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女儿,当我那皇帝爹爹被大臣们催婚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7 14:20 1

摘要:龙椅上的男人眯起眼睛,目光如钩,直勾勾落在那名低眉顺眼的臣妻身上。

龙椅上的男人眯起眼睛,目光如钩,直勾勾落在那名低眉顺眼的臣妻身上。

“这女子,朕要了。”他轻飘飘地开口,语气像在点一碟御膳房新做的甜点心。

殿中空气骤然凝滞,跪伏在地的臣子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向金砖,发出沉闷声响。

“陛下!臣妻体弱多病,不堪侍奉天颜——若强行入宫,唯有一死以全名节!”他的声音嘶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皇帝却笑了,拍案而起,笑声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落下。

“好!忠烈可嘉!”他踱步下阶,靴底踩过冰冷玉阶,“你既愿以死明志,倒省了朕日后处置你的麻烦。”

他俯身,手指挑起那臣子的下巴,眼中闪着近乎愉悦的光。

“正好啊,你走了,留下八十老母无人奉养——不如也接进宫来,替朕捶捶肩、揉揉腿,岂不美哉?”

我猛地从侧位站起,袖中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父皇!此举有违伦常,恐寒天下人之心!”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针。

皇帝转头看我,脸上笑意未散,反倒更浓了几分。

“哦?小灵儿也心疼了?”他歪着头,像个顽童般眨了眨眼,“别急嘛,朕还没说完呢。”

他忽然抬手,将那臣妻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抱了过来,塞进我怀里。

“你看,这孩子白白嫩嫩的,多讨喜。”他笑得灿烂,“咱们父女一人一个,公平得很。”

我僵立原地,怀中的婴孩咿呀了一声,睁着懵懂的眼睛望向我。

“一……一人一个?”我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扼住。

风从殿外卷进来,吹动垂帘,映出斑驳光影,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

我知道这位父皇荒唐,可从未想过,他会荒唐至此。

当年九子夺嫡,血雨腥风席卷整个皇族。

九位皇子或自相残杀,或暴毙于密室,最后一个坐上龙椅的,竟因狂喜过度,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断了气。

而我的父亲,第十子,曾被人讥为“废物王爷”,整日饮酒作乐,醉卧花丛。

那一夜,他正搂着歌姬哼小曲,突然被一队禁军破门而入,七手八脚抬上了马车。

我记得那天雪下得极大,红墙琉璃在白雪中泛着冷光。

他被人推搡着跨进宫门时,还穿着半旧的锦袍,靴子上沾着泥泞与酒渍。

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听见太监尖细的嗓音高喊:“皇上驾到——”

昨夜叫我“灵儿”的男人,今日已披上十二章纹衮服,端坐于丹墀之上。

退朝后,大殿空旷寂寥,唯有铜鹤香炉袅袅升起青烟。

我和父亲并肩站在蟠龙柱旁,彼此对视,一时无言。

忽地,他咧嘴一笑,眼角皱纹堆叠如褶纸。

“发财了,我的小灵儿!”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原地转了三圈,笑声撞上穹顶回荡不休。

他松开我,仰头望着藻井中央那颗金珠,眼神炽热如火。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回来!”他攥紧拳头,声音陡然拔高,“让那些曾经踩在我头上的人,全都跪下来舔我的靴子!”

朝中有几位老臣竭力维持朝纲,勉强稳住局势。

可不过月余,便有大臣打着“充实凤仪”的旗号,意图往宫中塞自家女眷。

我静立廊下,看着庭院里飘落的梨花,指尖轻轻摩挲腰间玉佩。

娘亲早逝,父亲再未续弦,我是他唯一的骨血。

可这些大臣不明白——当风暴平息,真正的猛兽才刚刚苏醒。

没有敌人时,帝王本身就是最深的渊薮。

“你以为朕真的在乎后宫多了几个人?”某日黄昏,父亲倚在暖阁窗边,手中把玩一枚鎏金骰子。

夕阳斜照,将他半边脸染成赤红。

他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天真却又令人战栗的笑:

“我只是……喜欢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2

这丫头瞧着,竟比灵儿还显稚嫩几分。

金殿之上,龙袍翻卷,皇帝抬手将一叠画像尽数扫落在地,纸页如雪纷飞,散落于玉阶之前。

“朕是天子,不是畜生。”他冷笑一声,指尖犹带余怒地敲了敲龙椅扶手,

“娶妻纳妾图个热闹,可朕今日来,是要寻我的皇后,不是来挑闺女的。”

群臣垂首,那些近日才纳了美妾的大人们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额角沁出细汗。

一位御史硬着头皮出列,声音微颤:“陛下圣明……然则后宫久虚,公主独女一人,血脉之事不可不虑……”

皇帝歪在龙椅上,一手支着下巴,眸光幽深似井水,缓缓点头:“嗯,说得倒也有理。”

他忽然眯起眼,望向阶下那位面如土色的林侍郎:“听说你新纳的姨娘,是你原配嫡亲的妹妹?”

林侍郎喉头一紧,嘴唇哆嗦:“臣……确有此事,但……乃家事私情,不敢劳陛下挂怀……”

“哦?”皇帝轻笑出声,眉梢一挑,“连小姨子都敢收房,那结发妻子岂非多余?”

他猛地站起,龙袍猎猎作响,一挥手,仿佛宣判命运般道:“传旨——即日起,封林氏夫人为皇后,择吉日入宫,不得延误!”

朝堂霎时死寂,连呼吸都凝滞了。

我正蜷在龙椅背后的紫檀帘幕后头,偷偷啃着冰镇葡萄,

果肉滑进喉咙的刹那听见这话,一口气没喘匀,呛得直咳嗽,指尖的汁水滴在锦缎上,洇开一片淡红。

林侍郎双膝一软,“咚”地跪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皱纹像被风干的树皮般扭曲抽动。

“陛下!万万不可啊!”他嘶声喊出,嗓音撕裂。

皇帝却笑意盈盈,踱步上前,金线绣成的日月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怎么?”他蹲下身,语气亲昵得近乎诡异,“舍不得?那你凑近些,对着朕的耳朵说——究竟有多舍不得?”

他伸手勾了勾手指,动作轻佻如调戏歌姬。

老臣们面面相觑,冷汗涔涔而下。他们终于明白,

这位自幼不受宠、夺嫡时无人扶持的帝王,根本不是温顺羔羊,而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首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丞相。他是三朝元老,连先帝临终前都要敬他三分言语。

丞相拄着拐杖,颤巍巍起身,脊背佝偻,却仍透着一股沉稳气度。

“陛下……”他沙哑开口,声音如枯叶摩擦石板,“强取臣妻为后,此例一开,恐伤伦常,天下人必议陛下无德。”

皇帝闻言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

“哈!你这把老骨头,前日还在府中摆酒纳十七岁的小妾,吹什么‘松柏长青’,怎么没人骂你败坏纲常?”

