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男子娶痴女为伴,连生两个孩子后,发现妻子身份震惊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7 23:58 1

摘要:当那辆黑色的轿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停在我家泥巴院子门口时,我知道,我守了十年的月牙,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当那辆黑色的轿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停在我家泥巴院子门口时,我知道,我守了十年的月牙,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车上下来的人西装革履,神情焦灼,他们的目光扫过我这栋破旧的土坯房,像是在审视一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文物。

十年了。整整十年,我从河边把她捡回来,给她取名“月牙”,因为她当时额头上有一道弯弯的伤疤。十年里,村里人笑我陈建国捡了个傻媳妇,断了陈家的根。可后来,我们有了盼盼,又有了念念。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守着她,守着两个娃,守着这片长江边上的油菜花田,挺好。

我甚至都快忘了,她的过去,一直是个我不敢触碰的谜。

可这一切,都得从十年前那个下着濛濛细雨的清晨说起。

第1章 河边的月牙

那年我三十五,在村里算是老大难。爹妈走得早,留给我一栋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和几亩薄田。人长得不体面,嘴又笨,说媒的来过几个,姑娘一看到我家那三面漏风的墙,掉头就走。渐渐地,我也就死了心。

一个人的日子,像没放盐的菜,寡淡无味。每天对着长江发呆,成了我唯一的消遣。

那天清晨,雾气很大,江面上白茫茫一片。我去江边下笼子,想捞几条小鱼给中午添个菜。刚走到那片芦苇荡,就看见水边趴着个人,一动不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壮着胆子走过去。是个女人,浑身湿透了,头发上沾满了泥沙和水草,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长相。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就是很微弱。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上岸,翻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她很年轻,估摸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很白净,但额头上有一道血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像一弯残月。她的眼神是散的,直勾勾地望着天空,嘴里咿咿呀咿地,说不出囫囵话。

我问她叫什么,家住哪里,她只是茫然地看着我,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我一个大男人,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弄回家,村里会怎么说,我心里清楚得很。可看着她那副可怜样,我又狠不下心把她丢在江边。要是再涨点水,人就没了。

“算了,救人一命,管他娘的。”我一咬牙,把她背回了家。

我烧了热水,找了身我妈生前留下的干净衣服给她换上,又用家里仅有的草药,捣碎了敷在她额头的伤口上。她很乖,不哭不闹,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是眼神里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她在我家住了下来。村里人很快就知道了,闲言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地飞进我的耳朵里。

“建国,你胆子可真大,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捡!”

“八成是外面跑船人家的,脑子不清白,被扔下来的。”

“你可当心点,别是个疯子,半夜把你给害了!”

我嘴笨,不会跟人吵,只能闷着头干活。他们说他们的,我过我的。我给她取名叫“月牙”,就因为她额头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

月牙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就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发呆。她不会做饭,不会洗衣,甚至连自己吃饭都要我提醒。但她有个特点,爱干净。每天早上起来,她会自己去井边打水,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脸、擦手,把自己的衣服拍打得干干净净。她还会把屋子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我的脏衣服,她会叠成一小摞,放在床头。

有一次,我下地回来,看见她正拿着一根小树枝,在院子的泥地上画画。画得很奇怪,不是房子,不是树,而是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一圈一圈,一环一环,像迷宫一样。我问她画的是什么,她抬头对我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日子久了,村里人见她不疯不闹,只是痴痴傻傻的,也就不再多嘴了。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提防变成了同情。在他们眼里,我陈建国这辈子,算是彻底搭上一个傻子了。

可我却觉得,我的日子,好像有了点颜色。以前回家,屋里冷锅冷灶,现在回去,总有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你。虽然她不会说话,但那盏为我留着的昏黄的煤油灯,比什么话都暖心。

一年后,在一个酒壮怂人胆的晚上,我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她:“月牙,你……你愿不愿意,就这么跟我过一辈子?”

