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之老师霜降砚暖忆慈亲: 写在母亲八十五寿辰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27 09:16 2

摘要:今日霜降,北京宋庄艺术区华强新楼的画室里,风裹着凉意从窗缝钻进来,案头宣纸静躺,砚台里的墨似乎也凝了几分。这样的时节本就易牵起乡愁,何况今天是母亲85岁生日——两个弟弟分别设宴,全家20多口人围坐在一起为她庆生,她高兴得夜里很晚才睡,电话里跟我絮絮叨叨说“今天

今之,本名王艳。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文|今之

今日霜降,北京宋庄艺术区华强新楼的画室里,风裹着凉意从窗缝钻进来,案头宣纸静躺,砚台里的墨似乎也凝了几分。这样的时节本就易牵起乡愁,何况今天是母亲85岁生日——两个弟弟分别设宴,全家20多口人围坐在一起为她庆生,她高兴得夜里很晚才睡,电话里跟我絮絮叨叨说“今天真热闹,妈妈很高兴”……那些藏在记忆里的往事,便伴着这份安心,暖融融地铺展开来,连砚台里的墨,都似浸了当年的温度。

△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母亲66岁生日时

△母亲在父亲八十大寿庆典台上

△母亲和她三个儿媳妇在父亲八十岁生日庆典(左起大儿媳李艳敏、三儿媳付贵玲、二儿媳田丽娟)

这两年,母亲的身子不如从前硬朗了——老伴和二弟先后离开,她哭得多了,眼睛渐渐看不太清楚,连日常自理都有些吃力;若不是这样,她现在定还是能跑能跳、能常去清水绿堤扭秧歌会老友。可我总记得,去年她精神头足得很:不仅能自己下菜窖取菜,清晨还爱去清水绿堤赶晨练的热闹,跟着相熟的老姐妹扭秧歌,彩绸边的大扇子在手里挥得有模有样,笑声顺着堤岸的风传老远,一点不输年轻人;春天还爱跟邻居约着,坐小客车去郊外北山采野菜,跑一天回来也不觉得累,傍晚坐在院里摘野菜时,下班的邻居路过,她就往人家手里塞,塞得人家不好意思推辞:“大姐,够了够了。”

我现在“手散”,有好东西总愿意送人,就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母亲下菜窖取年货的瞬间

家里的菜窖是母亲的“冬储宝地”,从前每到冬天,她都要自己下去取菜。那菜窖足有五六米深,窖口的木框上凝着厚厚的霜,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连周围的土都冻得发硬;里面只架着个简陋的木梯,只有六七个木凳当台阶,踩上去还会“吱呀”晃,我每次站在窖口往下看都发怵,根本不敢下。可母亲却不当回事,每次取菜都不让我们搭手,总说“我熟,你们别摔着”。只见她先伸手扫掉窖口上的霜,再扶着粗糙的窖壁,脚慢慢踩稳木凳,一步一步往下挪,身影渐渐沉进菜窖里的黑暗里;上来时,怀里抱着沉甸甸的白菜、萝卜、土豆,棉衣下摆蹭了窖壁的泥土,裤脚还沾着潮乎乎的凉气,却笑得一脸满足:“今年的菜窖藏得足,够你们吃整个冬天。”如今她眼睛不好,别说下菜窖,连她最爱的麻将都打不了了——偶尔坐那看,也没了从前的耐心。至于扭秧歌更没了那大胆放松的模样,手里的扇子挥得轻,脚步也慢了许多。