他讥讽道,眼神锐利如刀,“反倒一个个跳出来替别人操心?林夫人自己都没吭声,你们吵什么?”

老丞相浑浊的眼珠微微一转,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这位历经数代风云的老狐狸并未退缩,反而悄然抬手,袖口轻拂过身旁年轻官员的衣袖。

一名年轻的监察御史当即越众而出,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若陛下执意强夺人妇,请容臣以死相谏!”他高声疾呼,眼角已有泪光闪动,“臣愿撞柱明志,以全忠节!”

说着便踉跄起身,作势要冲向殿角那根蟠龙石柱。

“等等。”皇帝忽然出声,语气竟带着几分玩味的温柔。

林侍郎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之火,嘴唇颤抖着几乎要说不出话。

满殿文武屏息凝神,只待天子收回成命。

唯有我,在帘后默默闭上了眼睛。

蠢啊……你们还是不懂他。

父亲从不会被所谓的“忠义”吓住。

皇帝慢悠悠踱到那御史面前,低头看着他涨红的脸,忽而拍掌笑道:“好啊!难得有忠臣愿意赴死,朕岂能不成全?”

他俯身,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我记得,你家中尚有一位八十高龄的老母,孤苦无依?”

御史一怔,茫然点头:“回……回陛下,确有其事……”

“太好了。”皇帝笑容灿烂,宛如春日暖阳,“那你快去死吧。等你一死,老母无人奉养,朕自然仁慈收纳,让她与林夫人一同进宫,也好有个伴儿。”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动帷帐,烛火摇曳,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

那御史僵立当场,双腿发软,再不敢动一步。

3

皇帝竟连那年过八旬的老妇人都不肯放过,朝堂之上,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

群臣彼此交换着眼神,无人敢开口,生怕一句多言,便招来灭门之祸。

有人低头盯着靴尖,有人轻咳掩饰不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谁都知道,这已不是纳妃,而是羞辱——一场针对林侍郎的公开凌迟。

我坐在偏殿帘后,指尖掐进掌心,心头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焦灼。

三个月前那次偷溜出宫,我在城南书肆偶遇一人——林侍郎之子林砚之。

他执卷立于梅树下,眉目如画,唇角含笑,一袭青衫被风轻轻掀起一角。

只一眼,我便知所谓“翩若惊鸿”,不过如此。

若他的母亲被强纳入宫为后,他心中必生恨意,而我……再无资格站在他面前。

思及此处,我不再犹豫,猛地掀开珠帘,步履坚定地走入大殿。

“父皇且慢!”我的声音清亮,在寂静中划开一道裂痕。

群臣的目光瞬间聚拢而来,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从老丞相颤抖的双手到御史大夫紧锁的眉头,皆寄望于我。

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女儿,自幼由他亲手教养,诗词骑射皆亲授。

或许,只有我能让他收回成命。

然而,我自己也并无把握。

“小灵儿?”皇帝转过身,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意,向我招手,“过来。”

我缓步上前,足尖踏在冰冷的金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锋边缘。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龙袍上的金线忽明忽暗,宛如游动的蛇。

数十双眼睛紧盯着我,屏息以待。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恭敬却不失锋芒:“父皇真要立林夫人为后?”

话音未落,自己先是一怔——原来我还是问出了口。

皇帝挑眉,似笑非笑:“怎么?心疼了?”

“儿臣只是不解。”我垂眸,指尖微颤,“林夫人年逾八十,早已白发苍苍,何谈‘配享六宫’?父皇此举……莫非只为折辱林家?”

殿外忽有风穿廊而过,吹得帷幕轻扬,仿佛天地也在侧耳倾听。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瞧你急的。”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发髻,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朕有的,岂会少了你?”

我心头一跳,预感不妙。

果然,他唇角微扬,一字一句道:“林侍郎不是有个儿子么?朕赐你为驸马,如何?”

“什、什么?”我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一人一个。”他说得轻巧,仿佛在分一碗甜羹,“朕娶母,你嫁子,岂不两全?”

我僵立原地,脸颊发烫,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父皇……这是戏言吧?”我的声音微微发抖。

“朕何时与你说过玩笑?”他目光一凛,随即又缓和下来,“若你不喜,日后自有更好的人选。”

说罢,他挥袖转身,“退朝。”

龙袍扫过玉阶,留下满殿死寂。

群臣面如土色,有人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有人闭目长叹,似已预见血雨腥风。

我独自立于空旷大殿中央,耳边嗡鸣不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当晚,宫灯初上,寒露浸阶。

我披衣起身,听闻内侍低声议论:“林夫人已入宫,安置在昭阳别院。”

我心头一紧——那位刚烈女子,怎会甘心受辱?

她曾当众斥责贪官,也曾焚书拒婚,宁死不屈。

如今被强行接入皇宫,怕是宁可自尽也不愿苟活。

我抓起外袍,匆匆奔向父皇寝宫——兴庆宫。

夜风刺骨,廊下铜铃轻响,像亡魂的低语。

“公主!”身后传来急促呼唤。

三名婢女追上来,拦在我面前,神色复杂。

“您要去哪儿?”为首的绿芙低声问,眼神躲闪。

“自然是去父皇那儿!”我没好气地答,欲绕过她们。

“不可!”绿芙一把拉住我的袖角,压低声音,“林公子……已经到了您的寝殿。”

我脚步一顿,心跳漏了一拍。

“你说什么?”

“林砚之。”她咬了咬唇,“奉旨入宫,现正在兰雪阁等候召见。”

“召见?”我几乎失声,“谁下的旨?”

“皇上亲口所命。”另一名婢女小声道,“说是……今夜圆房,明日赐婚。”

我浑身一震,眼前发黑,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日在书肆,他对我微笑的模样再度浮现——温润如玉,清澈如泉。

而现在,他却被当作赏赐,送入我的床榻。

“荒唐!”我怒极反笑,声音却带着哽咽,“他是人,不是物件!”