她好像没听懂,只是偏着头看我。

我鼓起勇气,拉过她的手,放在我粗糙的手心里,“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她没抽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她又笑了,还是那样,眼睛弯弯的。

我当她答应了。

我们没有办酒席,没有领证,因为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陈建国的媳妇。那天晚上,我把家里唯一的一块红布挂在了床头,就算是我们成亲了。

第2章 日子里的光

和月牙在一起的日子,平淡得像一碗白开水,但对我来说,却是甜的。

我下地干活,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田埂上,不吵不闹,像一棵安静的树。中午我从地里回来,她会提前把筷子和碗摆好,虽然饭还是我做的。晚上,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我跟她说些村里的闲事,她听不懂,但会一直看着我,眼神很专注。

村里人还是觉得我亏。张屠户家的婆娘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建国啊,你这是何苦呢?你一个大男人,下地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还得伺候她。不如把她送到镇上的福利院去,你好歹还能再找个正经媳妇,传宗接代啊。”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说话。他们不懂,月牙虽然痴,但她给了我一个家。一个有牵挂,有等待的家。

两年后,月牙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村里炸开了锅。他们看我的眼神更复杂了,有鄙夷,有不解,觉得我陈建国简直是昏了头,竟然让一个傻子生孩子。他们说,傻子生的孩子,肯定也是个傻子。

我心里也打鼓,怕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我怕孩子生下来真的不健康,那不是害了孩子一辈子吗?

可月牙不一样。自从知道肚子里有了孩子,她好像变了个人。她不再整天发呆,眼神里多了些光。她会学着我的样子,笨拙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有一次我看见她对着肚子,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我凑近了听,好像是“宝宝……乖……”

那一刻,我所有的担忧和害怕,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击碎了。她是孩子的娘,她爱这个孩子。我作为孩子的爹,有什么理由不期待他的到来?

为了给月牙和未出生的孩子补充营养,我把家里那头养了快两年的老母猪卖了,换了钱,隔三差五就去镇上买点肉和骨头回来炖汤。看着月牙胃口很好地把一碗汤都喝完,是我那段日子里最开心的事。

十月怀胎,月牙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请了村里的接生婆,过程很凶险,月牙疼得死去活来,但她一声没哭,只是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指甲都嵌进了我的肉里。

当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时,我一个四十岁的汉子,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接生婆把孩子包好递给我,说:“恭喜啊建国,是个儿子,手脚齐全,精神着呢!”

我抱着那个软软的小东西,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和翕动的小嘴,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我给他取名叫“盼盼”,盼着他平平安安,也盼着我们家的日子,能越来越有盼头。

盼盼的出生,彻底改变了月牙。她的话多了起来,虽然还是颠三倒四,不成句子,但她会对着盼盼说很久很久。她学着给盼盼换尿布,学着喂他米糊,虽然经常弄得自己和孩子一身都是。她的眼神不再空洞,里面装满了儿子小小的身影。

看着她笨拙而又充满爱意地照顾着盼盼,我心里又酸又软。谁说她是傻子?她只是忘了回家的路,但她没忘怎么做一个母亲。

两年后,女儿念念也出生了。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村里人看我的眼神,终于从同情和鄙夷,变成了羡慕。他们说我陈建国是傻人有傻福。

我也觉得自己有福气。每天干活回来,一推开门,就能听见盼盼和念念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月牙会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农具,虽然她拿不稳,但我知道她的心意。一家四口,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吵吵闹闹,热气腾腾。这就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我发现月牙身上,总有些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她虽然痴傻,但对数字和图形异常敏感。盼盼的数学作业,有时候我都要想半天,她凑过去看一眼,就能用手指头在桌上点出正确的答案。她不识字,但念念的图画书,她能看上半天,然后用树枝在地上,把书里的图案分毫不差地画出来,甚至比书上画的还要精细。

还有一次,镇上的文化站放露天电影,放的是一部老旧的外国片,里面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洋文。所有人都看得昏昏欲睡,只有月牙,看得目不转睛。电影里有一段很长的对白,她竟然跟着小声地、断断续续地模仿,那发音,那调调,和我从收音机里听到的英语广播一模一样。

我当时心里就犯嘀咕,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就算脑子没坏,也不可能懂这些啊。

月牙,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我心里。我不敢去拔,怕一拔,会带出血,会毁了我们现在安稳的生活。我宁愿她永远都是那个傻傻的月牙,是我陈建国的媳妇,是盼盼和念念的娘。