△父亲五十年党龄时收到来自党中央的嘉赏时,母亲为他点了个大大的赞

△2020年春节母亲为父亲穿上我寄回去的军衬衫

早年的母亲,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家里里外的活计,她都打理得妥妥帖帖。父亲是桦甸镇武装部长,后来还任过革委会主任、副镇长,一身担子越挑越重,家里的事基本顾不上;母亲在镇农机厂先当采买员,后来又转做推销员,跑遍附近省区和周边乡镇的农机站和村落——那会儿没有私家车,她要么坐颠簸的拖拉机,要么坐火车长途跋涉,背着样品走十几里土路是常事。有次为了推销新出的农机零件,她在偏远的村子等了村干部三天,每天天不亮就守在村口,午饭就啃张大煎饼、喝口山泉水,最后不仅签了单,还跟村里约定好后续的维修对接,回来时兜里揣着村干部硬塞的煮鸡蛋,她笑着说“农户信任咱,再累也值”。两人各有各的忙碌,可家里的琐事尽量不让父亲分心。东北的冬天离不了木头柈子,拉柴的事母亲有时干脆自己扛,雇了辆解放车去林场拉木柴。路远且颠,麻烦总跟着来:要么过检查站被堵到天擦黑,要么车在半路抛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一回,她后半夜才拄着根捡来的木杖回家,头发、眉毛全裹着白霜,连花白的发梢都凝得发硬,远远看去像脑袋缠了圈白绷带,吓得我直哭。我和同学们早候着帮她卸柴,从傍晚等到心慌,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直到听见木杖戳地的“笃笃”声,才敢跑过去。摸见“绷带”是簌簌掉的霜花,才知她在寒风里推了半天灭了火的车,冻得手指蜷曲在棉手闷子里,却还笑着甩掉手套把冻得发红的手往兜里揣:“这车柴火好,今年冬天不愁了。”那天夜里,我们帮着卸柴,她站在一旁搓手,呵出的白气裹着心满意足的笑,明明自己冻得肩膀都在抖,却总问我们“冷不冷,要不要进屋暖和一会儿”。

△母亲83岁生日时(左起三儿子王军,大孙女王冬雪、二孙子王耀弘)围在她身边

霜降一过,桦甸的冬天来得又快又急,糊窗户、囤冬菜也是母亲的“重头戏”。她裁好纸条、熬好面糊,教我和弟弟往窗框上贴,便站在一旁叮嘱:“窗缝糊得严实,屋里才不进风。”贴完纸条,还要给窗户再糊层塑料布:她踩着凳子,把塑料布拉得平平整整,用钉子和小木条一点点固定好,阳光透过塑料布照进来,屋里便像日照温室有了暖意。搬冬菜时最热闹,母亲带着我们把晾晒好的白菜、大葱一棵棵搬回家:白菜码在墙角排成垛,大部分会用大锅焯水放酸菜缸里,大葱挽好挂在屋檐下,风一吹轻轻摇晃;夏天晒的干豆角、茄子干、萝卜丝,都被她收进布袋子,藏在橱柜最里面,说:“冬天菜少,这些干菜能调剂餐桌,不叫日子太苦寒。”那时没钱买零食,母亲就把萝卜、地瓜藏在柜盖底下,萝卜洗干净切成片,脆生生带着清甜;地瓜放在灶膛里烤,外皮焦黑,里面金黄的瓤裹着甜香,我们姐弟围着抢食时,她总在一旁笑,自己却舍不得尝一口。还有那双小红格烫绒鞋,是母亲夜里就着15瓦灯泡纳的:左手攥着旧衣拆后做的袼褙,右手捏着大码提针,借着顶针往鞋底扎,线勒得手指发红,针扎破了就吮一下指尖接着干;鞋帮是她攒三个月零钱买的布,缝好后用鞋楦撑得鼓鼓的,我穿上时,脚底板像裹着团暖阳。

△父母在吉林市春游(左起大外孙郑晓光、大孙子王耀强、二孙子王耀弘)

△父母在桦甸市文化馆参加画展开幕式与桦甸美协主席刘洪宝在他的作品前

△母亲在我(今之)的画作前

也是在我初中时,母亲还主动成了我们校外学习小组的“辅导员”。那时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听说要成立学习小组,当即拍板:“来咱家!我陪着你们。”一到业余时间,小屋就挤满了同学,桌子不够用,她就把缝纫机台面擦得锃亮让我们当书桌;有人饿了,她就从碗架柜里摸出特意留的烤地瓜,还熬一锅大米粥。她要么坐在桌边帮我们解难题,要么带着我们搞活动:白墙被贴满诗句和笔记,成了“赛诗台”和“学习园地”,我最早画的那幅《猛虎下山》也挂在墙上,颜料还是她特意从外地带回来的。后来学校组织家长来参观,在我家开现场会,老师笑着夸“这样的环境,比教室布置的都像回事”,母亲站在一旁,眼里亮闪闪的像得了奖的孩子,转头却悄悄跟我们说“别骄傲,咱们继续努力”——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她夜里会偷偷把墙上的笔记看一遍,怕第二天有同学问起,她答不上来。

