我瘫在沙发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银行发来的消费提醒短信。
“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消费人民币12800元。”
我愣住了。
我今天没有买这么贵的东西。
我点开详情，消费地点是一家男装店。
紧接着，程皓的微信发了过来，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崭新西装的男人，不是他。
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
那个女人，我认识。
是程皓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叫苏晴。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高级西餐厅。
程皓的微信只有一句话。
“佳宁，我也有个认识了几个月的妹妹，今晚，我陪她吃饭。”
03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掉在地毯上。
屏幕亮着，那张照片刺得我眼睛生疼。
照片里的苏晴年轻漂亮，挽着那个陌生男人的手臂，笑得灿烂。
程皓说，他也有个妹妹。
他用我的信用卡给他的“妹妹”的男朋友买了昂贵的西装，然后请他们去高级餐厅吃饭。
他在用我最熟悉的方式来报复我。
不，这不叫报复，这叫“对等”。
他只是把我对陆子昂做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我甚至没有资格去指责他。
因为就像他问我的那个问题，如果他这么做，我会怎么想？
我现在知道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嫉妒、愤怒、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我淹没。
我抓起手机，拨通了程皓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程皓，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在发抖。
“没什么意思，”电话那头传来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在陪我的妹妹吃饭。”
“你混蛋！”我忍不住骂了出来，“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拿我的钱去给别的女人花？”
“佳宁，”他叫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你给陆子昂买游戏机，买最新款的手机，甚至在他车子刮蹭了之后二话不说帮他付修理费的时候，用的难道不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吗？”
“我……”我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我给陆子昂花过很多钱。
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家人。
家人的东西，是不分你我的。
我从来没想过程皓会一笔一笔地记在心里。
“我花的钱，没有你今天刷的多！”我只能苍白地辩解。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嘲弄。
“是吗？那你可能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上个月，陆子昂说他看中了一块表，你是不是转了五万块钱给他？你告诉我说，你表姐借钱周转。”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件事，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
“你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佳宁，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我只是在等，等你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你的丈夫不是一个可以被你随意忽略的摆设。”
“我……”我喉咙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握着手机瘫坐在地毯上，浑身冰冷。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偷偷给陆子昂钱，知道我对他撒谎。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没有说。
他在等，等我回头。
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
今天，他终于不等了。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让我看清了自己到底有多过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程皓回来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陆子昂。
他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佳宁，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伸手想扶我，我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避开他的触碰。
陆子昂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
“佳宁？”
“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沙哑。
“我不放心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他走进屋子关上门，“你跟程皓吵架了？因为下午的事？”
我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陆子昂在我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佳宁，你别这样。程皓他就是一时想不开，等他气消了就好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不是的，”我摇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把程皓发给我的照片，还有我们的通话内容，都告诉了陆子昂。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义愤填膺地帮我骂程皓，然后安慰我。
可是，他听完之后却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他怎么能这么做？他这是在报复你。”
“是啊，他在报复我。”我苦笑着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子昂问。
我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我还能怎么办呢？
离婚吗？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词。
我和程皓从大学恋爱到结婚，整整八年。
我以为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白头。
可现在，这个童话好像要破灭了。
“佳宁，你听我说，”陆子昂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程皓真的过不下去了，你还有我。”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情愫。
我的心猛地一跳。
“陆子昂，你……”
“我喜欢你，佳宁，”他打断我，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我帮你追程皓，是因为你说你喜欢他，我想让你开心。
我以为我能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看到他这么对你，我受不了。”
“我不想再当你的什么狗屁哥哥了。
我想当你的男人，那个可以光明正大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男人。”
他的告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混乱的脑子里炸开。
我彻底懵了。
陆子昂喜欢我？
怎么可能？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家人，怎么会是喜欢？
我挣脱他的手站了起来，“陆子昂，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也站了起来，逼近我一步，“你看我的眼睛，佳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我害怕。
我下意识地后退，“不，不可能的……我们是朋友……”
“朋友？”他冷笑一声，“哪种朋友会随叫随到？哪种朋友会为你打架，为你喝酒喝到胃出血？哪种朋友会因为你跟老公吵架而心疼得整晚睡不着？”
“沈佳宁，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对我，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步步紧逼，我被他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我对陆子昂是什么感觉？