绿芙垂首不语,其余婢女更是噤若寒蝉。

我望着通往兰雪阁的长廊,灯火通明,红毯铺地,俨然一场婚礼的布置。

可这场婚姻,没有请柬,没有誓言,只有权力碾过的血腥痕迹。

我缓缓闭眼,冷风拂面,吹不散心头灼痛。

4

我骤然停住脚步,脚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细微的刮痕。

耳畔轰地一声,血色如潮水般涌上脸颊,烧得发烫。

嘴唇微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答应了?」

婢女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应当……是吧。」

三个月前那次偷溜出宫的记忆猛地撞进脑海——春雨淅沥,他撑着油纸伞走过石桥,我在阁楼上凭栏而望,目光追着他瘦削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烟雨深处。

可那不过是一面之缘,他甚至未必记得我的模样。

「公主?」

身旁的侍女又轻唤了一声,指尖悄悄拽了拉我的袖角。

我猛咳两声,低头整理裙裾褶皱,指尖却止不住微微发抖。

「既然圣旨已下,也不好让林公子久候,回宫吧。」

心头暗笑,父皇啊父皇,你送来的这份“贺礼”,我可不会轻易放过!

整座寝殿被重新装点过,朱红纱幔层层垂落,随风轻摆,宛如醉酒般摇曳生姿。

烛光透过薄纱,在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人影,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

那人端坐于床沿,身形笔直,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我站在门口,手不自觉按住胸口,心跳快得几乎要破膛而出。

「林公子?」

我向前迈了一步,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动了这满室暧昧的气息。

帘幕后的轮廓静止不动,连呼吸都似凝滞。

我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这门亲事来得突然,若你不愿,只消说一句‘不’字,我便去向父皇请命收回成命。」

回应我的只有寂静,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铃轻响。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这事对你不公平……可我是真心的。你还记得三月前那场春雨吗?你在桥上走,我在楼上瞧你。伞歪了,雨水打湿了你的左肩,可你始终没回头。」

依旧无人应答。

我急得几乎要跺脚,却又强自克制,继续低声劝道:「我父皇行事荒唐归荒唐,但绝无加害之意。你母亲还在冷宫,我能救她出来——只要你点头。」

顿了顿,我又试探着问:「你想离开皇宫,还是留下?想走就点头,不想动就不动。」

那身影纹丝未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我心中翻腾起一丝窃喜,却硬生生压下去,故作镇定地补了一句:「那……我进来了?」

猛地一扯,纱幔彻底掀开。

眼前景象让我瞳孔骤缩——林尘澜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嘴上塞着一方素帕,双手反剪在背后,衣襟凌乱不堪。

他眼睫轻颤,眸底泛着一层湿润的光,像是忍了很久才没落下泪来。

抬头看我那一瞬,眼神复杂至极——三分惊惧、三分怨恨,余下的全是羞耻与难堪。

我喉头一紧,竟有种扑上去撕开绳索的冲动。

刚抬脚,脑中警铃骤响——这人天生一副清冷皮相,偏生勾人心魄,再靠近一步,怕是要真成禽兽了。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冲出寝殿,声音冷得像冰:「谁干的?!」

树影晃动,婢女从桂树后探出半张脸,幽幽道:「公主,这是陛下亲自安排的……莫非您不满意?」

满意?怎会不满意!

可这般强人所难,哪怕对象是他,也只会让我心生厌恶。

两情相悦才是情趣,强迫便是凌辱。

更何况,刚才他对我的那一眼,恨意浓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我攥紧拳头,怒气直冲头顶,转身便往皇帝寝宫奔去。

却被两名内侍拦在门外,态度恭敬却不容通融。

「陛下正在议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仰头望去,殿内烛火通明,窗纸上人影晃动,隐约传来女子娇吟之声。

两个时辰过去,热水换了两次,连太医都被悄悄召入。

难怪他有闲心替别人操办婚事——自家后院正烧得火热呢!

我颓然跌坐在廊下石阶上,掌心冰冷。

林夫人至今下落不明,如今连儿子也被推入火坑。

回到寝殿时,林尘澜仍维持原状,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

我默默走近,指尖触到粗糙麻绳的瞬间,他身体猛地一僵。

「听着,」我一边解结一边低声道,「这件事,不是我要的。」

他没说话,只冷冷地盯着我,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绳索解开后,他立刻撑着床沿坐起,动作克制而疏离。

整理衣袍时手指微抖,却仍倔强地不肯示弱。

「多谢公主高义。」他的声音冷得像霜降后的井水。

我心口一疼,眼睁睁看他一步步走向门口,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宁折不弯。

半炷香后,外面传来杂乱脚步声。

两名黑衣暗卫架着昏迷的林尘澜走了进来,将他横放在床上。

为首者躬身禀报:「奉陛下口谕,林公子今夜须留宿公主寝殿,务必……让公主尽兴方休。」

话音落地,殿门悄然合拢。

室内只剩我们两人。

我僵立原地,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脸上——唇角有一道细小擦伤,额角渗着冷汗,眉头紧紧蹙着,似在梦中也在承受痛苦。

他忽然睁开眼,与我对视刹那,彼此都迅速别开了脸。

5

整夜无眠。

每一次我稍有动静——哪怕只是指尖轻颤或睫毛微眨——身旁的林尘澜便如惊弓之鸟般睁开眼,眸光冷冽地锁住我。

烛火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像无数鬼手舞动,而他的眼神就在这明灭之间愈发锐利。

我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竖起三根手指,在昏黄光影中一字一句道:

“我发誓,绝不会趁你睡着时解你衣带。”

“也绝不会偷偷凑近亲你一口。”

“更不会把手探进你中衣,去摸那该死的腹肌!”

我咬牙切齿,“天一亮,我就放你走。我也会求父皇赦免林夫人……所以,你能闭眼吗?求你了。”

他沉默片刻,脸庞半隐于暗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夜风:

“嗯。”

不知是信了,还是敷衍。

但他终究翻过身去,背对着我,肩线绷得笔直,仿佛仍不敢真正放松。

我盯着他宽阔的背影,心头烦躁翻涌,终于悄悄伸手,挠了挠后腰发痒的地方。

刚收回手,余光却瞥见他已悄然转回身——

一双清冷的眼睛正牢牢盯着我,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烛焰,亮得惊人。

那一夜,就这样在对峙与戒备中缓缓熬尽。

直到晨光初透,我才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婢女掀帘冲进来,脸色煞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猛地坐起,心口一紧,脑中瞬间闪过最坏的念头:

“父皇……他怎么了?是不是驾崩了?”

“御医呢?太医院的人都到了吗?”

我慌忙披衣下床,声音都在发抖:

“昨夜还好好的,怎会突然……”

婢女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我:

“公主想哪儿去了?陛下好得很!”