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想,这个问题就会永远沉睡下去。

第3章 书本里的回声

日子就像门前那条长江水,不急不缓地流淌。盼盼上了小学,念念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为了两个孩子的学费,我比以前更拼命地干活,白天在田里,晚上就去江边打渔,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但看着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活泼健康,我觉得一切都值。盼盼很懂事,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是我的骄傲。念念像月牙,文静,喜欢画画,墙上贴满了她用蜡笔画的五颜六色的画。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盼盼的一本语文课本。

那天晚上,我收网回来,浑身湿漉漉的。月牙已经烧好了热水给我擦身,念念趴在桌上画画,盼盼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嘴里念念有词。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他念得磕磕巴巴,尤其是最后两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怎么也记不顺。

我擦干了手,走过去,摸着他的头说:“这首诗叫《游子吟》,是唐朝的孟郊写的,写的是妈妈对儿子的爱。你多读几遍就记住了。”

盼盼皱着小眉头,指着“晖”字问我:“爸,这个字念‘灰’吗?三春晖是什么意思啊?”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我念书少,只认识几个大字,哪里懂什么“三春晖”。我挠了挠头,尴尬地说:“这个……‘晖’就是阳光的意思吧。三春晖,大概就是春天三个月的太阳光?”

我说得毫无底气,盼盼一脸的“你肯定在骗我”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给念念缝补娃娃衣服的月牙,突然停下了手里的针线。

她抬起头,看着盼盼,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澈和专注。她缓缓地开了口,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一颗圆润的石子,落在我心上。

“‘晖’,日光也。三春,指孟春、孟仲、孟季,是整个春天。‘三春晖’,比喻的是母亲博大如春日阳光般的慈爱。这句话的意思是,谁说子女像小草一样微弱的孝心,能够报答得了母亲像春天阳光一样伟大的恩情呢?”

她的语调平稳,带着一种自然的韵律感,不像是在背书,更像是在讲解。那种措辞,那种气质,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只会“咿呀”的月牙。

我和盼盼都惊呆了,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煤油灯“滋滋”燃烧的声音。

念念也停下了画笔,仰着头,好奇地看着妈妈。

月牙说完那段话,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迷茫。她看了看我们,似乎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都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她低下头,继续拿起针线,缝补那个破旧的娃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可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我的心,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紧紧地攫住了我。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唐诗,还知道“晖,日光也”这种文绉绉的解释?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月牙和孩子们都睡熟了,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整包的劣质香烟。烟雾缭M绕中,月牙刚才说话的样子,一遍遍在我脑海里回放。

那不是傻子该有的样子。

那是一种……一种只有读书人才有的样子。

那根扎在我心里多年的刺,开始疯狂地生长,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月牙的过去,绝不简单。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我无法想象的世界。

可如果我揭开了这个秘密,会怎么样?她会不会被她的家人找到?她会不会离开我和孩子?我们这个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家,会不会就这么散了?

我害怕了。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我可能会失去她。

第二天,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照常下地干活。但我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月牙,想从她身上找出更多的蛛TA丝马迹。

我发现,她对书本,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以前我没在意,现在才注意到,每次盼盼写作业,她都会安静地在旁边看很久。她虽然不识字,但她会用手指,轻轻地抚摸书本上的铅字,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混杂着向往和迷惘的情绪。

有一次,我从镇上给孩子们买回来一本带拼音的《安徒生童话》。月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她指着封面上“Andersen”那串洋文,嘴里含糊地念出了一个很标准的音。

我的心,又是一沉。

不行,我必须搞清楚。不是为了别的,就算她真的要走,我也得让她明明白白地走。我也想知道,我爱了十年,给我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到底是谁。

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可能会毁掉我现有生活,但我又不得不做的决定。

我要去镇上,去县里,去查。查十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像月牙一样的女人,失踪了。

第4章 一张旧报纸

下定决心后,我心里反而踏实了一点,就像一个脓包,总归是要被挑破的。

我跟月牙说,要去县里给盼盼买几本辅导书,可能要待上一两天。她听不懂,只是帮我把换洗的衣服叠好,放进一个布包里,又往我口袋里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揣着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这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县城比我们镇上大多了,车水马龙,看得我眼花。我没心思闲逛,直接去了县公安局。接待我的是个年轻的警察,听我说要查十年前的失踪人口,一脸为难。

“大叔,十年了,这可不好查啊。你得有具体的信息,比如失踪人的姓名、年龄、特征,失踪地点……”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我只知道她叫月牙,是我在江边捡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你记得具体是哪天捡到她的吗?”