是依赖，是信任，是习惯。
我习惯了他在我身边，习惯了有事第一个找他。
可这是爱吗？
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程皓回来了。
04
门被打开，程皓站在玄关，看着客厅里对峙的我们。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他的目光从我慌乱的脸上移到陆子昂那张写满占有欲的脸上，最后落在我被陆子昂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的姿态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平静得可怕。
他只是默默地换了鞋，然后提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从我们中间穿过，走进了厨房。
整个过程，他没有看我们第二眼，好像我们只是两件碍事的家具。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感到窒息。
陆子昂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程皓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大概以为程皓看到这一幕会暴跳如雷，甚至会冲上来跟他打一架。
可程皓没有。
他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把从便利店买回来的速冻饺子放进冰箱，然后拿出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程皓！”陆子昂终于忍不住了，他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程皓端着水杯从厨房里走出来，靠在门框上看着陆子昂。
“有事？”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陆子昂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你看到你老婆被别的男人堵在墙角，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程皓喝了口水，然后淡淡地开口，“我的老婆，被她的‘哥哥’堵在墙角，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他特意在“哥哥”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那语气里的讽刺像刀子一样。
“你！”陆子昂气得说不出话。
“陆子昂，”程皓放下水杯，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在我回答你是不是男人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程皓比陆子昂要高一些，当他站在陆子昂面前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什么问题？”陆子昂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你喜欢沈佳宁，对吗？”程皓问。
他的问题太直接了，直接到我和陆子昂都愣住了。
陆子昂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迎上程皓的目光大声说：“是！我喜欢她！我喜欢她很久了！比你早得多！”
“很好。”程皓点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
“那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喜欢正在毁掉她？”程皓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毁掉她？程皓，你别搞笑了！毁掉她的人是你！你让她受委屈，你用别的女人来气她，你根本不爱她！”陆子昂激动地反驳。
“我爱不爱她，轮不到你来评价。”程皓的眼神冷了下来，“我只知道，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不会打着‘哥哥’的旗号，毫无分寸地介入她的婚姻生活，让她被外人指指点点。”
“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不会在她和丈夫产生矛盾的时候火上浇油，甚至趁虚而入，把她推向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一个真正爱她的人，更不会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对自己坚守了多年的感情产生怀疑，让她陷入自我否定的痛苦之中。”
程皓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陆子昂，也射向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全都是对的。
陆子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子昂，”程皓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你的喜欢太自私了。你根本不是喜欢沈佳宁，你只是喜欢那种‘全世界只有我懂她’的优越感，喜欢那种‘她离不开我’的满足感。”
“你享受着我们婚姻里的每一次摩擦，因为那让你觉得你有机可乘。”
“你打着友情的幌子，做的却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你觉得，你这样的人，配谈喜欢吗？”
说完，程皓不再看他，转而看向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失望，有疲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
“沈佳宁，”他叫我的名字，“我累了。”
“这场三个人的电影，我不想再演下去了。”
“桌上有份文件，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字吧。”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客厅的茶几上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那是什么。
陆子昂也看到了那个文件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却摇了摇头，哑着嗓子对他说：“你走吧。”
“佳宁，我……”
“我让你走！”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想再看到他，也不想再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陆子昂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一步一步挪到茶几前，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我的手指冰凉，几乎使不上力气。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文件袋打开。
里面，是一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
在男方签字的那一栏，程皓的名字已经签好了。
字迹刚劲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房子归我，车子归他，存款一人一半。
他甚至没有要求我退还彩礼，也没有分割我的婚前财产。
他几乎是净身出户。
他把所有的体面都留给了我。
可这份体面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我拿着那份薄薄的协议书，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眼泪终于决堤。
我抱着那份协议书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当我还在纠结于一场电影、一杯奶茶的时候，我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
05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双腿发麻，眼泪流干，我才扶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声响。
程皓就在那扇门后面，和我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我拿着离婚协议书走到书房门口，抬起手却迟迟没有勇气敲下去。
我该说什么？
求他不要离婚？
我有什么资格？
是我一次次地把他的底线踩在脚下。
是我亲手把我们的婚姻推到了悬崖边。
现在他只是累了，想放手了，我凭什么不让他走？
但是我不想离婚。
我不能没有程皓。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这句话原来是这么痛的领悟。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程皓平静的声音。
我推开门，看到他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曲线和数据，他似乎在工作。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