“今早还纳了一位新妃子,龙颜大悦,连早朝都提前开了。”

我怔住,一时哭笑不得。

匆匆梳洗完毕,疾步赶往正殿。

珠帘高卷,朝堂之上群臣列立,脸色各异——青者如霜打茄子,红者似火烧云霞,紫者近乎窒息,黑者宛若墨染。

唯有一人,面色泛绿,尤为扎眼。

正是林尘澜之父,林侍郎。

他站在文官前列,额角渗汗,嘴唇紧抿,眼中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殿中央跪着一位老臣,身躯筛糠般颤抖:

“陛下!小女年仅十七,且已有婚约在身……万万不可入宫啊!”

龙椅上的皇帝懒洋洋靠坐着,一手支颐,笑意漫不经心:

“哦?是要嫁给那位七十岁的丞相做姨娘?”

他嗤笑一声,语气轻佻:“朕才四十,比他还年轻三十岁,岂不更划算?”

说着,目光斜斜扫向角落躲闪的身影:

“丞相,别藏了,朕看得真切。你说,让,还是不让?”

满殿寂静,无人敢应。

昨日那位撞柱死谏的官员再度挺身而出,声音激昂:

“陛下!此举有违礼法,败坏纲常!”

“若您执意妄为,臣唯有……唯有以死相谏!”

他目光一凛,竟又朝殿前石柱迈步而去。

皇帝挑眉,慢悠悠道:

“哟,又来了?”

“昨天没死成,你家祖宗坟头草都长三尺了吧?”

他拍掌下令:“来人,抬副棺材候着,今日务必让他死个痛快!”

“都说猫有九命,我看爱卿你有九十条命都不止。”

那大臣涨红了脸,怒吼一声,疾步冲向石柱——

却在最后一刻猛然刹住脚步,额头轻轻一碰,随即双目翻白,轰然倒地。

连头皮都没破。

群臣纷纷低头,有人掩面不忍视,有人嘴角抽搐强忍笑意。

我瞪大双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哪是死谏?分明是演戏!

皇帝却神色如常,只淡淡挥手:

“朝堂不是睡觉的地方。来人,把这位‘忠臣’抬出去。”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顺便把他家里那位八十高龄的老母请进来——朕今日双喜临门,再纳一位老妃。”

地上“昏死”的大臣忽然抽搐了一下,手指蜷缩,喉间发出呜咽。

皇帝冷笑:“瞧这孝子,做梦都要人哄?”

“影一,给他点安神的。”

黑衣侍卫影一上前,手刀精准劈落其颈侧。

那人顿时瘫软,彻底没了动静。

我静静看着皇帝起身离座,龙袍拂过金砖,步履从容。

连忙追上去,低声唤道:

“父皇。”

我斟酌着措辞,语气尽量柔和:

“一日之内连纳三位妃嫔……您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他停下脚步,回头睨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是朕疏忽了。”

“一时忘了我们小灵儿还在等着美男赏赐。”

他轻叹一声,故作惋惜:

“可惜这次没有多余的俊秀男子,下次一定补上,可好?”

6

夜已深,我仍倚在榻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划出几道清冷的影子。

心跳如鼓,思绪翻腾不休,仿佛有千斤重石压在胸口。

终于,我猛地坐起,锦被滑落至脚边。

“不能再拖了。”我低声自语,“明日若再犹豫,怕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披衣起身,脚步匆匆踏出殿门。

刚迈下台阶,一阵铃铛轻响由远及近。

一辆凤鸾春恩车缓缓驶来,金漆轮毂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车帘微动,隐约可见一抹明黄绣纹一闪而过。

我抬手拦住随行的小太监,声音带着几分试探:“车内可是皇后?”

小太监低头回话:“回公主,正是皇后娘娘。”

我抿了抿唇,指尖掐进掌心。

“那……改日吧。”我喃喃道,转身欲走。

可未及几步,又一辆春恩车迎面而来。

我心头一紧,脚步顿住。

“这辆呢?”我强压着嗓音里的颤抖。

“兰妃娘娘。”小太监答得干脆。

我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位曾许配老丞相、却被父皇半道截下的女子。

“他们……今晚都去了父皇那儿?”

“三人?不止呢。”小太监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掠过一丝不解,“公主不知么?今夜设宴承欢殿,四位主位皆已入内。”

远处,第四辆春恩车正从宫道尽头转出。

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半截描金凤尾纹。

我眼前忽地发黑,扶住朱漆门柱才没跌倒。

冷风拂面,却吹不散心头滚烫的羞愤与震惊。

“四人同席……父皇这是疯魔了不成?”我咬牙低语。

“连人家八十岁的母亲都不放过,竟还如此张扬!”

就在我摇摇欲坠之际,一抹青影悄然出现在视野边缘。

那是林尘澜。

皇帝特许他夤夜入宫,唯独准许踏入我的寝殿。

他立于阶下,青衫素净,眉目如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疏离。

见我踉跄扶门,他眸光一颤,脚步微动似要上前。

最终却只垂下手,袖角轻轻摆动。

“公主。”他唤我,声音低而稳,像秋夜里的一泓静水。

我勉强站直身子,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他目光沉静地望着我:“我想见一见皇后。”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她安好,便足矣。”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开口求我。

我心头微震,想起方才那几辆远去的春恩车,一时语塞。

“可以。”我点头,语气尽量平稳,“但不是现在。”

“明日清晨,日出之前,我带你去椒房殿外走一趟。”

他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感激。

为掩饰尴尬,我侧身让路:“进来坐吧,喝杯热茶。”

婢女早已候在一旁,眼神灵动地朝我眨了眨。

我悄悄递了个眼色——快去收拾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当我领着林尘澜步入内殿时,心立刻沉了下去。

纱幔层层叠叠,比昨日更多,随风轻荡,宛如梦境。

烛火映照下,光影交错,竟透出几分暧昧气息。

林尘澜身形一僵,呼吸微滞。

“别误会!”我急忙解释,伸手掀开第一层轻纱,“这些都是父皇派人布置的,说是助兴用的。”

“我平日最喜读圣贤书,恪守礼法,怎会做那等荒唐事?”

“女扮男装溜出宫?去花楼看美男?绝无可能!”