我想了很久,才想起那天好像是村里赶集的日子,应该是农历的三月十五。年份,是十年前。

小警察很负责,帮我在电脑里翻查了半天。他调出了十年前三、四月份所有的失踪人口报案记录,一条一条地念给我听。有走丢的老人,有离家出走的孩子,但没有一个符合月牙的情况。

我心里一阵失落,又有一丝庆幸。找不到,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没有家人在找她?她就可以永远是我的月牙?

从公安局出来,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县城里乱转。天色渐渐暗了,我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躺在咯吱作响的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不,我不甘心。

第二天,我想到了一个地方——县图书馆。我想,如果当时有人失踪,报纸上会不会登寻人启事?

图书馆里很安静,都是看书的学生。我找到管理员,说明了来意。管理员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很热心,带我去了存放旧报纸的库房。

库房里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报纸,一股陈旧的油墨味。我按照年份,找到了十年前的报纸合订本,一页一页地翻找。

那是个浩大的工程。我从三月份的报纸开始,看得眼睛都花了。报纸上登着各种各样的新闻,国家大事,县里的小事,但就是没有我要找的寻人启事。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也许,我真的想多了。也许月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就在我准备放弃,准备合上最后一本四月份的报纸时,报纸中缝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一则豆腐块大小的启事,抓住了我的视线。

“寻人启事”

“林舒雅,女,32岁,身高165cm,武汉某大学讲师。于3月22日在神农架地区考察民间歌谣时走失。走失时身穿米色风衣,长发及肩。本人因数年前遭遇车祸,头部受过创伤,情绪激动时或会引发短暂性失忆。知情者请速与下方电话联系,必有重谢。”

下面附着一张黑白照片,和一个武汉的座机号码。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照片上的女人,比月牙要年轻一些,脸上带着一种知性的、自信的微笑。她的头发很整齐,眼神明亮而有神。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那张脸的轮廓,那双眼睛,那个鼻子,分明就是我的月牙!

林舒雅……大学讲师……

这几个字,像一道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对唐诗有那么精准的解释,为什么她能模仿电影里的洋文,为什么她会对书本有那么特殊的感情。

原来,她曾经是那样一个我无法企及的世界里的人。

我的心,瞬间被掏空了。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她不叫月牙,她叫林舒雅。她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事业。她不属于我这个穷山沟,不属于我这个土里刨食的庄稼汉。

我呆呆地看着那张报纸,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图书馆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坐上班车回家的。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名字,林舒雅,和那张微笑的脸。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我推开院门,屋里的灯亮着。月牙和孩子们还没睡,在等我。

“爸爸!”念念第一个看到我,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住我。盼盼也站起来,懂事地帮我拿下肩上的布包。

月牙走到我面前,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想帮我拍掉身上的灰尘。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我爱了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我张了张嘴,想喊她一声“舒雅”,可那两个字,像石头一样堵在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我只是沙哑地叫了一声:“月牙。”

她对我笑了,还是那样,眼睛弯弯的。

我一把将她和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滚烫地落在她的头发上。

对不起,月牙。对不起,舒雅。我好像,把你弄丢了十年。

那个晚上,我拿着那张我偷偷用手机拍下来的报纸照片,在院子里坐了一夜。那个武汉的电话号码,被我摁亮,又熄灭,反反复复。

我该不该打这个电话?

