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西南三线城市，参公单位的小楼藏在老城区，灰扑扑的，像一块被时光啃过的砖。办公室里灯常年亮到九点，灯光打在“副主任”的桌签上，也照不出多一块铜板。

西南三线城市，参公单位的小楼藏在老城区，灰扑扑的，像一块被时光啃过的砖。办公室里灯常年亮到九点，灯光打在“副主任”的桌签上，也照不出多一块铜板。

5700 块月薪，像一条被房贷、物业、奶粉、油费撕扯的橡皮筋，绷到极致，弹回来抽在脸上生疼。月底看余额，四位数瞬间缩成三位，信用卡像救命稻草，也是勒脖子的绳。

绩效 2 万 5，听起来像年终奖，其实刚够给亲戚们拜个年、给娃买辆推车，剩下的塞回红包，叮当一声，账户又归零。

媳妇是小学老师，粉笔沫里捡 3000 块，俩人一年 17 万，听起来不少，可架不住四位老人里三位没退休金。岳父岳母还在地里拔草，小舅子在外漂着，哪天干不动了，电话就是催命符。

母亲拎着菜篮来救场，退休金 2800，全贴进第三代嘴里。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把深夜的愧疚掰成两半，一半洗碗，一半哄娃。

衣服是 2018 年的款式，领口洗得发毛；饭局别人请三次，他回请一次还得挑周三特价日。旅游？出省？高铁票 300 块，等于娃一个月奶粉，想想就肉疼。

最怕生病。娃咳两声，他连夜百度“肺炎住院费用”；老人腰闪一下，他先算护工一天 200 还是 250。数字列完，脊背发凉，只能对着黑暗默念：别出事，别出事。

加班到九点，回家先扮演孝子、奶爸、和事佬。洗碗、洗奶瓶、洗衣服，顺带听媳妇吐槽婆婆、听老妈吐槽媳妇，夹板气吸进肺里，化成半夜两点的一声叹息。

周末本该喘口气，可专班材料追在屁股后面。娃扑过来喊“爸爸陪我去动物园”，他只能把手机举高，继续改稿，顺手把愧疚塞进购物车——59 块九的塑料恐龙，结账时又删掉。

跳槽的念头像野草，春风吹又生。银行体检都过了，想到“正科”没解决，又缩回安全区。简历投出去，回音寥寥，年龄 35 的红线像一把闸，把退路一点点闸死。

想靠副业翻身，脑子里清单列得比材料还长：申论讲师、婚礼司仪、唱歌主播……每个都闪着人民币的光，一查到“公务员不得违规兼职”，光瞬间熄灭，只剩烟灰。

知识星球答题，一篇 50，一个月 600，不够娃两罐奶粉。公众号投稿，运气好了 300，运气差“已读不回”。那点零花，像口渴的人舔叶子上的露水，润唇不救命。

夜里刷微博，被 200 块电视机买家秀戳中：十几平米的出租房，墙皮掉渣，电视小得像个饭盒，买家却笑得像拥有了银河。他突然觉得自己矫情——至少屋里还有 65 寸，虽然分期还没还完。

再往下刷，数据说全国月入一千以下的有 5 个亿，数字像一盆冰水，把“我好惨”三个字浇成小冰块，咽回喉咙，冰得胸口发疼。

婚前以为“稳定”是护城河，婚后发现它也是牢笼。钥匙就在手里，可门外是 35 岁、是房贷、是娃的学费、是四位老人的药费，拔腿出门的动作，被一根根线拽回原位。

媳妇半夜醒来，看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嘟囔一句：“实在不行，下班去跑滴滴？”他苦笑：车是岳父当年陪嫁的旧捷达，油耗 9 个，跑一晚油钱比赚得多。

日子像 A4 纸，一页页撕得飞快，字迹密密麻麻，却找不到“财富自由”四个大字。能抓住的，只有 10 点半后娃睡着的半小时，打两局游戏，听两首老歌，让肾上腺素短暂起义，再乖乖回笼。

有人说“体制内就要安分”，他点头，心里却回敬：安分不等于安贫。可以不做越线的事，但不能停止找路。哪怕路是缝，是洞，是墙上一道细微的裂缝，也要用手指抠抠，看能不能抠出下一顿奶粉钱。

于是继续投简历，继续答题，继续把熬夜后的黑眼圈藏进遮瑕膏。白天写材料，晚上写回答，键盘敲得比心跳还响，像在给 40 岁的自己打更。

娃学会的第一句完整话，是“爸爸加班”。他听了心酸，却只能把娃抱紧，用胡茬蹭那张小脸，低声哄：“爸爸加完班，给你买大恐龙。”至于恐龙什么时候到货，他没敢说死。

窗外的天又泛起鱼肚白，他关掉最后一盏灯，把今天折进日历，像折起一张皱巴巴的钞票，边角不齐，却仍是命。

电梯下到一楼，保洁阿姨正在拖地，笑着打招呼：“领导又这么早？”他摆摆手，没纠正“副主任”不是“领导”，只在心里回一句：领导个屁，老子连请假都不敢。

来源：浩然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