我一面说着,一面急急拉开第二层、第三层纱帐。

最后一层掀开时,我特意回头,指了指枕边:“你看,我连睡前都在研读地理志。”

话音未落,却见林尘澜目光凝固在床头。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里赫然躺着三本书:《纯情郎君火辣辣》《盘点古代十大美男》《抢了夫君就跑真刺激》。

我脑中轰然一声。

柱子后传来窸窣笑声。

婢女探出半个脑袋,冲我得意一笑:“小姐,我说过,我最懂你。”

“这些书,可是你昨夜亲点的‘睡前读物’。”

我僵在原地,脸颊烧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林尘澜依旧沉默,只是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良久,他轻轻开口:“原来……公主也爱看这类话本?”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窗外风起,吹得纱幔狂舞,如同我此刻乱作一团的心绪。

7

昨日那般惊心动魄的场面林尘澜都亲眼见过,如今这点小事又怎会让他失态?

他垂眸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声音低沉而克制:「公主通晓古今典籍,实在令人心折。」

可若实在不知如何夸赞,沉默也未尝不是一种体贴。

第二日天刚破晓,晨雾还浮在宫墙之上,我便命人取来一套侍卫服饰,亲手替林尘澜换上。

玄色劲装衬得他肩线笔直,腰间佩刀虽是空鞘,却已透出几分凛然之气。

他站在廊下试了试步伐,脚步轻稳,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剑。

我带着他穿过重重宫门,一路避开了巡守太监的目光,终于踏入后宫深处。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林夫人。

她斜倚在临窗的湘妃榻上,手中捧着一卷泛黄诗稿,阳光透过雕花木格洒在她鬓边银丝上,映出细碎光晕。

窗外有枝玉兰悄然探入,洁白花瓣沾着露水,仿佛不忍惊扰这一室静谧。

然而——她左颊靠近耳廓处,赫然印着一个鲜红唇痕。

那颜色太过刺目,像是有人刻意留下印记。

我父亲从不用胭脂,更不会在脸上留下这种痕迹。

这吻痕绝非出自父皇之手。

我心里翻腾着复杂情绪,既为父亲被背叛而愤懑,又隐隐觉得这是他多年荒唐的报应。

毕竟,种下荆棘的人,终将被其刺伤。

林尘澜与林夫人确有五分相似,尤其是眉梢那一抹清冷气质如出一辙。

只是岁月在她眼角刻下几道细纹,反倒让那份温婉中多了几分沉静风韵。

我故意东拉西扯,问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比如今春花开得如何,御膳房新添的点心是否合口味。

每多说一句,林尘澜站在门外的身影就多停留一刻。

我知道他在偷看她,哪怕只能隔着门缝望一眼。

临别之际,我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您……想离开这里吗?」

林夫人翻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抬眼看向我,眸光微闪。

她嘴角缓缓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傻孩子,我现在已是皇后,何须再提‘出宫’二字?」

我默念这句话,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转身欲走时,脚下一绊,险些跌倒。

低头一看,竟是一团皱巴巴的黑色男装,被人仓促塞进紫檀椅底,只露出一角衣襟。

那布料、样式,甚至袖口磨损的痕迹,都与我昨夜溜出宫时穿的一模一样。

我屏住呼吸,装作未曾察觉,稳步离去。

既然来了,索性把剩下的两位妃子也见一见。

林尘澜始终沉默地跟在我身后,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

我放慢语速安慰他:「你别担心,我一定会说服父皇,让林夫人重获自由。」

他忽然停下,目光落在远处飞檐上的铜铃,声音极轻:「公主……谢谢你。」

片刻后,他又补充道:「但我总觉得,娘亲在这宫里,比在外面过得更自在。」

「从前她在府中,每日要操持家务,侍奉祖父母,连踏出大门都要思量再三。」

「可现在,她能随心所欲地读诗、写诗,没人敢拦她,也没人敢烧她的稿子。」

「如果这里的天空更高,让她能飞得更远,那我宁愿她永远留在宫中。」

安妃卧病在床,据说是染了风寒,不宜见风见客。

可谁能相信,一个据说病重到无法起身的八旬老妇,昨夜竟被凤鸾春恩车接去承乾殿?

我几乎咬碎牙齿。

可转念一想,若我父亲真是禽兽,那我又算什么?

血脉相连的罪孽,是否早已渗入我的骨血?

兰妃倒是精神矍铄,年岁与我相仿,眉眼间还带着少女般的灵动。

她原是要被亲爹卖给老丞相当第三十七房姨太太的,幸而我父皇一句话,将她接入宫中。

我们一见面便如故人重逢。

她拉着我走进书房,从柜子深处掏出厚厚一摞手抄本。

《拒嫁太子:废柴三小姐带球跑了》——封面题字飞扬跋扈。

《夫人在上,将军轻点宠》——页角还画了个小爱心。

《腹黑丞相呆萌妻》——扉页写着“此书献给所有不甘命运的女孩”。

我翻了几页,眼眶竟有些发热。

她坐在我身旁,眼神亮得惊人:「你是第一个肯认真看我写的东西的人。」

她苦笑一声,手指轻轻抚过纸面:「我爹说,女子写这些香艳话本,是败坏门风。」

「他说我是待价而沽的货物,名声越干净,卖得越贵。」

「所以只要发现我在写,他就一把火烧了,连灰都不留。」

我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微微颤抖。

「那你现在呢?还想逃出去吗?」

她摇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当然不想。」

「在这宫里,我可以彻夜写作,可以养马骑射,没人管我穿什么、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已经攒了三十万字的手稿,总有一天,我会让全天下都知道‘兰妃’不只是个封号。」

她忽然站起身,拍了下手:「起来!」

我本能地弹跳而起,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

她愣了一瞬,随即笑出声来:「哎呀,吓到你了?我只是想给你演示一下,我是怎么训马的。」

「小马不听话的时候,我就这么吼它,它立马就站直了。」

我也跟着笑了,笑声里却藏着一丝酸涩。

走出殿门,春风拂面,林尘澜正立在阶前。

他仰头望着那棵百年广玉兰,满树白花如云似雪,落英拂过他的肩头。

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高挺,睫毛在光影中投下淡淡阴影。

那一刻,他像一幅不愿醒来的旧梦。

「走吧。」我说,「该回去了。」

8

我不得不承认,对林尘澜的那份执念,始终未曾熄灭。

哪怕明知不该,心却像被无形丝线牵扯着,总在他出现时微微发颤。

他偏偏日日在我眼前走动,衣袂轻扬,眉目如画,仿佛故意撩拨我的神经。

强横手段试过多次,皆以失败告终,反倒让我看清了——这人心如铁石,硬碰只会碎了自己。

于是,我悄然换了策略:不再疾风骤雨,而是细水长流,温火慢煨。

那日用罢晚膳,暮色已浓,宫灯初上,我在廊下唤他同行。

“今夜月色清朗,可愿陪我去御花园走一遭?”