打了,就意味着我可能会永远失去她。不打,就是剥夺了她找回自己人生的权利,也剥夺了她家人找回亲人的希望。

我陈建国穷,我没文化,但我不能没有良心。

天快亮的时候,我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走进屋,找出家里那部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人机,颤抖着,按下了那个决定我们一家人命运的号码。

第5章 黑色的轿车

电话拨通后,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哪位?”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中年男人声音传来,听起来很不耐烦。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结结巴巴地说:“喂……你好……我,我想问一下,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在找一个叫林舒雅的人?”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几秒钟后,那个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而颤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我在一张十年前的旧报纸上看到的。”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描述了我捡到月牙的时间、地点,以及她的样子。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男人在电话里哽咽起来,“她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她还好吗?”

我告诉了他我们村的地址。他说他叫林书文,是林舒雅的亲哥哥。他说他马上就过来,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等他。

挂了电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我没有告诉月牙和孩子们。那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我给孩子们做了他们最爱吃的红烧肉,给月牙梳了头,像是在进行某种告别的仪式。月牙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反常,一直跟在我身后,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

第二天下午,那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我家的院子门口。

车上下来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体面的夹克,虽然面容憔悴,但眉眼间和报纸上的林舒雅有几分相似。他应该就是林书文。他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女人,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他们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这栋破旧的土坯房,和院子里晾晒的咸鱼干,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书文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正坐在门槛上,给念念编辫子的月牙身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嘴唇哆嗦着,一步一步,试探着走了过来。

“舒雅……是……是你吗?舒雅?”

月牙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到了,她下意识地站起来,躲到我的身后,紧紧地抓住我的衣角,像个受惊的小鹿。

林书文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他看着躲在我身后的妹妹,声音嘶哑:“舒雅,我是哥哥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林书文啊!”

他身后的那个女人也哭着跑了过来,应该是他的妻子。“舒雅,我的好妹妹,我们找了你十年,找得好苦啊!”

月牙被他们吓得浑身发抖,只是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建国……建国……”

盼盼和念念也被吓坏了,一人抱住我一条腿,警惕地看着这些陌生人。

那一刻,我们一家四口,像被围困的孤岛。

林书文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把目光转向我,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你就是陈建国?”

我点了点头。

“这十年,谢谢你照顾我妹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这里是十万块钱,算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

他的语气,像是在处理一笔交易。

我没有接那个信封。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照顾她,不是为了钱。她是我媳妇,是盼盼和念念的娘。”

林书文愣住了。他身后的女人脸色一变,尖声说道:“媳妇?你让她一个大学教授,给你这个……给你当媳妇?还生了两个孩子?”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在两个孩子身上来回地刮。

我把月牙和孩子们护得更紧了。我的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是啊,人家是大学教授,我是个泥腿子。我们之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气氛僵持住了。

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应该是他们的晚辈,走过来说:“舅舅,舅妈,先别激动。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小姨带回去检查一下身体。”

林书文点了点头,他走到月牙面前,放缓了声音,像哄孩子一样:“舒雅,跟哥哥回家,好不好?家里有大房子住,有好多好吃的,哥哥带你去看医生,把病治好。”

月牙一个劲地摇头,双手死死地攥着我的衣服,不肯松开。

林书文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他转头对我,语气变得强硬:“陈先生,我知道你对舒雅有恩。但是,她需要专业的治疗,需要回到属于她的生活里去。你这里,给不了她这些。你如果真的为她好,就应该放手。”

“放手?”我看着他,心里一阵绞痛,“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把她带走,她能适应吗?她认识你们吗?她只认识我,认识她的两个孩子!”

“她会慢慢想起来的!”林书文的妻子激动地说,“我们才是她的亲人!你算什么?”

“我算什么?”我红了眼,指着盼盼和念念,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是她男从,是她孩子的爹!这十年,你们在哪里?她饿了,我给她做饭;她病了,我背她去镇上看医生;她晚上害怕,是我陪在她身边!你们现在一句话,就要把她带走?”

我的情绪也失控了。十年的委屈、辛酸、幸福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院子里,争吵声,哭喊声,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月牙,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

那不是“咿呀”的含糊之音,而是一个清晰的、撕心裂肺的字。

“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震惊地看着她。

第6章 你是谁的妻子?

