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乐器,独弦琴弹奏的名曲可谓不少。它的音色纯净、悠扬、飘逸,入人心脾。而我想展开的“独弦琴”却是一件劳动工具,更确切地说,那是一把弹棉花弓(jiong)。它差不多有一个成年男性高。桐木做的弓身,弯着取势,用烘烤干的羊肠作弦,拉住弓的两端,外加一个纺锤似的木疙瘩。操作时,用那木疙瘩拨动弦,会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余音不绝。但那声音没独弦琴的悠扬、飘逸,却像是生活的颤音。这张弓的主人叫何龙章,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清瘦,白皙,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他的办公室墙壁上挂着那张弓,要是不说,谁也不会将它和龙章联系起来。那张弓边上写着四个字:“不忘初心”。坐在以弓和自个大字为背景的办公桌前,龙章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其实他才读到四年级就辍学了。从此,他与这张弓接下来不解之缘。也开始了这个懵懂少年的人生之路。一,山沟沟来了少年龙章的老家在江西省抚州市东乡区那个叫小璜镇的地方。抚州历史上出过许多名人,其中有唐宋八大家的王安石、曾巩,写过临川四梦的大戏剧家汤显祖。东乡区还是当代大书法家舒同的出生地。然而龙章的老家却在离东乡区二十多公里,离小璜镇十多公里的肥泉村店上组。那是丘陵地带,龙章家的房子就夹在两条蜿蜒的小山脉之间。一九七八年的十一月,正值晚稻成熟季,也是来年春熟小麦、油菜播种季。可老天已近两个月没下雨。晚稻缺水,稻谷灌浆不饱满;小麦、油菜正等待雨水浇灌破土抽芽。水库接近见底,靠天吃饭的农民忧心忡忡。那天夜里,肥泉村店上组的何炳电、鲁桂华夫妇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那个男孩虽然瘦小,却哭声响亮。在牛棚里喂料的何炳电听到婴儿哭声,马上奔出来。一阵大雨劈头盖脑。何炳电躲到屋檐下,听着夜色里的风声雨声从山那边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他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跑出来的,这时的他只顾站在檐下,想想因为那场雨,庄稼有救了,农民有救了。他抹了把脸,那不知是雨水,还是感恩的泪水。当助产婆在门口喊他,告诉他又生了个儿子时。他才想起得给儿子起个名字。起什么名呢?他联想到眼前的大雨。民间有海龙王施雨的传说,那雨一定是刚出生的儿子带来的。大儿子叫学章,那小儿子顺着叫“龙章”吧。这应该是个普通的名字,但因为这场雨,对何炳电夫妇来说,意义不一般。乡下的孩子好养,风吹雨打,泥里滚地上爬,像山坡上的小草野花,不经意间长大了开花了。龙章出生的那年冬天,安徽小岗村的十八户农民,签了生死契约,点燃了土地承包的改革之火。龙章五六岁起,就光着脚到田野里割草喂牛喂猪,到山上捡柴火。还学会了烧饭,放牛。他从小就勤劳懂事,是父母的小帮手。龙章说,那时最有趣的是放牛,骑在牛背上任牛吃草,只要看管住不让吃庄稼就成。有时在山坡上放,那就可以将牛绳盘在犄角上,然后和伙伴们採野果,掏鸟窝。七八岁时,能到山上砍柴了。砍下来的柴晒上十来天,除了供自家烧饭用,余下的挑到小璜镇上去卖。砍柴要赤脚走两三公里,去镇上卖还得走十多公里。龙章清楚地记得,十岁那年,他从山上砍了一担柴挑下来,过磅一称,竟然有一百斤!母亲笑得合不拢嘴。一担干柴到镇上能卖两元钱,龙章悉数交给母亲。母亲有时奖励,给他一毛钱,龙章舍不得花掉。龙章月份小,九岁才进学堂读书,到十五虚岁,读了近七年,可他的学历只有四年级。他很聪明机灵,可心思不在读书上,他就想着干活。每到稻麦收割的时候,他除了自家田里干活,还被村里人请去帮忙,割稻、割麦,脱粒打下手。因为他干活从不偷懒。家里很穷,难得买一回猪肉,他就跟伙伴们逮野兔、黄鼠狼打牙祭。他想着长大了挣钱给父母,在电视机里看到大上海,他很向往,想着长大后去上海打工。他长到十五岁,除了经常去卖柴的小璜镇,县城东乡才去过一次。十五岁那年,偶然的事件,给龙章这个青涩的少年,改变生活的机遇。那年九月初,龙章和小伙伴骑着破自行车去学校报名回来。龙章骑车,后面坐着同伴。领了新书,升五年级了,两人心里很快活,自行车在山坡上骑得飞快。哪晓得碰上一个石块,车一颠簸,同伴跳下了,龙章连人带车翻了下去。龙章有刻把钟不醒。同伴很急。这时,骑车过来一个人,见状,将他连人带车拉了上来。龙章脚上戳了个洞,鲜血直流,脸上蹭破了皮。同伴骑了自行车,那人载着龙章往村里去。原来那人叫潘玉溪,浙江温州人。每年到这个季节,东乡一带会来走街窜巷弹棉花的温州人,他们明显的标志是背着一张弹棉花弓。这个季节来,一是为给人家弹棉花,二是来这里招小年轻当徒弟。在将近一个星期的日子里,龙章因为脚伤,没去上学,就看这温州师傅在仓库里弹棉絮。他问龙章愿不愿意跟他学弹棉花,还说带他去上海。这正合龙章的意愿。同时,几个小伙伴也愿意去。龙章将想法告诉父母,父母考虑了一个晚上后答应了他。想想大儿子学章已说了对象,也快结婚了,都得花钱。再说跟师父学手艺,吃住由他管着,还每月有80元的收入。只是觉得儿子还小,从未出过远门,特别是母亲心里割舍不下。那天早晨,龙章和另外两个发小,一起跟着师父身后,走出山沟沟,离开肥泉村时,龙章背着那张几乎拖到地的弓,奔奔跳跳往外走。父母亲在村口送,母亲抹着泪。龙章道别了父母,几乎头也不会地往前。师父说去上海,那是他一直向往的地方,他的心早已飞向那里了。二、三个师父三把火坐了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再转长途车,在晚上到了目的地。但那里黑灯瞎火的,是一个破旧的仓库场,根本不是什么上海。几天后知道,那是湖州下面一个叫织里的地方。潘玉溪师父将他们三人安顿在一间通铺内,那地上已睡了四五个人,那都是龙章的师兄,年龄也就十六七岁。后来知道,这个潘玉溪门槛精,招这样的孩子工钱少,还容易调教。他们的工资也就百来元。不过龙章觉得很满足,尽管不是上海,但可以挣钱了。不出一个月,龙章学会了弹棉花的全套工艺,比同来的几位学得好,甚至赶上了那几个贵州、云南来的师兄。摘要:作为乐器,独弦琴弹奏的名曲可谓不少。它的音色纯净、悠扬、飘逸,入人心脾。而我想展开的“独弦琴”却是一件劳动工具,更确切地说,那是一把弹棉花弓(jiong)。它差不多有一个成年男性高。桐木做的弓身,弯着取势,用烘烤干的羊肠作弦,拉住弓的两端,外加一个纺锤似的木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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