他略一迟疑,终究点头应允。

我特意遣散随行宫婢,只留我们二人踏着青砖缓步而行。

秋虫低鸣,桂香浮动,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银光般的涟漪。

谁料转过假山曲径,竟撞见一道黑影立于花木深处。

那人一身夜行劲装,腰佩短刃,头戴兜帽,乍看如男儿装扮,唯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熠熠生辉。

待她抬眸,我才认出——竟是林夫人!

她神色冷峻,唇角绷成一条直线,目光如刀锋扫来:

“皇后驾临此地,有何贵干?”

我尚未开口,身旁的林尘澜已上前半步,声音克制却难掩震动:

“母亲……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送信之人原是林府旧仆,此刻垂首恭立,语气卑微:

“夫人,自您入宫为后,大人日夜忧思,心中牵挂从未断绝。”

话音未落,林夫人冷笑一声,打断得干脆利落:

“牵挂?他若真有半分记挂,何至于将我囚于深宅十年,连一首诗都不许我署名?”

她指尖微动,从对方手中抽出一封密函,目光疾速掠过纸面,随即五指收紧。

“嗤啦——”

信笺瞬间化作纷飞雪片,洒落在那人肩头。

她眼底燃着怒焰,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做梦!你也配替他说情?”

那仆人却不退缩,反而低声劝道:

“夫人明鉴,大人也是为大局着想。陛下强夺臣妻,天下议论纷纷。若您不肯自尽以全名节,不仅陛下蒙羞,林家也将万劫不复。”

“更何况,少爷尚在年少,您忍心让他背负‘逆母之子’的骂名吗?”

林夫人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啼鸣。

“名节?你们林家还有脸提这两个字?”

她猛地逼近一步,袖中寒光一闪,匕首出鞘三寸:

“他偷我诗稿,剽窃文才,把我锁在后院当个活死人,如今倒要我为他殉节?”

“他怕的是刚纳我妹妹为平妻,世人唾骂他禽兽不如吧!”

“告诉他——我宁可死在万人之前,也不愿再做他遮羞布上的绣花!”

我僵立原地,脊背沁出冷汗。

那位享誉天下的才子林虚言,竟靠盗取妻子心血成名?

那些曾让我父亲拍案叫绝的诗句,原主竟是眼前这位被幽禁多年的女子?

难怪她眼神里藏着刀,笑容中裹着火。

林尘澜怔住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他曾把父亲的文章抄写数十遍,视若珍宝,奉为圭臬。

如今才知,每一篇锦绣华章背后,都是母亲无声的泣血。

他终于迈步走出树影,脚步沉重得如同踩在刀尖上。

“娘……”他的声音沙哑破裂,“跟我走吧。”

“这宫墙之内,真的能走出去吗?”我忍不住问。

林夫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只要心还在跳,路就存在。”

她说着便俯身钻入墙角一处隐蔽狗洞,动作利落毫不迟疑。

我和林尘澜对视一眼,也只得跟着弯腰爬行。

泥土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膝盖蹭着粗糙石壁,狼狈不堪。

可这一刻,我们三人像是共赴一场秘密仪式,荒唐又悲壮。

就在即将脱出之际,头顶忽有黑影无声落下。

影一,皇帝最隐秘的影卫,立于墙头如鬼魅般静默。

他并未出手阻拦,只是静静凝望,眸光深不见底。

片刻后,他转身隐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

狗洞尽头通向宫外小巷,七拐八绕,终至林府后门。

此时夜露凝重,檐角滴水声清晰可闻。

屋内烛火早熄,唯有床帐微动,传出轻微鼾声。

林夫人一脚踹开房门,寒风卷着枯叶涌入室内。

她一把掀开锦被——两具赤裸身躯赫然暴露在冷光之下。

新妇惊叫一声,慌忙抱紧衾绸,瑟瑟发抖。

林侍郎揉着眼睛坐起,睡意朦胧中看清来人,顿时愕然:

“阿雪?尘澜?你们……怎么进来的?”

林夫人根本不理他,只盯着床上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庞。

她缓缓走近,伸手抬起妹妹的下巴,目光灼灼:

“告诉我,你是自愿嫁给他的吗?”

新妇浑身战栗,泪水在眼眶打转:

“姐……姐姐,我、我是不得已……他说你疯了,已被送出京去……”

林侍郎猛然起身,披衣挡在新人身前,义正辞严:

“阿雪!同根生者,何须相逼?你要闹便冲我来,何必羞辱她!”

林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

“好啊,那就冲你来。”

她缓缓抽出腰间匕首,刃口映着月光,森然生寒:

“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一切——我的名字、我的才华、我的自由,现在,一件件还给我。”

“还不出来,我就拿走你更宝贵的东西。”

林侍郎脸色骤变,连连后退:

“你疯了!那些文章本就是我写的!你不过是个妇人,懂什么诗词歌赋?”

“是你脑子坏了还是心烂透了?”林夫人步步紧逼,声如裂帛:

“《春江吟》是你抄我十五岁时的习作,《北征赋》是我病中口述你代笔润色——这些,你敢当众对质吗?”

“住口!”林侍郎嘶吼起来,“你这是毁我名声,毁我仕途!”

“那你早该想到今日!”她怒极反笑,“你以为我能一辈子沉默?你以为天下人都瞎了吗?”

突然,一只手掌覆上我的双眼。

是林尘澜。

他站在我身侧,呼吸紊乱,嗓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别看……求你。”

屋内传来金属入肉的闷响,紧接着是压抑的惨叫。

窗外,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晨雾弥漫庭院。

露珠顺着枯枝滑落,滴答一声,坠入泥中。

“发生了什么?”我喃喃问道。

林尘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松开手。

晨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泪痕未干。

他望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声音低哑如尘:

“公主,天亮了。”

9

刀光一闪,林夫人手中的利刃已划过林侍郎的身躯,血珠顺着银鞘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暗红的花。

朝堂哗然,御前奏章如雪片般飞来,字字句句皆是请废皇后之罪。

可龙椅上的帝王只是冷笑一声,将折子扫落在地,“该废的不是她,是他。”

“那本就是苏映雪的东西,轮不到林虚言染指。”皇帝站起身,目光冷峻,“还有——别再叫她林夫人,她有名有姓,叫苏映雪。”

夜风穿廊,三驾凤鸾春恩车依旧准时从我宫门前驶过,铃声清脆,像是某种隐秘的仪式。

我终究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拉住林尘澜的手,蹑足尾随其后。

月色微寒,檐角铜铃轻响,我们伏在窗下,屏息凝神。

屋内灯火通明,四人围坐一方紫檀方桌,牌声噼啪作响。

“碰!”苏映雪一把抓起牌,眉梢飞扬,“胡了!”