月牙的这一声“不”,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院子里混乱的局面。

她依旧躲在我身后,但身体不再发抖。她探出半个头,看着林书文和他妻子,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恐惧。然后,她用那双我看了十年的、清澈又迷茫的眼睛,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又叫了一声:“建国……”

这一声,叫得无比清晰,充满了依赖。

林书文夫妇彻底愣住了。他们可能想象过一千种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们心心念念的妹妹,会用这种方式,拒绝他们。

林书文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激动,到震惊,再到此刻的痛苦和不解。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舒雅……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喃喃自语。

最终,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打破了僵局。他走上前,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陈叔叔,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我让月牙带着孩子们先进屋,她一步三回头,满眼的不放心。

我把林书文他们让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

“陈叔叔,我叫周明,是舒雅小姨的学生。”年轻人做了自我介绍,态度很诚恳,“我们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接小姨回家。这十年来,我老师,也就是舅舅,没有一天不在找她。您对小姨的恩情,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我沉默着,递过去几根自己卷的旱烟。林书文摆了摆手,自己点了一根昂贵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知道你们是为她好。”我开口了,声音沙哑,“可你们想过没有,她现在,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林舒雅了。她就是月牙。她的世界里,只有我,只有盼盼和念念。你们突然把她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见一群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她会崩溃的。”

林书文的妻子,也就是月牙的嫂子,忍不住插话道:“那也不能让她一辈子就待在你这个穷地方!舒雅以前是多有才华的一个人啊!她是博士,是教授,是国内研究古典文学的青年专家!你看看她现在,被你……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我给不了她锦衣玉食,给不了她高雅的环境。我能给的,只有一间遮风挡雨的土坯房,和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饭。

林书文掐灭了烟,看着我,眼神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陈先生,我们谈谈实际的。舒雅的病,需要最好的医生来治疗。她的户口、工作关系,都还在武汉。她的生活,应该回到正轨。至于你和孩子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知道,你和舒雅生活了十年,还有了两个孩子。法律上,这可能有些复杂。但是你放心,我们林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孩子们,是我们林家的血脉,我们会负责到底。我们会给他们最好的教育,送他们去最好的学校,让他们以后出国留学。至于你,除了那十万块钱,我们还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只有一个条件,你和舒雅,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解决。我十年的付出,我们一家四口的感情,都可以被明码标价。他们要带走我的妻子,还要带走我的孩子。

一股怒火,从我胸口直冲上来。我“腾”地站起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们休想!”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月牙是我的媳妇!盼盼和念念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周明赶紧站起来打圆场:“陈叔叔,您别激动,舅舅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林书文也站了起来,气势逼人,“陈建国,我是在跟你商量,不是在求你!你耽误了舒雅十年,毁了她的人生,我们没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你不要不识抬举!”

“我毁了她?”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屋子的方向,“你问问她,是谁在她快要被江水淹死的时候把她救回来的!是谁在她发高烧说胡话的时候,三天三夜不合眼守着她!是谁在她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一口一口喂她吃饭!是我!是我陈建国!”

“你们是她的亲人,可这十年,你们尽过一天亲人的责任吗?现在你们来了,开着好车,拿着钱,就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没那么容易!”

我的吼声,惊动了屋里的人。月牙带着两个孩子跑了出来,她看到我激动地通红的脸,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的身前,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对着林书文他们,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

盼盼和念念也学着妈妈的样子,一左一右地护着我。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书文夫妇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眼里的那个“傻子”,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妹妹,此刻,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的家,保护着她的丈夫和孩子。

林书文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他看着月牙,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罢了……罢了……”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今天,我们先不带她走。让我们……让我们在这里住一晚,行吗?我想……我想多看看她。”

第7章 两个名字,一个家

林书文他们最终还是在我家住了下来。

我家地方小,只有两间房。我把我和月牙的房间让给了他们兄嫂,我和月牙带着两个孩子,挤在另一间堆着杂物的房间里,打了地铺。

那个晚上,谁都没有睡好。

林书文夫妇大概一辈子也没住过这样的土坯房,翻来覆去的声音,隔着薄薄的土墙都能听见。而我,抱着月牙和两个孩子,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做饭。稀饭,咸菜,还有几个昨晚剩下的窝窝头。