△我(今之)初中时就可以穿不用改的军装了

母亲当采买员时,跟市武装部的人熟络,知道我们学校要搞野营军训,就跟人家要来小号黄军装,连领章、帽徽一并拿来。绒领章她用软布蘸温水擦得蓬松发亮,金属帽徽用细布包了一层又一层;夜里,缝纫机“哒哒”响到半夜,宽大的的确凉军装经她一改,领口、袖口的针脚细得跟没改过一样。等我要戴领章帽徽时,她还叮嘱:“领章别缝歪了,帽子戴正道儿,军训要像你爸一样精神。”后来我穿着这身军装,配着妈妈厂里师傅打的黑漆匣子木枪——枪托系着红绸子,站在操场时,风把红绸子吹得飘起来,同学们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母亲的“暖”,藏在对我们姐弟前途的倾力托举里。虽说父亲在镇上任职有些名气,可家里每个孩子的工作,都是她跑断腿、磨破嘴操办的。大弟想去运输公司,她托了在交通局的老熟人,带着家里存的野山参和晒的干豆角上门,反复说大弟是汽车兵、能吃苦,还陪着大弟去公司面试,帮着整理好工装熨得平平整整;二弟想进桦甸的大型国企轮胎厂,她提前打听招工要求,陪着二弟去参加技能培训,等在考场门外,面试前还特意给二弟买了新衬衫,说“穿得精神,人家才会看重你”;大弟妹要去广播局接班,母亲更是上心,多次跑医院为他爸开诊断书。我听说镇里要成立史志办,妈就跑去杨书记家软磨硬泡,说我女儿爱好文学,还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呢……旁人总说“沾了镇长的光”,可只有我们知道,那些日子她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家,磨破了嘴儿跑断了腿儿,嘴上起了燎泡就涂层紫药水接着跑,爸爸不爱求人,所有跑腿、求人、周旋的事,全是她一个人扛下来的。

△十年前,我父母在我师父关鉴先生展出的作品前

母亲的“暖”,还藏在对家人的惦念和好里。给大弟、二弟盖房子时,她更是把心都扑了进去:白天跑遍建材市场比价,哪家水泥标号足、哪家钢筋质量好,记了满满一大本,连沙子里的杂质含量都要蹲在地上捻着看;傍晚刚从市场回来,就扎进工地筛沙子、搬砖块,灰头土脸的,睫毛上沾着水泥灰还笑“我多干一点,就少花个力工钱”。有次她推着装满砖块的小推车往工地走,被刚启动的拉货车带倒,整个人摔进车道沟里,浑身沾满泥土,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她爬起来第一反应是看车里的砖块没洒多少,拍了拍身上的泥就接着往工地推,晚上回家我们才发现她膝盖上的伤,她却轻描淡写说“没事,蹭破点皮,不耽误干活”。七十年代日子俭省,她去外地推销农机具,行李箱里没装多少换洗衣物,却小心翼翼掏出一条蓝底粉花的碎花裙,说:“想着咱姑娘穿肯定好看,就咬牙买了。”那是我第一次有真正的新裙子,不是旧衣改的;后来日子好起来,她每次出差,总会给我带回新裙子,笑着说“再配个大遮阳帽,让咱姑娘像洋气的白雪公主”。

母亲还总帮衬亲戚邻里,甚至陌生人。傍晚爸妈去医院找李大夫办事,在大门口遇见一对农村小夫妻,孩子腿骨折住不上院、没地方住,就把他们三口带回家,第二天还找人帮忙安排住院,还天天送热乎饭菜和骨头汤;老姑成年后,父亲要送她去双杨树修水库,母亲拦着说“女孩子干这活不方便”,让父亲找人安排老姑去四小当代课老师,还让老姑住家里,饭盒里常装着大米饭炒鸡蛋,后来老姑考上事业编,成了优秀教师;老叔当兵复员前,母亲让父亲把奶奶户口迁到城里,老叔回来顺利分配到铁路有了正式工作;二大伯的女儿小云、二舅的女儿小红来城里念书,都住在我们家;母亲还让父亲把二大伯一家迁到街边菜社,后来他们借着征地补偿过上了好日子。

△大儿子王会为母亲钓到了大鱼

母亲只有小学文化,却比谁都懂怎么开导人。八十年代初,我高考失意去知青饭店待业,她把旧书摞在我床头,说:“读书不仅是为了考学,是为了长本事,别让一次失意堵死往后的路。”后来我两次考公务员落榜,愁得说“不想活了”,她坐在我枕头旁一边择菜,一边慢悠悠劝:“人的命像霜降后的庄稼地,扛住冷劲儿才能等来明年的好收成。小孩生下来都哭,没一个是笑的,人生本就不易,熬下去就没有过不去的坎。”靠着她的鼓励,我后来考上公务员,从老家借调到吉林市,临退休前还去清华美院书画高研班进修,如今成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画作品五次入选全国美展、两次获奖,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作品还被中国美术馆和民革中央收藏了——每次取得成绩,我最先想分享的人都是她,就像小时候得了奖状,总第一时间跑回家塞到她手里。