悦鑫撇嘴:“又是奶奶赢,这都第几回了?再来!”

温奶奶笑得眼角皱纹堆叠,“你们年轻人手气旺,再来一局也无妨。”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罢了,明日还要早朝,国库都要被你们搬空了。”

他刚要起身,苏映雪却一脚踩上椅面,袍角翻飞,“少数服从多数!同意续战的举手!”

悦鑫立刻高举右手,温奶奶迟疑片刻,也缓缓抬起了枯瘦的手掌。

我贴着窗纸,心头震惊:原来每晚所谓的“春恩车”,竟是为了这几人聚赌麻将?

难怪那日小太监嘀咕:“三个不成局,缺一个煞星才凑得齐。”

“就再一局。”温奶奶低声应允,随即低头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如秋叶摩擦。

苏映雪皱眉:“又咳了?药吃了没?”

“吃了,吃了……老毛病了。”温奶奶抹去眼角泪痕,苦笑,“从前整夜睁眼到天亮,如今反倒能睡了,还能做梦。梦里总见着他,哪怕只是背影,我也知足。”

苏映雪忽然抬眼望向窗外,唇角微扬:“外头那两个小东西,躲够了吧?进来打一圈?”

“春寒刺骨,莫冻坏了身子。”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不容拒绝。

我和林尘澜对视一眼,心跳如鼓,只得推门而入。

悦鑫一把将我按进圈中,“快来快来,正好四人!”

“我……不会啊。”我慌乱看向林尘澜。

“我也没碰过这玩意儿。”他摇头,却已被塞了一把牌。

“傻孩子,心领神会就行。”温奶奶温和地递来一杯热茶,“输赢不打紧,热闹最重要。”

第一局手忙脚乱,第二局渐入佳境,第三局竟已连庄三番。

悦鑫瞪大眼睛,摸着空荡荡的荷包哀嚎:“完了完了,今晚血本无归!”

林尘澜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承让。”

“不行!”悦鑫拍案而起,“三局两胜,再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软榻上的温奶奶突然惊坐起来,喉间发出一声低唤:“周郎——”

满室喧闹戛然而止。烛火摇曳,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和迷离的眼神。

良久,她才缓过神,望着众人歉然一笑:“我又梦见他了。”

“这次他走得特别急,头也不回。他说……等得太久,不想再等了。”

我不解地问:“周郎……是谁?”

悦鑫轻叹:“是温奶奶年轻时的心上人。”

“那时他是穷书生,她是闺阁千金,两家死活不同意。后来她被迫嫁入赵家,他则远走科场,一别数十载。”

“赵老爷死后,温奶奶料理完家中琐事,想带着清白之身改嫁旧人,却被亲儿子拦住。”

赵自成当时冷笑不止:“娘,您疯了吧?五十多岁的人还谈婚论嫁?”

“您要是真嫁出去,我爹在地下岂能瞑目?咱们赵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您就好好在家养老,什么情啊爱的,少说这些丢人的事!”

温奶奶曾以为儿子终会理解,于是年复一年地等,等到青丝成霜,等到病骨支离。

直到某日,一封讣告送至门前——那人走了,临终前未提她一字。

“他一定恨我吧。”温奶奶怔怔望着跳动的烛焰,“这么多年,连梦都不肯入。”

“如今他终于来了,是不是……原谅我了?”

她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太医说,我撑不过这个冬天。我只是遗憾……没能穿上嫁衣,与他共度一日夫妻。”

苏映雪默默起身,斟了一杯酒,轻轻放在桌角。

“明年清明,我去替你祭他。”

温奶奶微微一笑,眼角泛光:“谢谢你,孩子。”

窗外,残月隐入云层,风卷起落叶,仿佛谁在低语,谁在叹息。

10

这桩心事,终究有了了结的法子。

为了成全温奶奶心底那场迟来六十余年的婚礼,众人皆动了起来。

红嫁衣是连夜赶制的,针脚细密,绣线翻飞,每一寸都浸着匠人们熬红的眼与未眠的夜。

我日日守在工坊门口,目光胶着在那件逐渐成型的嫁衣上,仿佛多看一眼,就能为她争来一分光阴。

工匠们的手指被丝线勒出深痕,眼白布满血丝,却仍咬牙坚持,只为不让那份执念断在黎明前。

终于,在晨光初透的时辰,那袭鲜红如火的嫁衣,被郑重地捧到了温奶奶床前。

她躺在榻上,呼吸微弱,咳嗽声断续如风中残烛,梦里也只剩模糊的轮廓。

“温奶奶。”我轻唤,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她残存的意识。

我将嫁衣缓缓展开,红绸映着窗棂透进的微光,像一捧不灭的火焰。

“您瞧,嫁衣做好了。”我的指尖微微发颤,“再没人能拆散你们了。”

温奶奶睁眼的一瞬,浑浊的眸子里竟泛起一丝清亮。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尖轻触那层红缎,像是怕碰碎一个梦。

“真……真是红的啊。”她喃喃,“他最爱我穿红。”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少女般的羞怯。

“周郎等了我一辈子。”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深深陷落,“这次,换我去找他。”

出宫的诏令已下,御道清空,宫门大开,无人敢阻。

可温奶奶执意不肯坐轿,非要自己走完这段路。

“当年他日日从山下上来寻我,一步一阶,走了整整三年。”她倚着门框,脊背挺直,“如今,该我走一趟了。”

悦鑫红了眼眶,扶住她一侧胳膊:“奶奶,我陪您。”

我也上前搀扶,三人并肩踏上青石长阶。

街市渐近,人声喧攘。

“那穿红衣的是谁?疯了吧?这么大岁数还办喜事?”一个年轻妇人指着我们嗤笑。

话音未落,林尘澜冷冷侧目,眉峰一挑,那妇人立刻噤声退后。

风拂过巷口,卷起温奶奶的裙角,红绸猎猎,宛如新娘出阁。

她走得越来越稳,脚步竟比昨日轻快许多。

“奶奶,慢些。”我低声劝。

她却不答,只望着前方山道,唇角微扬:“快了,快到了。”

山路蜿蜒,松柏夹道,远处墓碑隐约可见。

她忽然挣开我们的手,独自向前迈步,背影竟有几分年轻时的风姿。

“周郎——”她仰头呼喊,声音清亮得不像垂暮之人,“我来了!”

我们驻足原地,不敢靠近,只远远望着。

她走到墓前,伸手抚过碑面,指尖描摹着刻字,如同抚摸情人的脸庞。

“你瞧,我穿红嫁衣了。”她低声说,“好看吗?”