林书文他们起来后,看着桌上的早饭,面面相觑。他妻子,也就是月牙的嫂子,皱着眉头,显然是难以下咽。

倒是林书文,端起碗,默默地喝起了粥。

吃饭的时候,盼盼很懂事地给月牙夹了一筷子咸菜,说:“妈妈,吃。”念念则把自己的那个最好看的窝窝头,递给了我。

月牙接过咸菜,先是看了看,然后笨拙地想把咸菜分成两半,一半给盼盼,一半给念念。

这一切,都被林书文看在眼里。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吃完早饭,林书文把我叫到院子里。

“陈建国,我想明白了。”他开口,语气比昨天平静了许多,“强行带走舒雅,对她,对你们,都是一种伤害。”

我心里一紧,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他看着远处雾气M蒙的长江,缓缓说道,“十年前,舒雅是在神农架失踪的。当时她去那里采风,研究一种快要失传的民间山歌。我们找了半年,动用了所有关系,几乎把整个山区都翻遍了,但一无所获。后来警方推断,她可能是在山里遇到了意外,或者……已经不在了。”

“她的头部,在几年前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留下了后遗症。医生说,她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否则可能会导致记忆混乱甚至失忆。我们猜想,她可能是在山里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路颠沛流离,沿着江水走到了这里,然后……就什么都忘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悲伤。

“这十年来,我们每年都会来湖北找,但一直没有消息。我们几乎已经绝望了。直到接到你的电话。”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份真诚。

“说实话,昨天看到她和你,还有两个孩子……我心里很愤怒。我觉得是你,一个无知的农民,毁了我的天才妹妹。但昨晚,看到她护着你,看到她和孩子们的样子,我突然明白了。”

“她虽然忘了自己是谁,但她没有失去爱的能力。她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家。她不快乐吗?我不知道。但她很安宁。你给了她这十年,最需要的安宁。”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百感交集。

“所以,我们决定,暂时不带她走。”林书文说出了他的决定,“我们会先回武汉,联系最好的脑科专家,研究她的情况。我们会定期过来看她,慢慢地,试着帮她恢复记忆。但我们不会再用强硬的方式。”

“至于你和孩子……”他看着我,郑重地说,“陈建国,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丈夫,是我外甥和外甥女的父亲。这一点,我承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们会承担起两个孩子所有的教育费用,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我们也会出钱,帮你们把这栋房子重新盖一下,改善你们的生活条件。我们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我问。

“让我们,也参与到她的生活中来。让我们,有机会弥补这十年对她的亏欠。”

我看着他,这个前一天还想用钱打发我走的男人,此刻,眼神里满是恳切。我知道,他是真的为了月牙好。

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林书文他们没有再提带走月牙的事。他们开始试着融入我们的生活。林书文会跟着我去田里看我干活,虽然他什么都不会,但会默默地递上一瓶水。他的妻子,那个曾经一脸嫌弃的女人,开始学着和月牙说话,给她讲一些过去的事情,虽然月牙大部分时间都听不懂。周明则成了孩子王,带着盼盼和念念在院子里玩,教他们念诗,画画。

月牙对他们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恐惧,慢慢变成了一种好奇的接纳。她还是最黏我,但有时候,林书文叫她“舒雅”的时候,她会回过头,虽然眼神依旧迷茫,但不再是纯粹的抗拒。

一周后,他们要回武汉了。

临走前,林书文把我拉到一边,又递给我一个信封,比上一次的更厚。

“这个,你必须收下。”他把信封硬塞到我手里,“这不是交易,也不是施舍。这是我这个当舅舅的,给孩子们的。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替舒雅谢谢你。”

我没有再拒绝。

他们走的时候,月牙带着孩子们,站在院门口送他们。黑色的轿车开动时,林书文摇下车窗,对月牙大声喊:“舒雅,哥哥还会回来看你的!”

月牙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车子远去。

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她转过身,拉住我的手,轻声问:“建国,家?”