“程皓，”我走到他身边，把离婚协议书放在他的桌上，“我不想离婚。”
他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他转动椅子面向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理由。”
“我……我爱你。”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以前我觉得这三个字太矫情，很少对他说。
可现在我才发现，这三个字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程皓听到我的话，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爱我？”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沈佳宁，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你所谓的爱，就是把我排在你的朋友、你的工作、你的一切之后，只有在你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的一个选项吗？”
“你所谓的爱，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对你的好，却把你的喜怒哀乐全都分享给另一个男人吗？”
“你所谓的爱，就是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我的底线之后，依然带着那个男人在我的家里上演一出深情告白的戏码吗？”
他的质问句句诛心。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对不起，”他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协议书递到我面前，“我承受不起。”
“给我签了它。”
他的眼神冷漠而决绝，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我看着他，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程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跟陆子昂来往了，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都删掉，我……”
“晚了。”他打断我，“沈佳宁，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
“不是的，”我哭着摇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改。”
“你怎么改？”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疲惫和痛苦，“你和陆子昂之间将近二十年的习惯，是你一句‘我可以改’就能改变的吗？”
“当你遇到开心的事，你第一个想分享的人会是我吗？”
“当你受了委屈，你第一个想倾诉的人会是我吗？”
“当你生病难受，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我吗？”
“不会。”他替我回答了，“你的第一反应，永远都会是陆子昂。”
“因为他才是那个陪你长大，见证了你所有喜怒哀乐的人。而我，不过是一个半路出现的闯入者。”
“我努力了五年，从恋爱到结婚，我努力地想融入你的世界，想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失败了。”
“我累了，佳宁，我真的累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我这才意识到，这些年我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以为他大度，不计较。
其实他只是把所有的委屈和失望都默默地藏在了心里。
直到今天，终于藏不住了。
“程皓，”我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轻轻地，却坚定地，把我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签字吧，”他说，“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体面。”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坐回电脑前重新戴上耳机，好像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拿起笔，手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名字，沈佳宁，三个简简单单的字，我却写了很久很久。
每一笔都像是刻在我的心上。
签完字，我把协议书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他没有回头。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那个曾经把我宠成公主的男人，现在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我。
我转身离开了书房，也离开了这个曾经充满我们欢声笑语的家。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像一个游魂，在深夜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在包里不停地震动，我知道是陆子昂打来的。
我没有接。
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
我走到一条河边坐在长椅上，看着漆黑的河水发呆。
程皓的话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说，陆子昂的喜欢在毁掉我。
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是他用二十年的友情做包装，给我织了一张温柔的网。
让我心安理得地沉溺其中。
忽略了身边最爱我的人。
是他让我一步步地失去了我的婚姻，我的人生。
我掏出手机，点开陆子昂的微信头像，那个我们用了十年的情侣头像，一只猫和一只狗。
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讽刺。
我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过去二十年的纠缠，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句号。
可是，我和程皓呢？
我们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不甘心。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核桃似的眼睛回了家。
我以为程皓已经搬走了。
可我推开门，却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他好像一夜没睡，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看到我回来，他站了起来。
“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你……”
“程皓，”我打断他，走到他面前，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拍在茶几上，“在我同意离婚之前，你先看看这个。”
06
程皓看着我拍在桌上的文件袋，眉头微皱。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嘶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程皓是对的，我和陆子昂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但问题的根源，真的是因为陆子昂所谓的“喜欢”吗？
或者说，仅仅是这样吗？
昨晚，我在河边坐了一夜，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程皓说的那句话：“你给陆子昂买游戏机，买最新款的手机，甚至在他车子刮蹭了之后二话不说帮他付修理费。”
还有那块五万块钱的表。
这些年，我到底在陆子昂身上花了多少钱，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们友情的证明。
可一个大男人，一个开着跑车、看起来事业有成的男人，为什么总是在金钱上需要我的“接济”？
他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成功的青年才俊吗？
我开始怀疑。
于是，我给一个在金融公司做风控的朋友打了电话。
我拜托他帮我查一下陆子昂名下公司的财务状况，以及他个人的征信。
朋友看我半夜三更打电话说这事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天亮的时候，他把一份调查报告发到了我的邮箱。
也就是程皓面前的这份文件。
程皓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文件袋，抽出了里面的文件。
他看得很快，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这些，你是从哪弄来的？”