无人应答,唯有山风穿过林梢。

她却笑了,眼角沁出泪来:“你说过,要娶我进门的。我没等错吧?”

她靠着墓碑坐下,头轻轻倚在冰冷的石上,像靠在爱人的肩。

“这些年,我常梦见你。”她闭着眼,声音渐轻,“梦里你还是二十岁的模样,穿着蓝衫,提着灯笼……来接我下山。”

天色渐沉,暮云四合,林间浮起薄雾。

我抱着披风走近,蹲下身:“奶奶,夜里凉,披上吧。”

她没睁眼,只是微微摇头,嘴角仍挂着笑意。

“不必了。”她轻声道,“我今夜要出嫁,不能穿别的颜色。”

林尘澜默默上前,手中捧着一方崭新的红盖头,绣着双喜纹样。

他单膝跪地,将盖头轻轻覆在温奶奶头上,又缓缓搭上墓碑顶端。

“温奶奶。”他声音低沉,“您嫁给他了。”

悦鑫抽泣出声:“我们都看见了,明明白白地看见了。”

月光洒落,如银纱铺满山岗,虫鸣窸窣,夜鸟低啼。

风掠过树梢,红绸轻扬,仿佛有谁在轻轻掀起了新娘的盖头。

整座山林,都在见证这场迟到一生的婚礼。

11

后宫悄然少了一位妃嫔,空出的位置像一盘未落定的棋局。

李大人按捺不住心思,当夜便遣心腹将一本《争宠秘要》悄悄送入闺中。

悦鑫姿容虽非冠绝六宫,却胜在年华正盛,眼波流转间尚有未经世事的清亮。

若能承恩御前,诞下龙嗣,李氏一门便可跃上青云之阶。

可那本沉甸甸的秘籍,竟被她随手一抛,落在绣墩底下积了灰。

“荒唐!”她嗤笑着摇头,指尖蘸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我要什么宠爱?我只想写点带火气的东西。”

烛光摇曳,映得她眸子忽明忽暗,像是藏着一场燎原野火。

她忽然倾身靠近我,袖口滑出一本薄册,塞进我掌心时还带着体温。

“夜里看。”她压低嗓音,唇角勾起一丝诡谲笑意,“你和林尘澜,都得沐浴焚香,净手静心——这书里的秘密,只认虔诚之人。”

我不疑有他,信了。

那晚月色如练,殿内熏着安神的苏合香,我和林尘澜相对而坐,衣襟齐整,神情肃穆。

我郑重其事地翻开那页泛黄纸张——

第一页便是赤裸交缠的男女,姿态扭曲,绳索缠绕四肢,分明是禁宫不得见的淫靡绘图。

更骇人的是,二人脸庞赫然与我与林尘澜一般无二!

“这是……”林尘澜瞳孔微缩,喉结轻轻一动。

我脸上霎时烧得滚烫,猛地合上书册,怒意冲顶:“悦鑫!你安的什么心!”

次日清晨,我一脚踹开她房门,木扉撞墙发出巨响。

她正对镜梳头,乌发垂肩,眉梢挑起,一脸天真无辜:“怎么了,小灵儿?谁惹你不快了?”

“你还装!”我咬牙切齿,“那本书是你写的?”

她歪头想了想,忽而笑出声:“嗯……你觉得情节不够动人吗?笔法还需打磨?”

我扶额欲呕:“别写了行不行!”

她却不以为意,反而眼睛发亮:“我在想啊,既然人人都能写,那下一本来匹马如何?”

“随你!”我挥袖转身,“只要别写人和畜生就行。”

话音未落,她猛然抬头,双目骤然放光:“等等——为什么不能是人和马?”

她站起身来,声音竟微微发颤:“一位将军,十年征战,生死相托的战友不是兄弟,不是刀剑,是他胯下的汗血宝马。”

“他们共饮寒泉,同卧雪野,彼此懂得对方每一寸喘息。”

她喃喃道,“这样的羁绊……为何不能是爱?”

我僵在原地,心头一震——这不是疯话,这是她心底最真的执念。

半月后,她牵着那匹通体漆黑、四蹄踏雪的小马立于宫门前。

风卷起她的裙裾,发带飞扬,背影决绝如离弦之箭。

皇帝倚栏远望,手中茶盏轻晃,叹息一声:“唉,往后打麻将,三缺一了。”

我和林尘澜并肩而立,彼此一个眼神交汇,便已心照不宣。

我爹常说我俩分开蠢如钝斧,凑一块却灵光乍现,干脆把我们当一张牌使唤。

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要不……朕再纳一位妃子进来?”

“嘿嘿。”我和林尘澜同时笑了,目光交错间尽是默契。

“那些老臣又要头疼了。”我低声说。

“朝会上怕是要吵翻天。”他轻笑接话。

云安五年春,皇帝昭告天下,立我为皇太女。

同年冬至,宫灯高悬,红绸漫卷,林尘澜与我大婚于太极殿。

爆竹声炸破长空,烟火映红天际,整个京城都在庆贺这场前所未有的联姻。

合卺酒饮罢,烛影摇红,帐幔低垂。

我靠在他肩头,轻声问:“你说,悦鑫现在走到哪儿了?”

他抬手替我拨开颊边碎发,嗓音温润:“上封信说已过洪镇,估摸着今夜该抵雪城。”

“温奶奶和周爷爷呢?”我仰头看他,“他们看见我们成亲了吗?”

他凝视窗外银月,眸光深远:“只要月光照得到的地方,他们就看得见。”

我忽然想起什么,戳他胸口:“还有你娘亲!前日我瞧见她左颊有个唇印,准是溜出宫去会美人了,怎么不带我?”

他低笑一声,将我搂紧了些:“下次让她带你去,但只能待半个时辰。”

“若超时呢?”我故意眨眼。

“那我就亲自去把你拎回来。”他在我耳畔低语,气息灼热。

我仰头,指尖缓缓蹭过他滚动的喉结,轻声道:“那现在呢?”

他眸色渐深,呼吸微滞,片刻后,竟从锦被之下缓缓抽出一根褪了色的麻绳。

粗糙的纹理,斑驳的结扣——正是当年他被五花大绑送入我寝殿时所用之物。

我睁大双眼,心跳漏了一拍:“你……留着这个?”

他低笑,嗓音沙哑:“你说呢?”

手指一紧,绳索垂落床沿,像一条蛰伏已久的蛇。

“现在。”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轮到我了。”

完结

来源:轩宝贝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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