我听懂了,她在问我,他们是不是回家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对她说:“月牙,他们,是你的家人。这里,也是你的家。”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在我心里。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但一个新的未来,正在缓缓展开。一个有着两个名字的妻子,一个有着两边亲人的家。前路或许还有很多困难,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第8章 门前的河,照样流

林书文他们走了之后,村子里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他们不再觉得我陈建国是捡了个傻媳妇的倒霉蛋,反而充满了敬畏和羡慕。关于我媳妇是“大学教授”的传闻,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方圆几十里。有人说我傻人有傻福,有人说我祖坟冒了青烟。

我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我的家。

林书文没有食言。没过多久,他就托人送来了一大笔钱,指明是用来盖房子的。我用那笔钱,在原来的地基上,盖起了一栋两层的小楼。青瓦白墙,窗明几净,成了村里最气派的房子。

搬进新家的那天,我看着宽敞明亮的客厅,看着盼盼和念念在新房间里兴奋地打滚,看着月牙好奇地摸着光滑的墙壁,心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书文和周明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们一次,每次都大包小包地带着城里来的各种东西。给孩子们的书本、玩具,给月牙的新衣服,还有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营养品。

他们会陪着月牙说话,给她看以前的照片,讲她过去的故事。月牙还是那样,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没什么反应。但有时候,当周明念起她以前最喜欢的诗词时,她的眼神会闪过一丝光亮。

医生也来看过几次。结论和林书文说的一样,她的脑部有旧伤,记忆系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想要完全恢复,希望渺茫。而且,医生也建议,不要强行刺激她,维持现在这种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知道这个结果后,林书文彻底断了带她回武汉的念头。他只是叹着气对我说:“建国,我妹妹,这辈子就拜托你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盼盼和念念的户口,被林书文迁到了武汉,他们在新学期,转去了省城最好的小学。平时住校,周末由林书文的妻子接回家照顾。我和月牙,每个月都会坐长途车去看他们一次。

孩子们很争气,很快就适应了城里的生活,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们会说普通话,会用电脑,眼界越来越开阔。每次回来,他们都会围着月牙,叽叽喳喳地讲学校里的趣事。月牙听不懂,但她会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骄傲。

有时候,我也会尝试着叫她一声:“舒雅。”

她会愣一下,然后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带着询问。她似乎知道,这个名字和她有关,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关系。

我便不再强求。不管是月牙,还是舒雅,她都是她,是我孩子的娘,是我陈建国的妻子。

有一年夏天,长江发大水,我们村子被淹了。林书文开着车,连夜把我们接到了武汉,住在他家那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林舒雅教授曾经生活的地方。她的书房里,整整三面墙,都是书。从古典文学到西方哲学,应有尽有。书桌上,还放着她当年未完成的论文手稿,字迹娟秀而有力。

月牙走进那间书房,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站在书架前,一排一排地看过去。她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地划过那些书脊。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两个灵魂在她身体里交错。一个是简单的、满足的月牙,另一个,是博学的、骄傲的林舒雅。

她在书房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我过去拉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我,眼里竟然噙着泪水。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从那以后,她似乎有了一些微小的变化。她开始对盼盼和念念的书本,表现出更浓厚的兴趣。有时候,她会拿起一本书,翻开,虽然看不懂,但会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地描摹。

生活,就像我们家门前那条长江,不管经历过多少风浪,最终还是会归于平静,然后带着沉淀下来的泥沙,继续向前奔流。

如今,盼盼已经上了初中,念念也快小学毕业了。我鬓角的头发,已经花白。月牙的脸上,也添了些许皱纹,但她额头那道弯弯的疤痕,却早已淡得看不见了。

她还是没能想起过去的一切,还是那个话不多,眼神单纯的月牙。

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一个晴朗的午后,我陪着她在江边散步,就像我们过去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江面上的一叶小舟,对我说了句:“船。”

然后,她又指着天上的云,说:“云。”

最后,她转过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我最熟悉的、弯弯如月牙般的笑容。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又指了指我,清晰地说了两个字。

“我的。”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是啊,你是我的。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你都是我的。这就够了。

江水悠悠,岁月漫长。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她是否有一天会突然记起所有。但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这个家就在。我和她,和我们的孩子,会一直这样,手牵着手,走下去。

来源:洒脱星星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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