“你先别管我是从哪弄来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告诉我，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文件里，是陆子昂的“另一面”。
他名下的那家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文化传媒公司，实际上早就是一个空壳子。
公司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负债累累。
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他拆东墙补西墙，甚至不惜借了高利贷。
他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是租的。
他在朋友圈里晒的各种高档消费，很多都是伪造的。
而他的个人征信早已是一片赤红，被多家银行和网贷平台列入了黑名单。
我给他买表的那五万块钱，根本不是什么“看中了”，而是他用来偿还一笔即将逾期的贷款。
他所谓的朋友新开的画廊，那个叫文森的老板，其实是他的债主之一。
他带我去参加酒会，不过是想在债主面前营造出自己人脉广、资金雄厚的假象，以求宽限还款日期。
而我，沈佳宁，程皓的妻子，一个在别人看来家境优渥、出手阔绰的傻子，就是他最好的道具。
看着文件上那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据和记录，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一直以为的“亲人”，那个我掏心掏肺对他好的“哥哥”。
原来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
他不是喜欢我。
他是喜欢我的钱，喜欢我能带给他的便利，喜欢我这个可以随时取用的“提款机”。
程皓放下文件，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他看着我，“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是，”我点点头，眼眶发红，“我现在知道了。”
“我知道我有多傻，多蠢。我被一个骗子骗了这么多年，还把他当成最亲的人。”
“程皓，”我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已经晚了。我知道我伤你很深，我们之间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因为他。”
“是我，是我没有分寸感，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是我一次次地忽略你的感受。”
“但是我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为了让我弥补我的过错，而是为了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一起把这个骗子从我们的生活里彻底地清除出去。然后，我们试着重新学习怎么去爱，怎么去经营我们的婚姻，好不好？”
我仰着头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恳求。
程皓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他叹了口气。
他抽出被我抓着的手，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然后当着我的面，把它撕成了两半，再撕成四半……
直到变成一堆无法复原的碎片。
他把纸屑扔进垃圾桶，然后重新看向我。
“沈佳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没有下一次了。”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次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谢谢你，程皓，谢谢你……”
他没有回抱我，身体有些僵硬。
我知道，打破的镜子不可能瞬间复原。
我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是他不推开我，就已经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
那天下午，我当着程皓的面，把所有和陆子昂有关的东西都清理了出去。
照片，礼物，他留在这个家里的所有痕迹。
当我把那双他专属的拖鞋扔进垃圾袋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不舍。
晚上，程皓什么也没说，主动走进了厨房。
他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我们之间依然有些沉默。
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已经悄悄融化了。
饭后，他洗碗，我站在他旁边给他递盘子。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才是婚姻，这才是生活。
平淡，真实，而又安稳。
我以前，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重新开始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
“佳宁，是我。”
是陆子昂。
07
听到陆子昂声音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程皓。
程皓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洗着碗，仿佛没有听到。
但我知道他听到了。
我捏紧手机，走到阳台上，压低声音，“你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电话那头的陆子昂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态度，愣了一下。
“佳宁，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前天晚上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说那些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悔意。
“冲动？”我冷笑一声，“陆子昂，你到底是冲动还是处心积虑，你自己心里清楚。”
“佳宁，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那好，我让你明白明白。”我直接打开了免提，让程皓也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你那家文化传媒公司负债多少了？你那辆红色跑车是租的吧？上个月我给你的五万块钱是拿去还高利贷了吧？”
我每说一句，电话那头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当我全部说完，那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陆子昂才用一种陌生的、沙哑的声音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子昂，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这种人当成朋友，当成亲人！”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却把我当傻子，当你的提款机！你利用我的信任一次次地欺骗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不是的！佳宁，你听我解释！”陆子昂慌了，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我……我是有苦衷的！公司周转不开，我没办法才……”
“苦衷？你的苦衷就是骗我吗？”我打断他，“你缺钱，你可以跟我说，可以跟我借！我们二十年的朋友，只要你开口，我难道会不帮你吗？可你是怎么做的？你编造各种谎言，把我耍得团团转！”
“最可笑的是，我还一直以为你对我好是出于友情！现在看来，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更好地利用我吧！”
“我没有！”陆子昂大声地反驳，“佳宁，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住口！”我厉声喝道，“别再用‘喜欢’这两个字来侮辱我了！你的喜欢太廉价，太恶心了！”
“从今天起，我们之间恩断义绝！你不要再来找我，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这个号码也拉入了黑名单。
挂掉电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大口地喘着气。
程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碗，站在我身后。
他递给我一杯温水。
我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
“都结束了。”我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程皓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伸出手，轻轻地把散落在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了耳后。
这个动作很轻柔，却让我的心猛地一颤。
“不，”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还没有结束。”