△母亲春节前在厨房灌肠时高兴的样子

△母亲见我们回家,高兴的找出冰箱里她腌的咸菜

离家这些年,母亲的牵挂从没断过。每年进了腊月,她早早酿好年味,蒸好馒头、又做油炸糕、干果。还提前一个月就往市场跑,带着购物清单,拉着小菜车,不厌其烦的想把整个春天带给家人。我每次外出,她都起大早包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图个顺顺利利”,天没亮厨房就飘着面香,她擀皮有的厚有的薄,却往我爱吃的酸菜馅里多放肉,说“外面吃不着家里的味儿”;送我到门口,保温桶往我手里塞,反复叮嘱“路上趁热吃,到了报平安”,我从车窗看她,晨雾里她挥着手,身影越发瘦小,直到车开远还在那挥手。有次我忘了报平安,她急得给三弟打电话,声音发颤:“是不是路上出啥事了?”直到我回电话,才松口气说“没事就好”。

△春节前一个月母亲就开始往回倒腾年货

有年夏天雨下得急,我在单位写材料入神,母亲突然来电,说在城郊自种的地里摘了新鲜菜,却打不着车困在雨中。我又气又急吼了句“下这么大雨谁让你去摘菜,去了也不早说,我刚写到兴头上,真是添乱啊!”,挂了电话就悔得慌,抓起雨伞就往路边跑,眼前来来往往的出租车没有空的,好不容易打车去接她。远远见她缩在伞下的身影,紧紧护着脚下装菜的玻璃丝袋,衣服湿了大半,头发贴在脸上,却先问“没耽误你干活吧”,把重重的袋子塞给我时,里面的菜还带着水珠——她淋了一路雨,送来的哪里是菜,是怕我吃不上放心菜的惦记,我却把这份爱当成了“添乱”。


△八年前,我带母亲在松花江边荡秋千

现在母亲住在三弟家,三弟媳妇待她比亲娘还亲:每顿饭给她夹菜、剥鸡蛋,看她眼睛不方便,上下楼梯时总搀着她的胳膊;知道母亲爱吃肉,总把排骨、鸡肉炖的烂糊的,还特意给她夹到碗里。妈爱听老歌,就把手机铃声设成《洪湖水浪打浪》,母亲听见就会跟着哼两句,眼里泛着光。昨天的视频里,她穿着我寄回的短板羽绒服和同色系的棉裤,坐在窗边晒太阳,手里拿着刚剥的橘子,笑得满脸皱纹都透着细嫩,身旁还放着二弟生前爱吃的饼干,她总说“给孩子留两块”;照片背景里,我去年送她的那盆长寿花,开得正艳,花瓣层层叠叠的,像极了她一辈子攒下的温柔。

△母亲谆谆教导她的养孙王大鹏

窗外暮色渐浓,砚台里的墨被我蘸了又蘸,最终在宣纸上落下“慈母”两个字,笔锋里全是她的模样。我握着笔想,等过年回家,一定要陪她多住几天:陪她在高端酒店体验体验生活,听她唠唠当年拉柴火、在清水绿堤挥着大扇子扭秧歌、踩着带霜的菜窖口取菜的趣事,说说学习小组的同学近况,再带她去吃些特色风味和她最爱的大母抱蛤蟆——从前都是她站在灶台前,为我们热好饭菜、唤我们回家吃饭;如今换我们围着她转,帮她梳梳头发、揉揉肩膀,把日子过得像她炸的油炸糕一样,外酥里软,满是家的香甜。

△母亲与(左起)大儿子王会、我、三儿子王军

△2019年春节的全家福(因疫情等因素缺席4口人)

妈,生日快乐。愿往后的每一个日子,都像今日的庆生宴一样热闹暖融,把您的笑容再映得灿烂些;愿您眼里的世界虽不似从前清晰,心里的牵挂却总能被我们读懂;愿时光走得慢些、再慢些,让我们能多陪您走些路,像小时候您牵着我们的手那样,一步步,稳稳地走。


来源:蓝鹰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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