“什么？”我有些不解。
“他骗了你这么多钱，就这么算了？”程皓看着我，眼神变了，变得锐利而深邃，“沈佳宁，善良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负。”
“有些人你不对他狠一点，他永远不知道疼。”
我看着程皓，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仅仅是要我跟陆子昂划清界限。
他还要，为我讨回公道。
在程皓的建议下，我开始整理这些年我转给陆子昂的所有款项。
我把每一笔转账记录都截图保存了下来。
那些以“借款”、“周转”等名义的转账，金额大大小小，加起来竟然有将近三十万。
看着这个数字，我心都在滴血。
这不仅仅是钱，更是我这么多年的信任和感情。
我甚至还找到了当初给他买表的那笔五万块钱的转账记录。
备注是：祝哥哥生日快乐。
现在看来，无比讽刺。
除了转账记录，程皓还让我回忆，陆子昂是否以其他名义，比如投资，向我借过钱。
我想了很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大概半年前，陆子昂说他有一个朋友在做一个影视项目，回报率很高，问我有没有兴趣投资。
他说他自己也投了二十万。
当时我刚拿到一笔年终奖，手头有点闲钱，加上对他的无条件信任，想都没想就给他转了十万块钱。
后来我问过几次项目进展，他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说还在前期筹备，让我耐心等待。
时间一长，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来，这很有可能也是一个骗局。
程皓听完我的叙述，脸色沉了下来。
他立刻让他那个做律师的朋友去查这个所谓的影视项目。
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
那个项目从头到尾就是子虚乌有。
陆子昂涉嫌诈骗。
拿到所有证据的那天，程皓问我：“你想怎么做？”
我看着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了。
陆子昂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
如果我选择息事宁人，他只会觉得我软弱可欺，甚至会去欺骗下一个“沈佳宁”。
“报警吧。”我看着程皓，眼神坚定。
程皓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
“好。”
那天，我和程皓一起去了警察局。
当我把所有的证据一份份地交到警察手里时，我的手一直在抖。
我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亲手把自己认识了二十年的“朋友”送进监狱，这种体验大概没有几个人会有。
从警察局出来，外面的阳光很好。
我抬头看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程皓站在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都过去了。”他说。
“嗯，”我回握住他的手，点点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我和陆子昂的过去结束了。
而我和程皓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08
陆子昂很快就被警方带走了。
听说他被抓的时候，正在一个酒吧里跟人吹嘘自己又谈成了一个多大的项目。
当警察出现给他戴上手铐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因为证据确凿，他诈骗的罪名很快就成立了。
除了我之外，警察还找到了其他几个被他以同样手法欺骗的受害者。
最终他数罪并罚，被判了十年。
一个曾经在我生命里占据了重要位置的人，就这样以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彻底退出了我的世界。
对我来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生活在经历了这场巨大的风波之后，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和程皓之间，也进入了一种微妙的“修复期”。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那道裂痕依然真实地存在着。
我们开始像刚谈恋爱的情侣一样，重新去了解彼此。
我们会一起去看电影，但这一次，我的手会紧紧地牵着他。
我们会一起去逛街，我会耐心地陪他挑选衣服，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敷衍了事。
他加班的时候，我会做好夜宵送到他公司楼下。
我生病的时候，他会推掉所有的应酬在家陪着我。
我们开始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讨论工作上的烦恼，规划未来的旅行。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丈夫是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他懂的东西很多，从天文地理到历史人文，他总能给我讲出很多我不知道的趣事。
他很细心，会记得我每一个不经意间说过的话，然后在某一天给我一个惊喜。
他也很浪漫，会在某个普通的清晨送我一束沾着露水的玫瑰。
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发现过的。
我曾经以为程皓是沉闷、无趣的。
现在我才知道，不是他无趣，而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地用心去了解过他。
我把所有的耐心和热情都给了那个虚伪的骗子，却对我最爱的人视而不见。
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那天晚上，我们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程皓，对不起。”
他抚摸我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道歉？”
“为我以前的混蛋行为。”我闷闷地说，“谢谢你，没有真的放弃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关掉了电视。
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佳宁，”他捧起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的眼睛，“我问你，如果我没有发现陆子昂的那些事，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他的问题，让我愣住了。
是啊，如果……如果没有那些确凿的证据，如果陆子昂只是单纯地喜欢我，而没有利用我。
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幡然醒悟吗？
我还会坚定地选择程皓吗？
我不知道。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或许会让他失望。
但我不想再对他撒谎。
程皓看着我，眼神很深。
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把我紧紧地搂进怀里。
“幸好，没有如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是啊，幸好，没有如果。
幸好，我还没有错得太离谱。
幸好，我还来得及回头。
幸好，你还在这里。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谈论过陆子昂，也没有再提起那段不堪的过去。
有些伤疤，不需要反复揭开。
只要知道它存在过，然后带着它更好地走向未来，就足够了。
一年后，我怀孕了。
当我拿着验孕棒，把那个两道杠的结果告诉程皓时，他先是愣了三秒，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把我抱起来，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悦。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最后的裂痕也终于被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彻底填平了。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它会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你痛彻心扉。
但也会在某个转角，为你准备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我曾经因为一个错误的人，差点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但也因为这段错误的经历，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
我看着程皓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平坦的小腹，满眼温柔地跟我们的宝宝说着话，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窗外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最好的时光，才刚刚开始。
来源：嗣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